10 六周

“嗚嗚嗚嗚嗚……媽媽沒辦法呀嗚嗚嗚……可是我也不敢去看,只能拜托小華……我也想你爸爸能好好的……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然後滿屋只剩下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仿佛百億人不約而同選擇在這一刻釋放心中悲恸。

陳姜生畢竟是受傷流血、哪裏跌倒回哪裏再跌一跤的當代青年,心靈鍍過銅牆鐵壁,強悍無比。但他着實被這突如其來的魔音灌耳吓得不輕,也能從紀哆僵硬的坐姿中察覺到不安與驚恐。

就算是一家人,犯錯了,也是不可原諒的。

也正是因為剪不斷的血脈親情,才罪加一等,沒有可以尋求救贖的路。

陳姜生漠然擡起手,用2B鉛筆沒削的那一頭戳了戳紀哆幹燥的手背。

這是紀哆苦等幾周的媽媽的電話。

他等的太久,以至于當下沒能立即反應過來,大腦一片空白,等他驟然回過神來,看見陳姜生一臉圖書館學霸遭遇打擾的不耐煩,就像深藏的秘密被挖掘曝光,雙頰通紅。

紀哆迅速抄起手機,關了擴音,手捂喇叭,在一聲細若蚊吟的“對不起”中,如離弦之箭似的一頭紮進卧室,砰地關了門。

陳姜生安然的臉上逐漸籠上一層堅硬的皮質般的陰影,冰涼的肌膚硬化成刻板的大理石,連帶滾燙的心肝脾肺腎都降到零下。

紀哆真的很壞,恨透他的人很多。

他想,但唯一肯主動原諒他的也只有自己。

趴在床邊的金桔是個“慵懶的男子”,懶散地擡起腦袋,幹巴巴喵嗚一聲,發現并沒有什麽異常,它主子的臉色已經在這兩三步的距離中恢複鎮定。

“媽。”喊這一聲耗盡了紀哆幾乎全身力氣,以至于接下來只是張了張嘴,并沒有出聲,“六周了,我等這個電話六周了。”

電話那頭已經只剩下擠不出眼淚的假哭,尖銳的聲調也降下來,“你回去吧,好不好,回去吧,別回來了……媽媽再求你一次……”

紀哆一動不動盯着飄窗外的蒼茫夜空,聲音則不摻雜任何感情,像是不懂喜怒哀樂的機器人,“我已經回來了,學籍轉過來了,已經開學,沒辦法了,何蓮女士。”

Advertisement

“……”何蓮猶豫了片刻,語無倫次道,“可你渾身都是血啊……大家都這麽想的……我身上幹幹淨淨的……”

“不是渾身,是左肩。”紀哆蒼白地重複這句話,無力地掐了掐眉心,目光從遙遠的夜色伸出轉移到飄窗玻璃上的朦胧身影,“而且你什麽都沒說。”

——默認是最具有力量的肯定。

何蓮根本聽不進他的話,“你和爸爸都要保護好媽媽呀,是不是,媽媽是沒辦法的。”

明明期待了六周……

紀哆用一種極度反感的語氣說:“你找了誰我都不介意,爸爸植物人狀态法院難以判離婚,不過我可以出庭作證——”

何蓮陡然一聲凄厲地大喊:“我不見你!”

紀哆那張人畜無害的小臉終于有了一剎那的扭曲痙攣,言語間更是罕見的咄咄逼人:“我也不想見你!”

何蓮不再說話,他吐出口惡氣,才平靜地說:“嚴華不是個好人,他克扣爸爸的護工費被我當着公司上下一幹人等的面揍了一頓,還不敢跟你實話實說,這種人不能用,你應該明白。你照顧好爸爸就夠了,還有,我不怪你。”

何蓮立刻用給嬰兒唱催眠曲的語調:“媽媽知道你是好寶寶——”

紀哆強忍着滿臂的雞皮疙瘩,毫不留情、咬着牙說:“但是爸爸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我也沒法相信你,他不好,我也不走。”

說罷他直接心狠地挂斷電話,疲憊不堪地跌坐在飄窗臺的軟墊上,呼嚕把臉,擡起頭時雙眼清澈滿臉通紅——一不小心用力太大,差點把自己呼嚕熟了。

紀哆拖着沉重的步伐沒事人似的走出去。

直到他重新坐好,陳姜生才從仿佛塗了一層強力粘合劑的書上擡起頭,一臉老實巴交,不明所以又饒有興趣地打量紀哆通紅的臉。

沒有任何難題能在陳姜生眼前平安過夜,他不求甚解地眨巴眼,“哆哥?”

被那麽大一小夥子叫哥,紀哆真是七魂六魄都被單拎出來狠狠恭維了一通,他龇了龇牙,瞬間丢盔卸甲,“唉,那是我媽,抱歉了。”

“沒事的,哆哥。”陳姜生貌似十分善解人意。

果然紀哆就吃這套,“我爸那事之後,她不希望我再聯系她,搬了家,只有這一個電話號碼,平常還關機,只有在她想聯系我時,才會開機聯系。在國外時,也是這個號碼發給我我爸的近照,後來我發現不對勁,她其實好久沒去看爸爸了,一直用一天拍的多張照片糊弄我,我竟然沒發現,也是這個原因,我才下定決心一定要回來。”

“所以我一直盼着她打來電話,剛才突如其來的,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陳姜生像個只長俊臉和身高不長腦子的傻大個,忽的上身朝前一探,對他的眼睛伸出手——

紀哆:“!?”

