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周五傍晚,白晏丞不需要加班。

這個季節晝長夜短,吃完晚飯天還沒有黑,白晏丞的卧室朝東向,他嫌屋裏采光不好,又不想白白浪費時間,便拿着一本書來到客廳。

夕陽的餘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他借着這點光認真翻看書籍,安靜的仿佛陷入了另一個世界。

他最近總加班,今天毫無預兆正點下班,這讓每天定點溜出去嗨的宿星野猝不及防。

能和白博士一起共享晚餐,對宿星野來說當然是幸福的事,可是宿星野不想當着白晏丞的面走出家門,真的很破壞形象。

宿星野蹲在卧室門口,透過門縫觀察客廳裏的情景。白晏丞穩如泰山地靠坐在沙發上,左腿疊在右腿,修長手指翻着書頁,時不時傳來細微的摩挲聲。宿星野只能看見男人的側臉,努力猜測對方的心情,實在不忍心打破夕陽下美好的沉靜。

“嗡嗡嗡——”

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兩聲,宿星野将卧室的門關嚴,走到窗邊打開一扇窗戶,低頭察看微信消息。

失控玩偶樂隊小群連着響好幾聲,都是謝小舟和薛嘉發給他的消息,兩人已經開車到恒源小區後門口,催促他趕緊下樓。

宿星野不耐煩地皺眉,沒好氣地回了一條:[都給我乖乖等着!催什麽催!]

這倆人沒脾氣。

薛嘉回複道:[好好好,不急。]

宿星野收起手機,在狹小的卧室裏來回踱步。

要不今晚不去花匣子?

這個想法讓他慚愧地搖搖頭,做人做事不能太過分,如果再放花老板鴿子,他自己都過意不去。

磨磨蹭蹭了将近一個小時,外面天黑了,宿星野終于蹑手蹑腳地從卧室裏走出來,還是那副規規矩矩的模樣,肩上背着一個雙肩包,裏面放的是一套衣服。

白晏丞恰巧從廚房裏出來,手裏端着一杯剛沖泡好的茶水,一擡頭,兩人打了個照面。

命運就愛捉弄人,越想躲什麽偏偏來什麽。

原本想悄悄溜出門的宿星野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白博士....”他的底氣不足,好像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一樣,“我.....出去見朋友。”

白晏丞颔首微笑:“好啊。”說着,下意識瞥一眼牆壁挂着的鐘表,然後重新坐回沙發,撈起書籍繼續看書。

這一眼,讓本就忐忑心虛的宿星野更加慌張無措了。

這麽晚還出去野,白晏丞一定認為他是個壞孩子。

宿星野的兩只手握在一起,手指不安地攪動着,心裏正在天人交戰。

怎麽辦!他是不是要放棄去酒吧,而且是永遠放棄,可是放棄晚上的演出就代表他失去玩音樂的機會,間接地抛棄了音樂夢。

音樂和白博士...

這一刻宿星野終于體會到選擇題“老婆和媽掉進水裏先救誰”的痛苦。他低着頭,糾結的面容幾近扭曲,理智告訴他這件事可以從長計議,但是感性讓他直接選擇了後者。

“白博士,我還是....”他猶豫着張張嘴,耷拉着腦袋有些失落道,“我還是算了,今晚會乖乖待在家裏。”

抱歉了音樂夢,你還是沒有白博士重要。

白晏丞聞言擡頭,有些意外他還站在那裏沒挪步,當對上青年憂郁可憐的眼神時,白晏丞誤以為令他糾結的是怕自己告訴嚴教授。

“去吧。”白晏丞扶了一下眼鏡,露出善解人意的暖男笑容,“你這個年紀正是享受青春的時期,多和同學來往不是壞事,我可不是一個古板教條的人,我猜你的姨夫爺也不是,別想那麽多,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宿星野倏地擡頭,大大的眼睛閃爍着驚人的光芒,可還是覺得不放心,旁敲側擊道:“您覺得我.....這麽晚出去會不會....”

“晚嗎?”白晏丞看眼腕表,語氣理所當然,“不算晚,我家沒有門禁,回來太晚可以打電話,我去接你。”

明知道這是客套話,宿星野還是高興的心花怒放,他眨動着猶如水晶般漂亮的眼眸,面朝白晏丞的方向微微鞠躬,語氣歡快道:“我很快回來!”

宿星野飛奔着下樓,手裏的雙肩包被他甩來甩去,恨不得甩到天上去。他決定了,今晚和花老板商量,以後周六日不會去酒吧,工作日只唱兩首歌,剩下的時長由謝小舟或者薛嘉來完成,他要抽出更多的時間陪伴白晏丞,他要抓緊時間和男神促進感情。

就在剛剛,白晏丞親口說“我去接你”的時候,他好想放下一切撲到白晏丞懷裏,摟着男人的脖子宣布:小爺我從今以後哪也不去,永遠賴在你身上!

早晚有一天,我要坐在你腿上彈吉他!

