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糖炒栗子

有人歡喜有人愁,人生定律。

這天一早,所有人都發現賀遠寒胯扭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踩一腳恨不得步步生蓮,也不去食堂享受大媽對帥哥獨一份的關愛了。

有好事一定要分享,賀遠寒端着兩杯滾燙的咖啡激情澎湃地敲響辦公室的門。

之前是陳姜生跟紀哆同出同進,現在紀哆是每天上學順道送陳姜生,其實時間一直比公司規定的上班時間早。

賀遠寒當然知道陳姜生已經來了,果然聽到一聲“請進”,整個人跩得像美美吃了頓肉的薩摩耶,每一根蓬松的白毛都帶着潇灑與得意,“早啊,昨晚過得怎麽樣——哎呀這怎麽了,紀小哆又欺負你了?就他那細胳膊細腿兒的還能壓你不成?哈哈——”

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悻悻地一模鼻子。

陳姜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眉宇間帶上凝重,那叫一個大寫的愁雲慘淡。賀遠寒趕緊收斂瞎顯擺的勁兒,奉上咖啡,正正經經拉開椅子坐好。

賀學長情感小課堂開課啦,幫小陳總處理情感問題——肯定是跟紀小哆吵架了。

不過接下來陳姜生的三言兩語,讓賀遠寒懊惱他得意什麽,沒得意就不會眼巴巴地泡咖啡來敲門顯擺,不敲門也不會當面被抛了個活該天打雷劈的難題,真是回爐重造的心都有了。

“八個字。”賀遠寒幹脆利落,伸手比劃了個堅定不移的“八”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陳姜生都快把紙杯攥出五根分明的指印,飛速瞟他一眼,細長的丹鳳眼叫熱氣熏過,有些狠戾。

就在賀遠寒以為他老僧入定之時,他卻緩緩開口,果不其然,慵懶舒緩的語調中全是嫌棄:“馊主意,滾回去再想。”

“你都走投無路了,還嫌主意馊?你那杯子再捏就咖啡就流出來了,濺衣服上了!自己送幹洗店吧!”賀遠寒一副身經百戰的模樣,“告訴你這事簡單,就下跪就成!直白點,也別拐彎抹角的,省得解釋不清。那些送項鏈買寵物啊什麽花裏胡哨的招都不頂用,一跪二抱三大哭,嗷嗷哭着說就完了,該你老婆還你老婆,不該你的……也別強求不是。”

賀遠寒終于還是被一沓文件無情地砸出辦公室了,顏面掃地,灰頭土臉溜回辦公桌。

不過也是太子開恩了,否則砸他的一定是那杯滾燙的咖啡。

陳姜生仿佛被502粘了嘴,根本無法開口,按時下班後叫司機送他去科大門口,用從賀遠寒兜裏順來的煙賄賂保安,借口來找同學。保安瞧他長着一張死讀書的臉,點點頭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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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哆打電話說元旦晚會要排練,不知要到什麽時候,讓他自己先回去。

科大只有一個可供晚會表演的大禮堂,陳姜生熟門熟路地摸黑找到大門口,校園晚上多時成雙成對也不怕凍的漫步小情侶,大禮堂又稱“情人堂”,全都紮堆到這了,夜裏活像一群花枝招展的野鴨子在飄。

遠遠的,陳姜生停下來,看見紀哆從側門走出來,身後緊跟着一少年,手裏舉着一包東西振臂揮舞。

陳姜生記性好眼又尖,立即認出這不是那天在奶茶店話都說不利索丢老大臉的小學弟嘛,好嘛,感情還給他帶了綠帽!

他要是沒發現,說不定就綠雲罩頂了!

“學長!你等等!你走的好快啊!”淩善邁着一雙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追,好像一只發情期的泰迪。

紀哆走路飒飒帶風,兩條腿邁起來跟跑似的,淩善追着的确困難。他扭頭一看,也不忍心,停下步子:“你又要幹什麽!”

淩善追上來,遞上手裏的紙包,無辜地扁扁嘴:“我就是想把糖炒栗子給你,我特地去外面買的,熱乎着呢,給你吃。”

說得好像不吃就把他一顆拳拳真心踩在腳下跺爛了,紀哆不忍心欺負小孩,接下的同時唬着臉說:“下回別在這麽幹了,騙我要排練什麽的,萬一我晚上有課呢。”

淩善小兔子似的擺手:“不會的不會的,我有你課程表。”

“哪來的!”

“丁夏學姐給我的!”淩善緊張不安地揪着羽絨服,絲毫沒察覺自己一點皮肉之苦都沒受就把隊友賣了。

紀哆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他鼻子問:“你都跟她說什麽了?”他怕這小子一抽風不知好歹,什麽都說了,然後拍拍屁股跑路,給他留一堆爛攤子。

淩善“啊”了一聲,眨巴眨巴圓眼睛:“我沒說什麽啊,就是要課程表啊,舉手之勞不是嗎,元旦晚會排練需要啊不能要人家逃課吧。學長我就是提前了說了,我真的是想跟你約會的嘛。這糖炒栗子可好吃了,我們室友給他女朋友買了一包,當天就牽手了,學長——”

他最後一聲喊得黏噠噠濕漉漉,帶着一種急需呵護疼愛的可憐,但凡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都受不了。

哪個男人沒保護欲啊,尤其是熱愛小動物和小可憐的紀哆,只想現在立刻就把他打包拎回家。

家裏那尊巋然不動的爺,其實是深藏不露的醋缸子。紀哆可不敢晃悠他,可怎麽空氣的酷寒中還夾着若有若無的酸味呢。

“唉?那人不是?”淩善注意到殺過來的陳姜生,求生欲頓時如野火燎原般,夾緊尾巴,止不住連連後退,聲音都在抖,“那學長既然你不願意我就走了,拜拜了!”

