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1)

“大——大小姐!”古大夫瑟瑟發抖的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擡,“小的——小的——”

“看來古大夫你是知道我在說什麽的。”展歡顏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床沿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語氣很慢,不愠不火,“古大夫,我的命呢,雖然不金貴,但我自己卻是珍惜的很,跟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你不知道我的脾氣,萬一用錯了藥,日後咱們不好計較。”

“我——我——”古大夫的腦子裏一片混亂。

那劑藥他是花了大心思的,因為是慢性藥,效果并不明顯,并且為了保險起見,藥量他也控制的十分妥當,他有把握,哪怕是宮裏的太醫過來診脈都查不出什麽來,府裏的人看到的就只會是展歡顏因為感染風寒而日似一日的虛弱下去,最後不治而亡。

這個年代,病死夭折的嬰兒不計其數,還有這些豪門大戶裏頭的小姐們,個個都嬌生慣養,病死也是正常。

可是展歡顏給他看的這張方子,分明就是針對他那服藥配置出來的解毒方子。

就算是他對自己再怎麽有信心,這會兒也是不能不信這個邪的。

“說說吧,你的這服藥是給我留了多少時間?”展歡顏道。

“這——這——”古大夫吓得渾身發抖,還哪裏敢說什麽,反應過來就開始拼命的磕頭告饒,“大小姐,小的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您給我個機會,其實這要藥——這藥您也才剛用了沒幾日,現在又有了解毒的方子,不會——不會——”

“呵——”展歡顏突然猝不及防的冷笑一聲,下一刻她的神情就沒來由的轉為冷厲。

這時候琦花剛好從門外進來,聽到古大夫的話,登時就紅了眼,沖上來就先踹了他一腳:“你這說的什麽混賬話?竟敢對大小姐使這些下作的手段,還舔着臉要什麽機會?照你這話說的,若不是大小姐的運氣好提前得了這解毒的方子,就活該被你毒死了是吧?你——你——”

琦花氣不過,說着就顫抖起來,有些語無倫次。

她抹了把來,扭頭去看展歡顏,“大小姐,這麽大的事,您怎麽也不跟奴婢說,您這要是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可叫奴婢怎麽過意的去。”

她跟着展歡顏的時間不長,展歡顏也沒有特別的親近她,平時對她和巧玉兩個也是一視同仁,琦花本來還十分忐忑,但是見到展歡顏真的信守當初的承諾,除了屋子裏的瑣事從不叫她摻合到府裏的争鬥中,心裏便真心實意的存了幾分感激。

或許可以理解為展歡顏實則是信不過她,但這種信不過對她而言又何嘗不是種保護?誰都知道,下頭的奴才一旦參與到府裏主子之間的争鬥當中,那就等于是把性命交代出去了一大半,随時都有可能被人送去做鬼。

琦花是個聰明,同時也是個心眼實誠的,倒是因此而對展歡顏越發的存了幾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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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展歡顏本來是不準備叫她參與進來,見狀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怎麽過來了?”

“巧玉被張媽媽吩咐去賬房領咱們院子的月例銀子去了。”琦花道,“張媽媽也不在,大小姐放心。”

“嗯!”展歡顏略一颔首,琦花的心細,做事她是放心的。

她轉身走到古大夫面前,臉上神色還是淡淡的,道:“古大夫,咱們今天既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你就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就這麽算了的。咱們也不浪費時間了,說吧,你這藥配了是送給誰了?”

“這——這——”古大夫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展歡顏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提起茶壺往杯子裏慢慢的倒着水,繼續道,“你也不要想着自己咬牙把這事兒擔待下來,這個事兒你還真是擔不起,我的一條命,就憑你?一命抵一命你都不夠資格!就算你舍得一身剮,肯把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搭上,我也不會答應。所以,你還是別打這樣的主意了,早點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說清楚了,咱們也好再來計較,今天這一筆賬到底應該怎麽清算。”

古大夫的身子一僵,心裏就更是抖的厲害。

為了這一次的事情他可是拿了大好處的,方才他也的确是動了念頭想要自己把這事兒給扛下來。

他只是府裏的大夫,并沒有賣身給忠勇侯府,出了這樣的事,展家也沒權利私設公堂要他的命,只能将他送官究辦,橫豎展歡顏現在人也沒事,到時候最嚴重不過也就是判他一個流放之罪。反正這些年他的家底也攢的殷實了,到時候帶着一家老小遷過去,哪怕是地方偏僻點,也可以過好日子。

