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猜來猜去

此時天幕落滿紅霞, 褚雲将白夙風帶入靈夢島中。

眼前一片盛夏繁花美景與屏障之外的料峭寒春截然不同。

一只毛頭毛腦的小豹子忽然猛地從草中跳出來。

“呦呵！這小家夥，吓我一跳。”白夙風沒想到這島可是不小。他沒進來之前，看到的只是一塊小小石壁, 很不起眼。

蘇玄青看到小豹子，蔫噠噠的人才恢複一點靈動，他跳下褚雲的懷抱, 抱着小豹子一個人走遠。

“讓他自己待一會兒吧。”褚雲看着傷心的人，很是心疼。

“也不知道以後的事兒該怎麽告訴他。诶，妖尊，你這屏障做得可太隐蔽了, 沒人能發現。”

“不是我做的屏障，是一只妖靈死在這裏，我看到屍體，将就它葬了。這靈夢島一切，皆是妖靈身體和靈力所化，常年入夏, 氣候去很适宜。”褚雲對他說，“叫我褚雲就行。”

他向來不需要這些架子。

“原來是這樣。”白夙風拱拱手, “那我就不講那麽多禮節了。”

同樣是尊主, 蘇問雪可以把身份端到天上去，對比之下，妖尊褚雲雖然看起來冷厲，實則很是随和。

“妖靈死後仍有殘餘靈識，一部分靈跟着我回去妖族我也不知。後來我發現這靈力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就用它做了妖族入口的屏障。”

白夙風恍然。

“怪不得蘇問雪這幾十年再也找不到妖族藏身之地, 想攻打都有心無力。”白夙風推了推時間, “他找你們妖族入口, 找了有二十年了吧。”

“嗯，差不多。”褚雲說，“為了感激妖靈護佑我族人，我每年都會來這裏小住一段時間，算作陪伴。”

妖尊如此有心，是有大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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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就不太明白蘇問雪為什麽要追着妖族一直打，現在就更不明白了。

這種好妖，換作他是天下第一盟主。主動跟人家結交，都巴不得呢。

他看着周圍美景，點點頭，“是啊，這裏鳥語花香，妖靈身雖死，卻在用另一種方式延續生命。”

簡單閑聊幾句以後白夙風切入主題。

“你們妖族應該對妖神更加了解，蘇玄青體內既然藏着一顆先知金丹，源頭會不會在你們妖族？”

“我任妖尊近千年，并沒有見到妖族有誰飛升成妖神。我未做妖尊之前，妖族小妖非常散亂，修煉也都不得章法，也沒有聽說出過妖神。”楚雲想不通，這顆先知是哪裏來的。

“那如果是在很久之前出了妖神呢？妖成神後，就要去往神界生活，一般很難見到。”

“只有這個可能。”褚雲暫且認同。

他分析，“這個妖神二十一年前，跑到人間來，把先知金丹給了蘇玄青？難道因為壽時将盡，找個天資不錯的人，繼續滋養金丹？”

“為什麽是二十一年前？那時候蘇玄青才出生，一個嬰兒能擁有什麽天資？”白夙風覺得時間應該不對。

“蘇玄青對我說，他自出生體內就有一顆金丹，而後他自己又結出一顆金丹。”這個時間可不是他自己亂猜的。

白夙風聽後，想不明白。

“那先知，脾氣如何？據說這東西認主，除了對他認可的人，誰也不搭理。”他問。

“倒是理我了，然後再怎麽問都不回應，确實不是什麽溫和的性子。”但凡那金丹能跟褚雲聊上一聊，他也不用跟白夙風在這裏亂猜。

“诶，對了！”白夙風一拍手，他說，“先知既然能跟你說話，平時應該也會跟蘇玄青說話，那蘇玄青應該知道先知的來歷。我去問問他不就行了。”

褚雲聽了他的話，卻緩緩搖搖頭，“我瞧着蘇玄青的樣子，好像并不知道他體內的金丹是先知。”

“不知？”

“他沒什麽防範人的心思，傻乎乎的什麽都往外說，如果他跟先知說過話，早就該告訴我了。”

“那不對啊！”白夙風想不通，“你可知我們承柒宗的曲蘭子是什麽藥材嗎？”

