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曲蘭子
“蘇玄青, 我不是!”褚雲想撒謊。
他朝着蘇玄青走一步。
蘇玄青卻顫着手舉起劍,他的腿早就軟了,壓根忘了走路, 他真的很怕蛇!
小白怎麽會是妖尊褚雲呢?
他完全無法接受!
這是除了自己親爹以外,他最最最相信最最最喜歡的人啊。
他害怕的情緒裏卷着不願意相信,他長這麽大, 就任性過這一次,就違背他爹這一次,卻喜歡上了人族的死對頭,妖尊褚雲?
他心中一股悶火, 卻因為怕蛇,發不出來。
“你不要碰我!不要過來!我……”蘇玄青想到自己這段時間跟褚雲親親貼貼,所有的感官回憶都變成了冰涼的蛇鱗。
毛骨悚然,全身顫栗!
讓他如癡如醉的親吻,竟然是蛇信子!
他覺得口中寒霜驟起,全身一陣陣的發緊發硬。
蘇玄青劍劍都無法握住, 腦海中可怕的一幕充斥,他忽然非常抗拒得抓着自己的喉嚨, 一下重過一下, 很快就出了血。
“蘇玄青!”褚雲被他的舉動吓壞了,可他卻不敢上前,他一步一步退後,焦急說着,“我不過去,你不要怕!不要傷害自己!”
蘇玄青的血很快染紅了衣領, 他跌坐在地, 傷心不肯相信的情緒超過了他的害怕。
“不要, 不要蛇……”蘇玄青被血嗆到幾乎無法說話,暈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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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老龜還沒有看明白事态發展,他問:“蘇玄青?就是您那個死敵的兒子?尊主您為什麽不殺了……啊!呃!”
他話沒說完,褚雲便賞了他極重一掌,“讓你滾聽不懂嗎?”
褚雲咆哮,殺機頓生,“今日蘇玄青若是出了任何事,我讓你龜妖一族,統統陪葬!”
老龜被褚雲一掌打翻入水,掀起一片巨浪。
“妖尊息怒!妖尊息怒!”他重傷吐血,在水裏掙紮起身,跪在岸邊,懼怕不已。
他從未見過妖尊生過這麽大的氣。
褚雲抱着暈死的蘇玄青,心尖鑽心得疼。
他滿身怒火,踢着老龜斷劍,沖入他身前地面。把老龜吓得跪着連連後退幾步,驚聲求饒:“妖尊留我一命啊!”
“從此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褚雲再次把斷劍飛沖至老龜眼前,老龜被強悍靈力逼迫,迅速退回水中,翻攪水浪之中,老龜內丹被吸出。
“妖尊!你不可以這樣對待我!我可是萬年老龜,我比你存活的時間都要久遠!你豈可為了一個人族,毀我修為!”
老龜聲色悲怒,奮起反抗,“你如今情期壓身,動不得太多靈力!我不一定鬥不過你!”
他伸手抓回自己內丹,沒入丹田後,兇狠撲上來!
“你區區一條千年白蛇,壓我一頭做妖尊,我本也不是很服你!只是老龜我安于現狀,不與你争什麽!我一心一意奉你為主,救駕還救出來錯了?哼!我看出來了,你喜歡上了宿敵之子,簡直是笑話!天大的笑話!今天,就讓我為妖族整肅內亂!”
老龜說罷,雙目兇色,彎腰撿起兩節斷劍,将它們修補,狠狠朝着褚雲劈砍下來。
霎時雲卷滾滾,水浪瘋狂。
褚雲無心與他浪費時間,蘇玄青的喉嚨處已經被他抓得血肉模糊,需要緊急救治。
“情期動用靈力,最壞的結果,就是入魔。做妖做魔,于我來說,只是一個身份。你若如此找死,我也不必留你!”
以前他沒有跟蘇玄青親吻過,情期動用妖力,會有八成入魔概率。可現在,他體內有不少蘇玄青驚慌失措下被褚雲掠奪過來的先知靈力,他覺得自己可以賭一下,他不會入魔。
蘇玄青丹田內,微微紅光閃爍。
疲憊不堪的先知感覺到了蘇玄青受傷,但它自己的情況似乎也不樂觀。
先知修複好了秦牧舟的金丹,耗費應當很大。
可眼下情況,蘇玄青岌岌可危,褚雲顧不得先知,他只要蘇玄青安然無恙。
“請你再撐一下,我去拿老龜萬年內丹,給他補給!”
褚雲把蘇玄青靠放子樹邊,掌中化出一條白鱗長鞭,卷住老龜砍下一劍。
那劍瞬間碎成幾塊掉落在地。
“你!”老龜虎口被他震裂一道血口,接着手骨傳出清脆斷裂之聲!
“啊!”他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半只手也跟劍一樣碎成幾塊,後知後覺痛感讓他喊出聲。
“修為高低與你存活多久,有何幹系?”褚雲怒目,戾氣沖天,他全身衣衫獵獵飄動,靈力大震,引得水中浪潮不停。
又是長鞭一道,老龜躲閃不及,被卷住脖子,霎時呼吸困難,雙目翻白。
“妖……妖尊……”老龜懼怕,他不想死,死死扣着白鱗長鞭求饒,“老臣,再也,再也……不敢以下犯上了!求!求妖尊……饒命啊!”