可是不曾想展歡顏竟然一眼就洞穿了他的心思,并且還斷了他的後路。

古大夫攥着拳頭,眼珠子轉了轉,心裏還在飛快的權衡。

展歡顏看他這副不死心的模樣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揚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是覺得我在說大話是嗎?覺得大小姐我只是拿這樣的狠話在訛你?是啊,我在展家這裏說話的确是不作數的,可是難道古大夫你沒聽說,齊國公得蒙皇上恩典,已經居家遷回京都了。今天我不妨把話挑明了和你說,其實古大夫你在展家不把我看在眼裏是對的,因為我的依憑根本就不在這裏。忠勇侯府的這一畝三分地,大小姐我還真就沒有看在眼裏。這話你信了最好,不信,你也大可以骨氣一些,就把這一次的事情扛着試試看,看你們一家到底能不能安然無恙的走出京城!”

最後一句話,她的語氣卻是突然轉冷,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古大夫一個機靈,他心裏掙紮的厲害,展家雖然說是大戶,但是內裏中空其實已經不成什麽氣候了,可是齊國公府不然,那可是手裏握着兵權的功勳世家,那樣的門第,想要捏死他這樣的人,真是半點難度也沒有。

“大小姐——”琦花聽了展歡顏這話也是暗暗心驚。

她一直都知道展家的人對展歡顏不好,卻沒有想到展歡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竟是半點也沒把展家看在眼裏。

“琦花你閉嘴,這裏沒你的事,你看着就好!”展歡顏淡淡說道,仍是居高臨下的看着古大夫,冷聲道,“怎麽?還沒考慮清楚,還是不準備把背後指使你的人供出來?”

古大夫這會兒是怕的要死,可是他和人合謀對展歡顏下毒也是事實,他是不确定如果他供出背後的人,展歡顏會不會就既往不咎饒了他。

“當真是個不怕死的東西!”展歡顏冷笑,把手杯子往桌上一放,擺擺手道,“你走吧!”

“大小姐?”琦花不可置信的低呼道,“這樣包藏禍心的小人,大小姐一定不能放過他,他既然敢對大小姐下手,就該拉他去見官。”

古大夫也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麽輕易就繞過他,震驚之餘也是不敢相信的擡頭朝展歡顏看去。

展歡顏的面容沉靜,看不出多少的怒氣,但是那雙眸子清冷雪亮,仿佛能刺穿人的心窩一樣。

“謝謝大小姐!”古大夫下意識的回避她的視線,心裏忐忑的爬起來,摩摸索着背起藥箱。

琦花在旁邊急的跺腳。

展歡顏卻一直只是冷眼看着,直到古大夫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她才再次開口說道,“古大夫,還有一句話我再跟你說一遍,我給你的機會就只是這麽一次而已,你要就這麽走了,我不會攔着,可是今天一旦你出了我的這道門,以後就不會再有機會回頭了。”

古大夫心虛的厲害,卻是自我安慰的想着:這大小姐平時總都是溫溫柔柔的和誰都不為難,方才也該只是氣得狠了才撂下的話來,要不然她一個小姑娘,還真能打殺了自己全家不成?

他心神不寧的快步往門口走。

展歡顏看着他的背影,唇角的笑容就越發凜冽了起來。

古大夫有點慌不擇路,奔過去就要開門,後面展歡顏突然閉了下眼睛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前段時間崔姨娘用在那香餌裏頭的藥也是你配的吧?”

古大夫如遭雷擊,整個身子劇烈一震,将要去推門的手就憑空頓住。

展歡顏已經不屑于再去理會他的反應,站起身來,一邊在屋子裏慢慢的踱着步子一邊道,“古大夫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只要是有利可圖,這府裏,不管是誰的黑心錢你都敢賺。一個人貪財很正常,我不評判你的對錯,可是為了你好,我還是提醒你一句,你有手段斂財也最好是在确定有命花的前提上,否則,難道拿了那麽多的銀錢來墊棺材板嗎?”

