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你倒是親我
原本熱鬧的集市上, 被褚雲強大氣場壓得無一人敢喘個大氣兒。
這個世界是燥熱的夏季。
可現在人們感受到自己猶如身在冰窖,褚雲掃過去的每一個眼神都讓他們渾身寒顫。
不過,剛才, 這裏可不是這般安靜和諧的景象。
他們叫嚣的可厲害了,完全沒有把褚雲這條神龍放在眼裏。
那幾個在海邊欺負小龍人的孩子們也在。
領頭的孩子本來添油加醋地跟他爹告狀,說海裏的龍欺負他。
大家氣呼呼地拿着農具要去海邊讨說法。
“我們給他們那幾只破龍蓋廟上香, 不就是為了維持他那點神力,不然誰稀罕拜他。”
“就是啊,指望着我們存活,還這麽不知天高地厚!”
“但凡我們能夠吃香火就能漲靈力, 何須供奉這沒用的龍?”
“今天不給他點教訓,他就不知道人族的厲害!”
人們氣焰嚣張,嘴臉醜惡。
“呵。”褚雲想到生前的自己,苦澀搖了搖頭。
是啊,他因人們信念而生,就要以人們信念而活。人族要是不信奉不供奉, 不給他香火,龍族會失去神力, 失去一切, 他會重新化作白紙上那條毫無生機的龍。
可那是他的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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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後複生,是依靠褚雲自己的意志力,脫離了人族的信仰,所以他現在不稀罕這些。
而他能夠生出情魄,所有的功勞都在蘇玄青對他真心相待。
面對這群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的人們,他無需客氣。
于是他用長尾把領頭的孩子卷起來, 扔在樹杈上, 挂着吹風。
“哇”一聲, 十幾歲的孩子,吓得大哭起來。
“這不是那條龍嗎?”人群中有人認出來褚雲,“可他的龍角怎麽沒了?”
“還長了一條蛇尾,這是怎麽回事?”
“你這依靠我們香火和信念才能活下的龍,竟然敢欺負我兒子?”一個男人長得膀大腰圓,雙眼怒瞪,他拿着一把鐵鍬就打了過來。
他才不管褚雲模樣有什麽變化。
蘇玄青靜靜看着,沒有出手,因為每次他替褚雲神魂出氣,都會導致褚雲受到更大的傷害。
可現在的褚雲不是這個世界的神魂,那男人的鐵鍬穿透了他的尾巴,流出血來,又很快愈合。
“這?”男人驚訝,又狠狠掄下鐵鍬。
褚雲依舊毫發無損。
“喲!原來長本事了!”男人把鐵鍬一扔,對着大家說,“咱們還用老辦法對付他!”
“對!這龍今天發了什麽瘋?竟然敢冒犯我們!快,大家一起對付他!”有人應聲。
大家的情緒很快被他們煽動,各個氣憤非常。
“就是,要造反了!”一個人拿着手裏的砍骨刀,比比劃劃,滿臉兇惡。
褚雲很想知道,這些沒有神力的人要怎麽掣肘一條神龍。
他見集市上的人們都紛紛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仔細辨別,皆是惡毒詛咒之聲。
“我再也不會供奉這龍了,他會失去我們所有人的信奉,死無全屍!”
“不為人族謀福,就沒有好報!七孔流血!”
“身體腐爛,腸穿肚爛!”
“鱗片掉光,龍骨碾碎!”
褚雲:“……”
他懷裏膽小的蘇玄青抓着褚雲求他:“不要和他們作對,你因為他們的信仰而生,也會因為他的詛咒而死。我不要你死,我們跟他們道個歉,他們就不會詛咒你了。”
他滿眼都是擔心着急。
“怕什麽?”他看着懷裏的人,讓他不用擔心,“你看,我一點事兒都沒有。”
褚雲心裏揪疼,這個蘇玄青,跟着自己的神魂,這般低微活着,太委屈了。
他不屬于這個世界,不會被這裏的詛咒傷害。
只是他感覺到剛剛和自己融合的神魂極其痛苦,他依舊能承載這些惡毒的話語。
“當着我的面,欺負我的神魂,真是活膩歪了。”褚雲眉目一厲,氣場驟然凝冰。他尾巴一掃,用尾巴尖把說話最惡毒的幾個人嘴巴打歪,鮮血不停。
霎時,白色光影極速飛閃,人群中頓時血點紛飛。
“哎喲!疼死我了!”