“饒命?”褚雲把巨大的老龜卷至自己身前,鋒利鱗片割開老龜脖子,頓時血流如注。
他厲聲質問,“你是故意讓蘇玄青知道我是誰!”
“是……是!”老龜不敢不認,“人族與妖族……勢不兩立,妖尊如此在意一個人族,我看不下去!”
老龜脖子汩汩冒血,說話屢屢被嗆。
“老臣知道錯了!妖尊想要喜歡誰,是您的權利!”老龜苦苦哀求,“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傷蘇玄青者,不論輕重,皆要死!”褚雲勒緊長鞭,眼中豎瞳發狠。
“是他!呃!”老龜掙紮,“是他自己抓破喉嚨,與我,與我無關!”老龜不想死得這麽冤枉。
“呃!”
褚雲沒有給他再說半個字的機會,伸手掏出老龜萬年內丹,長鞭再次收緊,送他歸西。
扔下老龜重重屍體,他化作一只巨龜後,緩緩褪去內丹靈力,縮小至一個西瓜大小,被翻湧水浪卷入水底。
褚雲趕緊把內丹揉碎成粉,急得手都穩不住,灑在蘇玄青傷口至深的脖子上。
他丹田處的紅光微弱,撐得很辛苦,待褚雲返回,先知一下子陷入沉睡。
“多謝!”褚雲知道先知用自己微弱的靈力,給蘇玄青止住了血。
萬年龜丹讓蘇玄青的傷口迅速愈合,褚雲這才稍微安心。
他很想知道,蘇玄青近距離看到蛇,為什麽會出現自我傷害的情況。
而且,還是喉嚨這個地方。
他有非常不好的猜測。
褚雲直接把人帶回妖宮,既然身份都被戳破了,他還藏着掖着做什麽。
靈夢島上沒有伺候的小妖,很多事他這個妖尊都不會做,他不想讓蘇玄青跟着自己吃不好睡不好。
他差遣狼妖,把前去靈夢島等他多時的白夙風也帶回妖宮。
白夙風聽褚雲一番話,心疼極了蘇玄青。
“曲蘭子?”褚雲問他要。
只要先知能夠維持,蘇玄青的生命才随時有保障。
“我給你帶來了。”說着,白夙風攤開手掌,紫色淡光閃爍,一株細長如同含羞草一樣的草藥出現,頂端葉片上,綴着白色如露珠一樣的花蕊。
它緩緩變大,有半個手臂大小。
“這是一整株?”褚雲沒想到白夙風會如此舍得。
“對!我連根給它起了。它聽得懂我說什麽,一開始我拔它,它不動,我就告訴曲蘭子,我要帶它去救先知,它就出來了。”
白夙風說,“我估計,它也是想親自過來看看,要是我騙它,曲蘭子八成連我承柒宗都不回去了。”
他問曲蘭子:“我沒騙你吧,你自己探查探查,那蘇玄青小宗主的身體裏,是不是有一顆奄奄一息的先知?”
曲蘭子離開白夙風手掌,卻沒有去看蘇玄青,而是飛出了褚雲的內宮。
“诶!怎麽跑了!”白夙風大驚,沒有曲蘭子,先知短時間內恢複不了!
褚雲即刻拉下一方屏障,阻攔飛速沖出去的曲蘭子,可強悍妖尊的實力,竟然對曲蘭子毫無作用。
他們眼睜睜看着曲蘭子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沖向妖族深林。
“快追!”褚雲焦急飛身,登時妖力大動,使得整個妖族都收到命令!
頃刻之間,天幕之上出現各種小妖大妖,左右圍截曲蘭子。
白夙風看着奇形怪狀的各種猙獰妖族,有種他此刻正在跟他們交戰的錯覺,還是孤軍奮戰,他多少有點不敢往前沖。
便緊緊跟着楚雲飛,可實力跟不上,很快被遠遠落在後邊。
他只好扯開嗓子喊,“曲蘭子你忘恩負義,要不是我在懸崖處把你摘回來,好生養在現在,你早就枯死了!”
“古書上記載,曲蘭子不就是要滋養下一任先知嗎?你跑什麽?”
曲蘭子遠遠把褚雲甩在身後,聽見白夙風說他忘恩負義,嗖一下從褚雲身側返回,用葉子啪啪給了白夙風兩下,又嗖一下在褚雲身邊飛走。
褚雲:“……”
很好,他伸手兩次都沒抓到一棵草,妖尊的面子今天是全丢沒了。
“你若肯救蘇玄青體內先知,我可以用任何條件作為交換。”他徹底不要妖尊的身份了。
整個妖族不免唏噓,他們尊主發個情,把宿敵之子給發回來了。
這才出去多久?能有半個月?就甘心情願為這個漂亮的人族做什麽都行了?
