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
江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李媽媽連忙跪下去告罪道:“是丁香這丫頭不懂事,惹了二小姐不快,夫人吩咐奴婢賞了她兩巴掌,誰知道她竟是個膽子小的,這不——”
丁香的臉上紅腫一片,卻絕對不只是挨了兩巴掌這樣簡單。
老夫人的臉色陰沉,也不再詢問江氏什麽,而是直接看向床上呆坐着的展歡雪道,“雪丫頭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展歡雪心裏懼怕的厲害,嘴唇抖了抖卻沒能說出話來。
江氏一急,忙道:“母親,雪兒的身子才剛好,又受了驚吓,您別怪罪她。”
展歡雪那個樣子,确實是有些過了。
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展歡顏便道,“祖母,我看着二妹妹的臉色的确是不太對,還是叫古大夫來看看吧!”
江氏想要推辭,但是看到老夫人那張冷臉遂也就只能忍了,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展歡顏一眼——
都是這個死丫頭多事。
素雨得了吩咐趕緊的去了,不多一會兒就帶着古大夫從外面進來。
見到屋子裏的狀況,古大夫的一顆心瞬時就提了起來,走過去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您這麽急着傳喚小的過來,可是身子有什麽不爽利的?”
“祖母沒事,可是二妹妹那樣子瞧着好像不太對勁,古大夫快去看看吧。”展歡顏道,面有憂色。
“是,大小姐!”古大夫恭恭敬敬的應了,拿眼角的餘光去打量她的臉色,原是怕她有話吩咐,但見對方容色如常也就沒再遲疑,背着藥箱走過去。
江氏心裏暗暗着急,趁着老夫人不注意就滿是警告意味的瞪了古大夫一眼。
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卻是不巧落在了周媽媽的眼睛裏。
周媽媽的心裏一動,便彎身撿了腳邊的一片碎瓷揣在了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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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歡顏見了,只于心中微微一笑,并沒有做聲。
古大夫去給展歡雪診了脈,臉上神情不由大駭,江氏一看不對勁,連忙上前擋在旁邊,冷聲道,“雪兒她方才被丫頭氣着了,應該沒什麽事吧?”
古大夫被她的話壓着,吞了口唾沫只能閉了嘴,硬着頭皮道,“是,小的這就給二小姐開一副安神藥。”
“嗯!”江氏點頭,松一口氣,回頭走到老夫人身邊道,“母親,既然雪兒這裏沒什麽事了,您看這天色也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心裏多少還有幾分懷疑,不過想着江氏也不能鬧出什麽大的動靜來,遂也就沒有深究,起身扶着展歡顏的手往外走,臨走還不悅的看了眼江氏的肚子道,“你如今的月份也不小了,自己上點心,沒事就好生養着,事情都交給下頭的人去辦。”
“是,兒媳記下了。”江氏垂首應下,目送了老夫人離開。
古大夫既然已經說了展歡雪無礙,這會兒又不好再留下來惹人懷疑,也跟着一并出來。
江氏陰着臉看着衆人的背影,咬牙吩咐李媽媽道,“雪兒這裏我不放心,今晚你就守在這裏吧,看着她。”
“夫人放心吧!”李媽媽點頭。
江氏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自己也是頭昏腦漲,就先回了翠華苑。
這邊展歡顏把老夫人送回了錦華苑就告辭回了墨玉齋。
路上琦花忍不住道,“大小姐,奴婢瞧着二小姐的樣子好像是魔障了一般,昨兒個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太奇怪了。”
“大概是真的受了驚吓吧。”展歡顏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樣。
琦花見她對這事兒沒什麽興致多談遂也就罷了。
主仆一行回了墨玉齋,展歡顏沐浴之後便打發了琦花下去,走前又吩咐,“今兒個晚上別睡的太死,注意着點府裏的動靜,有什麽事就馬上來告訴我。”
“是!”琦花應了,并沒有多言。
晚間無事,展歡顏就早早的睡了。
老夫人那邊心裏卻不知道為什麽,總是不踏實,洗漱過後又坐下念起經來。
過了一會兒周媽媽從外面進來,臉上神色凝重道,“老夫人,怕是要出事了!”
老夫人自己的心裏本來就不太平,聞言猛地就睜開眼,“怎麽?”
