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白晏丞會毫不猶豫收回剛才的話。
你可以叫我師哥,叫白晏丞哥哥真的大可不必。
活了近三十年,他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稱呼他,而且是用那種嬌滴滴的語氣。
白晏丞的心理接受能力很強,但是生理反應有點誇張,他清楚感受到自己被青年握住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過還好,他抑制住了想打人的沖動。
以上是白晏丞被人叫哥哥後兩秒之內的心理感受和生理反應。他扶了一下眼鏡,皮膚泛起的雞皮疙瘩漸漸消去,帶笑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睨着宿星野,露出思考的神色。
“晏丞哥哥。”宿星野又奶乎乎地叫了一聲,這次收斂了些做作,聲音輕柔悅耳,摻雜着單純的喜悅。
相比第一次,第二次被叫哥哥的白晏丞好受了很多,笑着點頭:“嗯,謝謝你的宵夜。”
宿星野根本不知道白晏丞的心理活動,見白晏丞一臉無傷大雅的模樣,還以為這種油膩的稱呼非常受用,決定再接再厲,莫名叫上瘾了,每說一句話前面必須加一個稱呼。
“晏丞哥,我們先吃烤肉吧。”
“晏丞哥,你能吃辣嗎?”
“晏丞哥,我要了單獨的小料。”
“晏丞哥哥...”
還真別說,只要宿星野恢複正常的語氣,即便連着叫“晏丞哥哥”五六遍也沒那麽讓人倒牙。聽着聽着,白晏丞竟然輕輕地笑起來,似乎是在心理妥協了。
“晏丞哥...”
就在宿星野想叫第八次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突兀響起,終止了兩人的談話。
宿星野乖乖閉嘴,不吱聲了。
白晏丞并不着急接電話,慢條斯理地先把外賣盒蓋好,用紙巾擦擦手,然後拿起茶幾上的手機。
看清楚來電顯示,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
宿星野身子往後靠,背部貼在沙發,手裏攥着一串幹豆腐卷往嘴裏塞,裝作不經意間斜了一眼,隐約看到手機屏幕上閃過一個“肖”字。
當即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好,就連嘴裏的豆腐卷都變臭了。
白晏丞接起電話:“你好,肖總。”
果然是情敵!
宿星野瞬間耷拉下眉眼,使勁嚼爛嘴裏的食物,兩只耳朵豎起來,努力地想聽清楚情敵都說了些什麽。
肖筠說:“晏丞,最近忙嗎?”
男人的語氣中帶有一絲不符合身份的忍讓,似乎是為了這段時間冷落白晏丞而感到愧疚。
白晏丞聲音溫和:“有什麽事嗎?”
“周六我想約您一起去濱海的度假山莊玩兩天,”肖筠也不兜圈子,直接說明意圖,聲音很有穿透力和壓迫感,“一是為了慶祝清河灣項目順利完成,二是想帶你放松心情,聽說你最近總加班,勞逸結合,也該休息了。”
末了,又補充道:“花老板也會賞臉。”
白晏丞意外的說起玩笑話:“花老板很容易滿足,只要給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會賞臉。”
“花老板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肖筠不置可否,“只要是您身邊的人,都很特別。”
“确實。”白晏丞并不否認,轉頭看了一眼身邊呆坐的宿星野,腦海裏又閃過一聲“晏丞哥哥”。
“晏丞,你就遂了我的願吧,我是真心誠意的想邀請你。”肖筠沒了大老板的架子,放下身段,像老朋友似的笑容中帶着無奈的嘆息。
白晏丞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宿星野黑黑的眼鏡框上,有點可惜道:“我可能沒辦法,家裏有小孩。”
宿星野吃東西的嘴臉一呆,傻呼呼的快速眨動眼睛,長而濃密的睫毛上下扇動着,很想讓人揉兩把。
什麽小孩...
見過一米八大個的小孩嗎?
