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漸入深,萬家燈火逐漸熄滅,沒有白天的喧嚣,明塢的夜晚安靜得如熟睡中的婦人,帶着悠遠的寧靜。未染泡完澡從浴室出來,她穿着徐靜雪給她的蕾絲睡裙,如瀑的發絲已經用吹風烘幹,她将其捋在肩膀的一邊,看上去清新靓麗,帶着一絲青春風韻。
在客廳裏沒有看見徐靜雪的身影,而後才想起徐靜雪說讓自己泡完澡後到書房找她,于是慢步走向書房。書房的門沒有閉合,未染來到門口,便看見徐靜雪安靜地坐在書桌前,徐靜雪的神态有些迷離,看樣子是在思索某些事情。未染伫立在門前,沒有立刻進去,深怕驚擾了她,同時也想要靜谧地欣賞不遠處的女人。
未染心裏清楚如徐靜雪這般的人,原本和她是不會産生交集的,她們的距離天然的就隔着很遠,而現在自己與她是如此的近,近到伸手就可以撫慰上她的臉頰,更甚則可以聽見對方規律的心跳。一切都像是夢境一般,幽迷卻又真切。我真的可以和她在一起麽?未染的心裏又不禁起了疑問。未染覺得徐靜雪是完美的人,而完美的人和孤寂的人在一起會有何種幸福?她心裏不清楚,卻也不想去弄清楚了。她知道自己對徐靜雪有了一種貪念,這種貪念一天一天的生長,現在已經能夠清晰地看見那貪念的輪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不是麽?
在一個人對另一人真心坦誠對待的時候,被對待的人無論如何內心都會感受得到對方的真意,心靈間的感應很奇妙,可謂心有靈犀。她能真切的感受到徐靜雪對自己的愛與護。
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未染才邁開輕便的步伐,走進屬于徐靜雪的書房。“靜雪。”未染來到徐靜雪的身旁,輕聲地呼喚徐靜雪的名字,聲音悠然綿長。
徐靜雪被未染的聲音拉回現實,她看向身邊的女孩,一股熟悉的沐浴芳香萦繞在鼻間,她展開安心的微笑,然後對着未染說到:“洗好了麽?”
“嗯,好了,你也快去洗洗,時間不早了。”未染說到。
“嗯,不急,你頭發幹沒右,要不要我用吹風幫你烘幹?”徐靜雪拉過未染溫熱的手,将其握在手心。
“我在浴室裏就用吹風烘幹了,你也別再坐在這裏了,快去吧,弄好之後早些睡。”未染說。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徐靜雪站起來,走了兩步,然後又對着未染說:“如果你覺得無聊,這裏有書,你可以看會兒書,又或者可以在客廳看會兒電視。”徐靜雪說完便離開了書房,去了浴室。
待徐靜雪離開後,未染在書房轉了一會兒,随意地翻了幾本書籍。書架上大多都是經濟學和哲學的著作,那些對于未染來說她并不感興趣,對于書本,她還是比較鐘愛于散文。散文的隽永如詩歌般盎然,亦如陽光般明媚,她很喜歡散文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如果讓她閱讀哲學著作,總是會讓她讓她身處迷霧一般,分不清書中所說。
在書房呆了一會兒未染便走了出去,她來到客廳中,覺得無所事事。雖然已經來過徐靜雪家幾次,但她還是覺得這裏的環境陌生,自己身處其間,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知,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
她慢慢地坐在空曠的沙發上,細眯着眼睛,等待着徐靜雪從浴室裏出來。時間的流沙在夜晚靜靜地流溢,看不清軌跡,同樣分辨不清方向,顯得模模糊糊的。
徐靜雪洗完澡出來後看見未染一副睡意蒙蒙的樣子坐在沙發上,她微笑着走過去,對着未染說:“想睡了?”
聽見的徐靜雪的聲音,未染張開眼睛,看見徐靜雪俯着身子看着自己,睡意一下子跑得無影無蹤。“沒有。”未染說。
“我都看見你快要躺在沙發上了,怎麽,今晚你想要睡沙發?”徐靜雪打趣地說,她直起身子,“走吧,去裏面睡。”于是拉着未染的手,讓未染和自己一同走進卧室,走入屬于自己的一片安歇的天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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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染的心跳漸漸加快,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有些緊張。難道真的要和她睡在一張床上?未染一邊跟着徐靜雪走一邊在心裏想到。
寬敞的卧室裏充盈着馨香,橙色的燈光照射在物什上,投射下一塊塊暗影,隐隐顯得斑駁。“你習慣睡左邊還是右邊?”徐靜雪拉開乳白色的被子,将兩個柔軟的枕頭重新整理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對着未染問到。
站在床頭邊上的未染輕聲地說:“左邊吧。”她說完後便躺在了大床的左邊,然後将被子拉上。
徐靜雪在卧室走動了一圈,走到大床的右邊,然後躺下拉上被子。她伸出手将燈源關閉,頃刻間卧室便暗了下來,只有窗戶邊上有着微弱的光亮。
剛躺下的去的兩人都有些緊張,沒有說話,其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徐靜雪側着身子,看着未染隆起的輪廓,想了半天才發出一絲幽幽的嗓音:“染染,睡着了麽?”
“還沒有。”聽見徐靜雪的聲音,已毫無睡意的未染回應到。她的手捂着胸口,心跳似乎極不規律。
兩個人在床的左右兩邊,中間隔着有三十厘米的距離。這三十厘米的距離,徐靜雪想要将它縮小,于是緩慢地向着未染那邊移動了一點,“這樣麽,我也睡不着,能陪我說會兒話麽?”徐靜雪繼續說着,“明天過了就是周末,你有什麽安排麽?”
