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7 “喜歡你，不想失去你”

葉頌明屬于讓人羨慕又招人恨的一類人, 天生的薄情寡淡使他在面對感情時比常人更加克制且清醒。“進去的慢出來的快”這句話形容他的感情觀再适合不過，自然被那些經常因感情而困擾的人羨慕。

對他産生恨意的人，就是周予琛這種長情的人。

承認心動的人，怎麽可以這麽快就放下自己的感情？

想讓死去的心再複蘇, 是不是比凡人登天還難？

周予琛現在就事這麽想的, 終于嘗到了那種滋味, 深深的懊悔和無力融在一起的悲怆感。

仿佛應了景爸曾經說過的話，直到失去後才追悔莫及。

“葉老師，我再次向你道歉。”

周予琛盡量穩住自己的聲線，輕輕吸口氣, 決定換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心意。他依舊握着葉頌明的手，視線罩住男人的臉，眸中盛滿真情實意：

“我做過錯事，只顧考慮自己的感受，沒有站在你的角度為你着想。我遇見很多人, 但是只有葉老師能牽制我的情緒，這種感覺讓我惶恐又激動, 我選擇逃避, 我真是傻的很自私，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故意冷落葉老師，害得您誤會我不喜歡您。”

語氣稍微停頓兩秒, 周予琛執起葉頌明的手，親了親那光滑的手背, 擡起臉繼續說：“現在我想清楚了, 我喜歡你, 我不想失去你。”

這是有史以來他們之間最直白的表白, 還是在葉頌明說累了以後。

“予琛...”葉頌明心中微微動容, 感到有點不自在，欲想縮回自己的手。

周予琛用力握住，不允許他逃避，飽含深意的目光直逼他的心靈深處：“聽我說完，您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我們試着再相處一段時間，如果努力過還是不行，跟我在一起讓你覺得很不舒服，心很累，很壓抑。那麽我們再商讨離婚的事，我向你保證，到那個時候我會直接面對問題，絕不會再做出蠢事。”

這番話說完，車廂內迎來一陣長久的沉默。

葉頌明垂目思索着，周予琛安靜地等待回複，兩人的心思各異。

周予琛突然的表白，讓葉頌明有些猝不及防。周予琛驚訝于他曾經動過心，他又何嘗不驚訝能從對方口中聽到喜歡兩個字？

他實在無法理解，冷落和回避以及針鋒相對的态度竟然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他從中沒有感覺到一丁點愛意，全程都是冷漠和壓抑。

葉頌明覺得有點荒謬，甚至是可笑的。

這就好比小學生為了引起自己喜歡的女孩的注意，故意往人家校服上畫圖案一樣。根本不是制造感動和驚喜，那是童年陰影。

實實在在的不好嗎？

幹嘛要跟家裏人玩一些彎彎繞繞的套路，最後弄的兩敗俱傷。

在一起生活三年，葉頌明頭一次察覺出自己和周予琛之間的距離竟然有那麽遠，他們中間隔着的不是霧，而是一座高山。

他許久不言，也沒什麽過多的表情，惹得周予琛有點心急，低聲打破沉默：

“葉老師，您不相信我的感情嗎？”

“我...不是不相信，”葉頌明先是點頭，很快又搖頭，“予琛，我只是...只是覺得我們不合适。”

“怎麽會不合适呢？”周予琛立即緊張起來，“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心思，這世界上沒有最完美最契合的伴侶，大家都是相互理解，相互磨合一路走來，葉老師，我們還沒到那種地步，不是嗎？”

周予琛的表情，就差說“我求你了”。

葉頌明對待離婚是認真的，若是今晚不争取，周予琛有預感，他将永遠失去葉頌明。

“我其實是相信你的...”葉頌明聲音很低的說了一句。

驚訝和不解之餘，往事帶給他的疑惑重現腦海，而周予琛的表白似乎是一把開鎖的鑰匙，打開了盒子裏裝着的秘密。

有些事情自然而然解釋的通了。周予琛說喜歡他，仔細想想，很多方面都可以證實，比如阻礙他們的離婚路程，或者是在安全套上做手腳。

葉頌明是一名同性戀者，還是一名醫生，非常注重個人衛生和健康，他做事有條不紊，不急不躁，即使面對生理性的問題也一樣。

他和周予琛的每一次歡好，都是在他理智健在的情況下進行，假若遇到不方便的狀況，他就算委屈自己也絕不會在沒有安全措施的情況下對周予琛亂來。

當周予琛拿着妊娠證明告訴他沒有做安全措施而導致懷孕的那一刻，他就開始懷疑對方的用意了。

到底是單純的想要一個孩子，還是對他抱有什麽別的想法呢？

困擾多日的疑惑，在周予琛說出“喜歡”後，答案變得清晰明朗。

周予琛應該是喜歡他的，只是喜歡的方式有些特別。

葉頌明思來想去還是有點不确定，懶得再猜下去，決定當面問清楚：“予琛，你想挽回我們的婚姻，是為了孩子嗎？”