這一刻她的語氣淩厲,一改方才平和溫柔的姿态,句句誅心,都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古大夫的手心裏全是汗,戰戰兢兢的回頭看過來。

展歡顏挑眉,眉目之間一片清冷,有說不出的淩厲氣勢透出來。

“今兒個我見着母親了,雖說是她這段日子調養的好了些,可是我看着她的身子卻是虛浮的厲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其實這段時間為了給她保胎你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吧?”展歡顏道。

“大小姐,你——你——”古大夫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遍了,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

這會兒他是真的再也鎮定不下去了,眼神惶恐的差點哭出來。

展歡顏看着他卻無半點悲憫的意思,繼續道,“之前那次張太醫就說過了,她這一胎要保住很難,你能替她保了這麽久,也實屬不易。可是事情總是會有東窗事發的一天,她那肚子現在眼看着就五個月了,正常的話,七個月之後胎兒該完全成型,可是她——”

展歡顏說着,兀自搖了搖頭,十分篤定道,“你和崔姨娘那一手的功夫下的那樣重,其實她的孩子早就注定已經廢了吧?至多撐到六個月,我想祖母和父親等了十幾年的希望又要泡湯了吧?”

古大夫聞言,全身已經虛脫,沒了骨頭一樣直接滑了下去,癱在了地上。

崔姨娘下手可是不留情的,江氏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保得住,可是府裏上下對她的那個肚子都看重的很,古大夫也是怕了,所以這段時間才竭盡全力的想盡一切辦法替她掩飾,拖得一天是一天。

可是紙包不住火,這件事遲早是要露餡的。

被展歡顏把這麽大的把柄抛出來,古大夫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大小姐饒命,是小的糊塗,小的錯了。”他爬起來,跪着不住的自抽嘴巴,涕淚橫流道,“大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小的只是混口飯吃,您就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小的知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您想知道什麽,小的全都告訴您!”

他說着就膝行爬到展歡顏腳邊,也不用再等展歡顏問了,自己就倒豆子一般的說道:“是崔姨娘,一切都是崔姨娘指使小的做的,夫人的事,還有這次給您下藥的事,全都是她的主意。小的只是個窮郎中,還指望着在這府裏混口飯吃,她又許了大的好處。”

他說着又開始自打嘴巴,“小的是雙眼被狗屎糊住了,是我鬼迷心竅,大小姐,小的已經知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他擡手就要拽展歡顏的裙角,展歡顏厭惡的往旁邊避開,面上表情卻無半分緩和的對琦花道:“琦花你都聽到了,這個狗膽包天的奴才竟敢串通了崔姨娘謀害父親的子嗣,這樣的人,我們展家可是容不下的,還不去禀報了祖母和父親知道?好讓他們定奪!”

“是!”琦花立刻的精神一震,聲音響亮的應道。

展歡顏今日這樣的氣勢她也是頭次見到,但卻是真的心悅誠服。

古大夫的臉色鐵青,屁滾尿流的爬過去抱住琦花的雙腿,哀求道:“大小姐饒命,小的已經知錯了,這事兒千萬不能報給老夫人和侯爺知道,您這不是要小的命嗎?”

展歡顏冷哼一聲,就是不松口。

琦花倒是怒了,指着他大聲道,“還不是你居心不良想要對大小姐不利在前?這些錯事本來就是你做的,難不成還想着叫大小姐替你遮掩嗎?難道你是覺得你的性命會比大小姐還值錢?”

古大夫惶恐至極,完全是無言以對。

可是他也知道,只要今天展歡顏把事情捅出去,那麽他就絕對活不成了,老夫人和展培那裏姑且不說,只就江氏就先會要了他的命。

“大小姐——”古大夫期期艾艾道。

琦花看着展歡顏的神情就知道她是另有打算,于是也暫時按捺下來沒動。

展歡顏一直垂眸看着窗口那裏照進來的一線陽光,她不吭聲古大夫就連大氣也不敢喘,身上的冷汗幹了又濕,不住的打着哆嗦。

好半天,展歡顏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扭頭朝他看過去。

“大小姐,小的是真的知錯了,您就饒過我這一次吧,小的一定結草銜環報答您的恩情。”古大夫連忙道,“這傷天害理的事小的再不敢做了,日後我在這府裏就全憑大小姐一個人吩咐!”

