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江梓一走,杜篆荷看向在一旁立着也沒有去意的二人,拱手道:“不知二位要到何處?”

花子夭眉梢一挑,“杜小公子,婦人短識,大家不過萍水相逢。”

話語十分不客氣,一旁的家丁面色難看,杜篆荷一哂,“那在下便不問了。”

花子夭道:“不過我們尋的便是慕州杜府。”

杜篆荷一愣,“不知公子所為何事?”

花子夭向外看去,聲音淡淡,“聽說杜家長子回來已有一段時日。”

不過一句話,卻令杜篆荷神色大變,“你,你如何得知?”

杜家長子回府一事,府中人都不甚知情,眼前的紅衣男子明明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又如何得知此事?

“你莫要管我如何得知,”花子夭道,“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救他的。”

救人?

敕若看向花子夭,隐隐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花子夭的性子向來古怪,難以捉摸,但唯一一點可以确定的就是他是不可能無端端生出好心的。

想來是故人閣之事,委托此事,他便抽身出來,能讓故人閣閣主親自出馬的事,報酬不知是何物。

想到此,敕若突然心驚不已,自己何時也會在心中默默盤算着這些,他神情難定地看了花子夭一眼。

眉間朱砂微微發熱,似乎在安撫着他此時繁雜的心緒,敕若眸光一黯。

聽聞花子夭此話,杜篆荷生出幾分歡喜,也多了幾分戒心,他試探道:“不知有何需要公子相救?”

花子夭輕笑,“杜小公子睜着眼睛,自己學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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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篆荷噎住,他心知強辯不過,但也不想将來路不明的人迎進府中,更不想讓生人見到他的大哥,但是大哥的确非常不好,卻并非傳統意義上的不好,而是……杜篆荷略一沉吟,死馬當作活馬醫罷!

杜篆荷拱手,“此事對杜家來說非同小可,在下做不了主,還要問過家父,還請公子暫且住下,過幾日家父歸家,必能給公子一個答複。”

“那就有勞杜小公子了。”花子夭道。

言罷,杜篆荷才如想起什麽似的,面上有些尴尬,“在下實是禮數不周,至今未知公子尊姓大名。”

花子夭眉眼微挑,杜篆荷怔愣了一下,才回過神,聽到一聲,“花子夭。”

“少子早夭的‘子夭’”

敕若皺了皺眉,花子夭的聲音就這麽擦着他的耳朵飄過。

少子早夭?

杜篆荷心下暗道,哪裏有人這麽說自己的名字,可真不吉利,這花公子也是個怪人,怪之必有高處,或許大哥有救了。

“花公子,”杜篆荷揖了一禮,随後向下人吩咐道,“将滕苑收拾出來,帶二位客人前去歇息罷。”

“江梓呢?”敕若問道。

杜篆荷道:“那小乞兒此番前去,不花個把天的功夫是回不來的,二位先歇下,在下還需将此事告知家父。”

“那有勞杜小公子了。”敕若道。

杜篆荷擺手,“小師父不必如此客氣,在下小字麒澄,叫麒澄就好。”

“臍橙?”敕若有些困惑,但還是說道,“那你也叫貧僧敕若罷。”

杜篆荷點點頭,下人趕緊上前,“二位,這邊請。”

看得出杜家老爺也算是個雅致的人,府中處處藏景,景景別致,多有趣味。

轉過一處長廊,竟是一片梅林,寒梅盛放,紅妝點雪,竟是美如仙境,“真美,”敕若眼帶笑意,回過頭,看向花子夭,“閣中那片桃花林若是也到了花季,定是很美的。”

“比這兒如何?”花子夭挑眉。

敕若搖搖頭,“怎麽能比,春天和冬天是不一樣的。”

“杜老爺定是個風雅之人。”敕若道。

花子夭嗤笑一聲。

一旁的下人笑道,“小師父有所不知,這片梅林還是當年大少爺十五歲時手植,十年已過,長勢也越發喜人。”

“杜公子有心了。”敕若這麽說道,心中也有了幾分結交的心思。

下人卻又嘆了口氣,“但這十年間也有七八年是小少爺在管着這片林子,大少爺是有心無力了。”

“此話怎講?”花子夭接口道。

問及此,下人自知多言,不肯再說,只是拐過梅林,躬身敬道:“便是此了,二位先歇着,小的去去就來。”

滕苑已經被打掃幹淨,裏有兩間廂房,倒也算齊整,來去的小侍十分機靈,這一點深得花子夭的心。

再看敕若,低垂着眉眼,神情莫名。

“在想什麽?”花子夭摸了摸他的光頭問道。

敕若擡眼,“在想貧僧是否還要與施主同行。”

“為何不?”