恒源小區後門口停有一輛黑色別克商務車,等了一個多小時,薛嘉和謝小舟終于把他們的老大盼來了。

宿星野開門上了車,臉上喜悅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斂,他把背包甩在後座,整個身子往前探,透過擋風玻璃看到302窗戶裏發出的燈光,臉上的笑容更加濃烈高昂。

見他笑的嘴角都掀到耳根子了,謝小舟忍不住調侃:“野子哥這麽開心,看來今晚收獲不小,你和白博士進展到哪一步了,親到嘴沒有。”

“說什麽屁話!”宿星野不置可否地挑眉,轉頭吩咐坐在駕駛位的薛嘉,“走走走,出發!早去早回。”

薛嘉笑着應聲,熟練地啓動商務車。

“我的寶貝閨女呢?”宿星野左右看兩眼,心裏惦記着他的心肝寶貝。

謝小舟伸長胳膊,從商務車的後排座位取出沉重的琴盒交給宿星野。

宿星野趕忙拉開琴盒的拉鏈,露出綠色貝斯,他低頭親了一口貝斯的指板,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拉鏈拉好,抱在懷裏輕輕撫摸着,就像撫摸愛人的身體。

他粉紅的唇瓣開開合合:“好閨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死爸爸了。”

“野子哥,工作室的地點找好了,”謝小舟在旁邊說,“薛嘉的大姨給介紹的,以前是律師事務所,現在空下來了,位置在南三環,租金還成。”

宿星野愛不釋手地擺弄着懷裏的樂器,心不在焉道:“嗯都行,你們定吧。”

剛升大二的時候,三個人就約定好暑期找一間工作室,用來創作音樂,存放樂器,還可以當做排練廳,沒事閑的哥三就可以聚在一起談論音樂,安靜隐蔽,無人打擾。

宿星野一直忙着和白晏丞發展感情,這件事交給薛嘉負責,現在有了結果,自然要向頭頭彙報。

他們的頭頭已經全身心投入到演藝事業中,工作室的位置和大小對他來講都無所謂,只要別讓他的閨女受委屈就行。

薛嘉賤兮兮地問:“野子哥,娜塔莎和白博士對你來說哪個更重要?”

“娜塔莎”是宿星野抱在懷裏的貝斯的名字。

謝小舟不要命的接過話:“掉進河裏先救誰?”

宿星野最讨厭這種沒有營養的送命題,照着謝小舟的後腦勺就拍了一巴掌:“先把你一腳踢下去!”

謝小舟疼得呲牙咧嘴,真怕他下一秒把自己踹下車,趕忙扒拉一下薛嘉的肩膀,急道:“靠邊停!我要和你換位置。”

薛嘉罵了一聲“滾”,嘿嘿笑兩聲。

只見宿星野抱緊了“娜塔莎”,有點傲嬌的小聲嘀咕:“當然是白博士更重要....”

........

時間不偏私,夜色更深,距離宿星野出門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白晏丞嘴上說不管不顧,凡事不需要太過緊張,但是看到秒針不停歇地在表盤上走動,心裏到底還是不放心。

畢竟是嚴教授的甥孫男,有着非一般的關系,萬一真的出了什麽問題,他免不了被問責。

正想着呢。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一聲,是微信提示音。他拿起來一看,正是宿星野發來的消息。

宿星野和同學會面已結束,正在往回走,問他要不要吃宵夜。

他擔憂的情緒漸漸平息,打字回複道:[我不吃,謝謝。]

十分鐘後,宿星野拿鑰匙開了門。

一股烤肉摻雜孜然的香味伴随着青年一起進了屋子,從門口一路飄到陽臺。

白晏丞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他拒絕了,可宿星野還是帶了外賣回來。

“白博士,我回來了。”宿星野甕聲甕氣地開口,一邊換拖鞋,一邊用餘光偷偷觀察白晏丞的神色。

白晏丞輕輕地“嗯”了一聲,紋絲不動,手裏還攥着宿星野出門時看的那本書,他看書的速度奇快,兩個小時就能把一本別人需要一天時間看完的書讀完。

他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導致宿星野心生一股膽怯,猜測他是讨厭燒烤的味道,想說點什麽打破僵局,可又不敢貿然開口。

宿星野從小到大沒怕過誰,只有白晏丞,讓他又敬又愛。

他把手裏拎着的烤肉往身後藏了藏,落寞地低下頭,打算悄無聲息地躲回自己的小窩。

“帶了什麽回來,好香。”白晏丞忽然主動搭話,合上手裏的書,鏡片下的眼眸帶着笑意看向門口的宿星野。

宿星野一秒複活,喜逐顏開地擡起腦袋,這種時刻也不忘發揮演技,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到白晏丞面前,将手裏的外賣袋往前一遞,用軟乎乎的聲音道:“給您買的烤肉,我怕您晚上看書看累了,人累了就想吃飯,您嘗嘗吧。”

白晏丞伸手接過外賣袋,放到茶幾上,用眼神示意宿星野坐下來講話:“星野,你跟我不需要用尊稱,你可以叫我師哥,或者是哥哥都行。”

“真的嗎?”這對宿星野來說是意外驚喜,趕忙坐在白晏丞身邊,天生的媚眼還帶着點撒嬌的目光黏在男人臉上。

白晏丞笑着點頭:“真的。”

宿星野激動得一把握住男人的胳膊,但是不敢太用力,許是太開心,白皙的面頰染上一層可疑的粉紅色,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

到底是叫師哥,還是叫丞哥,又或者是晏哥。

遲疑了片刻,他最終選擇叫:“晏丞...哥哥。”

要裝就裝到底,說不定男神就喜歡這種嬌柔的調調呢。

作者有話說:

白晏丞: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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