許多人不得不停下詛咒,捂着流血的嘴,哀嚎陣陣。
“你!”人群裏有人沒有受傷,氣焰仍舊很高,“神龍傷人!你就不怕遭報應?”
“報應?”褚雲冷笑,眸中戾氣陡升,“這話是替我說給你們聽的嗎?”
他道侶的爹是天道,誰會給他報應?
反而是人族做了這麽多傷害神龍的事情,逼迫神龍幫他們滿足所有的願望,最該遭報應的是他們。
這幾個世界裏的仇怨,都在等着褚雲去報應人族。
以前他因為信念被控制,無法反抗人族?執念也是如此,必須經受折磨,想來也并非自己一根筋,而是沒得退路可以選擇。
天道讓他提前死,其實是在救他。
這份恩情,他永念不忘。
說罷,他又是一尾巴擺過去,把嚣張之人的嘴巴打歪。
“還有誰要說廢話嗎?”褚雲一邊問着,一邊把看起來就不服氣的數十人挨個抽打一遍,各個都見了血。
不是掉了牙就是短了肉。
大家紛紛退後,不敢再嚣張什麽。
“倘若這世間只有我一條龍也就罷了,你們讓我生我沒得選,讓我死,我也不懼。只是後來我用靈力分化出那麽多龍子龍孫,他們繁衍生生不息,面對你們的詛咒,我不得不低頭,我總不能讓所有神龍都死在你們的詛咒之下。”褚雲想起來生前之事,不由得惱怒。
人們拿捏着他,要為越來越多的龍擔當,就必須次次對人族讓步。他們嘗到甜頭,越來越得寸進尺。
凡人可以依靠信念控制神龍,這值得他們吹噓到下一世。
褚雲要是知道自己死一次,就能脫離人族信仰,他應該早點死。
他懷裏的人從未見過這條龍能如此硬氣,眼裏帶着苦盡甘來的複雜情緒。
蘇玄青的這個碎片也是一道執念,他知道自己在等什麽,等的就是死後重歸的情魄。
那是自己主魂賦予褚雲一個全新生命的神魂,他将統領其他被人族控制了太久的神魂們。
他終于等來這一天,歡欣不已,也泣不成聲。
“傻孩子。”褚雲抱着他緊了緊,“是你把我從身不由己的深淵拯救出來,這份委屈,都哭出來吧。”
人群中有多半人被褚雲打得滿地找牙,話都說不出來,那些沒有受傷的人也不敢吭聲了。
而這裏還有一部分人并不願意參與詛咒,只是無力反抗這些惡人。
褚雲自然不會傷害這些善良之人,他向一個面善的老婦人問道:“可否讨要一塊栗子糕。”
“好好好。”老婦人早就看這些惡人不順眼了,他們不光依仗信仰欺負神龍,就連她也沒少受欺負。
今天她終于看到了惡人被收拾,別提多開心,她雙手捧着用油紙包好得熱乎乎的栗子糕,遞了過來。
老婦人還小聲說:“你不受他們的詛咒傷害可太好了,我天天偷偷念叨,讓你能夠自由。你為了我們做得已經夠多夠好了,是他們不知足。”
可畢竟像老婦人這樣願意給褚雲祈福的人并不多,信仰不夠多,抵消不掉那些貪婪之人的祈念。
“是啊。”褚雲示意老婦人把栗子糕給懷裏的蘇玄青吃。
蘇玄青拿着栗子糕,別提多開心。
“你這老不死的!竟然偷偷為他祈福?”一旁一個門牙都掉了的大漢,對着老婦人罵罵咧咧,還拿着手裏木棍要打人。
他現在不能依靠大家的力量一起對付龍了,難不成還收拾不了一個老人家嗎?
老婦人吓得趕緊跑了幾步,連連求饒:“別打我這老骨頭,可不要打我!”
“你這嘴,生來也是多餘。”褚雲眉頭一皺,竟然還敢當着他的面,如此猖狂,“真當我是什麽好脾性?”
