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2)
兒和梁王之間有了牽扯,還要把雪兒送進宮去,母親你就沒仔細想想他這是為什麽?皇上是當朝天子,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他不過去太後宮裏的一個區區五品的太監總管,他如何敢起這樣的心思?把一個失貞的女子送到皇上的龍床上?他到底是有幾顆腦袋?”
老夫人聽的雲裏霧裏,一直不得要領。
展培站起來,負手在屋子裏踱了兩步,臉色就越發的陰沉道,“這樣的事情,若說是他自己的心思,我可不信,八成——都是姜太後暗中授意的,這件事——怕是裏頭的道道兒深着呢。”
老夫人就算是再精明,但到底也只是個後宅夫人,對于朝廷和皇室的事情,她懂的不多。
“雪兒不能入宮!”展培道,語氣十分肯定,“不管江海他給了再多的保證都好,雪兒也絕對不能入宮,一旦東窗事發,咱們府上擔着的就是欺君之罪,查抄下來是要滅九族的。”
“可這皇家的婚事,豈是我們說退就能退的?”老夫人道,六神無主。
“按理來說,這事兒的确是容不得我們做主,可如果雪丫頭她人沒了呢?”展培道,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老夫人與他的實現一碰,突然打了個寒戰。
皇家的婚事他們不能拒絕,可如果展歡雪沒了呢?
“你是說——”老夫人一驚,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這裏頭的道道兒深着呢,雖然我也一時半刻的不能參透,但總歸我們若是摻和進去,絕對沒有好處。”展培道,眼底閃着幽暗的冷光,手掌一橫對老夫做了個手勢,“母親,若是命都沒了,計較的再多又有什麽用?雪丫頭那裏,一定不能叫她入宮。”
江海那個閹人,竟然敢打着主意給皇帝戴綠帽子?這話也就江氏那種蠢笨無用的婦人才會相信,真當他展家的人個個都是傻的嗎?
老夫人聽着,心裏亂糟糟的,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把這個彎子繞過來,但兒子的話,她總歸還是深信不疑的。
“那就都照着你的意思去辦吧,現在我這心裏頭也是七上八下的。”老夫人道,不住的用手壓着胸口,總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怎麽喘都不暢快。
“嗯!”展培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下半夜的時候,古大夫就又找到了展歡顏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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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花聽了敲門聲,不覺奇怪,皺眉道,“大小姐,這大晚上——”
“沒關系,開門讓他進來吧。”展歡顏道,穿了衣服起身。
古大夫慌慌張張的撞進門來,神色惶恐道:“大小姐,不好了,方才侯爺過去小的那裏叫小的開了一帖藥,小的瞅着這事情似是不妙,侯爺他——他——”
古大夫說着,身上就隐隐有些顫抖,“侯爺八成是定了心思,要把二小姐的事情給徹底抹掉了!”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言下之意展歡顏自是清楚——
她的父親,想必是已經看出了這件事裏另有蹊跷,為了保命和遮醜,這是要把展歡雪給除了一了百了了。
曾經當眼珠子一樣捧在手裏的女兒,都是說除就能除掉的,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生來就不被待見的?在這座府宅裏頭,她還能指望什麽?
展歡顏的唇角不覺浮現一絲冷笑。
古大夫擦了把汗,道:“大小姐,您再給小的紙條明路吧,侯爺的話,小的不敢違背,如果回頭若是叫夫人知道了,那鐵定是要小的給二小姐賠命的!”
“那你還等什麽?”展歡顏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的去把消息透給母親知道?至于母親她能不能趕得及過去,就全憑二妹妹的造化了。”
古大夫得了這話,心裏飛快的略一權衡就趕緊的去了。
琦花關了門,憂心忡忡的走過來道,“大小姐,侯爺要處置二小姐,您何必插手去管?”
