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很man
跨年夜很美好,從顧淩那借來的大功率電暖氣用上了,暖意悄麽聲地蔓延擴散,好像給全屋刷了層暖洋洋的金漆。
陳姜生在廚房熬香菇瘦肉粥做夜宵,紀哆在卧室裏撸貓,洗幹抹淨的美好身體以及殘餘淡淡洗衣液香味的睡衣都迫不及待地沾滿毛。
金桔美滋滋地以為終于把主子暖回來了,貓眼都笑出心形,貓熱水袋終于做法成功,然而那妖精一句:“飯好了!”紀哆立即狠心把它一抛,轉身撲向他懷裏去了。
先來者居上!先來後到!這點人間規矩都不懂的妖精!
注定獨寝的金桔磨着後槽牙,盯着門口腳墊上的光暗交界,聽他們在卧室裏吸吸呼呼地喝粥,揪着跨年演唱會的後半截尾巴,開精釀啤酒,有吃有喝有看有聊。
元旦當天,下午陳姜生還被召回去“代班”。自家的公司都得像保安三百六十五天白晝不分地盯梢,他恍惚間一句不過腦子的僞裝,赫然诠釋他忙碌的真谛。
元旦三天假,紀哆跟顧淩讨論完稿子的主題和大綱,剩下的時間都在抓心撓肺寫文章,可算叫他在兩天內趕出篇來,接下來能消停一段時間。
消停是真的消停,連淩善這小鴨子也不掐着點堵他撲騰了,國外的交流團一來,接待工作由學生會負責,淩善都驅車搬到兩個小時路程外的新校區暫住,除了每晚發消息騷擾。
紀哆是守規矩的同學,招蜂引蝶的目的很明确:看他家的陳小保安吃口酸醋。他發現陳姜生吃醋功底見長,從當場掀桌子到現在背地裏瑣碎小動作,越活越倒過來了。要是他發現他身邊有哪個小浪蹄子死纏爛打,四個蹄子都給你剁幹淨了!
而陳姜生沒空處理這個浪蹄子,他自己一身腥,等哪天洗幹淨了,再把浪蹄子熬成大補的阿膠。正好紀哆最近體虛氣弱,唇都發白了。
有天早上紀哆沒課,去醫院看了紀閑雲後,紀哆揪揪毛線帽都快掖不盡的頭發,想起陳姜生介紹的理發店,開車過去了。
紀哆轉了半天沒找到,随便找了一家推開門,Tony老師竟然頂着一頭幾乎光頭的青茬,踩着能一腳踢死人的尖頭皮鞋。紀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熱情似火地迎進去,乖乖躺倒洗頭發了。
一個小時後,Tony老師用相同的熱情似火的笑容推開門,紀哆面無表情地帶上毛線帽,并沒有覺得自己能帥出天際。
只能歸結于陳姜生底子好,随随便便抓兩把頭發就能很man。
紀哆一臉郁悶,揣雙手背書包的青澀模樣,像極了經常出現在金融區找爸爸媽媽的學生。他溜溜噠噠到金融大廈樓下,被凍僵硬麻木的鼻子用最後的嗅覺細胞茍延殘喘嗅到醇厚的咖啡香味。半年沒喝過好咖啡了,他吸溜吸溜口水,一頭沖進去。
白領們依舊穿着各種各樣的西裝搭配厚實卻不保暖的外套,跺腳等咖啡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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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哆點了兩杯咖啡,攥着小票,找櫥窗下的卡座坐好。
窗外是冬日的蕭瑟,視野廣闊。來往的人太多,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這個時候叫他下來會不會耽誤上班?
紀哆郁悶壞了。
他擡起眼,纖長的睫毛下雙眸一怔,倏地瞥見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剛才還想別看陳姜生平時怯懦其實總是不經意露出很man的一面,小貓看見都要發瘋抓狂,恨不得暴力撕裂他破舊寬松的汗衫,按倒在床從頭舔到腳,榨幹吃淨。
現在紀哆睜大圓眼瞳孔緊縮,看着真的很男人很意氣風發的陳姜生,仿佛漂亮的風景線烙在瞳孔中。他一身齊整精致的黑西裝,內搭天藍襯衫,外罩厚實羽絨服,脖頸一圈絨絨蓬松的白毛領,腳上還有一雙精雕細致的手工皮鞋。
紀哆有眼不識陳姜生這尊泰山,但他懂他腳上那雙鞋。
紀閑雲在暑假帶他出國,去一家傳承百年位于寧靜美好的鄉下的手工作坊,量腳而裁定制一雙手工皮鞋,花紋樣式和皮質都與市面流通的高端皮鞋大相徑庭,一雙至少價值十好幾萬。是屬于真正成功人士深藏不露的奢侈品。
陳姜生身邊圍着一堆西裝革履的成功範男人,如衆星捧月穿過大廈的感應門,大步流星走下臺階。
他擰着眉頭神态卻十分安靜,對身邊人說話時又隐隐帶着居高位者的散漫,好像随手撥弄一盤散棋,最終輕松勝券在握。
“紀先生!紀先生您的兩杯咖啡好了!”打包小哥擦幹淨杯子,對着潦草速寫高聲念出對顧客的尊稱。
那位紀先生始終沒有應答,咖啡杯孤零零擱在吧臺上,等候窗下魂飛天外的原主。
紀哆快把小票揉搓爛了,目光死死盯着那個比周圍人高出半個頭的英俊青年。
陳姜生走近路邊停的一輛商務林肯,帶白色手套的司機已經彎腰恭敬地打開車門,他又想起什麽,對身側的白西裝耳語幾句,親切地拍拍他的肩,才鑽進後車廂,在一衆人等注視中開走。
白西裝轉過身來,嘴角含笑,不是那個可靠和助人為樂的賀學長又是誰。
“真騷包。”直到人都散盡,紀哆緩緩坐正,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幾乎有一瞬間,紀哆懷疑自己眼力,或許只是素昧平生模樣相似的陌生人,他手指無力地撥通電話,那邊很快接通。
陳姜生總是很快接電話,這就給紀哆一種他總是無所事事渾渾噩噩度日子的錯覺。
“哆哥?”