宿星野敢怒不敢言,有些氣悶地偷偷撅嘴,發洩似的狠咬雞腿肉。
電話那頭的肖筠似乎早有對策,不慌不忙道:“我聽花老板說過,你收留了一個小男孩,如果他願意,可以帶他一起。”
白晏丞看着宿星野,眼神悠深。
宿星野擦擦嘴角,語氣乖巧道:“晏丞哥哥,怎麽啦?”
白晏丞把手裏的電話往前遞一遞,溫聲問:“周六去度假,你感興趣嗎?”
宿星野的大眼珠滴溜溜轉,認真思索了幾秒,忽然咧嘴一笑,振奮地點點腦袋:“感興趣!”
這個回答真是出乎意料。
一貫很少有情緒波動的白晏丞,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詫異。
本想借助宿星野的話順勢拒絕肖筠,沒想到這小孩不按套路出牌,突然來這麽一出。
他眼底情緒晦暗,嘴角依舊挂着淺笑,平靜的直視宿星野一字一句道:“想清楚了嗎?”
宿星野感受到他傳遞的異樣氣息,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是不後悔,采用撒嬌戰術,一只手拽住男人的衣擺,輕輕地搖了兩下,“晏丞哥,我...我今年還沒機會出去玩呢。”
白晏丞不動聲色地躲開青年的手,坐正了身子,聲音無緒地對電話講:“你說的對,是該放松一下,麻煩肖總了。”
“晏丞,你太客氣了。”肖筠一時間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是高興多一些還是嫉妒多一些,心底莫名泛酸。
到底是什麽樣的一個小孩,可以讓白晏丞這樣寵着,不過到底是個孩子構不成威脅,胡亂猜忌反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
肖筠迅速調整心态,愉悅道:“那就這樣決定了,周六我去接你。”
挂了電話,白晏丞将手機放到原來的位置,目視前方沉思片刻,随即緩緩轉頭,看向旁邊的宿星野。
笑裏藏刀的眼神讓人壓力倍增。宿星野心虛的不行,把頭埋的低低的,抓起雞腿就往嘴裏塞,假裝無事發生,只顧埋頭幹飯。
他一邊咬着雞腿肉,一邊在心裏盤算,剛才腦子一熱點頭答應了,但是他一點不後悔,正有心思想會一會那個肖筠,他要看看情敵到底是何方神聖!
白晏丞默默地盯着人瞧半晌,深沉的目光漸漸變淡,最終一句話沒講,掀開外賣盒的蓋子,看着已經變涼的烤肉,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轉眼之間,迎來周六。
早晨八點鐘,白晏丞和宿星野按照約定時間下樓等待,這次去度假山莊需要在外地留宿,兩人都背着行李包,帶了一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
宿星野不忘扮演“弱小無助”的人設,雙臂抱緊背包,有氣無力地靠在單元門口的欄杆上,又怕戲太過,一會兒唉聲嘆息一會兒又活力滿滿,總是整出點動靜吸引人的注意力。
“星野,給我吧。”白晏丞終于受不了他,伸出手,提議幫他拎包。
演戲歸演戲,骨子裏還是個純爺們兒。
宿星野忙不疊搖頭:“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兩個人的背包都不算輕巧,甚至白晏丞裝的東西比他還多,他打心底心疼白晏丞,要是不用裝腔演戲該有多好,這時候他就可以沖上去把男人的背包跨到自己的肩膀。
啧,男人該死的保護欲。
不消多時,兩輛車子駛進恒源小區,穩穩地停在五單元門口。
前面是一輛吉普車,後面一輛是花有渝的路虎。
吉普車的司機專門下車為後座的男人開車門,男人的身影立刻抓住了宿星野的眼球,使他提高警惕。
男人關上車門,轉過身,面對着白晏丞的方向走過來。這個男人身高腿長,有錢人的氣勢十足,穿着一身高檔名牌休閑裝,臉上架着黑色墨鏡,顯得五官輪廓更加立體銳利。