上一回展歡雪都已經想要設計害了自家主子的性命了,這會兒琦花對展歡雪的死活卻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的。
“誰說是我插手的?”展歡顏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反問。
展培要對展歡雪下手,和她沒有關系,不過是他們那些人在那裏狗咬狗,只是她卻是不介意借機把水攪的更渾一點的。
對于展培和展家,她本來就沒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只是關于她母親的死因,她還是得要一個真相的,如果真的證明裏頭也有展培的手筆,那這個所謂的父親——
不要也罷!
琦花對她的心思向來都拿不準,見她不想多言遂也就作罷,重新服侍她躺下,不想過了沒多一會兒外頭就又有人來敲門,卻是展歡欣帶着丫頭過來了。
琦花點了燈,回頭去看展歡顏,道:“大小姐,三小姐這個時候過來,怕是沒什麽好事。”
“八成是母親授意她過來尋我的。”展歡顏道,擡了擡下巴示意琦花去開門。
展歡欣如今投靠到了江氏身邊,趕上這麽個機會,自是要出幾分力氣的。
“奴婢見過三小姐。”琦花開了門,把人引進來。
展歡顏穿了鞋子下地,見到臉色微白,一臉慌張的展歡欣就不解的皺了下眉頭道,“這三更半夜的,三妹妹怎麽突然過來了?”
“大姐姐,府裏出事了。”展歡欣道,咬着嘴唇,臉色惶惶,看上去十分慌亂的模樣。
她走上前來一步,本是想要來握展歡顏的手,可是觸及展歡顏眼中冷淡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抖就又順勢收了手,尴尬道,“方才我得了丫頭的禀報,說是二姐姐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一怒之下要對她動家法,好像是連祖母都驚動了。大姐姐,這是要出大事了,我們是不是也要過去看看?”
動家法?是直接要命才對!
展歡顏沒動,神色之間略有幾分為難道,“既然是父親的意思,難道我們還能攔着嗎?只怕去了也于事無補吧。”
展歡欣見她一副不愠不火的脾氣就有些急了,道,“可是也不知道二姐姐那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平日裏也就是我們姐妹幾個處在一起,萬一有什麽事叫父親遷怒于我們可就糟了,大姐姐,我心裏現在怕的很,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展歡顏看她一眼,卻是不肯松口。
展歡欣不由的更急,聲音裏都帶了哭腔,不住的攪着手裏的帕子:“大姐姐——”
展歡顏抿着唇猶豫良久,最終就在展歡欣幾乎是等不得要給她跪下去的時候才勉強松了口,嘆息一聲道,“那好吧!”
展歡欣松一口氣,青玉打着下手,幫襯着琦花一起給展歡顏梳妝更衣,然後一行人便火急火燎的去了聽雪樓。
彼時那邊已經炸開了鍋,還沒進門就先聽到江氏的嚎哭聲,在夜色中聽起來分外凄慘:“老爺,妾身服侍您有将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麽事,雪兒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能這麽狠心?”
兩人一前一後的跨進門去,旁邊座上臉色暗沉的老夫人已經一個淩厲的眼波橫過來,呵斥道:“三更半夜的,你們兩個跑來做什麽?”
展歡欣一聽,趕緊跪下,一聲也不吭。
展歡顏心裏微微提了口氣,走過去。
江氏抱着展歡雪坐在地上,涕淚橫流,展歡雪本來就因為小産而去了半條命,這會兒整個人都木楞楞的,雙目無神,嘴唇發抖,像是一局玩偶一樣只是任由她抱着。
展歡顏看了兩人一眼,然後便對老夫人和展培行了禮,道:“祖母,方才三妹妹去我院子裏尋我,說是二妹妹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要動家法,便叫着我來一起幫着勸一勸,二妹妹這到底是怎麽了?竟然惹得父親動了這樣大的火氣?”
展歡欣要拿她出來當槍使,門都沒有!