他尾巴一甩,張開蛇鱗,鋒利邊緣伸進那大漢嘴裏,把他的舌頭割開一道深口,讓他此後再也說不了話。
人群中有一些善良無辜的老百姓默默叫好。
惡人們接連看到神龍真的敢傷人,且今天這龍得氣勢截然不同,舉手投足一言一語都透着巨大威壓,這讓他們從心底發怵,氣焰都不見了。
最主要的是,他們無論多麽齊心協力詛咒這龍,都沒有任何作用,也十分心害怕。
他們世世代代依照此法欺淩龍族,心知肚明自己做了什麽。
如今這法子失去了作用,他們面對擁有神力的龍,瞬間明白了什麽叫作後悔不已。
有人腦子轉得快,直接變臉,對褚雲嬉皮笑臉阿谀奉承起來:“神龍神龍,你可真是威武!您看,我可是好人!這麽多年,我都是受這些貪得無厭之人的脅迫,才會對你詛咒。剛才,我要是不聽話,他們也會打死我。”
他這戲做的太假。
“閉嘴。”褚雲不屑,冷冷瞥他一眼,尾巴微微擺動。
那裹着鮮血的白色蛇尾在陽光下十分滲人,那人生怕自己也被打傷,趕緊閉嘴,往後退了退。
“方才這人群之中,有很多人并沒有開口詛咒我,好人壞人我分得清。”褚雲的語氣壓迫非常,也十分沒耐性。
他對着在場所有人說:“從現在開始,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恢複集市,我要逛一逛。”
這幫人在這杵着,誰賣小玩意兒,誰做好吃的?
今天他要蘇玄青玩盡興了才行。
人們不敢不聽話,帶着傷返回到自己的店裏或者小攤位上,默默幹活。
“除了栗子糕還想吃什麽?”當褚雲問完這句話,懷裏溫柔得像小兔子一樣的人,赫然就變了。
醉得暈暈乎乎都帶着抹不掉的驕橫。
是他的蘇玄青來了。
“這場夢不會醒了。”褚雲要給他一切能給的,作為回報。
“我這條脫離不了命運禁锢的傻龍,能遇到你,也不知道什麽怎麽修來的福分。”褚雲感嘆,內疚又懷着莫大的感動。
蘇玄青勉強睜開醉醺醺的眼睛。
他歪頭想了想。
開口拉着長音,軟乎乎還有些吐字不清。
“我爹說了,當年是我太任性,偏不信自己沒法子讓一個沒有情魄的龍喜歡我。用着一股子無知的感情,全都撲在你身上了。”蘇玄青苦笑,“可是後來,與你相處久了,你對我也是真的好。那種……沒有任何情愛的好,也讓我喜歡得不得了。自從你跟我在一起,我說什麽你便做什麽,從來不會對我說一個不字,把我從頭到腳都照顧的很好。”
“我就想着,若是哪一天,你因為我,生出了情魄,那豈不是會對我更好。你會主動親親我,抱抱我,而不是每次都在我的要求下,讓我感覺不到我是個有道侶的人。”他紅着眼睛,“我就天天盼着這一天,我爹常說我,我是一個很沒耐心的人,我想發脾氣連我爹都不給面子。可我唯獨沒有對你發過幾次脾氣,因為我知道,你又不是故意不喜歡我。”
“你不喜歡我的時候都可以對我這麽好,我就想,我一定要等到你喜歡我,我要讓你對我更好。”他抹了抹眼淚,咬了一大口栗子糕,烏拉烏拉繼續委屈地說着,“你快對我好一點啊,你在這愣着幹嗎呢!一會兒我醒了,你又不見了。嗚嗚嗚嗚……”
褚雲看他哭得稀裏嘩啦,難受得不行,千言萬語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去安慰。
他欠下蘇玄青的實在太多了。
“你倒是親我啊!”蘇玄青看到褚雲眼裏都是焦急,又嘴巴笨笨不會說話,快要氣死了。
“不要管這裏都是人,我不在乎他們看我們親。”他從褚雲懷裏跳下來,拽着他的兩只耳朵讓他俯身下來,“快點!”
這個小霸王,真是可愛得要命。
他背着那麽多委屈,那麽多付出,卻還能維持這樣的心性,不怨不恨。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被他擁有了。
褚雲聽話,他拖住這人的頭,把腳下發軟的人攬在懷中,溫柔至極地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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