他不會是想戳瞎我吧,不會吧,我沒有對不起他啊!別說血海深仇了,連偷橡皮零食這種雞毛碎皮都沒有好嗎!

想的頭頭是道、條條在理,紀哆的身體卻誠實的沒有躲閃。

陳姜生修長好看的四根手指松松握着,只有涼涼的食指,在他眉心幾乎沒有力度地揉了揉。

那是兩枚桃紅色的指甲印。

一聲清晰的吞咽聲後,陳姜生蒼白地解釋:“有指甲印。”

他的視線順勢下移,紀哆眉頭舒展開來,他的眼型像杏,瞳孔黑成深淵,眉型無法簡單形容。紀哆的細皮嫩肉經過三年的風吹雨打和親力親為,只是膚調暗了一度,仔細看五官乃至每一根寒毛都沒有變化。

對他的吸引力也絲毫未變。

紀哆歪歪腦袋,頭上頂着碩大的問號,猛地五髒六腑齊刷刷一個激靈——他還喜歡我!

紀哆遭了個措手不及,像不擅長文化課一樣同樣不擅長感情表達,不知所措了幾秒,整個上半身越來越熱,佯做癡癡傻傻地“哦”,軟着聲道,“剛才打電話時比較煩,掐的。”

可算把一句話說全乎了。

這是實話,陳姜生敏銳地察覺到紀哆宛如沖了個靜電澡,別說和纖維摩擦出火花了,就是高純度的惰性氣體,也能讓他渾身噼裏啪啦地炸毛。

被“靜電”折磨得苦不堪言的紀哆,所幸把筆一撂,囫囵沖了個熱水澡,洗洗睡了。

為了讓空氣有效地在這個密閉匣子裏流通,以免區區卧室容不下他這尊龐然大物,紀哆只在打私密電話時才會關門,其餘時間大門一徑敞開。

陳姜生還在挑燈夜讀,聽他翻來覆去的窸窣聲,直到消停。

等陳姜生睡下後起夜,放完水後,甩着手上的水任憑直覺轉身,視線赫然同貓發光的黃眼對上,倏地裏清外醒,徹底沒了睡意。

在衛生間溫暖的黃燈側面映照下,金桔皮毛呈現出帥氣的绛皓駁色,它淡淡地垂下眼皮,擡起爪子在空中刨了刨。

它如果不是想憑空刨出個內嵌鈴铛的劍麻球,就是貓科動物在攻擊前友善提醒一下對方選手。

然而利刃深藏在肉墊之間,并沒有出殼的意思。

空氣懶懶散散地自發內循環,金桔低下頭,伸出一截帶倒刺的小舌頭,一下下頻繁地舔爪。

紀哆睡得四仰八叉,連掖被這種殷勤讨好、有效促進感情的機會也一棒子打死在搖籃裏。

就這樣一人一貓,好像才是夫夫和諧家庭美滿的小兩口。

而金桔作為一家之主與頂梁棟,小妻子人美心善邀請可憐巴巴的朋友暫住,不好當場拂面子,只能夜半三更無人時,以雄性對男人的方式悄然處理。

比起這樣悠閑自得,陳姜生更樂意它張牙舞爪,那他就能合情合理踹得它拎清自己身為寵物的家庭成員定位了。

這晚陳姜生是千言萬語,內心更是萬馬奔騰。

翌日一早,渾然不覺的紀哆抱着小書包,迷迷糊糊地被陳姜生拎到地鐵站,送上方向相反的疾馳地鐵上。

不過紀哆終于想起來還女同學筆了,女同學腼腆羞澀,也不知道主動索要。

紀哆現在才想起來也怪不好意思的,還筆時叽裏咕嚕蹦了一大串,把故意湊過來的女同學紅着臉蹦到第一排去了。

紀哆不動聲色地坐在階梯教室中央——以人數而論也即最後一排,在國外以及陳姜生面前算是慘不忍睹的身材,在這裏也算是個響當當的大高個了。

這節課他認真聽講,并且在下課時積極追上講臺,把不明白的地方問清楚。

雖然陳姜生并沒有念過研究生,也早早離開校園,與學生氣格格不入,但他就是知道陳姜生一定懂。

他得撇清關系、劃開距離。

戴玳瑁框老花鏡的老師被人留堂出乎意料又很開心,好不容易逮住個勤學好問的瞎耗子,慈眉善目地講了半小時,愣生生把紀哆從狗屁不通講到舉一反三,反複問了三遍“懂了嗎”都得到肯定回答,老師心滿意足步履輕快地走了。

紀哆肚子都餓疼了,他收好書包往外走,與一個進來的同學正好迎面撞上。

“紀哆?”

“喬朝!?”

紀哆遲疑地後退兩步,實話實說大學同學他認識的寥寥無幾,但喬朝确實是其中之一,而且印象深刻,是僅次于陳姜生的一位。

喬朝唇紅齒白,走起路來腰杆筆直,有種當紅小生的清秀,拿過校園十大歌手。放在人才濟濟的大學部可能排不上名,但在研究生部就是研草一只。

但那些都是過去式了,離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時隔三年了,乍一相見,紀哆想這小模樣是開挂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陳姜生越來越變态了,收不回來了。

另外,喬朝(zhao)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