周媽媽臉上陰雲密布,走過去,從袖子裏掏出用手絹包着的兩片碎瓷遞過去道,“老夫人你瞧這個,這是之前奴婢在二小姐屋子裏撿來的藥碗碎片,覺着奇怪就拿去找古大夫給看了。”
“嗯?”老夫人皺眉,警覺起來,“是裏頭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周媽媽嘆一口氣,“豈止是不幹淨!古大夫原是不肯說的,奴婢覺得這事兒有蹊跷,就叫人打了個他幾個板子他才招的,說是昨兒個晚上夫人身邊的李媽媽去他那裏求了一帖落胎的藥,這碎碗上沾的就是。”
老夫人聞言,不由的勃然變色,一下子把手裏佛珠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周媽媽焦慮不安,目光四處亂飄,“老夫人,您說夫人她這是要做什麽?”
老夫人的心裏也是十分不解。
誠然,這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展歡雪那裏,最先關注的就是江氏自己的那個肚子。可是左右想想還是拿不準,畢竟江氏對那個孩子也是看重的很,她萬也犯不着和自己過不去。
“你去把李媽媽叫來!”老夫人沉默半晌,冷着聲音道,“先別驚動了江氏,我倒要看看她又要起什麽幺蛾子!”
“是!”周媽媽應了,趕緊就轉身出了屋子。
老夫人的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裏,眼中隐隐已經有熊熊怒火閃爍。
這邊江氏才回到翠華苑,屁股還沒做熱呢,後頭李媽媽緊趕着就已經追了回來,一進門就哇的一聲大哭着撲到了江氏腳邊。
江氏病恹恹的才在榻上靠了,聽了她的哀嚎腦中嗡的一下,噌的就坐了起來,“鬼叫什麽?不是叫你在聽雪樓看着雪丫頭嗎?”
“夫人,不好——不好了!”李媽媽語無倫次,涕淚橫流,“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怎麽?”江氏一驚,還不及細問就趕緊的先開始穿鞋子。
李媽媽也顧不得解釋,出門仍是沒叫其他人跟,只叫了江氏的兩個貼身丫頭翠竹和翠玉跟着,主仆四個火急火燎的直奔聽雪樓。
李媽媽為了防止風聲走漏,回去之前就先把聽雪樓裏一幹的丫頭婆子全部打發了,這會兒院子裏空蕩蕩的,只有主屋裏頭有些燈火透出來。
李媽媽走的飛快,把江氏一行引着進去,彼時丁香已經醒了,整個屋子裏就她一個人在伺候,可是她整個人卻是六神無主,只跪在床邊握着展歡雪的手不住的喚着:“小姐!小姐!”
展歡雪躺在床上,一張小臉煞白,滿臉都是冷汗,神色痛苦,渾身都在不住的打顫。
江氏一見她的這個樣子,頓時就是心口一揪,對李媽媽道,“怎麽回事?剛剛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這才一刻鐘的功夫都不到——”
“夫人!”李媽媽悲痛道,卻沒給她細說,只是走上前去,把展歡雪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
展歡雪已經換了寝衣,可是素白長褲上頭已經被血水浸染了一片,身下褥子上也都血,整個下半身都泡在了殷紅刺目的血水裏。
“之前夫人剛走二小姐就嚷着說肚子疼,然後就開始流血不止。”李媽媽道,不住的搓着手,慌亂不已,“奴婢瞅着不好,就只能去叫夫人過來了,夫人您看,二小姐的這個樣子怕是不好了,這八成是要小産了!”
江氏看着,頭腦裏一陣一陣的發暈,身子連着晃了幾晃,好在是被李媽媽扶着才勉強撐住。
“怎麽會這樣?”江氏喃喃道,一看展歡雪衣褲上的血跡就覺得眼前發黑,是被李媽媽用力掐着手才勉強穩住。
“趕緊的,拿些被褥衣物把她的腿給墊高了。”勉強定了定神,江氏連忙吩咐。
幾個丫頭得令,趕緊翻箱倒櫃的倒騰出一些東西來。
“母親!”展歡雪滿臉淚痕,恐怖不已的哀哀哭泣,“我這是怎麽了?母親,我好怕,你救我,你救救我!”