陳姜生還沒出招,這試圖撬牆角的小兔子就腳底抹油溜了,算他有眼力見,否則一巴掌拍牆上去!

紀哆舔舔虎牙,心道醋缸子還是翻了,他不慌不忙地拆紙袋,掏了顆還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連殼嚼,含含糊糊問:“怎麽來了?”

陳姜生眯着眼反問:“排練完了?”

“哪能啊,學弟騙我來,就為了給這袋栗子,你說至于騙人嗎,直接給我還不收啊。”紀哆把殼吐在手心裏,“吃啊?不吃嗎?”

陳姜生:“……”

紀哆都幹嚼第二顆了,尖利的虎牙咬破殼擠出栗子肉,按常理出牌陳醋缸子該一把搶走紙袋揉吧揉吧塞垃圾桶,再抱着他啪叽一口,随便臉蛋還是額頭,蓋個帶着他氣味的戳。

陳姜生哪敢冒犯啊,紀哆一句不經意的“至于騙人嗎”狠狠戳着他的軟肋,他偏偏是個該死的騙子,內心五味雜陳,這個時候就算有一堆追求者排隊過來送禮物,他也只能替紀哆大包小包拎着,再小心翼翼勸“你別跟他們走”。

紀哆一張小嘴吧唧吧唧,足足吃了小半袋綿軟可口的糖炒栗子,直到剩下半袋被寒冷的空氣凍涼了才住口,莫名其妙地拽着陳姜生去停車場取車。

他準備回家再收拾這個悶葫蘆,關了門你哆哥有一百零八招跟你玩。

外面天寒地凍,家裏冷如冰窖,在車上焐暖了的紀哆凍得直打哆嗦,英俊陽光的青年成了霜打的凍雞,哆嗦着找遙控器開空調,說:“太冷了,我回頭問顧教授借個電暖氣,他家複式小三百平,缺了一個不打緊。”

這話再度狠狠地戳了陳姜生的肋骨,好像他這樣的大騙子就活該遭全身肋骨集體叛逃。

他低着頭,像犯錯的小學生:“我去灌個熱水袋。”

凍得金桔都不鬧騰了,乖乖蜷縮在被窩裏,露出個大腦袋瓜子随着人來來回回地轉,只是那眼神仿佛在說這被窩是給紀哆暖的,誰敢擅動老子就把他咬出個千瘡百孔。

熱水袋是紀哆從網上批發的,各種卡通圖案,陳姜生灌了“巴斯光年”和“葫蘆娃”,和紀哆一人一個抱在懷中捂在衣服下,滾燙的暖流把魂魄都鎖死在□□凡胎裏,感覺都能倚靠這有時效性的溫度為生了,飯都不用吃了!

陳姜生心裏天人掙紮,白天賀遠寒的規勸與夜裏紀哆純真的脫口而出都随着暖流融入他的血液,可是遲遲不肯說,歸根結底還是內心深處的怕。

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如夢幻泡影,被大吼大叫“滾出去”,怕那點算計經不住紀哆的視線和拷問。畢竟曾經聯系他們之間的感情其實細若游絲,甚至沒能平安熬過過那一夜。

他如果問一句“哆哥,你沒事吧”,或者只是打越洋電話害怕地喊一聲“哆哥”,退一萬步,劈頭蓋臉替慘遭毒手的紀閑雲在親生兒子身上讨回公道,都比他不問不管的冷暴力強千百倍。

失去紀哆這幾年裏歷練出的精明算計,告訴陳姜生,事到如今,他必須給自己賺到足夠諒解的資本,賭他在紀哆心裏的價值至少比只去勢公貓強。

好吧,強一丢丢。

陳姜生黔驢技窮,出大招了:“哆哥,我們在一起吧。我是說,我愛你的那種在一起。”

“我們還沒在一起嗎!你沒給我名分嗎!我們一直非法同居嗎!你個渣男!”紀哆驚聲尖叫,吓得沒捂住“葫蘆娃”,DuangDuang兩聲掉地聲響起。

不用說,咱們技高貓膽小的金桔被從暖烘烘的被窩吓掉了地,生怕它好不容易巴結上的主子也像前任突然發狂,對它拳打腳踢。

心裏有鬼的陳姜生被紀哆一連四個感嘆號哄笑了,雖然這濃情蜜意的笑容能吓得他們公司裏人人噤若寒蟬反思三天三夜自己究竟哪裏得罪小陳總了,以至于冷面煞将都不吝啬笑容。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紀哆才想起來他還有大半袋糖炒栗子,結果把書包掏了個空都沒找到,嘴角不由自主地帶上笑。

這還用說嘛,肯定是某略微轉性的醋缸子半夜悄悄摸摸爬起來,翻出糖炒栗子,以他有仇必報的性子應該是一顆顆沖入馬桶拜訪下水井那一堆污穢去了。

媽耶,水費不要錢啊,不要你哆哥一字字敲出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醋,是糖炒栗子味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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