殊不知,展歡顏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聞言,她的唇角便毫不掩飾的展露一個笑容,緩和了語氣道,“古大夫,這話你早說不就得了,我們也就不必浪費這些力氣了。”

古大夫頭皮一麻,自知中計,但是他現在有把柄落在展歡顏手上,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是是是,一切都是小的糊塗,大小姐有什麽吩咐小的一定照做,小的這就去夫人處告知夫人崔姨娘給小姐下毒的事情,請夫人還小姐一個公道。”

古大夫說着就作勢爬起來。

展歡顏卻是冷笑:“古大夫,看來你是真的學不乖,在我面前還要繼續玩這樣欲拒還迎的把戲?是一定要我公事公辦嗎?”

古大夫一愣。

展歡顏的唇角勾起諷刺的笑意:“你在侯府裏呆着的時間不短了,崔姨娘是什麽人你不知道?你去江氏那裏告發她?那不就擺明着叫她惱羞成怒把你一起拉下水嗎?你故意在我面前說這些,這是在等我攔着你嗎?我既然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了,就不會有第二次,你自己若是想死那就盡管去好了,我才沒那閑心理會你們狗咬狗!”

古大夫的臉色唰白,這會兒是真的自覺白日見鬼——

這大小姐竟然把的心思摸的這般透徹。

“大小姐,小的只是不想死,崔姨娘這事兒您若是氣不過,小的——小的可以給你想辦法,可是您千萬別叫小的去指證她,這些年她手裏握着小的的把柄不少,她是一定不會放過小的的。”古大夫跪下去。

言下之意便是他可以幫着展歡顏以牙還牙,也給崔姨娘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死法。

琦花聽着,心頭一顫。

“這種下作的手段,大小姐我還怕髒了手呢!”展歡顏卻是不能茍同的冷嗤一聲,“你回去伺候着吧,今天我這裏的事誰都不準說,以後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不過麽——二妹妹最近病發的頻繁,她那裏若有什麽異常,我要第一個知道,你明白是什麽意思吧?”

“是!”古大夫連忙應道,“二小姐的病情一有反複小的一定第一個報給大小姐知道。”

展歡顏揮揮手,古大夫拿眼角的餘光又瞧了她一眼,見她沒有別的吩咐這才背着藥箱飛快的離開。

琦花不解道:“大小姐,既然你都拿住了把柄,是崔姨娘串通了這古大夫害您,為什麽不直接報到老夫人那裏,求老夫人做主?”

“傻丫頭,我哪裏有什麽把柄?雖然我猜得透這一切背後的玄機,可是就拿崔姨娘這次害我的事情上來說,捉賊拿髒,我們可是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麽人,又是從哪裏着手對我下的藥。”展歡顏搖頭,“而且狗急跳牆的說法你是知道的,這古大夫雖然是被我吓住了,但他的切身利益卻是和崔姨娘聯系在一起的,供出崔姨娘,他也是個死,你覺得他真會這麽傻嗎?現在我捏着他的把柄,他是對我有所忌憚,可若是我真的逼他急了,到時候到了祖母他們跟前他就必定要反口,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琦花反應了半天才轉過彎來,倒是又對展歡顏的這份心思敬佩了一把。

“是奴婢把一切都想的簡單了。”琦花道,想了想還是十分不解,“可他們到底是從哪裏給小姐下的藥?食物和點心都是從大廚房拿過來的,那邊人多眼雜,要是在那邊動的手腳,很容易就會被人察覺,再有幾位小姐的飯菜份例都是一樣的,每次奴婢去取的時候也都是随便拿的,他們也不知道我會選哪一份,怎麽就能拿捏準了來下藥呢?”