她自己是真的吓壞了,從小到大她還從不曾見過這麽多的血,尤其這會肚子還疼的厲害,裏頭像是被人拿什麽不住的翻攪一樣,疼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被人揉捏在了一起。
江氏也是慌了神,不住的打着冷戰。
她快走兩步過去,握住展歡雪的手,顫聲安慰道,“別怕,沒事,沒事!”
李媽媽等人幫着找了東西給展歡雪墊高了腿,可是那血水還是止不住的從她的身體裏往外流,新換的褥子很快又被染紅了。
“母親,我好痛,我會不會死?怎麽辦?怎麽辦啊?”展歡雪用力掐着江氏的手,痛苦之餘指甲都掐進了江氏的血肉裏
江氏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定主意,她自己前幾年也曾小産過一次,可當時是有大夫和有經驗的穩婆貼身照看着,也沒出這麽多的血。
屋子裏幾個丫頭也是頭次經歷這樣的事,個個都是白着臉不敢吭聲。
李媽媽看着展歡雪流血不止的樣子,不覺的就又慌了,道,“夫人,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奴婢瞅着二小姐這樣子,可別是待會兒要大出血了就不好了,還是叫大夫吧,萬一弄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
展歡雪未婚先孕,這樣的事無論在哪個大戶人家裏頭都是容不得的。
可是女兒的一條命也不能直接就扔在這裏不管。
“嗯!”權衡再三,江氏終于還是點頭,道,“李媽媽還是你親自去吧,把古大夫叫來,記住千萬別走漏風聲出去,萬一叫老爺或是老夫人知道,雪兒就沒命了。”
“奴婢明白!”李媽媽應着,一跺腳就趕緊的去了。
“母親,我不會有事的是不是?我還不想死!”展歡雪靠在江氏懷裏越哭聲音越虛弱,到了後面就只剩下低泣。
江氏拿了帕子給她擦額上的冷汗,一邊也是魂不守舍的動着嘴皮子:“沒事,沒事!”
她現在納悶的是,那碗藥當時明明展歡雪根本就沒沾染上,怎麽會突然之間就鬧到要小産?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就去了半條命一樣。
江氏的心思轉的飛快,突然又想到江總管過來時候給她的警告就更覺得頭皮發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這邊屋子裏有濃烈的血腥味不住的彌散開來,江氏怕這味道散出去惹人懷疑,就叫翠玉點了味道最重的熏香。
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把這件事給完全遮掩住。
左等右等的古大夫也不來,江氏漸漸的就有點坐不住了,擰着眉頭對翠玉道,“你去看看,李媽媽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是!”翠玉應着,趕緊就去了,去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卻是一個人神色慌亂的跑進來。
“古大夫呢?”江氏皺眉,不悅的斥道。
“夫人,古大夫不肯來!”翠玉道,拿眼角的餘光打量一眼江氏的眼色才道,“古大夫被周媽媽叫人打了板子,這會兒正卧床不起,奴婢請不動他!”
“什麽?”江氏的聲音脫線,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古大夫被誰打了?”
“是老夫人身邊的周媽媽。”翠玉道,“夫人,古大夫說周媽媽逼了他,他也是沒法子!”
江氏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猛地又跌坐在了床沿上。
展歡雪的事情若是捅到老夫人那裏去,就什麽都完了!
可是現在,展歡雪人都已經這樣了,還能瞞得住嗎?
“夫人,怎麽辦啊?”翠玉道,急的哭了出來,“剛才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花園裏打理花圃的小厮,說是李媽媽好像也被周媽媽強行帶去了錦華苑。”
李媽媽被帶去了老夫人那裏,那就要做好東窗事發的準備了。
江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裏,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的杵在那裏,直至翠玉推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
“夫人,怎麽辦?您快給拿個主意吧!”翠玉催促道。
拿主意?現在能怎麽辦?
江氏的腦子裏亂糟糟的,還不等她冷靜下來,院子裏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院子裏的丫頭婆子都被李媽媽提前支開了,老夫人等人一路殺來,根本就沒受到半分阻力。
大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第一個進門的卻是臉色鐵青,黑面神一樣的展培。
江氏的腿一軟,直接後退了好幾步,嗫嚅道,“侯爺!”
