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原來如此

在他深情親吻在蘇玄青唇上時, 周圍的白光再次出現。

他恍惚想起來，這些一直如影随形的白光，就是自己的龍氣。

褚雲不光有着對魔族深深的怨恨對人族背叛的傷心執念, 他還有個更大的執念，是守護着蘇問雪。

他生前不懂情愛，沒有情魄, 卻想要跟蘇玄青在一起，最想做的，是報答。

受人欺淩的龍，在這個驕橫任性的天之驕子身上, 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作無所求的尊重，他的自尊在神域得到了極大的補給。

蘇玄青不會指使他做不情願的事，不會讓他做難以達成的願望。

蘇玄青會給他撐腰，神域誰看他一個眼神不太尊敬，都會被懲罰。

蘇玄青還教他，一定要學會對別人說不, 不要傻乎乎誰都幫。

褚雲覺得，跟蘇玄青在一起很開心, 他這一輩子都願意待在蘇玄青身邊, 對他好，一直好。

所以他在封印魔族的時候，更多對他好的執念散落在各個世界裏，用白光的形式保護着每一個蘇玄青的碎片。

“玄青，這些白光就是我要生出情魄的執念，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他看着這人迷離的眼睛, 擦掉那一滴滴淚, “我想起來了, 我想起來我為什麽不想複生，不想做龍了。”

周圍的村民也慢慢化作龍氣白光，不知從何而來的杏花瓣與白色交織，将他們虛虛實實地包裹起來。

景色很美。

蘇玄青伸手抓着花瓣，頗有些無精打采。

他已然醉得分不清這就是現實。

褚雲總會在夢裏對他說很多他想聽的話，可有什麽用，醒來皆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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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之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重入輪回，做一個人，不受人們信仰支配，不受人們信仰決定生死。我打算依靠自己的努力，好好修仙，終有一天，重返神域。我認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恢複自由身，我才能全部都屬于你。”

所以他不想再成為龍了。

褚雲摸着他心不在焉的臉，滿目深情。

蘇玄青神色遲緩地移動目光，看着他。

反應了一會兒他才說：“這麽多夢裏，你這次說的話，最合我心意。多說點，嘿嘿。”

他笑得很苦澀，眼裏都是期待和要不了多久就會落空得失魂落魄。

“玄青你喝的太多了。”褚雲現在說什麽，他也不會當真，那幹脆不說了。

褚雲拿出鈴铛，搖了搖第二個。

眼前場景變化，白光肆意。

他們進入了第二個世界。

一片荷塘之中，香氣撲鼻，綠色盎然。

景色尤為惬意。

一只小木船上，滿滿當當都是蓮蓬。

頭上頂着龍角的青年坐在船頭垂着頭，似乎在生悶氣，一條龍尾在水塘裏毫無規律地來回擺動。

水聲嘩啦還伴随着一陣鐵鏈聲。

褚雲瞧着自己神魄腰間赫然是一條粗粗的鎖鏈。

他被綁在了這小船上。

“你連這麽小的船都無法破壞？”他問自己的神魂。

神魂聽到有人說話，回頭看他，卻見來人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懷裏還抱着似乎喝得爛醉的蘇玄青，驚訝過後，瞬間眉頭一皺，質問道：“你易容成為我的模樣，是因為喜歡我的主人？

“主人？”褚雲看着從水裏冒出頭的另一個蘇玄青。

他生前，一直把蘇玄青當作主人，他不知道怎麽當道侶。

“咦？”水裏的人看着他們，很好奇，“你們怎麽和我們長得一模一樣？”

“主人你在水裏？那他是？”褚雲神魄看着兩個蘇玄青，也很驚訝。

“你為什麽要拴着他？”褚雲笑而不答，反問之。

“哼，這叫情鎖，土包子！一看就是外地人！”水裏的蘇玄青靈活翻上船，神色傲氣，“我爹是人人尊敬的大巫師，他會好多好多巫術。”

“嗯，好厲害。”褚雲誇着。

“可是……”船上的蘇玄青說着說着情緒低落，“我爹那麽厲害卻沒有辦法讓這個落了難被我救下來的龍，對我動情。”

褚雲心疼蘇玄青對自己的一片真情，卻在每個世界都要對着沒有情魄的神魂，反複受傷。

換做別人，早就會放棄吧，天下那麽多配得上蘇玄青的神，哪個都比自己好。

“于是我爹就煉制了這個情鎖，拴住他，只要他對我動了情，這鎖鏈就會自動打開。”船上的蘇玄青滿目失落地盯着那鎖鏈，嘆氣：“我都等了三年了，鎖鏈紋絲不動。”