很多妖理解不了。
褚雲任妖尊這麽多年,後宮一直空置,誰往他身上多個心眼子都會被他發現,誰也沒能成了正主。現在可好,妖後的位置,得給人族騰位置。
他們不免心裏難以接受。
畢竟蘇玄青他爹蘇問雪這些年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小妖,給妖族添了多少不該有的罪責罵名。
他們妖尊喜歡誰也不能喜歡蘇玄青啊!
曲蘭子靈活在衆妖身影裏穿梭,任誰也抓不到。
白夙風又開始數落它:“見死不救非君子!先知它都快不行了!”
可曲蘭子充耳不聞,極速穿梭在群妖之中,它飛到妖族邊緣之地,忽然懸在空中不動了。
褚雲遲遲追來,揚手讓衆妖停下,不要去抓。
他見曲蘭子全身葉片都在輕微震顫,發出如蜜蜂飛舞之時的嗡鳴聲,好似在跟什麽交流。
這裏是一面光滑如鏡的高大石壁,擡頭不見頂,左右無源頭,沒入濃濃雲霧之中。
褚雲自出生,妖族邊境便有這一塊石壁,多年來一直冰寒發着霧氣。幾乎沒有小妖到這裏來,除了夏日酷暑,大家才願意過來這邊涼快一下。
不過更多小妖是把石壁敲下來一塊,帶回洞府,用來納涼。
石壁取之不竭,敲下去的一處,隔幾天就恢複平整。
曲蘭子震顫着身體,忽然轉了方向,對着褚雲。
褚雲猜測它的意思。
“石壁對你有益?”
曲蘭子左右晃了晃。
那便不是。
他又猜測:“對先知有用?”
曲蘭子猶豫一下,上下一晃。
“來人,取石!”褚雲下令。
曲蘭子又左右晃動。
褚雲便揚手,讓小妖返回。
“那是何意?”
曲蘭子好像在考慮,然後它擺動葉片,還自己吹了一陣風,橫着躺倒,擺動起來。
褚雲:“……”
看不懂,他看向白夙風。
白夙風擺手:“我養曲蘭子怎麽多年,可從來不知道它有神識,我以為它只會在玄虛宗回來承柒宗罷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它想表達什麽意思。”
曲蘭子看着兩個笨家夥,好像嘆了口氣的姿勢,然後整株草藥貼在冰寒光滑的石壁上,很快葉片上就結了一層霜。
凍得不行,它趕緊離開,又做了和剛才一樣的橫躺動作,吹起小風擺動葉片。
褚雲蹙眉,對衆妖說:“誰能猜到曲蘭子意圖,重賞。”
重賞之下,衆妖紛紛開口。
“你想游水?”
曲蘭子搖頭。
“你想撈魚?”
曲蘭子搖頭。
“你要放紙鳶?”
“想去雲端?”
“想被風吹?”
“想睡覺?”
曲蘭子通通說不是。
“想開屏?你想看孔雀開屏?”一只孔雀大妖,瞬間生出漂亮的藍色長尾,唰啦啦擺開,美麗無比。
曲蘭子看着孔雀躍一跳!
“诶!我猜對了!”孔雀得意。
褚雲不懂,它飛這麽遠,跑到這來就為了看孔雀開屏?
簡直任意妄為!
曲蘭子飛到孔雀跟前,二話不說拔下他一根翎羽,疼的大妖嗷嗷叫喚。
“怎麽還動粗啊!”
曲蘭子不理他,兩片葉子抱着翎羽飛到褚雲面前,一直用翎羽打褚雲的衣服。
褚雲實在不懂,伸手去接翎羽,曲蘭子跑遠,搖頭。然後它又在衆妖裏來回奔波,不停拿着翎羽打人。
反複幾次後,褚雲看出來它的規律。
他返回妖宮後,聖袍自動加身,是一席拖尾銀白色長袍。他觀曲蘭子所打之人,皆是白衣。
于是問它:“白色?”
曲蘭子狠狠上下晃動。
對了。
“什麽白色?”褚雲又問。
曲蘭子兩片葉子使勁兒晃着自己手中藍色翎羽。
褚雲:“白色孔雀翎羽?”
他馬上吩咐,“白孔雀妖,過來開屏!”
滿足它,必須滿足!
白孔雀們紛紛飛來,齊刷刷開屏。
漂亮得不像話。
白夙風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壯觀的場面,今兒個沾曲蘭子光了。
曲蘭子看着他們,定在空中,又在考慮,它先是點頭,後又搖頭。
它并沒有被眼前漂亮的場面兒吸引住,反而好像很不開心。
這把褚雲弄得很惆悵。
到底要看什麽?
曲蘭子丢下葉片中的藍色翎羽,又拔下一個白孔雀的翎羽,抱着飛到石壁上,又飛回來褚雲面前,躺倒,吹風,帶着翎羽一起擺葉片。
褚雲:“……”
它到底要說什麽。
為什麽先知能與他意念交流,同樣為神族産物的曲蘭子卻只能比劃。
他揉了揉眉心,惆悵不已,他下令,“繼續猜,猜對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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