展培一步跨進門來,也不等老夫人跟進來就直奔了裏屋,二話不說把江氏推到一邊,看到滿床蔓延的血跡,他的臉色就瞬間扭曲,幾乎抵達暴怒的邊緣。
“侯爺,您聽我說——”江氏驚恐不已的張了張嘴。
“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展培怒道,一把将她揮開。
江氏的身子一個不穩就往後跌去。
“夫人!”翠玉和翠竹兩個早有準備,趕緊撲過去。
可是展培這一下子用力太大,兩個丫頭也只趕得及給江氏做了肉墊,主仆三個先後跌在了地上。
江氏艱難的護着自己的肚子,臉色蒼白而畏懼的看着眼前那個處于暴怒之中的男人,嘴唇蠕動半天就是說不出話來。
外面老夫人也随後趕到,她只進來看了一眼展歡雪當前的狀況就直接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老夫人暈倒了,快請大夫!”周媽媽驚叫不已,屋子裏瞬間亂成一團。
幾人合力把老夫人扶到旁邊的榻上,展培死捏着拳頭,額角青筋暴起。
他也顧不上老夫人,只就猛地扭頭看向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展歡雪,怒道:“來人,還不給我把這個丢人現眼的東西拖出處置了!”
這樣的事情,他根本就從來都不敢想,妻妾争鬥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寡廉鮮恥的女兒,傳出去,他的臉還要是不要了?
因為怕把事情渲染開,跟着來的都是老夫人屋子裏的人,幾個婆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何去何從。
展培一腳踹在一個婆子身上,嘶吼道,“都聾了嗎?沒聽見我的話嗎?給我把這個丢人現眼的東西拖出處理幹淨了。”
幾個婆子都被她的雷霆之勢震住,終是不敢違逆他,連忙奔過去,
彼時展歡雪已經是虛弱不堪,因為失血,整個人真的如一張随時都可能被風吹走的紙片一樣。
兩個人婆子擡頭過去提她,她掙紮了一下卻沒能躲的過去。
展培的臉色叫她畏懼,她求都不敢,只能哭着去扯江氏的袖子,“母親救我!你救救我!”
“你還好意思說話?給我拖下去!”展培擡手一巴掌就将她掀翻在了床上。
展歡雪瑟瑟發抖的縮成一團。
江氏看在眼裏,終于也是急了。
這個時候,她雖然不想去和展培對着幹,可是在這個家裏,她和展歡雪視為一體,如果今天展歡雪輕易的就被折在這裏,那麽日後她在展培面前也就再沒什麽臉面了。
“誰敢動我的女兒!”江氏心裏飛快的權衡,最後一咬牙,上前一步擋在展歡雪面前。
“好啊,你為了這麽個不要臉的東西,也要和我對着幹嗎?”展培的眼睛圓瞪,那目光仿佛是要吃人。
“侯爺,你不能動雪兒,昨天我哥哥才撂下話來,沒得他的同意,誰也不能動雪兒!”江氏一梗脖子,幹脆就把最後的保命符給抛了出來。
這些年展培明裏暗裏受到江總管的提攜和照顧不少,加之江總管在單太後面前很有臉面,所以這個人,他是輕易不敢招惹的。
可是今天,他的确是氣過了頭,滿腦子裏飄着的念頭就是江氏這對母女叫他丢了臉。
更何況,江總管就算再怎麽得單太後的重用,他那身份的本身就叫人看不起。
這回兒江氏竟然拿那麽個老太監來壓他?
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呵——”展培怒極反笑,面色鐵青的指着江氏道,“我展家的家務事,何時輪到一個外人來置喙了?你給我搞清楚了,你既然進了我展家的門,那就是我展家的人,現在是我展家在處理家務事,你若是再不識好歹的搬出外人來摻和,那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馬上寫休書,你給我滾回江家去!”