“我都想，想放他走了。”他拿起船上的幾個蓮蓬，遞給褚雲。

這個天下這麽大，有和自己長得這麽相似的人存在，他覺得這是莫大的緣分。

“不用放他。”褚雲笑，“我就是來喜歡你的那條傻龍。”

船上的蘇玄青歪頭，眼神不解：“你不喜歡你懷裏的人啊？可是他長得很像我，他也不喜歡你？”

“他很喜歡我，喜歡到讓我很愧疚，我欠你和他的太多了。”褚雲帶着深深歉意。

“我和他？”船上的蘇玄青搖頭不懂。

“過來。”褚雲喊他，“到我懷裏來。”

“主人不要過去！”褚雲神魂龍尾一擺，把人卷主保護起來。他面色發兇，瞪着褚雲，“我現在不懂應該怎麽喜歡他，但是不代表我以後學不會。”

生前的褚雲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他在神域，每天跟着蘇玄青，極盡所能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可他就是不懂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麽感覺。

而在他心底最深處的某一個地方，卻深深地埋着一個終有一天我會知道的執念。

因為沒有人對他真心真意地好過，蘇玄青是第一個，他想要懂得喜歡。

“沒有我，那你可要等好久。”褚雲把懷裏醉醺醺摳着蓮蓬的蘇玄青放下，讓他靠着樹，剝了幾顆蓮蓬，去掉苦芯，喂到他嘴裏。

“好甜，好脆，我還要吃。”蘇玄青這時候才注意到水裏另一個自己。

他努力坐直身子，歪歪頭，納悶說道：“怎麽今天的夢這麽奇怪，多了一個我，還有兩個小白。”

“哪有什麽兩個。”褚雲笑着繼續給他喂蓮蓬，然而長長的蛇尾卻卷向了神魂和他的碎片。

在一兩聲驚呼中，便将他們融入。

蘇玄青只覺得身體裏有一股燥熱夏風湧入，并沒有在意。

碎片認主，瞬間明白一切，他感受到褚雲強悍且溫柔的愛意，笑得很甜，甘心融入。

接着褚雲帶着他進入了剩餘世界，把每一個愛而不得的蘇玄青和碎片想愛卻不懂如何愛的神魂融合。

他們接收着十個世界裏不同自己的記憶，苦辣酸甜湧上心頭。

蘇玄青的酒仍沒有醒，可他卻明白了，他的那條大蛇妖就是情魄。而這個情魄已經把散落的九個神魂召集，讓他們都擁有了情，成了一個完整的存在。

此時此刻，他依舊坐在妖族原來大獄的地方，桌子上是滿滿當當的吃食，好似他們哪都沒去過。

眼前十道金光緩緩聚攏，逐漸形成鳳凰盛日的鎮尺。

“我的本體，完整了。”蘇玄青拿着它，驚喜看着褚雲，酒都醒了大半。

“我也完整了。”褚雲用蛇尾把他霸道卷過來，溫柔缱绻，“玄青，我真的很喜歡你。”

“那你可要好好喜歡我，”蘇玄青使勁兒掰他尾巴上又大又硬的蛇鱗，氣呼呼，“我喜歡你那麽多世，那麽久，喜歡得好累！累死了！”

說着說着他，大顆大顆的眼淚就往下掉。

他真的太委屈了。

“我真的差點就因為你徹底死在這個真實存在的人間，你知道嗎？”蘇玄青掰不動褚雲的蛇鱗，從一旁桌子上拿起來一個酒杯，使勁砸。

“有鱗片也會痛。”褚雲還不敢喊，畢竟是他對不起蘇玄青這麽多世界的付出。

讓人家撒撒氣吧。

“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他不停給蘇玄青擦眼淚，很心疼。

“先知！他趁我爹閉關，要害死我！”蘇玄青掏出來另一半先知，很嫌棄地扔在地上。

褚雲冷冷看着半顆毫無生機的先知，“我那我以妖尊之位，将它處死。”

“再以你夫君的身份，把它分屍，挫骨揚灰。”

“小白……”蘇玄青剛剛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你知道我等你發自內心的說這句夫君，等多久了嗎？嗚嗚嗚，你好讨厭，你不管怎麽樣都會讓我好難過，雖然我現在是開心的很難過。”