“不是。”周予琛不假思索地否定，“是為了我們自己。”

話落，兩人的眼底不約而同地浮現些許的欣慰之色。

因為這個問題，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一點。葉頌明和周予琛在看待某些問題時思想是統一的，他們不屬于傳統刻板的一類人，不受某些愚昧的道德束縛，堅持以獨立和自信為生活的基礎，絕不是那種因為孩子而絆住腳步的人。

一個不幸福的原生家庭，牽強壓抑的組合反而會給孩子造成心理陰影，想讓孩子健康成長，不一定非要把父母捆綁在一起，何況父母的幸福也很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葉頌明點了點頭，與此同時，收回被男人一直握着的手。

掌心一空，周予琛頓感心裏也空落落的，有些緊張地詢問：“葉老師，可以嗎？”

葉頌明不想再糊裏糊塗的過下去，心頭的思緒稍微有些淩亂，他需要一點時間去整理。

“予琛，我需要時間考慮，這對你和我，還有寶寶來說很重要。”他望着周予琛，唇邊勾起一抹熟悉的淺笑。

周予琛深色的眸子透出希望的亮光，點頭答應了。

“好，我等你的答複。”

“你不要激動，”葉頌明溫柔的笑着，視線掃過男人的腹部，“你剛才情緒不太好，會影響你和寶寶相處，他會誤以為他的兩個爸爸是吵架王。”

周予琛忍不住輕笑：“我沒那麽脆弱，有些話說開了，我感到非常輕松，你別擔心。”

“那我們回家？”葉頌明瞅一眼車窗外，黑漆漆的，有點想念家裏的大床了。

周予琛系上安全帶，熟練啓動車子。

引擎聲響起，葉頌明的手伸過來，輕輕拍兩下周予琛的肩膀。

“不會等太久，我會盡快給你答複。”

周予琛的唇角淺淺蠕動：“如果等來的是好消息，我永遠不會放手了。”

.....

.....

午飯時間，總編辦公室傳出一陣陣手機鈴聲。

葉頌明從洗手間的方向沖出來，一邊擦手一邊往回走，因為着急，途中還不小心撞到了有名的大喇叭。

兩人相視一笑，葉頌明沒有興趣與一個喜歡說八卦的人多聊。

反倒是八卦大叔對他很有興趣，仗着他脾氣好，直言不諱地打探：“葉總編，您到底離沒離？”

大喇叭的神色中帶着點認真，生活中的八卦為他帶來創作靈感，漫畫中有很多原型，所以打探別人的私事成為一種習慣。

這時候，剛安靜沒多久的辦公室裏又傳來一串手機鈴聲，葉頌明以此為借口，拒絕向大喇叭透露任何信息。

他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把喋喋不休的大喇叭甩在身後，推門的瞬間，餘光瞥到一抹修長的身影，好奇看一眼，竟然是夏睿。

接下來的一幕，有些大快人心。

只見夏睿揪住大喇叭的衣領，用蠻力将人怼到牆上，嘴裏罵罵咧咧：“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再讓我看見你騷擾葉老師，老子就把你這肥頭大耳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後面夏睿又連着警告幾句，葉頌明來不及仔細去聽，已經踏入辦公室，目光搜索着不斷響鈴的手機。

最後在外衣兜裏找到，看清楚來電顯示，他眸中閃過喜色，忙不疊接起來：“姑姑，很抱歉，剛才去洗手間了。”

打電話的人是周未晞，聲音是熟悉的幹淨清甜，宛若少女一般：“沒關系啦頌明，制定的作息表已經給你發過去了哦，你再看看有沒有地方需要改動。”

“我會看，謝謝姑姑。”

“客氣，你和予琛要考慮清楚，盡快公布喜訊，這種事隐瞞太久你們的衍爸會炸的。”

葉頌明笑道：“您放心，我會盡快和予琛商量。”

“OK，拜～”

撂下手機，葉頌明迫不及待地坐在電腦前，點開頁面按兩下鼠标，周未晞傳來的文件闖入視野。

葉頌明點開看兩眼，文件夾命名為“周大少爺孕期作息表”。

不知道周予琛看到會是什麽表情，葉頌明幻想了一下對方可能會表露的神色，不免輕笑出聲。

距離上次和周予琛敞開天窗說亮話，時間過去整整三天。這期間，除了翻譯工作外，葉頌明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考慮他和周予琛的婚姻，還有肚子裏的小寶寶。

從震驚到不解，疑惑到接受，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靜心思考，慢慢的，他變得豁然開朗，無數種情緒彙集胸膛，形成一句周予琛想要的“答複”。

在沒有想出答案之前，有些事葉頌明已經開始計劃。只要周予琛沒意見的情況下，他願意在孕期期間留下來照顧對方，直到孩子健康出生為止。

說白了，就算他們離婚，葉頌明也有照顧孕夫的打算，除非對方不願意。

何斯體質與正常孕婦有着很大的區別，保持運動和控制飲食是對何斯男人最基礎的要求，但這對孕期食欲超強的孕夫來說簡直是噩夢。

周予琛似乎還沒有進入這個恐怖的階段，為了孕夫和何斯寶寶的安全着想，葉頌明根據何斯體質資料上面的內容早早制定一份作息表，标明孕夫每日需要堅持運動的項目和恰到好處的營養餐。

他第一次照顧孕夫沒經驗，當他拟定完成後立刻将文件傳給周未晞，希望這位有經驗的姑姑能幫忙。

周未晞不負所望，修改了幾處要點，還在單子上添加許多食材和水果。

“真沒想到，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當爸爸了...”