“休書?”江氏聞言,整個人都懵了,哭都忘了。
展培冷笑,也沒心思搭理她,直接擡手一指縮在床上的展歡雪,喝道,“都愣着幹什麽?還不把這個丢人現眼的東西給我處置了。”
婆子們再不敢忤逆他,趕緊過去把展歡雪架着就要往外拖。
老夫人那邊還沒等着古大夫來,被周媽媽掐着人中鼓搗了一會兒也就醒了,這會兒聽着屋子裏的動靜,太陽穴就更是突突直跳。
“快!周媽媽快把門關了,再叫人去院子外頭守着,這聽雪樓院子裏的奴才全部看管起來,萬不能叫他們跑出去碎嘴。”老夫人捂着胸口,連忙道。
出了這樣的大事,傳出去,他們整個展家的名聲就全毀了,萬也不能像展培這樣,只一味的發狠洩憤就能解解決的。
因為知道這一次事情的嚴重性,老夫人過來的時候把她院子裏的心腹幾乎盡數全部帶了來,這會兒人手倒是充足。
周媽媽又是個幹練的,趕緊就照着她的指示吩咐了下去。
素雲和另一個婆子一起攙扶着老夫人回到裏屋,江氏被展培喝住,動也不敢動,展歡雪無計可施,只能撲過去抱住老夫人的腿,哭道,“祖母,祖母我知道錯了,你求求父親,求他饒了我這一次吧。”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是打從心底裏的憤恨。
可是誠如江氏方才所言——
江總管的那條路子,他們展家還沒有那麽大的魄力,一下子就給堵死了。
“這樣寡廉鮮恥的小賤人,就該打死了才幹淨。”展培甩袖,腮邊的肌肉抖動不止。
老夫人心裏的火氣絕對不比他少,這會兒卻不得不勉強壓下去,道:“橫豎事情都已經擺在這裏了,你就算是打死了她又頂什麽用?”
“那也總比留着她丢人現眼的強。”展培冷哼。
老夫人的胸口被堵的厲害,剛好素雨引着古大夫一瘸一拐的從外面進來。
“小的見過老夫人,侯爺吉祥!”古大夫心裏也有些怕,生怕這事情會被扯到他的頭上來,進門就行了大禮,伏在地上磕頭。
老夫人厭惡的看了展歡雪一眼道,“過去給她看看吧!”
江氏聞言一愣,萬也沒有想到老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松口。
兩個婆子得了這話,見到展培也沒有明顯反對,就又把展歡雪給扶到了床上。
老夫人聞着這屋子裏的血腥味就覺得惡心,一刻也不願意多留,冷冷的斜睨了江氏一眼道,“你跟我過來!”
言罷又看了展培一眼:“你也一起過來!”
說着就先行一步出了這屋子,去了外面的花廳。
江氏自知理虧,忙不疊爬起來,被兩個丫頭攙扶着跟上。
展培黑着一張臉,雖不情願,也跟了去。
老夫人和展培在上首的位置坐了,江氏則是自覺的跪在兩人面前。
“你們都先出去!”老夫人擺擺手,把屋子裏所有的下人一并打發了,只留了周媽媽一個心腹。
“說吧!”老夫人道,開門見山,半分的廢話也沒有。
這話自是沖着江氏的。
江氏的身子抖了一下,心裏權衡之餘就拿眼角的餘光去打量老夫人的臉色,咬牙道,“雪兒她年紀小,不懂事,我也是昨兒個才知道有這麽回事,本來是想直接給她灌了藥,也好把這事兒掩住的,可是——”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這麽大的事情就能自己拿主意,連招呼也不打?”展培端了茶碗剛好喝茶,聞言就用力把茶碗砸在了江氏跟前的地面上。
滾熱的茶水濺了江氏一身,她也只能咬牙忍着,同時心裏更把展歡雪那死丫頭給狠狠的罵了一遍,要不是那個丫頭惹事,她也不至于跟着受這份氣。
“侯爺,母親的年紀大了,妾身正是因為這事情太大,才不得不擅做主張,萬一再要把老夫人氣出個好歹來,那雪丫頭就真的是罪該萬死了。”江氏捏了帕子擦淚,紅着眼睛看向展培。
展培對她是已經惱到了極致,卻不得不為着她肚子裏的孩子而留了一線餘地。
“你倒是會說。”老夫人聞言,卻不領情,不過冷笑一聲,頓了一頓,才道,“那你說,現在這事情又該是如何是好?宮裏那邊——你們真是——”
自從江氏和她通了氣兒,老夫人這些天裏就一直都在做着飛黃騰達的美夢,被展歡雪這麽一鬧,顯然是沒指望了。
“那小賤人肚子裏的到底是誰的種?”思及此處,老夫人心裏就越發惱怒,咬牙切齒道,“咱們侯府的門戶也不是個寬松的,她竟然——她竟然——”
老夫人說着,胸口就起伏的厲害,幾乎恨不能捶胸頓足。
“這——”江氏咬牙猶豫着。
“事到如今,你還想替她遮掩嗎?要不是你平時那般縱着她,她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不快說!”展培道。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他一個大男人,遠比老夫人看的還重,萬一傳出去,他日後在朝中同僚面前就當真是擡不起頭來了。
“侯爺,老夫人,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件事其實也不全怪雪兒,是——”江氏心裏飛快的計較,也知道為今之計唯有把一切的緣由都說明白了或者還能保住展歡雪的一條命,“是梁王!”
