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秘密開端

妖族把戴着厚重枷鎖的蘇問雪押回玄虛宗大牢的事, 在各大宗門傳開。但沒過多久，又都知道了蘇問雪僅憑一己之力就突破重圍，而且還是在玄虛宗實力不凡二當家的背叛之下。

大家都被蘇問雪的修為給震懾了, 紛紛說着看來蘇問雪終于超過了褚雲，下次大戰，妖族不一定能讨得好處。

“我倒不希望蘇問雪能贏。”現在就連不修仙的許多百姓都在讨論這事兒。

恰逢幾個離得近些的村落湊在一起趕廟會。

他們七嘴八舌。

“前幾年我兒子去山上砍柴, 遇上山體崩塌，是妖救了他。”一位老漢感嘆，“妖族也不都是壞的。”

“誰說不是呢，有一年幹旱你們記得嗎？我們村長實在沒轍了, 看到村口跑過去的一只白狐，他就跪下磕頭。說你要是有靈，給我們下點雨，咱們村以後一定給你立廟堂！”

“對對對，我記得這事兒！那一天真下雨了！”隔壁村的人都跟着沾光了，他趕緊出聲。

“對！所以俺們村長說話算話, 自己出了很多錢，又跟村子裏問了很多戶人家拿錢, 蓋了一座狐妖廟！”

“這事兒我也知道！你們村那廟蓋起來, 一開始叫狐仙廟，但是每次那個仙字都會消失。後來改成妖，這廟才算順利蓋成！”

“對對！”那人點頭，“我們現在都很信奉狐妖，它很靈。能預測災難，幫我們驅趕了鼠患, 還攻擊一些來我們村搗亂的壞妖。”

“就是啊, 妖肯定有壞的, 咱們人也有惡霸。”

“所以我不明白，蘇問雪天天對妖喊打喊殺做什麽，他們玄虛宗只殺壞妖不就行了。那個妖尊褚雲，好像沒有對咱們做過什麽缺德事吧。”

“印象裏，沒做過。”

“沒有。”

“別提了！”一個外地路過駕着馬車的車夫正在路邊等他家少爺逛廟會。他撇着嘴說，“有一次妖族跟人族打架，你們猜怎麽回事？”

大家趕緊圍過去，一臉好奇。

“我們家少爺看上一野外遇到的姑娘。”

“是狐貍精？”有人打趣。

“哈哈哈！”人們起哄大笑。

車夫拍手，“嘿，還真是！那女人風情萬種，一身媚骨，把我們家少爺迷得直接就想……”

“哇哦！”大家的臉浮現出一陣聯想！

“你們別鬧！”車夫說，“咱們少爺可是正人君子，是那狐媚子用妖術你們懂吧！”

“懂懂懂，然後呢？”有人想聽點不能聽的細節。

車夫擺手，“沒你想聽的啊，那狐媚子被妖尊褚雲給抓了，我們少爺當場就清醒了。”

“嗐，沒勁兒！”人們一臉失望。

“別走啊！”車夫說，“這股子狐騷味可不止引來了褚雲，還引來了蘇問雪。也是趕巧，這倆不共戴天的仇敵都在附近晃悠。”

人們又圍過來。

“結果打起來了？”

“那可不！”車夫說回憶着當時的驚險，擠眉弄眼，“兩人一見面那氣場頓時就水火不容啊！二話不說拔劍就打！頓時劍光亂舞，樹倒馬驚！”

“哎喲，聽着就吓人！”

“當時那褚雲手裏還抓着狐妖，被突然沖出來的蘇問雪打了個措手不及。”車夫說，“你們知道嗎？我沒想到，褚雲能在蘇問雪一劍劈下之時，竟然一個轉身先把我家已經吓傻的少爺推給了吓傻的我，又把狐妖甩在身手，再去對抗蘇玄青的狠烈一劍。”

“喲，那這大妖不錯啊！”

“對啊！”

“那蘇問雪就沒想着避開你們少爺直接殺？”

車夫一臉膈應，“沒錯！所以現在誰說玄虛宗好，我家少爺和我都不認！當時要不是褚雲，我們家少爺就歸西了！”

“真的？”有人不太信蘇問雪會罔顧人命。

“我騙你我今天就死！”車夫有點急了。

“不至于不至于！”有人勸。

讨論聲持續着，熱鬧的廟會上無人在意這一圈人說什麽。

可蘇玄青站在這些人的身後，手裏的栗子糕一點都不甜了。

“我爹……”他眼裏充滿了不願意相信車夫話語的堅定，“他才不是這樣的人！”