展培聽了這話,立刻狠狠的瞪了展歡欣一眼道,“誰叫你們過來的,都滾回自己的院子裏去。”
“父親!”展歡欣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神情瑟瑟的看向展培。
展歡顏卻只是直接面對老夫人,滿臉的無辜。
展培要毒殺自己的親生女兒,這話他是如何也不能當衆說出來的,否則若是叫展歡顏和展歡欣也跟着寒了心,日後父女之間是必定要離心的。
老夫人和展培有口難言,而江氏的機會卻是到了,見狀她便是冷笑出聲道,“侯爺,老夫人,就算雪兒做了天下的錯事,她也是展家的女兒,你們這樣驟然出手就要她的命,傳出去只會叫人覺得咱們展家的人薄涼無情,你們就不怕來日裏被外頭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嗎?”
展歡欣聞言,整張臉瞬時刷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氏——
之前江氏叫人給她傳信,只說是要動家法,展歡雪到底是做了什麽?竟然逼着展培一出手就直接要她的命?
展歡顏也露出幾分訝然之色,扭頭朝展培看去。
展培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指着江氏,“都是你教導出這樣寡廉鮮恥的小賤人,我展家的名聲就算是全部毀在你的手裏了,你還好意思在女兒們跟前這樣大言不慚的說話?簡直不知所謂!”
他說着,就越發的火大,對着院子裏大聲嚷道,“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拖下去,關到祠堂裏去。”
老夫人的臉色烏黑,一聲也不吭。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就要架着江氏往外走。
江氏也是豁出去了,一邊被人拽着,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展歡顏和展歡欣道,“侯爺,這樣子把事情鬧開了,你真的覺得展家的其他人能摘的幹淨嗎?你就不怕這兩個丫頭的名聲也跟着毀了,展家的女兒都不要說親嫁人了嗎?”
既然要她的女兒死,那就索性把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
展歡欣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會兒她總算明白了江氏讓人把她和展歡顏叫來的原因了,原來是要那她們做籌碼來威逼展培就範的。
架着江氏的兩個婆子聞言,手下力道都不覺的松了。
江氏一把抖開兩人的手,又撲回去抱住了展歡雪,惡狠狠道,“這件事我哥哥已經知道了,你們今天要是真敢動了雪兒,他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威脅我?”展培聞言,卻是怒極反笑。
“妾身只是就事論事,我現在不求別的,只求雪兒能夠活命!”江氏道,大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冷厲,無所畏懼的和展培對視。
兩個人,四目交接,波濤暗湧中各自都有凜冽的殺意沸騰。
老夫人在旁邊看着,就更覺得太陽穴那裏跳騰的厲害,她擡手揉了揉。
展歡顏見狀連忙過去接手替她輕輕的按了兩下道,“祖母您還好吧?”
老夫人閉了下眼,氣喘籲籲的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就擺擺手道,“橫豎都已經鬧到這一步了,周媽媽,你跟兩個丫頭把事情都說了吧。”
周媽媽應了,把事情的始末言簡意赅的轉述了一遍。
展歡欣聽完,頓時就手腳冰涼無限的絕望——
歷來一家女子的名聲那都是全部牽連在一起的,現在展歡雪出了這樣的事,一旦傳出去,毀的可是他們展家所有女兒的名聲,哪怕是被分出去的二房也都要跟着受牽連。
她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展歡顏的反應,卻赫然發現對方只是微蹙了眉頭,抿着唇角沒有吭聲。
“橫豎事情是已經發生了,就擺在這裏,既然你們都來了,就一起商量着看看該怎麽辦吧。”老夫人道。
江總管那邊,他們始終是要存着幾分忌憚的。
展歡欣的嘴唇動了動——
其實這樣的事,處理起來也就唯有展培用的那個法子了,直接弄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這話,當着江氏的面她卻是不敢說的。
展歡欣默然垂下頭去,心裏暗恨的厲害,展歡顏卻是微微嘆了口氣道,“誠如祖母所言,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父親就算是真的打死了二妹妹那也是無濟于事的,現在的耽誤之急,還是給二妹妹調養好身子,再尋摸一門妥當的婚事把人嫁了才好。”
有了這個前科,展歡雪是決計不能再挑門第過高的人家了,不僅得要低嫁,更得是要遠嫁,這樣才能把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但是這樣做的前提,卻不包括單太後和江總管那些人謀算的事情在內。
“展歡顏,你落井下石!”一直默默無語的展歡雪聞言終于瞬間爆發,目赤欲裂的瞪着展歡顏大聲道,“你分明就是——”
“你住嘴!”江氏卻是趕緊制止她。
周媽媽雖是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卻沒有道出和展歡雪有染的人實則是梁王北宮馳。
而展歡雪的腦子裏卻只有一個念頭——
展歡顏建議将她遠嫁,就是為了啓開自己這塊絆腳石,好方便她嫁入梁王府去做王妃,一想起這件事她就惱恨的越發厲害。
“老夫人,侯爺,雪兒的婚事是不能随便動的。”江氏深吸一口氣,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言下之意卻很明顯——
裏頭還夾着江總管的那條線,展家的人要打展歡雪婚事的主意,絕不可能。
展培心裏的主意則是和她剛好相反,聞言就是冷冷說道,“都出了這樣的醜事了,還論什麽婚事?她這一輩子,就想都不要想了。”
江氏居然還想着叫展歡雪入宮?她這是嫌命長了是吧?