展培倒抽一口涼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眉毛倒豎的指着她道,“你說是誰?”
“是梁王!”江氏道,咬牙對上他的視線,嘆息道,“兩個孩子不知道輕重,說起來只是兩情相悅,卻是失了分寸。侯爺,若是旁的人,雪丫頭做了這樣有辱門楣的事,哪怕她是妾身親生,妾身也定會忍痛處置了她,可她肚子裏的是皇家的骨肉,妾身——妾身也是沒有別的法子啊!”
老夫人和展培都是驚的不輕,臉上顏色青一陣白一陣,變化的十分精彩。
過了好一會兒,老夫人才勉強定了定神,顫聲道,“之前摔了的那個藥碗——”
展歡雪肚子裏的孩子是北宮馳的?且不管這個孩子得來的渠道光不光彩,不管怎樣那也是皇家骨血。
“母親放心,兒媳當時也是一時糊塗,好在是那藥碗砸了,最終并沒能鑄成大錯。”江氏忙道,“可是這會兒也不知怎的,竟然會出了這樣的事,出了那麽多的血,這會兒孩子是鐵定保不住的。”
展培回過神來,一屁股又重新跌回椅子上,魂不守舍的愣了半天。
回過神來,他連忙對江氏道,“你趕緊的想辦法送信入宮,跟江總管說,之前他替雪兒謀的那件事,即刻作罷。”
言罷,還是不放心,又轉向老夫人道,“母親,您馬上吩咐人安排馬車,回頭天一亮就把這個丫頭送走,對外就說——就說是染了重病,送去莊子上将養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展歡雪再要嫁入宮中,那便是等同于找死了。
就算展歡雪自己破罐破摔,他也不能拿整個忠勇侯府去冒險。
這麽好的機會就這麽失去了,老夫人心裏縱然惋惜,可是什麽也沒有性命要緊。
“好!”老夫人點頭,剛要應下,江氏已經再度開口,“侯爺三思,這事兒——這事兒——”
她的腦子有點亂,可一旦展歡雪被送走之後,能不能回來都難說了。
若是在昨天,她也一定會和展培做同樣的決定,可是現在不同,因為她剛才得了江總管的保證。
這麽一想,江氏的底氣就又足了些,擡頭對上展培的視線道,“事到如今,妾身也不敢再瞞着侯爺了,這件事妾身已經知會了哥哥知道,今兒個晚上哥哥他也特意出宮來見了妾身,他說太後娘娘那裏已經和皇上通了氣兒,雪兒的婚事已經沒有辦法變更了,只叫我們好生的照管着雪兒,其他的事,他都會安排,一切都還是照着原來的計劃進行。”
展培和老夫人聞言,不由的互相對望一眼,仔細的略一分辨,自是不難聽出這話的意思。
展歡雪這都和人珠胎暗結了,還要送她入宮?
江氏自己在剛聽了江總管的話的時候也十分忐忑,這會兒自是明白老夫人和展培心中所想,便道,“哥哥的原話便是這樣說的,皇家的婚事,可不是我們說悔就能毀的,若是惹了旁人的懷疑,再要深究起來難免不留破綻。侯爺,老夫人,妾身也知道這事兒是冒險了些,可是哥哥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他萬也不會說沒把握的話,既然他開了口,後面的事,想必是可以保證萬無一失的。與其我們自己開口惹人懷疑,倒不如就依着哥哥的意思,當是不會出岔子的。”
這樣大的事,公然給皇帝戴綠帽子的事,她還真敢說?