“有什麽安排麽?我想要去公墓一趟。”未染說着。這是她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她跟張楚也是這麽說的。她想要去公墓看看,給在天堂的雙親說說自己最近的狀況,因為最近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也好,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挺想念老師的,正好再去看看。”徐靜雪如是說。她這麽問,原本是想約未染出去走走,不曾想過她又要去公墓。為什麽要去公墓,原因她能夠想到,既然這樣,索性和她一起去。
“哦,你周末沒有事情麽?”
“沒有啊,我很閑的。”徐靜雪輕松地說。
“那好吧。”
“怎麽說得這麽勉強啊。”徐靜雪假裝不滿地說。
幽弱的光線讓未染看不清楚徐靜雪臉上表情,于是她緊接着說:“沒有勉強啊,你能陪我去,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麽?”說到公墓,未染自然很難忘記那場雨落,那天兩人一起躲在屋檐下,等待着雨停。
“在辦公室裏的初次見面麽?”
“我說的是我們私下裏的第一次見面。”
“哦,那天下雨了,好像有人哭得梨花帶雨。”徐靜雪也漸漸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如果能夠看見未染的臉,徐靜雪必定會看見她那羞赧的神态。“你不要笑話我。”未染淺淺地說,“你說如果那天我們沒有在公墓遇見,我們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
“會的。”徐靜雪肯定的回答到。
“你這麽肯定?”未染好奇地說。
“因為你我的相遇,是一場注定的緣分,就算沒有那次公墓的偶遇,也會有其他的情況發生,它們會将我們捆綁在一起的。”徐靜雪說出自己心中的感覺。她伸出手,準确無誤地觸碰到未染的手掌,然後将其握在手中。
“怎麽說得文绉绉的啊。”
“哪裏有?上次有蓉來的時候,你不是想聽故事麽?現在還想不想聽?”徐靜雪想要将自己一點一點的介紹給自己所愛的人,讓她知曉自己的過去,以便今後可以攜手未來。
“就說一件事情吧,讓我當成睡前故事。”對于徐靜雪的過往,未染心裏自然好奇,而能聽見徐靜雪自己的述說,她便聚集了精神,她将身子向上移動了一下,重新調整了睡姿。
徐靜雪在心裏想了一下,于是便說起了自己在明塢上大學的事情,而這件事情會讓未染意想不到。
那是徐靜雪第一次來明塢,她選擇的交通工具是火車,那也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她在擁擠的火車上度過了一天一夜,下火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所攜帶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不翼而飛,她站在街邊想了很久,始終想不起東西是怎麽弄丢的。她去到車站給工作人員說了自己的情況,值班的人員叫她留了一個電話,說找到之後會立刻通知她。
沒有了錄取通知書,她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入學,本來打算下了火車就立刻去大學報到的,現在卻有些擔心入學的問題,于是不得不推遲原本的計劃,她找到一家酒店,暫時在酒店住了下來。安排好入住後,她将所攜帶的行李放好,便出了酒店,她想要去看看明塢的夜景。
她聽說明塢的夜晚渡月橋很漂亮,于是坐了車去了渡月橋。一如所見,夜晚的渡月橋配合着精心裝置的燈源,從遠處望去便像是一輪彎月懸浮于橋面之上。而且周圍來此的人也很多,徐靜雪看得出來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本地人。
如此美麗的景色,橋梁的名字也極富詩意,徐靜雪猜想這裏是不是有段耐人尋味的故事,在好奇心的指引下,徐靜雪在橋邊東張西望,希望可以找到一個能為她講解渡月橋的人,眼睛搜尋了一會兒,看見不遠處一個帶着女孩的女人。徐靜雪走向前去說明了自己的意圖,那長相素雅的女人便為徐靜雪說起了渡月橋的故事。聽過故事之後,旁邊的女孩也将母親說的故事記在了心中,看着比自己高一截的徐靜雪,女孩便問到:“姐姐,我媽媽說得好不好?她可是老師喲。”
徐靜雪笑着對女孩說:“你媽媽真厲害。”然後又對着那女人說:“謝謝你,不過沒看出來您還是一位老師。”
女人一邊拉過女孩的手一邊回應到:“教書匠而已。”
“您是初中老師還是高中老師呢?”見對方說話舉止文雅,徐靜雪在心裏便生出了一絲好感,然後便多問了幾句。
“是大學老師哦。”旁邊的女孩說着。
“大學老師?”這讓徐靜雪有些意外,畢竟對方雖然帶着女兒,但是看上去還很年輕,居然是大學老師,她突然想起自己丢了錄取通知書的事情,她便有意的問了一下這對入學有沒有影響。“學校有新生的資料檔案,你其他的證件帶齊,比如說身份證之類的,能證明卻是其人,走一個申請便可以了,影響不是很大。”那女人簡單地說着,但将徐靜雪的問題回答得明明白白,而且她的聲音像歌唱者的歌聲一般,優美動聽,讓徐靜雪映像深刻。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徐靜雪微笑着給對方道謝。
“不用客氣,家裏還有些事情,我們就先走了。”女人說完後便拉着旁邊的女孩的手,告訴她她們得回去了。
“姐姐再見。”
那對母女走後,徐靜雪又在渡月橋看了一會夜景才離開返回酒店。幾天之後在闕杭大學入學時,她知道那個女老師的名字,叫做李思伶,因為在第一堂哲學課上,她認出了那個素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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