對着電腦，葉頌明笑了笑，數不清第幾次在這裏自言自語的感慨。

尾音消失的瞬間，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

他輕咳一聲，收斂神色坐正身體，下意識将筆記本電腦合上，擡眸看向門口：“請進。”

夏睿推門走了進來，雙手插兜，嘴裏銜着一根未點燃的煙，那漫不經心的神色，特別像道上混的人。

但是葉頌明清楚，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青年沒有惡意，只是寂寞罷了。

“喝杯咖啡？”意外的，喜歡安靜的葉老師沒有趕人走，反而站起身，有禮的接待客人。

夏睿挑了挑眉，睨着他：“你中彩票了？”

葉頌明抿着唇輕笑，緩步到書架旁邊，颀長身影立在桌子前，午後的陽光在他身上敷蓋一層柔和的暖光，畫面恬靜到讓人不忍破壞。他低着頭，熟練操作咖啡機，沒一會兒，兩杯加了牛奶和糖的熱咖啡新鮮出爐。

他遞給夏睿一杯，自己留了一杯，随後坐回椅子上。

夏睿拉過一把移動椅坐在他對面，喝一口咖啡，瞅着他說：“你沒被家暴吧。”

葉頌明嘴裏的咖啡差點噴出來，咳兩聲，露出不解的神色：“你怎麽會這麽說？”

夏睿呵呵笑：“上次在這裏，你家那位氣的不輕，臉都綠了。”

提起這茬，葉頌明語氣變得正經：“夏少爺，我和予琛之間的事不想任何人插手，應該說是不喜歡別人摻和進來。”

“別人...”

夏睿拿着咖啡杯的手一抖，長睫下的眼眸深邃而空洞，顯出某種呆板的病态的憂慮，很快恢複正常，他無所謂的聳聳肩膀：“好吧，你不喜歡就算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上次是碰巧，我是得知錢南....所以來安慰安慰你受傷的心靈，誰知道會碰見他...”

青年一邊嘟囔一邊喝咖啡，燙到嘴都沒反應，那雙手不住地顫抖，漸漸地已經拿不穩杯子了。

“夏睿，你沒事吧？”葉頌明掃一眼，語氣帶點關懷和警惕。

“什麽情況...”夏睿放下咖啡杯，用左手按住右手，瞪大了眼睛，“完蛋，真是瘋了！”

“你到底怎麽了？”

葉頌明忍不住直起身體，見夏睿臉色蒼白無血，嘴唇發青，他腦海中迅速搜索各種心髒病發作的急救措施，一只手去摸索手機，準備撥打急救電話。

忽地，夏睿的手停止抖動，慢慢擡起眼簾，嘴角勾勒出惡趣味的弧度：“葉老師，瞧您吓的，臉色比周予琛還要難看。”

“.......”

葉頌明無語到差點翻白眼，同時心裏也松口氣。

還好不是心髒病發作。

夏睿沒心沒肺地笑出聲：“放心吧，要死也絕不會死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

“別開這種玩笑。”葉頌明喝口咖啡壓壓驚，沖人做一個下壓的手勢，無奈的眼神中透出些許嚴肅。

夏睿撇撇嘴，沒再語出驚人。

和葉老師在一起，總是無意中陷入沉靜，沉默卻不覺尴尬，仿佛遠離塵世的喧嚣，獨留這一片難得的淨地。

夏睿放松身體和緊繃的神經，沒長骨頭似的趴在葉頌明的辦公桌上，臉頰貼着微涼的桌面，視線迎上窗外的陽光，嘴裏嘀咕：“葉老師，好想換人生啊...”

“哦，”葉頌明給面子的回應，從身後的書架抽出一本外文書，拿在手裏翻看着，語氣很是随意，“你想跟誰換。”

夏睿掀了掀犯懶的眼皮，蹭着桌面把臉對着葉頌明，分不清真假地說句：“想跟周予琛換。”

聞言，葉頌明翻動書頁的手頓住，擡眸瞥一眼夏睿，莞爾一笑：“實不相瞞，我也想跟他換。”

夏睿：“.......”

葉頌明笑容純真，攤開手：“超人體質和大把的錢，誰能不愛。”

“嗯哼...”夏睿接過話哼唧，“還有一個會做飯的老公。”

作者有話說：

葉老師：終于有人認可我的“家庭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