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聯盟

山巒雲霧, 白蝶紛飛。

修為被蘇問雪抽走大半的秦牧舟帶着狼妖他們從一團幾乎要維持不住的光影之門沖出，他重重摔倒在地。

“幸好我這些年也不是全心全意信他。”秦牧舟唇色慘白，眼中幾乎無法聚神, 他撐着力氣說，“這裏絕對安全，蘇問雪找不到。”

“歇會兒吧。”狼妖看他難受, 拿出來一片褚雲交給他用來防身救傷用的蛇鱗，掰下一小塊，遞給秦牧舟。

“你我也算是互相救過命了，誰也不記着誰的恩, 兩清。”他說。

秦牧舟接過那鱗片，眼中詫異，“既是兩清，還給我這東西護住元神？”

“此後蘇問雪便是你的敵人，只要是跟他作對的，我們妖族, 給什麽都不算恩情，只有我樂意。”狼妖還說, “我會跟妖族通報一聲, 以後你秦牧舟，妖族見之，絕不拔劍。”

“我以前殺過很多妖。”秦牧舟剛經歷過掌尊的殘害，心中顧慮頗多，對于狼妖說辭，他想得到更多保證。

“我這麽多年, 也沒少殺人。”狼妖擺手, “以前的那算不清, 咱們就從今日算。”

秦牧舟看着手中蛇鱗，垂眸想了想，說，“你既然有你的算法，那我也有我的算法。”

“怎麽？”狼妖看着他氣若游絲，喘氣都費勁兒了，勸他，“那是我們妖尊的千年鱗片，吃了不光是能護住你的元神，也能助你更快重新修煉回被奪走的修為。”

“我不會平白受妖族恩惠，但我現在需要這鱗片，所以我要告訴你一個關于蘇問雪的秘密。”

“那敢情好，”狼妖蹲下來，問秦牧舟，“啥？”

他負手，趕忙化出珠子，指尖磕了磕，通聯妖尊。

這種大事，必須讓尊主親自聽聽。

褚雲此刻躺在一棵樹上，沉思自己這幾天對蘇玄青的微妙情緒變化，正愁無處分散心中煩悶。

他把珠子拿起。

“何事？”

秦牧舟聽見褚雲聲音，心情很是複雜。

一直以來他給蘇問雪賣命，發誓要手刃褚雲。卻沒想到，他今日險些死在蘇問雪手裏，現卻要靠着他一心要殺的大妖鱗片護命。

這真是天大的愚弄。

他把鱗片一角吞下，盤腿凝神調息一番，氣息理順，元神穩固。

秦牧舟這才緩緩說道：“褚雲，今日妖族救我一命，此後，我絕不會與你們為敵。”

秦牧舟？

他怎麽會跟狼妖在一起，且聽起來并沒有箭弩拔張之态。

褚雲不知發生什麽，但也不問什麽，靜靜聽着。

“蘇問雪每個月都會進入一個密室，一去三日。”秦牧舟虛弱說着。

“閉關修煉？”狼妖覺得這也沒什麽啊，“這算什麽秘密？”

“這個密室只有蘇玄青的血能打開。”秦牧舟補充。

褚雲眉頭微蹙。

他看着很遠很遠另一棵樹上，抱着小豹子發呆的蘇玄青。

他裹着自己寬大的外袍，光潔細長的小腿來回晃悠着。

悠閑自得才應該屬于他這個年紀。

褚雲不知蘇問雪到底還對蘇玄青做過什麽過分的事。

“啊？”狼妖催他，“你倒是一次性把話說完。”

秦牧舟看他一眼，他這不是沒勁兒嗎？剛吃完蛇鱗就馬上恢複？

狼妖給他個我不催了的眼神，讓他繼續說。

秦牧舟說：“我也是一次無意中撞到蘇問雪用蘇玄青死去娘親為由，讓他喝下一碗湯藥。蘇玄青喝下後很快就睡了過去，蘇問雪取了他一點心尖血，就把扔他在後山之中，把血滴在一枚圓環形鎖匙上，去了密室。我只是猜測，那密室需要蘇玄青的血來打開。”