敕若搖頭,卻是不肯再說,他不會撒謊,卻也不願說,只好閉口不言。

花子夭也不強迫,大七現身,将置辦好的衣物和一些零碎收拾進屋中。花子夭牽着敕若,“來看看這兒,可還滿意?我們大抵是要在這兒住上一月餘了。”

“小僧可以提前離開,”敕若道,“到瑞城去。”

“然後呢?”花子夭坐下來,擺弄着桌上的茶壺,倒出一杯清茶,雖比不上閣中好茶,但略一解渴還是可以的。

“然後,找到阿賴施主,”敕若頓了頓,“或許和他一起也能找到白玉簪主人的下落說不定。”

“和誰在一起都可以,那為什麽非得是阿賴?”花子夭一口将茶飲盡,“和我在這人世間走走,說不定還更容易找到玉簪的主人。”

“這,這不一樣。”敕若道,可是哪裏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那我的佛心呢?”自從出了故人閣,花子夭自稱的語氣便變了,但卻依然高高在上。

敕若眼神一黯,“我不會食言。”

“那你說要度我上西天,”花子夭繼續懶洋洋道,“你走了,我又如何拉你下地獄?”

敕若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這模樣,可是同意了?”花子夭輕聲笑,像是撒嬌一般,“你留下來嘛,這麽幾個月都見着我,一時不見,你不想嗎?”

像是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意思一般,敕若皺着眉頭看向他,有些茫然。

花子夭一笑,留他一人兀自沉思。

……

翌日,江梓便提人來見了。

杜篆荷有些驚訝他壯士斷腕的決心,畢竟一個小乞丐能帶着些人也不容易,人數首先是個問題,其次還要有心,現在他竟然能将不守德行的兄弟報上官府,絕不偏幫,這一點杜篆荷心中甚是佩服,對江梓的偏頗看法也是大有轉改。

他心中如何如何,面上卻依然是無表露,冷眼看着江梓罵罵咧咧地走進來,身後跟着四五個一串被連着綁縛的乞丐,杜篆荷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才是真正偷不義錢的人。

腳步虛浮,神情慌亂,腫大的眼泡,一臉不甘。

“就這些老鼠屎壞了老子的湯,”江梓罵道,說着又踢了一腳離得最近的人,一腳下去,人便倒了,後面的人一串串跟着倒下去,半天爬不起來,江梓冷眼相向,嘴裏卻不饒人,“我說杜小公子,現在人老子也給你抓來了,再找老子麻煩,老子可就不像這次這麽好說話了!”

敕若匆匆趕來時,江梓正發表着關于銷金窟的長篇大論,“老子是把他們從銷金窟提溜出來的,窯姐還纏着不肯放……”

眼角一瞥,瞥見了一旁的敕若,江梓瞬間眉開眼笑湊上去,“小師父,知道啥是銷金窟嗎?”

敕若搖頭,花子夭一把抱過敕若,強硬地轉過他的腦袋,冷冷看了江梓一眼。

江梓嘿嘿笑了兩聲,正欲高聲說出來,卻覺喉頭一緊,像是被什麽人掐住了,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看向往裏走的花子夭,入目卻只是豔紅的背影,那年輕俊秀的和尚埋在他的懷裏,步伐有些踉跄。

待花子夭坐下,敕若掙開他,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江梓這才說得出話,一張小臉已經漲得通紅。

這番下來他自是知道這幾人裏,誰才是真正的主權者,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心裏盤算了幾番,江梓覺得還是不要無故觸了忌諱。

他轉過眼,杜篆荷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江梓撇嘴,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用腳尖踢了踢倒在地上掙紮不起的幾人,“人老子帶來了,你若是教不好,老子來教。”

杜篆荷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開口道:“你打算一輩子就在城門口當個混混頭兒?”

江梓轉了幾個心眼,點頭,“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敕若走過來,溫聲道,“江施主,無論做什麽,切莫再要行那不義之事,無端端生出許多麻煩。”

看和尚一本正經的樣子,江梓心中又不免增了幾分調笑之意,“我說,你這和尚怎麽生個桃花眼,天生就該來勾人。”

聽罷,敕若也不惱,“若是能讓江施主轉而行善,便是勾人也無妨,貧僧倒還幸得這雙桃花眼了。”

江梓一愣,若不是看敕若眼中一片清明,他幾乎以為這是不修上道的僞禿驢了,但正也是這番話,或許眼前這和尚真有修佛之姿。

花子夭卻站起來,一步步朝他們走來,冷言冷語朝敕若道:“你倒是想得開,想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改!內容提要(這章有奇怪的情緒)主要是因為不知道當初奇怪情緒的梗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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