這個女人,莫不是魔障了不成?
展培的心裏一陣一陣的發寒,但是老夫人心裏惦記着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臉上表情已經明顯有了松動。
展培的目光陰鸷,沒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看着江氏。
江氏的心裏懼怕的厲害,只能垂着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時間在幾個人各懷心思的沉默當中逐漸流逝,直至裏頭古大夫滿手是血的走出來,道:“老夫人,侯爺,夫人,二小姐的血已經止住了,可是胎兒——恕小的無能為力。”
那麽個不光彩的胎兒,沒了剛好幹淨。
幾個人聞言,臉上也不過就是個不關痛癢的表情。
“你先下去吧,我侯府的規矩,你也心裏有數,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展培道,語氣陰冷,滿是警告的意味。
古大夫如蒙大赦,連連應着,背着藥箱趕緊的離開。
這邊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老夫人覺得關于這件事還得要和展培再商量一下,兩人就先行離開。
江氏目送了兩人離開,她跪了半天,腿都麻了,被兩個丫頭攙扶着起來,整個人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搖搖晃晃的站也站不穩,只就草草的交代了丁香一些話就先回了翠華苑。
古大夫從聽雪樓出來,心裏總歸是不踏實,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要去見展歡顏一面,把展歡雪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這夜展歡顏的房裏留了琦花值夜,這些事遲早都要抖開的,所以展歡顏也沒特意防着她。
聽了古大夫的話,展歡顏就只是打發他回去安心的呆着,多餘的話一句沒有。
待到古大夫出去,琦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思議道,“大小姐,按理說都出了這樣的醜事了,放在哪個大戶人家,二小姐這樣的人就算不直接處置了,也要送到莊子上去的,侯爺和老夫人怎能這般縱容她?”
為什麽縱容?不就是因為他們還指着把展歡雪送進宮去攀龍附鳳嗎?
“你忘了二妹妹還有一個在太後娘娘身邊當紅人的舅舅了嗎?祖母和父親就算是再氣,也總要留幾分情面的。”展歡顏道。
江氏的藥砸了,并沒有真的給展歡雪灌下去,她是不可能會突然就改了主意的,所以不用想,一定是得了旁人的指點,而這個人,就只能是江總管了。
就說京城之內能利用的人那麽多,北宮馳母子怎麽就會找上展歡雪了,想必之間就是這位江總管牽線搭橋,起的大作用了。
只不過這麽看來,那江總管對江氏母女兩個的所謂親情只怕也是虛的,萬事還都是系在單太後和北宮馳身上,對這雙母女最多也只是個利用罷了。
琦花聽了這話,還是十分唏噓。
展歡顏見她一知半解的模樣,更怕這事兒若是真的說出來會把她吓着,便打發了她下去。
琦花退出去,在外間的睡榻上睡了,展歡顏躺在床上,卻是了無睡意。
她知道,這一晚的事情到這裏還沒有全完呢,展培又不是傻子,如果其中沒有江總管的攙和還好,這麽一摻和,他若再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這麽多年的官他也算是白做了。
只怕——
他是不會留着展歡雪活到天亮了。
心裏微微一嘆,展歡顏便也不再多想,閉了眼睛睡下。
這邊老夫人和展培回了錦華苑,打發了下人出去,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握住展培的手道,“老大,雪丫頭的事,你看到底要怎麽辦?為什麽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如果真要把她送進宮去,這萬一要是——”
“母親你糊塗了嗎?”展培冷着臉道,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咬牙切齒道,“之前我就奇怪,京城裏的名門閨秀那麽多,為什麽太後娘娘就會看上雪丫頭了,今天要是不出這回事,我們只怕還都要被一直蒙在鼓裏的。”
“那江總管和江氏是親兄妹,他替雪兒謀劃一二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太後娘娘面前又是個很有臉面的。”老夫人狐疑道,看着展培臉上陰冷諷刺的表情十分不解。
“只怕他不僅是在單太後面前有臉面,而是整個心思都撲在他的主子身上的吧。”展培冷笑,“之前的情況姑且不提,只就說現在,他明知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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