褚雲看他一眼，問：“跟先知有關聯？”

“對。我是在一處險象環生的懸崖璧山，發現了一株小芽，覺得它樣子少見，出于好奇才冒險把它摘回來。養它一年後，我才在古書殘頁中，看到了一個跟它幾乎無差的絕跡藥材，就是曲蘭子。這東西，是妖神最佳補給品，它能滋養先知。”

白夙風說：“古書上記載，妖神要經歷萬年修行，才有可能凝結先知。但是先知最後無法人言，便是凝結失敗，突破不了就會跌入普通金丹境界。而曲蘭子，能讓初期先知穩固本元，必成境界。”

褚雲慚愧，他一個妖，卻從未了解過妖神的任何，還不如一個人族知道得多。

“你可知這曲蘭子又是怎麽形成的嗎？”白夙風提到這些神采奕奕，侃侃而談，也壓根不等褚雲回應，自顧自地說着，“曲蘭子是由上一任先知完成使命後落地生根，只為哺育下一個出世的先知。可是曲蘭子能否和先知有緣分相見，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皆是古書記載？”

“對。”

“古書哪來的？”褚雲在妖族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古書。

“你懷疑這是杜撰的？”

“我只是猜測蘇問雪給蘇玄青每月喝下的湯藥裏，讓你加了曲蘭子，他想加速先知凝結。但是蘇玄青體內金丹并不會人言，所以，這曲蘭子他喝了二十一年，好像沒有作用。”

想到這個，褚雲就很氣，當年蘇玄青還是嬰兒的時候，蘇問雪就他灌這麽苦的湯藥喝，簡直是畜生！

“啊，對！就是這樣！蘇問雪二十年前突然拜訪我承柒宗，當天就要走了一片曲蘭子的葉子。我從未對別人說過這株藥材是什麽，功效是什麽，這曲蘭子對我們人族金丹沒有任何功效，所以就給他了。”

“他是認得曲蘭子，拿走一片葉子想要新中出一株？”

“應該是這樣，不過曲蘭子本身是上一個先知，并不屬于植物，不可能再種得出來。”

褚雲倒是好奇起來：“他那跋扈性子，自己種不出來沒有強取豪奪？”

“奪了，但是曲蘭子總能自己回到承柒宗。蘇問雪只好放棄，這才與我們一直有所來往。”白夙風說，“我心知肚明他何企圖，但我從未想過是因為玄虛宗有先知存在，才讓蘇問雪這麽在意曲蘭子。我一直以為，蘇問雪是霸道慣了。而且他跟我說，這曲蘭子能讓自生下來就身體不好的蘇玄青愈加健康。所以我每個月都會用曲蘭子搭配其他補身體的藥，熬上一大碗，送過去。”

他說完，就發現褚雲看自己的眼神十分怨念。

得，這是心疼了。

白夙風頭皮一緊，趕緊解釋，“我這些年也是為了玄青好啊！我是真的以為他身子虛弱，蘇問雪常年把他雪藏，誰知道那孩子到底怎麽回事？”

“那年他點撥我的時候，蘇問雪讓他帶着面紗，說什麽防風，我自然覺得他就是身子骨弱嘛！”

“所以你那本古書的記載并不準确，蘇玄青體內金丹被曲蘭子滋養了二十一年，沒有成了氣候。”褚雲神色不悅，“好端端的一個人，也要被這些藥湯子給染苦了。修仙人若真是身子骨弱，靠喝藥能頂多大用處？還不如直接渡靈有用。”

言下之意，他怪白夙風都不過過腦子，想想其中關竅。

“诶，我跟你說，我還真問過蘇問雪這個事兒！”白夙風覺得自己很冤枉。

褚雲哼了一聲，“問了也是白問。”蘇玄青并沒有因為他問了，就停止被喂藥。

“是是是，我錯了，”我讓你心上人受苦了，白夙風惹不起動了情不知道，護犢子要發飙的大妖，他說，“可我當時人微言輕，蘇問雪說蘇玄青體質粗凡，并不适合修仙，直接渡靈，孩子撐不住。”