他哭得十分漂亮，惹人憐惜。

褚雲摸了摸他的頭，也微微紅了眼。

“當年我得知你的死訊，我爹已經做好了讓我忘記你的打算，洗掉了我曾經已經和你結下道侶，生活過三百年的記憶。就差最後一點我偷偷下去人族與你各種相遇的記憶，還沒來得及洗幹淨，曲蘭子就急匆匆上報，說你隕了。”蘇玄青看着褚雲也開始難過，馬上擦幹眼淚，跟他講起來曾經發生的事兒。

他們都找回了自己的不同世界的自己，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才不要哭哭啼啼。

所以他要趕緊避開難過的情緒。

褚雲認真聽着，把他抱在懷裏。

他們飛身，坐在高高的房頂上，看着夕陽西下，紅雲漫天。

蘇玄青在褚雲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告訴他。

當年他要求天道讓神龍複生，說一定要跟褚雲做道侶。

可天道親眼看着自己寵愛至極的孩子跟着褚雲過了上三百年沒有情愛的日子，其中酸楚，歷歷在目。

他承認褚雲對玄青到極致，卻只是透着深深知遇之恩，報恩和有情，千差萬別。

蘇玄青又怎麽會開心。

這三百年，他反複告訴自己，對于一個沒有情魄的龍來說，能對自己這麽好，就知足。

可是若一輩子都不會被道侶愛上，這聽起來又極其可笑不是嗎？

蘇玄青的心結便一天比一天重，到最後，他難過非常，想過放棄這條龍。

就讓他好好報恩吧，就讓他把自己當成主人吧，有什麽關系呢？

神域不是沒有人喜歡他，是他一直覺得神龍也會喜歡上自己，才苦苦堅持了三百年。

也許終究是有緣分，當他願意洗掉這三百年記憶時候，褚雲卻出了事。

蘇玄青的情感爆發，僅存他和褚雲初識那段美好的記憶，強烈要求天道複生神龍。

天道拒絕，他不會讓孩子再次從褚雲身上受到傷害。

可是蘇玄青的執念竟然脫離了天道神力的洗滌，一瞬間想起來一切。

他後悔了，他不要洗去和神龍的一切。

他就是喜歡這傻龍啊，人家沒有情魄，卻很努力地在做到道侶之間應該做的每一件事兒，蘇玄青就這麽忘記人家，是不是太狠心了。

他不要。

想起來一切的他，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天道，不複生神龍，他就摔碎鳳凰盛日鎮尺，殉情。

這鎮尺本是天道很喜歡的一個小物件，某天突發奇想，把他煉化出來人形，并以鎮尺顏色為名，喚他玄青。

自此，天道有了孩子，高興得大擺了七天盛宴。

玄青極為聰明，天道寵得不行。

以命威脅，并且蘇玄青毫不猶豫就摔碎了自己的本體，把天道氣得夠嗆。

他都沒來得及告訴蘇玄青，這是他的刻意安排。

他要神龍死而複生，脫離人族信仰控制，成為獨立自由的真龍。

他要洗掉蘇玄青所有記憶，讓神龍複生後，兩人重新相遇，相愛。

可是碎掉的鳳凰鎮尺打亂了天道計劃。

為了救回來兒子，天道動用了大量神力，好不容用把鳳凰盛日鎮尺修複完好無缺，便匆匆閉關修複元神。

卻不想，待他出關後，卻發現蘇玄青不見了。

不見的還有曲蘭子和先知。

而面前跪着一幫神請罪，浮金仙君聲稱自己在人族尋找玄青真正二十年沒有結果，察覺天道要出關，便匆匆返回神域。

可大發雷霆的天道就那麽随便往人間一掃，就看到了褚雲和自己的傻兒子。

“這不就在這嗎？你們怎麽都說找不到？我看你們就是壓根都沒找！讓我兒子在蘇問雪手裏遭受這麽多苦難！”天道更怒了！差點把以浮金仙君他們全部處死。

衆神齊齊跪下磕頭求饒。

這可真是巧得不能再巧，怎麽就偏偏天道出關後，蘇玄青屬于神的氣息也散出來了。

他們可真是很冤枉。

“你都被天道複原了，怎麽又碎成了十份？”

褚雲覺得自己真該死，保護不了自己最喜歡的人。

“哼！提起來我就生氣！”蘇玄青重重拍了一下褚雲的蛇尾，說，“先知死之前是一只雀妖妖神，他把我又摔碎了。”