“是啊。這個問題我也一直沒想明白!”展歡顏若有所思道。

她的院子裏沒有小廚房,飯菜都是從大廚房裏來的,就是平時喝茶也是琦花親自燒水,沒有別人經手。

思來想去,還真是找不出任何的端倪來。

“算了,先不想這個了,那張方子你拿着去抓藥吧。”重新收拾了散亂的心緒,展歡顏道,“別人若是問起,就時候是古大夫給我開的補身子的藥,不要讓人察覺了。”

“是,奴婢心裏有數!”琦花道,從地上撿起那張藥方小心的揣了,又道,“可是那古大夫那般的不老實,小姐也最好不要全信他,還是要提防一二的。”

“我本來也沒信他,只不過是暫時需要借他的手替我驗證一件事情而已。”展歡顏笑笑,那一抹笑容浮現竟然很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透出來。

琦花一愣,頓時便覺得她今日這般榮光很有些光彩懾人,不禁呆滞了一瞬。

“去吧!”展歡顏擺擺手。

琦花趕緊應着轉身出去。

展歡顏的視線追着她的背影延伸到院子裏,目光卻是一寸一寸不住的收冷——

展歡雪,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這會兒你的身上應該是背負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大秘密的吧,你可千萬別叫我失望!

古大夫一走,大小姐沾染風寒卧床不起的消息就跟着不胫而走,再加上琦花高調的出府采買藥材,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當天老夫人就差了素雨過來看望,說了好些安慰的話,傍晚周媽媽又來送了不少滋補的藥材。

展歡顏讓琦花收了,又給了周媽媽豐厚的打賞,表示等自己身體好些了再親自去錦華苑拜謝老夫人。

藥買回來,是琦花親自去廚房煎藥好了給展歡顏送過來的。

彼時夜已深沉。

“大小姐,藥熬好了,您趁熱喝了吧。”琦花道,順手把房門帶上。

展歡顏放下手裏繡到一半的帕子,接了藥碗用湯匙攪了攪等着熱氣散掉,一邊問道,“這幾天你注意一點盯着下人房那邊,有什麽異常的都記下來。”

“是,奴婢記下了。”琦花道,“方才奴婢在耳房裏熬藥的時候也一直注意着院子裏的動靜呢,請大小姐放心。”

展歡顏的飲食裏竟然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下了毒,這一點怎麽想都叫人覺得毛骨悚然的,若不是發現的及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琦花想着,還是覺得心裏毛毛的,忍不住道,“大小姐,難道你還是懷疑這毛病是出在咱們院子裏頭的?”

“不是懷疑,是肯定。”展歡顏道,彎了彎唇角,“你也說了,大廚房那裏人多眼雜,每日的吃食都是你和巧玉随機取的,他們要做手腳哪有把握做的那麽準的?若在前幾年也還罷了,可是經過上一次香餌的事情,老夫人和父親對次姨娘都有了忌諱,她做事就更要小心謹慎了,去大廚房裏做鬼?她沒那個膽子!如果是在咱們院子裏,那把握起來,相對的就要容許很多。”

“所以小姐讓奴婢盯着,是要找出那個內鬼?”琦花的眼睛一亮,終于有所頓悟。

“今日古大夫和母親剛好都來看過我,崔姨娘的為人向來謹慎,如果我所料不錯,她應該很快就會叫了那個內應過去問話,以便确認我院子裏的真實情況的。”展歡顏道,目光幽深的看着窗外懸于枝頭的月亮,若有所思。

上一回江氏驚夢的事件裏她才剛派了張媽媽出府,馬上就有人把消息透露給江氏知道,這分明就已經說明她院子裏有不幹淨。

巧玉和巧心兩個自視甚高,當時又被張媽媽防着,很顯然不可能是她們兩個聽的牆角,那麽就只有一種可能——

是崔姨娘借刀殺人,得了消息透露給江氏知道的。

當時她是沒能拿住小辮子,沒想到那女人蹬鼻子上臉,這回更是變本加厲,竟然直接對她下毒?

真當她是軟柿子?奈何不得嗎?