今日褚雲故意帶他到這裏游玩，倒是沒安排人們讨論他跟蘇問雪。

他在等狼妖那場故意引發的鬥争。

無意中撞到這群人，他便拉着蘇玄青沒走。

讓他聽聽也好。

蘇玄青把栗子糕塞給褚雲，帶着些小情緒，往廟會深處走。

褚雲默默跟上。

一直以來尊敬且言聽計從的父親被人這般讨論，的确不容易接受。但是不管用多長的時間，只要能讓這孩子明白，蘇問雪不是好人就行。

他有耐心陪着蘇玄青慢慢知道真相。

現在想來，蘇問雪不讓讓蘇玄青出玄虛宗，也是不想他在百姓口中，被暴露本性。

公道自在人心，褚雲向來相信，清者自清。

他問心無愧，從未做過對不起人族之事。

蘇玄青腳步越加快速，不看周圍吃食，不進店鋪游玩，撞到路人還瞪眼兇人。

褚雲只好在身後幫他不停賠禮。

看這情形，生這麽大的氣，蘇玄青應該是信了車夫的話，卻很難接受。

這是好事兒。

這孩子走到了廟會盡頭，兩側已然沒了小商販，只有偶爾來去的幾個行人。

蘇玄青看着眼前的幾條土路，忽然蹲在交叉口上，拿起來一塊石頭用力亂畫。

“我爹不會亂殺人。”他嘟囔一句。

忽然他眼前出現一雙黑色鞋子。

接着他的衣領被褚雲拽起。

他一下子被迫起身，看到了眼前人是白夙風。

“快跑小白！”蘇玄青他一驚，反應很快，拉着褚雲就要跑。

“少宗主，我不是來帶你走的。”白夙風看着褚雲，開口阻攔。

褚雲滿眼戒備，假意做出随時會要了蘇玄青命的動作威脅白夙風不要靠近。

剛才蘇玄青蹲下去的時候，褚雲已經發現了白夙風和他身後諸多弟子。就待他要撈走蘇玄青的時候，白夙風忽然揮手，讓承柒宗弟子們紛紛退遠，并收起劍。

褚雲不知他為何這樣操作，便靜觀其變。

白夙風當時發現蘇玄青被褚雲緊緊跟着，先是躲起來，準備伺機而動。

他打不過褚雲，不能貿然沖出去。

待他再看一會兒，發現平時煞氣很重的褚雲，手裏拿着栗子羹，用一種老父親的心疼神色看着蘇玄青，心下當時一愣。

什麽情況？

大妖看蘇玄青的眼神比蘇問雪那親爹看蘇玄青都慈愛。

白夙風又看到褚雲手裏的栗子糕，還有蘇玄青嘴角的栗子糕渣渣，心下就更驚了！

大妖還給少宗主買吃的？

虧他還一直擔心少宗主落到褚雲手裏，會遭受非人折磨。

他又看了看褚雲盯着蘇玄青的神色，确實溫軟心疼，那不是能裝出來的情緒。

況且，在蘇玄青後邊，他裝這些有什麽用。

白夙風便看出來，大妖沒有要傷害少宗主的意思，于是他探出身子，讓褚雲發現自己。

褚雲當時已經做出要即刻帶走蘇玄青的動作，只是白夙風主動差退弟子的舉動，讓他明白這人不是來打架的。

可是就算是和平來談，他也不會讓白夙風帶走蘇玄青。

卻不想，白夙風說了句，并不會帶走蘇玄青。

褚雲和蘇玄青皆是一愣。

白夙風看着少宗主如此親昵抱着褚雲，心想這孩子不會被大妖哄着失了身子吧。

而且他口中喊的是小白，看來并不知道褚雲身份。

不然他那麽怕蛇，豈會這樣抱着人家。

“我……”白夙風一時間情緒很複雜，“你們……”

“很清白。”

“親過了！”

兩人異口同聲。

然後對視一眼。

蘇玄青立馬不幹了，“你都把我親哭了，還扒光我穿衣服跟泡澡，你還覺得你很清白？”

褚雲：“……”

白夙風：“……”

“呃……咱，借一步說話？”白夙風對褚雲說。

褚雲稍作遲疑。

“我不會趁機讓人帶走少宗主，我也不想讓他回玄虛宗。”

“為什麽？”蘇玄青不懂。

“你還小，說了也不懂，我要跟小白公子說點事兒。”白夙風說，“你乖乖在這等着。”

褚雲見他對蘇玄青态度，俨然一副親爹模樣，絲毫沒有情愛之意，心裏十分暢快。

“蘇玄青，一定要等我。”他決定聽聽白夙風要對他說什麽。

“你們兩個又不認識，神神秘秘背着我要說什麽？”