“你也許猜的沒錯。”褚雲開口，聲音冷然。

秦牧舟點點頭，“那天蘇玄青鬧脾氣，不願意喝藥，說這藥從小喝到大，一月一大碗，太苦了。可是他最後還是乖乖喝下，滿臉委屈。玄虛宗有規定，蘇玄青居住的院子，除了幾個蘇問雪親自選定的弟子，其他人都不許靠近。而蘇問雪也不允許蘇玄青離開院子，最多只能去後山練功。我那天能撞到這件事，是突然走差了路。當時好像有什麽白色的光，故意把我引到蘇玄青院子附近。”

“原來這湯藥壓根不是用來治療離魂症。”褚雲眸中聚起怒色。

蘇玄青被蘇問雪打小折磨到現在，可憐那孩子卻一心想要去盡孝！

要不是擔心這一切真相被他知道會刺激過重，褚雲真相把珠子拿給他，讓蘇玄青清醒一點，不要回玄虛宗那種人間煉獄。

褚雲不會讓他回去。

“這不就是打小就軟禁嗎？好狠的爹。剛才大獄之中，他一心想要利用蘇玄青得天下，我都被他的話驚到了，那可是他兒子。”

“利用他得天下？”褚雲心中戾氣漸生，他問狼妖，“蘇問雪說的可是蘇玄青體內那顆金丹？”

他料準了，蘇問雪對蘇玄青意有所圖。

“金丹？”狼妖不懂，“他說蘇玄青是天下命脈，得蘇玄青者得天下。可一個大活人為什麽會是天下命脈？”

“蘇玄青，不是蘇問雪的兒子。”褚雲現在對鬼市老者的話，深信不疑，“他體內有兩顆金丹。其中一顆，已經修煉出靈智，若是在修至能開口人言，它便不再稱之為金丹。而是……”

“先知！”秦牧舟無比驚訝，“少宗主體內竟然會有一顆快要修煉成先知的金丹？這怎麽可能？”

“什麽？！”狼妖瞪大雙眼，也是非常震驚，他開始激動了，“尊主你怎麽知道的？蘇玄青告訴你的？這可是大好事啊！尊主他現在可是你的人！那這先知也會是咱們妖族……”

“閉嘴！”褚雲訓斥他，“你豈可有奪取他人之物的想法？且蘇玄青和我之間還算清白，什麽他是我的人！”

只是他沒控制住情期擾亂，把人家親哭了，他說不得自己完全清白。

可他并沒有把人給睡了，也扯不上徹底不清白。

總之，不管清白不清白，那是蘇玄青的金丹，褚雲不會惦記。

狼妖不敢亂說了。

褚雲在樹上思慮很多，對于天地之主這個位子，原本他也不稀罕。他只是不希望蘇問雪這種陰險惡毒之人掌控天下，那豈不是會塗炭生靈，永無寧日。

所以才要跟他争着百年。

他愁的是蘇玄青那顆金丹實力強悍，自己并非對手。這天下，有蘇玄青助勢蘇問雪，他們妖族遲早會被覆滅。

可現在他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他要推蘇玄青做天下之主。

這孩子實力不俗，天資豐厚，心地善良，分得清是非黑白。若是他去做這位子，褚雲絕不會幹擾半分，依舊重回妖族，做一方逍遙自在的妖尊。

秦牧舟沒想到褚雲竟是如此正派，多年來蘇問雪對妖族的評價深深影響着他。他一直以為褚雲是個貪得無厭，卑鄙無恥的小人。

可親身經歷讓他明白，蘇問雪才是詭計多端的惡人。

“不瞞你們說，我在拜入玄虛宗之前，帶我入道的師父，對我說，”秦牧舟告訴他們，“只有妖神，才能有機會結出先知金丹。”

“你的意思是，”狼妖大惑，“蘇玄青一個人族，體內卻有一顆妖神先知金丹？為什麽？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天底下，真有妖神存在？”狼妖可沒見過，“反正我們妖族沒有修成神的。”

他唯一盼着尊主褚雲能盡快飛升成龍！成為他親眼所見的第一位妖神。

“妖神的确絕跡了很久。”褚雲明确告訴狼妖，“可蘇玄青體內金丹今日與我溝通過，它已經可以通人神識，與我無聲對話。”

若它不是先知，還能是什麽。

狼妖摸着下巴想不通。

“你們這邊又是怎麽回事？”褚雲等他們說的差不多了，才問起，“秦牧舟為何突然出賣蘇問雪？”

“我并非出賣，而是認清了他的嘴臉！”