褚雲眼裏戾氣陡升。

原來天道提前安排褚雲死亡，又設計十個世界讓他盡快完成十世輪回，耗費了不少神力，魔族趁機死灰複燃。

也就是蘇問雪，他重生成了玄虛宗的掌尊。

他要逆天而行，做天地之主。

妖神使命，就是化作先知，去尋找能掣肘蘇問雪的人。

“這人本應該是秦牧舟。”蘇玄青說，“他可是修仙好苗子。”

“可妖神死後卻選擇在你身上，想要借着你的力量，恢複雀神？”

“它不想死，只要我不死，待我不受蘇問雪壓制後，總有一天它就可以吸納我的靈力，和我的這個碎片完全融合。”

“先知竟然想要成為你？”褚雲目中怒色，“虧我當時還以為它是為了救你。”

原來它出來詢問褚雲是不是惦記金丹，是擔心自己會被傷害，才不是為了蘇玄青着想。

簡直可惡！

“對不起，都怪我，讓你受苦了。”褚雲緊緊抱着他。

而它幫了秦牧舟恢複金丹，只是逃脫不開先知宿命罷了，身不由己，不受控制。

先知本來是要跟在秦牧舟身邊才是。

“褚雲，蘇問雪他爹是真的很好，我的姓就是随了他。”蘇玄青說，“我原本只叫玄青。”

碎片落在各個世界裏，随之帶來的是一整個碎裂的鳳凰生日鎮尺。

這碎裂本體，被蘇玄青父親撿到，修補了很多年才勉強看得出來本來樣貌。

恰好蘇玄青的碎片已經在這個世界長大了，本着執念和一部分殘缺不全的記憶，記得褚雲是自己的道侶。

他路過蘇問雪他爹所在的宗門，去讨水喝，看到了自己本體，感激老人家把它修補，便取了一道天道贈送給自己的神力，送給了蘇問雪的爹。

他爹是個淡泊名利的修仙人，因為蘇問雪爺爺是這個宗門的掌尊，死後便把位置傳給了蘇問雪的爹。

他爹不願收徒，不願擴大宗門，只喜歡養花養鳥，田園生活。

很快這宗門第一都覺得沒有前途，紛紛離開。

蘇問雪看着空蕩蕩的宗門，非常不開心，他一直想要把宗門做大做強，他要做天下第一！

野心勃勃的他，跟他爹意見相左，不知道吵了多少次。

更是因為蘇玄青在這小住一段時間後，深得他爹喜歡，他們都喜歡寧靜致遠的小日子，聊得來，處得好，反而漸漸疏遠了親兒子蘇問雪。

嫉妒瘋狂滋生，卻因為天資愚鈍處處比不過蘇玄青，而更加被親爹數落。

這時魔族察覺到了蘇玄青送給蘇問雪他爹的天道神力，貪婪窺視。

那老者竟然拿着天道神力養花種草喂鳥逗魚。

簡直是浪費！

于是魔族和蘇問雪達成交易，共同使用身體，創立天地盛世！

他們融合，成了擁有雙方記憶的一個人。

蘇問雪用魔族力量，奪走了親爹身上的天道神力，并且在蘇玄青毫無防備情況下對他使用催眠，把他雪藏玄虛宗後山，造出他有小時候回憶的虛假記憶，讓蘇玄青以為自己真的是蘇問雪的兒子。

“這就是一切真相。”蘇玄青說。

“不不不，還有一點你可能沒想起來。”

兩人身後的曲蘭子突然開口，“天道給我神魂找全了，我終于能說話了。”

人參精各種羨慕。

“什麽？”蘇玄青問他。

曲蘭子擺動着紫色葉子說，：“先知當年趁着天道閉關，再次把你摔碎，是我一片一片把你送到神龍所在的十個世界，所以我才碎的不成樣。”

他也很委屈，“我就記得是我把你帶下來的，我還以為是我把你摔碎的。你們看你們看要是沒有我耗費自己靈力，沖破神龍世界的屏障，把你送下去，你能跟他在一起嗎？”

當時天道閉關，鈴铛在他手裏，曲蘭子可進不去。可是為了蘇玄青，他拼了！

“我這是不是立大功了！”曲蘭子叉腰。

每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天上雖然過去了短短20多天，可是每一個世界可能有的過去了幾百年，有的過去了幾十年。

要不是蘇玄青在每一個世界都去感化神龍，他的情魄可能不會這麽快生出來。

曲蘭子的确立了大功。

蘇玄青很感激他：“必須給你升位！”

他承諾。

“诶嘿~”曲蘭子開心。

“別開心得太早，還有個礙眼的沒解決。”蘇玄青說。

“蘇問雪？”褚雲笑了笑，很不在意，“我可他之間的恩怨，該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