“侯爺!”江氏見他的語氣堅決,不由的大為慌張。
展歡顏的眼睛眨了眨,猶豫了一下才面有難色的開口道,“如若父親已經定了主意的話,事情倒也簡單。”
“嗯?”展培一愣,擡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江氏心裏咯噔一下,就知道這個死丫頭是要使壞,連忙就要開口說什麽,卻被展培的一個眼神制止。
“二妹妹染了病,總是發作的頻繁,之前父親一直擔心傳出去會對咱們府裏的名聲不好,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倒是不如拿這件事做文章。”展歡顏道,神色淡淡的看了展歡雪一眼,“一個身染惡疾的名聲傳出去,也總好過是把名節毀了,并且二妹妹那病反複起來也挺吓人的,想必外頭的人心裏忌憚着,也不敢湊上來窺測什麽,到時候也不至于被誰給挖掘出內幕來。”
展歡雪染的是疫病,這個消息如果散出去,其他人敬而遠之都還來不及,誰還會吃飽了撐的來探她的病?這樣一來将她鎖在聽雪樓或者送去莊子上就都可以了。
而且,她既然是得了這樣的病,宮裏單太後就再沒有理由去這麽樣的打北宮烈的臉了。
老夫人和展培各自對望一眼——
展歡雪染病是事實,他們不算無中生有,就算江總管後面要追究起來,他們也都有話說。
為今之計,也只有這麽一個退而求其次的法子了,說是感染了疫病總好過說她與人私通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
展培略一思忖,就要點頭。
江氏卻是慌了,大聲道:“侯爺不可以,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您這是要雪兒的命啊!”
“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能留着她一條命已經算是咱們展家寬仁了。”老夫人冷冷說道,語氣不容拒絕,“周媽媽,把這院子裏的人全部封了口,再重新吩咐幾個老實的婆子過來守着,從今天開始,再不準二小姐踏出聽雪樓一步,讓她安心養病。”
“是,老夫人!”周媽媽應了。
老夫人就扶着展歡顏的手站了起來,然後對展培道,“雪丫頭染病的事,未免夜長夢多,明兒個一早你就散出去,趕緊的把這事兒給了了。”
言罷就要先行離開。
“不!”展歡雪凄聲大叫,掙紮着爬起來就要朝展歡顏撲去。
展歡顏早有防備,不着痕跡的稍稍往旁邊一側身子,就剛好叫她撲了個空。
展歡雪一下子撞到旁邊的桌子上,扭頭回來惡狠狠的對着她嚷道,“展歡顏你害我,你這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以為把我關起來你就有機可趁了,你——”
“二妹妹這是氣糊塗了吧?怎麽會把事情怪到我的頭上來?”展歡顏及時出聲打斷她的話。
她不想讓人為了這就把自己和北宮馳先聯系到一起。
展歡雪還想說什麽,老夫人一個淩厲的眼波橫過去,兩個婆子就過去把人給掩了嘴架了進去。
江氏的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旁邊的桌子,眼中殺意浮動,霍的擡頭朝展歡顏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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