秦牧舟氣憤。

狼妖趕緊把今天發生的事禀報了一遍。

褚雲了然。

“他竟然會吸納別人修為的邪術……”褚雲眸中充滿輕視，“怪不得我一只千年蛇妖，且有化龍跡象的修為，總是與他打成平手。”

他一直以為蘇問雪是天之驕子，天縱奇才，修煉速度遠超常人，甚至可以跟他一個千年大妖匹敵。

沒想到原因竟是如此。

竊取修為，可恥至極。

“看來他十八歲那年突然名震天下，就是學會了這種邪術。不然，在那之前，蘇問雪不可能一點名聲都沒有。”

狼妖重重點頭，一臉鄙夷：“對對對！一定是蘇問雪吸納別人修為，才突飛猛進，成了大名人！靠着偷取來的修為做天下盟主，他真不害臊！”

“秦牧舟。”褚雲問他，“你可想過，以後如何？”

“在我師父留給的這方神識之地，好生修煉，終有一日，找那蘇問雪報仇！”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你的安身之地。”褚雲想跟他聯盟。

“妖尊有事想讓我做？”他察覺到了褚雲的意圖。

“我助你恢複修為，你幫我，查清楚蘇問雪密室之事。”褚雲話音一落，狼妖瞬間聽懂尊主什麽意思，他直接把一整片蛇鱗塞給氣息微弱的秦牧舟。

秦牧舟有些不敢接着，推了幾推。

他剛才聽到褚雲說自己有龍脈跡象，這是天相，能成龍者，怎麽會是惡妖？

那這豈不是等同于是龍鱗，他區區一個凡人，自愧受不起。

“就算不幫你，我也會幫少宗主查清楚，蘇問雪為什麽要拿着他的血去打開密室。”秦牧舟覺得這是他分內之事。

“我着急。”褚雲說，“所以要快，你自己慢慢修煉，沒有時日。用我鱗片，三日可恢複，若想即刻恢複，我可……”

“不用！”秦牧舟接過狼妖鱗片，說道，“拔下鱗片，應該很疼，一片足夠！”

他羨慕看着狼妖，“你們妖尊待你真好。”

“那是！我們尊主凡事都以妖民為主！哪像那個蘇問雪，自私自利，打殺起來，人妖不顧，老少不分。殃及人族百姓後，揚長而去！這麽狠辣的人，老天爺為什麽不劈死他！”

“唉。”秦牧舟嘆了口氣。狼妖說的這些事，他也見過諸多次。甚至有幾次，蘇問雪還将他誤傷的村莊，硬生生指在妖族身上。

那時他覺得妖族作惡多端，多加給他們一些罪責又如何。

現在想想，自己真是被蘇問雪的說辭給迷亂的心智，除了殺妖，都快不分黑白是非了。

“我這年，真是糊塗，以為只要忠于蘇問雪，哪怕做了錯事，只要能殺光你們妖族就行。現在才知道，我這樣做，遲早會遭天譴！”

“蘇問雪都沒天譴，你怕什麽。現在悔悟還不晚，你要是真心為妖族做事，以後我就是你兄弟！”狼妖拍拍胸脯，“過命的兄弟！你說是不是？”

秦牧舟對妖族的大度十分佩服，他笑了笑，“對，兄弟。密室的事，我一定會盡快查出來。”

他問褚雲，“我家少宗主？”

“他很安全，我會保護他。這孩子在玄虛宗過得一點都不快樂，我不會讓他回去。”

秦牧舟稍微有些沒明白。

妖尊提到他們人族少宗主，語氣好像溫柔了很多？

“我相信你。”秦牧舟吞下了手中白色鱗片，問，“我若查到什麽，如何聯系你？”

同時他還很疑惑，他們少宗主的事兒，一個妖族的尊主着什麽急？

“我會去找你。”褚雲心中計劃已經完全變化。

他不想把蘇玄青當什麽人質，去威脅蘇問雪。他要徐徐漸進讓蘇蘇玄青知道，蘇問雪的真實面目！

他交代狼妖，“讓兔妖跟狐妖去跟蘇問雪挑事，挑人多的地方。提前做好保護，不能真出人命。”

“是。”狼妖馬上去安排。

褚雲要不經意帶着蘇玄青經過，讓這傻孩子親眼看看，他所謂的爹，為了殺妖，是怎樣不顧及人族性命的狠毒模樣。

他要讓蘇玄青知道真相，他不應該被蘇問雪蒙騙至此，無辜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