展歡顏想着就兀自失笑,回過神來對琦花道,“這段時間若是有人問起我的病,你就告訴他們說我一直在調養,還是老樣子,再多的,就不要說了。”

崔姨娘既然在她的院子裏埋了眼線,那就一定是要拿出來用的,遲早會露出馬腳。

展歡顏倒是不急,覺得碗裏的藥晾的差不多了就舀了一匙湊近唇邊試了試溫度。

“是!”琦花認真的聽着她的話,想想還是擔憂道,“可是小姐這樣一直裝病下去也不是辦法,到現在奴婢都想不明白他們是怎麽下的手,您這邊是喝着藥,他們若還不收斂的話,也是治标不治本,再萬一藥性相克,傷了小姐的身子就不好了。”

展歡顏聞言,腦中靈光一閃,正在喝藥的動作突然頓住。

她的目光一凝,直直的盯着手裏藥碗。

琦花不解,走上前來,“小姐怎麽了?可是這藥太苦,您先喝着,奴婢去給您取些蜜餞過來。”

展歡顏不語,盯着那碗裏藥湯看着。

琦花越發狐疑,就聽她道,“把蠟燭拿過來。”

琦花依言到旁邊的桌上捧了蠟燭來,展歡顏招招手示意她捧到面前。

燭火下,碗裏深褐色的藥汁微微蕩起一層漣漪,展歡顏的目光落在上面,觀察片刻突然如釋重負的笑了一聲,道:“原來問題出在這裏!”

“小姐說什麽?”琦花脫口問道,反應了一下不由的大為驚詫,指着那藥碗道,“大小姐您難道是說這碗藥也有問題?可是怎麽會?藥是奴婢親自買回來煎的,從頭到尾都沒過別人的手!”

她說着便有幾分慌亂,連忙就要給展歡顏跪下:“大小姐明鑒,奴婢什麽也沒做啊!”

展歡顏一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攔下,笑道,“你緊張什麽?我又沒說懷疑你!”

琦花見她臉上笑容真誠,懸着的心這才放下。

“你過來看!”展歡顏把藥碗放在旁邊的小桌上,接過她手裏蠟燭放在緊邊上。

琦花湊過去,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再看,怎麽都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困惑道,“不就是一碗藥,大小姐是讓奴婢看什麽?奴婢什麽也沒瞧見啊!”

展歡顏莞爾,把蠟燭又往藥碗旁邊湊了湊,指着藥汁的頂層道,“你仔細看這邊上,可有發現,這裏飄着一些極小的青白色的小顆粒?”

琦花瞪大了眼睛仔細的湊了湊,驚訝道,“是有些東西浮在上面,可——這是什麽?”

展歡顏神秘一笑,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靠在椅背上長長的舒了口氣,然後才道:“這就是我們一直沒有找到來源的毒藥了!”

“什麽?”琦花大為驚詫,連忙捂住嘴巴,唯恐叫嚷出來讓別人聽到。

“剛才我們已經說過了,他們要對我下毒,從大廚房那裏着手是行不通的,那麽問題就只能出在咱們自己的院子裏,雖然吃的都是從大廚房端來的,可我平日裏用的茶具碗碟呢?”展歡顏道。

琦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再看一眼擺在旁邊的那碗藥,不可置信道,“所以大小姐是懷疑,有人在這些餐具上動了手腳?”

“大廚房的飲食不可能出問題,我喝的茶又都是你親手煮的,也不會叫人鑽了空子,那麽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借着打掃之名在茶具和我用的碗筷上做了手腳,提前把毒藥抹在那些器皿上,這樣不管是我平時用膳還是你煮水沏茶就都逃不過去了。”展歡顏道,又斜睨一眼那碗藥,“這上面的顆粒應該就是毒藥和這解毒的藥湯互相沖撞才形成的,剛才也得虧是你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

“那——那這藥現在——”琦花結結巴巴,震驚之餘還有點沒有緩過來。

“既然明知道有毒,我自是不能再喝了。”展歡顏道,袖子一撫,那藥碗就應聲落地,然後她道,“這藥我不小心打翻了,一會兒你重新再煎一碗來吧!”

“是!奴婢知道了。”琦花道,取了托盤過來,跪下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然後又找了抹布過來細細的把濺出來的藥汁擦了。

等她收拾好了展歡顏才道,“我日常使用的這些餐具都是誰負責清洗整理的?”