宿星野快速将人打量一番,有些諷刺地勾勾唇角。
想必這個人就是肖筠了。
肖筠直奔着白晏丞走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老板竟然出乎意料的有眼力見,伸手就要去接白晏丞手裏的背包,似乎很想扮演一個男友力爆棚的追求者。
白博士脾氣好,換一個自尊心強烈的男人可能會對這種自大的追求者輪拳頭。
“肖總,早上好。”白晏丞沖着人微微點頭,拿着背包的手側了側,明确拒絕了男人的好意。
肖筠無所謂地笑了笑,摘掉臉上的墨鏡,帶點暧昧的語氣回了一句“早上好”,很快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朝自己射來,仿佛刺痛了他的臉。
他偏過頭,不偏不倚地看見了黏在白晏丞身旁的宿星野。
康佳集團旗下有兩家培養藝人的文化公司,饒是見過許多俊男靓女的肖筠也忍不住被青年的樣貌所驚豔。
唇紅齒白,眼尾上挑,一瞥一笑自帶挑釁,漂亮的很有攻擊性。
“星野,這是肖總。”白晏丞很适宜地為兩人做介紹。
宿星野有點怕生似的往白晏丞身邊靠了靠,目光直視肖筠打量的眼神,露出無害的笑容:“肖總好。”
肖筠終于知道這個漂亮的不似真人的青年是誰,就是花有渝口中的“小男孩”,不由得沉下臉來。
恰在此時,花有渝從路虎裏鑽出來,打開後備箱,沖着白晏丞招招手:“晏丞,你和星野的背包放後面吧,我都擦幹淨了。”
肖筠眯了下眼睛,順勢提議道:“晏丞,你坐我的車吧。”
不等白晏丞回話,宿星野搶先道:“晏丞哥哥,我要跟你坐一輛車。”
晏丞哥哥是什麽鬼?
肖筠使勁壓着不适的感覺,冷冷地瞟一眼“戲精”青年,有些琢磨不透這個人到底想幹嘛。
宿星野根本不在乎肖筠眼神的威懾力,可憐兮兮地盯着白晏丞,好像被主人抛棄的小奶狗,大眼睛濕漉漉的,一手纏住白晏丞的胳膊,黏人的很,用眼神無聲傳遞此刻的心情:主銀,不要丢下我。
白晏丞瞅一眼忍怒的肖筠,再看一眼裝可憐的宿星野,頓時有點左右為男。
正想開口說話,花有渝邁着大步走過來解圍,邊走邊說:“晏丞,肖總,咱們出發吧,我害怕九點堵車。”
白晏丞輕拍宿星野的脊背,擡眸對肖筠說:“星野比較內向,我帶他坐花老板的車。”
語畢,他領着宿星野從肖筠身旁越過,徑直走到後面的路虎車,很自然地接過宿星野手裏的背包,然後放入後備箱,轉過身還幫青年開車門,只見宿星野像一只歡快的小青蛙,兩腳一擡,利落地跳上車。
肖筠還站在原地,面容陰晴不定。
花有渝摸摸鼻子,習慣性地想遞根煙過去,又不記得肖筠到底抽不抽煙,想了想說:“肖總,走吧。”
肖筠的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往路虎車裏瞥一眼,嘴角扯出冷笑:“花老板,這就是你口中的小男孩?”
當時花有渝的原話是:晏丞最近在幫人看孩子,恩師安排的一個小男孩。
聽聽這話,誰能想到是這麽大個的“小男孩”,肖筠真以為放在白晏丞身邊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小子。
花有渝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絲毫不慌,故作一副糊塗樣:“肖總,這不是男孩是什麽,難道是女孩?”
肖筠傾身逼近,眸裏迸發出駭人的寒光:“少跟我玩文字游戲。”
花有渝聳聳肩膀,一臉無辜。
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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