“我當時真信了！”他現在也是後悔不已。

孩子這麽多年吃到嘴裏的苦，他也是難辭其咎啊。

“這種話你也信？他蘇問雪何等天資，生出來的孩子怎麽會是平庸之輩？”不過說完這句話，他與白夙風對視一眼，似乎同時想到了什麽，“蘇問雪的修為有可能都是吸納別人，也許他才是平庸至極的那一個。”

所以天賦極佳的蘇玄青……

白夙風倒吸一口涼氣，“如此說來，蘇玄青這般天資仙骨，不可能是随了他爹。”

“倒是不知他娘是何方神聖，難不成是妖神？”褚雲大膽猜測，他問白夙風，“我從未知道蘇問雪與誰成親，得知他有孩子也蘇玄青點撥你那一年，突然就十八了，我還覺得有些稀奇。白掌尊可知蘇玄青的娘是誰？”

“我不知道。”白夙風搖頭。

“你不知道？”

白夙風說，“我真不知道。當年他來問我要曲蘭子的時候，提到已經有了孩子我也很詫異。蘇問雪說，他一次醉酒後，跟一個有些癡傻的少女做了那事。這女子無親無故，他要負責，就把人養在玄虛宗，但是誰也沒見過女子。據說她生完蘇玄青，人就過世了。我當時以為蘇玄青天資愚笨是随了她娘親。”

“怎麽過世的蘇問雪可曾對你說？”

“那倒沒說。”

“如此可恥，”褚雲雙眸冷寒，“他對蘇玄青說，是我将他娘活活咬死，每次蘇問雪都要拿着他娘親慘死的事，讓蘇問雪聽話。”

白夙風沒想到蘇問雪竟然會這樣對待蘇玄青，“怎麽可以在孩子面前反複提及未曾謀面的娘親，這本就是極其殘忍之事，他竟然還編出他娘慘死的假話，次次紮那孩子的心？簡直不是人！”

“這二十年他在玄虛宗到底過的是什麽日子！我都不敢想！”他很生氣。

“若不是每一天都不開心，他也不會被逼得跑出來。”褚雲慶幸，這孩子還沒有失去自我，沒有被蘇問雪控制，還知道出來任性一回。

那以後就好好任性吧，再也不要回去！

褚雲有能力養他一輩子。

“不對！”褚雲想起一件事，他對白夙風說，“秦牧舟告訴我，蘇玄青喝下湯藥後，會昏過去。你的藥為什麽會讓他昏過去？”

他帶着滿滿質問。

哎呦，白夙風被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吓得膝蓋發軟。

這我太護了，難道他就不冤枉？這分明都是蘇問雪的錯嘛！

“昏過去？我的藥就是明明白白補身體的藥，怎麽可能讓他昏……”白夙風還沒解釋完，忽然一嘶，“是蘇問雪換了藥！那我熬的藥，他給誰喝了？”

“等等！”白夙風問褚雲，“蘇玄青出來多久了？蘇問雪他可是一聲沒吭，要不是昨天狼妖押着他去了玄虛宗大獄，我們壓根不知道蘇玄青被你抓，啊不是，被你養起來了。”

“我不知道他出來多久，但我遇到他，十天了。”

“可三天前，蘇問雪還讓我給他熬藥了！”白夙風覺得自己真是不值得，“這麽多年他讓我給蘇玄青熬藥，其實就是在掩蓋他要坑害蘇玄青的真相？回頭蘇玄青要是出了什麽事兒，他全推在我身上，自己一身幹淨是嗎？我現在很想知道他這麽多年，到底給蘇玄青喝什麽，傷不傷身體？”

怎麽會不傷身體？

褚雲神色凝重，臉色極差，“我想，是金丹幫蘇玄青擋了藥性，它需要不斷自我修複，才一直無法凝結成真正的先知。所以這麽多年，蘇玄青從來沒跟它有過任何交流。它能出現在我眼前，應該是這個月沒有湯藥壓制了。”

“天啊！”白夙風全身起了一層冷寒，“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那這個蘇問雪真該千刀萬剮！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麽下得去手！”

“白掌尊，去拿曲蘭子，我們自己試驗他對先知到底有沒有滋養作用。”褚雲神色冷凝。

“對，對對對！”白夙風拱手告辭，“我這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