“小姐的餐具和旁人是分開的,東西就擺在偏院的耳房裏,負責清洗整理的是下頭的馬婆子,那櫥櫃的鑰匙則是由二等丫頭鳳枝保管,再就是那裏日常打掃則是交給三等丫頭芝蘭做的。”琦花回道。

“這麽說來,我們要找的人就應該鎖定在她們三個身上了?”展歡顏沉吟。

“如果真如小姐所言,那就應當是了。”琦花道。

“好!”展歡顏想了想,點頭道,“其他人暫時可以不管,你先給我盯着這三個人的舉動吧,尤其是這幾日,多注意一點。”

“是,奴婢明白!”琦花謹慎的應下。

展歡顏看一眼她端在手裏的碎瓷片,笑了笑,招呼琦花過來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話。

琦花認真的聽着,最後就笑了出來,“還是小姐的心思細密,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

主仆兩個相視一笑。

琦花下去重新煎了藥送來,展歡顏喝了就睡下了。

次日一大清早,人還在夢中便聽到院子裏有哭嚷聲和叫罵聲,展歡顏平時有個小毛病,剛睡醒的時候容易犯懶犯迷糊,雖然意識裏知道出事卻還是賴在床上沒動,直到巧玉過來敲門才起。

“什麽事?”巧玉推門進來,展歡顏翻身坐起來,“外頭怎麽了?”

“耳房那邊出了點事情,幾個丫頭這會兒正鬧着呢。”巧玉道,神色略有幾分焦灼。

“院子裏的事,叫張媽媽處理也就是了。”展歡顏皺眉,聲音聽起來帶着病中的疲憊和虛弱,神色恹恹的似乎沒什麽精神。

“張媽媽是去了,可是琦花和鳳枝鬧的很兇,兩個扭打在了一起,拉都拉不開,張媽媽也沒辦法,只能叫大小姐去看看了。”巧玉小聲道,垂下眼睛,唇角卻揚起一抹冷笑。

琦花那丫頭仗着油嘴滑舌會讨好大小姐,竟然要和她平分秋色?這會兒事情鬧起來,她當然要借故在展歡顏面前給對方上眼藥了。

“琦花?”展歡顏的眉頭皺的更緊,不悅道,“伺候我更衣吧!”

巧玉小心的服侍着,展歡顏更衣之後就被她扶着去了側院的耳房,彼時墨玉齋裏上上下下所有的丫頭婆子都到齊了在瞧熱鬧。

這會兒琦花和鳳枝兩個已經住了手,兩個人都抓的頭發蓬亂,烏眼雞一樣彼此瞪着。

鳳枝是個潑辣的性子,又生的虎背熊腰十分壯實,這會兒正叉腰指着琦花大罵:“我擋拆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別以為在大小姐跟前服侍了幾天你就高人一等了,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我呸!”

琦花滿臉都是淚痕,脖子上也被指甲抓了一道血痕,一邊擦着淚一邊反駁道,“我只是随口說了你兩句,大家都是小姐院子裏頭的,有什麽大不了的,值得你這樣。”

展歡顏走過去,旁邊圍觀的丫頭們馬上就給讓了地方出來。

“大小姐!”張媽媽見她虛弱的靠在巧玉的臂彎裏,連忙就過去攙扶,愧疚道,“都是奴婢的不是,這兩個丫頭着實鬧騰的太不像樣子了,只能請大小姐過來了。”

說着就面色一冷,對兩人喝道,“大小姐來了,你們兩個沒大沒小的賤蹄子還不跪下!”

“大小姐恕罪!”琦花立刻就跪了下去。

鳳枝原本還怒氣沖沖的,這會兒卻是不服氣了,搶着一步跪到琦花的前面,對着展歡顏就先說道,“大小姐,耳房這裏的器具平時都是奴婢管着的,奴婢自認為盡心盡力沒出什麽差錯,今兒個卻要被人直指鼻子數落,奴婢着實氣不過才和琦花理論理論,請大小姐明鑒。”

“到底什麽事?值得你們這樣?”展歡顏道,看向張媽媽。

“說是早上琦花過來給大小姐煎藥的時候看到耳房裏跑出了耗子,她便數落了鳳枝兩句,鳳枝又是個急脾氣——”張媽媽道,話不用說的太明白,其實平日裏後院的丫頭婆子之間掐架為的也就是這麽些雞毛蒜皮,所有人都見慣不怪了。

“奴婢只是随口說了鳳枝兩句,沒有別的意思。”琦花道,也不過分分辨,面有愧色的回頭指了指櫃子旁邊一地的碎瓷片道,“是奴婢的不是,不小心撞翻了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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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