“嗯。”紀哆嗓子很幹,盯着櫥窗上一點幹枯的水漬,“我想喝咖啡,你有空嗎,一起喝杯咖啡吧。”
陳姜生的聲音一如既往,誘惑着紀哆這只小貓:“可我有事,今天可能都走不開,晚上也要很晚才能回去。哆哥你現在在哪?怎麽那麽吵?”
紀哆不蠢不笨,他天生為善,自有精明,他只是不習慣沒事琢磨一個人,把他剖心剖肺剝皮拆骨地瞧瞧,或者每句話都拆成橫豎撇捺揪出非正常部分。但他骨子裏存在剛毅輕狂的成分,遇強則強,敢于擊石。
他失望地嘆氣:“那我都快到了,怎麽辦呀。”
“那我叫學長來陪你吧,他應該有空。”
叫什麽學長啊,你一個小保安哪裏來的面子一次次指使賀遠寒幹這做那,天上掉下來的嗎!想通了這兩個人沆瀣一氣,紀哆狠狠舔着虎牙,“不用了,我掉頭回去好了。”
陳姜生沒料到他是這麽簡單暴露的,這天他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辛苦三年沒名沒分,終于提幹昭告天下。他那間雜物室一大早就被人資拍馬屁正式更新銘牌。
陳氏財團在金融大廈發的家,這麽些年,半棟樓都租下來了,二十公裏開外蓋了棟嶄新的摩天大樓,陳姜生能享用專用專供的電梯。不過金融大廈這半棟樓依舊是陳氏的核心所在,就是會議室盛不下,轉移到新樓開會。
陳姜生被紀哆挂斷電話,完全沒想到會一朝跌在陰溝裏,他理了理絲滑的領帶,好像捏着那張柔軟的小臉蛋。
吧臺上咖啡來來去去,兩杯手拉手結伴的孤獨咖啡終于被紀先生端走了。
免費自取袋裝糖至少沒了一半,紀哆憤憤地撕紙袋,桌面上高高堆起白色小墳丘,他把兩杯咖啡調成高濃度糖水。
甜死你!
敢騙我!還敢聯合外人騙老子!叫別人看老子笑話!
把老子耍得團團轉!混球!齁死你!
紀哆問手忙腳亂的打包小哥要了包裝紙袋,拎着一袋糖份炸|彈,大搖大擺地走出咖啡廳。憤懑随着澎湃的血流灌溉四肢百骸,比“巴斯光年”熱水袋還管用,天寒地凍都不怕了。
他把咖啡放副駕駛,只等放學下班,捏着陳姜生脖子填鴨一般全灌了,先潤個嗓子通通腸胃,再扒幹淨衣服踹出門外凍一凍,等什麽時候哆哥解氣了再大恩大德聽他解釋!
可這日畢竟不同尋常,變故總是挑着最尋常的百姓日子接二連三地施力打壓,好像要批量測試一個人的脊梁可以有多硬。
下午下課後,紀哆去顧淩辦公室找偷藏的煙抽,免得晚上下手不知輕重,揍出個好歹來。
結果門一推開,辦公室內煙霧缭繞,紀哆再一看顧淩手中捏着熟悉的包裝紙,頓時大呼小叫:“你抽我的煙!”
顧淩不緊不慢,蹩腳地吐了口煙圈,一看就是新手:“嚷嚷什麽!除了辣條,你藏的什麽我都沒偷拿過。還有你那個游戲機,我的錢買的,我給你瞞着,還用我的地方藏!關門,趕緊關門,樓道內有煙霧報警器,我這裏的這個壞了一直沒報修。”
紀哆關好門,蔫頭耷腦地和顧淩躲在辦公室面對面吞雲吐霧,煙霧彌漫中,互相都從對方眼裏看出憋着一肚子不吐不快的話。
這個時候就看誰的嘴先閑下來,顧淩那根煙就一半,所幸在茶杯蓋上按滅了,眼皮上挂着一絲謹慎:“小哆,你媽媽又聯系我了,想周末見面。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到這一步了,激動中~
春風得意馬蹄疾,必然跌在陰溝裏;
祝生姜好運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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