“那你就別管了。”白夙風不讓他跟着。

“哼！”蘇玄青跺腳，“你們兩個讨厭！”

不聽就不聽，誰稀罕！

白夙風和褚雲走遠，他先是質問：“你是想利用感情，讓蘇玄青因為你去敵對蘇問雪？”

“我還做不出這等下作手段，是他先親我，我情期難控，确實欺負了他。泡澡是因為離魂排瘀，不得不脫，其他，我沒做什麽。”褚雲光明磊落，“你可知這孩子離開玄虛宗後，無意中對我說了多少他并不開心的事，皆是蘇問雪造成。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憐，我跟蘇問雪之間的恩怨，不會加在他一個無辜孩子身上。”

白夙風覺得這大妖如此明事理，比蘇問雪強多了。

他看了看褚雲手裏的栗子糕。

“我有閑錢，想給他花。”褚雲回頭看蘇玄青，“他這個年紀，就該玩樂。”

“從未動過殺他之心？沒想過用他威脅蘇問雪？”

“動過，想過。”褚雲坦蕩，“仇敵之子，理應不該讓他好過。”

“那你現在……”

“我做事向來随着自己性子，他不是濫殺無辜不分黑白之人，我何須殺了他給自己造業障。”

白夙風想了想他說的話，莫名覺得可信。

“我們承柒宗……”

“一直與妖族争鬥不深。”褚雲慢條斯理，聲色疏離，但褪了許多冷意。

他知道，白夙風偷偷對戰場上的小妖們救治過，讓承柒宗弟子們給受傷小妖塞過靈丹。

這人一直不主張殺戮。

“承柒宗主要以煉藥聞名，功法并不精深。每次大戰，蘇問雪硬要你們也去，意圖明顯，只是為了用你們的藥救玄虛宗受傷弟子。”褚雲直白。

他與人族對戰百年，沒有什麽看不透的事情。

承柒宗被玄虛宗壓着，也不敢違抗。

再加上蘇玄青将他點撥開悟，修為突飛猛進之後，白夙風基于對蘇玄青的恩情，也不會反抗蘇問雪的任何不合理要求。

況且，他也沒實力反抗。

所以褚雲都會交代妖族，與人族開戰之時，盡可能避免傷害承柒宗之人。

白夙風自然也知道褚雲對他宗門的照顧。

他們之間一直都存在着很難以理清楚的敵對又互相照顧的關系之中。

他提點白夙風：“秦牧舟親眼所見，蘇問雪會邪術，能吸納別人修為。他并非背叛玄虛宗，而是差點被蘇問雪強行吸走所有修為，奄奄一息之中和我手下狼妖聯手，逃走了。”

白夙風眼中詫異，他對褚雲拱手感謝：“我一定會多加小心！”

“你如此坦誠，我也告訴你，我出來尋找蘇玄青，不想他回去玄虛宗，是因為蘇問雪待蘇玄青并不疼惜。”

褚雲眼神劃過一道冷寒：“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狼妖在大獄中，親口聽見蘇問雪說，他養蘇玄青這麽大，只是為了他體內先知金丹。”

“先知？！”白夙風不可思議！身體都輕輕顫了一顫。

古書有雲，先知金丹通曉萬物，預知萬事，承天地靈力，取之不盡，源源不絕，屬天下命脈。

得之，為天地之主！

可先知金丹，很難凝結，古書記載，也只是傳說罷了。

大家傳來傳去也就忘了，從來不會有人相信這個東西真實的存在。

白夙風實在是震驚無比。

“怪不得二十一年前，向來瞧不起我承柒宗的蘇問雪忽然找到我，問我要走了曲蘭子這種罕見草藥。”

褚雲捕捉到了秘密的開端。

“白夙風，我願意以任何代價，交換關于蘇玄青的一切事情。”

白夙風看了一眼遠處百般無聊等着他們的蘇玄青，眸中盡是氣惱，“蘇問雪，真不是人！他竟然藏着這麽大一個秘密！”

他瞧着褚雲那關心神态不似作假，卻想不通這大妖為何會待少宗主這般好。

“我們在此地，過于招搖。”今天是他這麽多年跟楚雲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話。往常在戰場上，承柒宗和妖族盡量不互相傷害，卻也不會聊什麽。

褚雲短短幾句話，皆是實事求是，并非奸惡之人，讓白夙風覺得他信得過。

褚雲知道他這是要說出一切，心下十分舒暢，“稍等，我們尋個地方詳談。”

他磕了磕珠子，讓狼妖安排那場戲。

先給蘇玄青看一看真實的蘇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