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當花子夭拿出灰白色錦囊時,魔主紅蓮目光暗沉,面上卻不動聲色。
花子夭笑道:“魔主大人,不必再用魔識在自己身上找了,你要的東西就在這兒。”
魔主紅蓮緊抿着唇,半晌冷聲厲道:“花子夭,區區凡人,好大的膽子!”
花子夭揚揚手中的錦囊,“魔主大人,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
杜篆荷疑惑道:“為什麽魔元會在你那兒?”
花子夭眉眼一挑,“自是有他的道理,不用你出手了你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魔主紅蓮壓抑着怒氣,“你們早就算計好的?”
花子夭搖搖頭,“誰讓魔主大人把路走絕,讓杜大少爺實在無路可走了呢?”
這麽一提,魔主紅蓮和杜篆荷似乎猛然明白事情原委,紛紛把目光投向一旁淡定喝茶的杜行荷。
杜行荷垂眸,捧着茶杯觀察杯中起起伏伏的茶葉,悠悠蕩蕩浮起又落下。
“言臻?”
“哥哥?”
魔主紅蓮和杜篆荷竟同時出聲,杜行荷卻只是放下了茶盞,對花子夭道:“花公子,你應該履行你的承諾。”
矛頭瞬間又指回了了花子夭,他擺手,“當然,只是我以為魔主大人或者杜小公子會有話跟你說。”
杜行荷道:“現在沒什麽好說的。”
魔主紅蓮一雙赤瞳瞪大了,眸中赤色變得暗沉,“言臻,那日歡好就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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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行荷不答,反道:“你我之間還有什麽情分可言呢?”
“什麽?!”
“什麽?!”
這次是杜篆荷和杜老爺同時出聲,瞪大了眼,他們分明從中聽到了“歡好”二字。
杜老爺不能接受。
杜篆荷就更不能接受了!
杜篆荷細細回想,他從未離開過哥哥片刻,只有哥哥差使他去西城西街買梅子糕的那天早上。
杜篆荷沖過去,将杜行荷手旁的茶盞狠狠一摔,痛心疾首道:“哥哥,為什麽不相信我?”
杜行荷微微皺眉,“我相信你,你總有一天會做到,但是,現在還不可能。”
杜篆荷神色複雜極了,抽出方才進門時吩咐下人拿來的劍,轉過頭就像魔主紅蓮刺去。
動作一氣呵成,快得杜行荷還沒來得及反應,杜篆荷已經被魔主紅蓮的護體魔氣給迅速彈開,倒在地上,敕若将他扶了起來。
“施主,切莫沖動。”敕若扶着杜篆荷,又被甩開,只好低聲勸了一句。
魔主紅蓮寬袖長衣卻是無風自動,被魔氣震得獵獵作響,強壓怒氣道:“言臻,以前是本座對你不住,現在本座想你回到本座身邊來,保你家人無憂。”
杜行荷沉默了一會兒,将杜老爺的心懸了起來,他怕大兒子答應,就算今天是堂堂正正來迎過門的也定是委屈的;他又怕兒子若是不答應,惹得這喜怒無常的魔主一怒之下,大開殺戒。
但最終杜行荷只是說道:“與其相信你,我倒覺得或許花公子更可靠一些。”
這樣已經可以算是變相的拒絕,而且連帶上了魔主紅蓮十分看不順眼的花子夭。
魔主紅蓮臉上雖有那麽一些挂不住,卻繃住了臉。
他這兩天心情非常好,就連當初好不容易找到杜行荷,知道自己可以位及魔尊,不會走火入魔時也比不上這兩日的好心情。
所有的聘禮都是他親自挑選的,帶着絕佳的好心情。
他想堂堂正正地迎娶杜行荷過門,遵從凡間繁冗的禮數,并為了正式,單是聘禮就有二十大箱的奇珍異物,還不包括一些他從各處搜羅來的珍禽、凡間難得的仙物等。
這些東西零零散散的根本沒辦法讓車隊帶來,只能裝在空間中,将空間附帶着拿了過來。
要準備的東西太多,要注意的禮節也太多,以致于魔主紅蓮忽略了一直随身攜帶,還暫時沒有機會重将其煉入體內的魔元。
此事魔族中人幾乎無人知曉,所以也就沒有誰來提醒他“魔主,您看看您的魔元還在嗎?”“魔主,您何時煉化您的魔元呢?”之類的話。
而且将魔元放入灰白錦囊中的做法有利有弊,利處就是隔絕阻斷了魔元魔氣,少了觊觎者和有心人;弊處卻是本來魔元與其主人有着很深的聯結,但是被這麽一隔斷,魔主便不能感知魔元所在。
所以他忘記了,直至今日花子夭重又拿出魔元。
他倒是沒有想到,花子夭成了第一個來提醒他應該随時注意魔元所在,或者直接早早将魔元煉入體內的人。
魔主紅蓮卻沒有輕舉妄動,雖然他早已怒火沖天,他狠瞪了花子夭一眼,卻又轉過來對杜行荷問道:“言臻,你可恨本座?”
杜行荷這一次沒有沉默,“恨,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挖其心、飲其血、啖其肉!”
“哈哈哈哈……”聞言,魔主紅蓮非但沒有動手,卻大笑起來,“好!好!好!”
三呼其“好”之後魔主紅蓮才平定下來,擡手似乎揩去眼角因為笑得過度用力而飙出來的眼淚,然後沉聲道:“花子夭,說你的條件。”
花子夭瞟了杜行荷一眼,見杜行荷并無什麽表情,反而轉過頭輕聲安慰着早已吓得魂升天的杜老爺,這才開口道:“回魔族,杜家兄弟有生之年不入凡間一步。”
魔主紅蓮不答,轉過身看着杜行荷,“言臻,這可是你的要求?”
“是我的!”杜篆荷好半天才調勻體內胡亂竄的氣息,上前一步道。
魔主紅蓮手心一轉,就要飛撲過去,卻聽杜行荷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擋住了他發起的攻勢。
魔主紅蓮手心一收,“言臻,這是何意?”
杜行荷看着他,“這是我的要求,很高興我的弟弟和他哥哥心有靈犀。”
魔主紅蓮一時失語,他知道杜行荷偏袒他的家人,他很想很想不顧魔元是否會被毀,不顧魔族安危,不顧自己的身份……
就現在,他想一把扛起杜行荷,飛到沒有人的地方,脫光他的衣服,然後狠狠打他的屁股!
打到他痛哭求饒!
打到他全身泛紅!
打到他說回到自己身邊!
打到他說愛他……
魔主紅蓮閉了閉眼,掩去眸中強烈而深刻的欲望,他伸手想要再觸碰一下那朝思暮想的臉,卻見杜行荷神色戒備地退後了一步。
他苦笑,花子夭依然是一副高傲而神秘不可捉摸的樣子;杜老爺居于上位,卻吓得不知所措;杜篆荷眼中的仇恨甚至比本人存在更為清晰;那邊的小和尚,垂着眼和懷中的小孩兒輕輕說着話,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至于杜行荷……
神色戒備到魔主紅蓮突然想起了他們初遇時,杜行荷也是如此神情,只是那時……
魔主紅蓮的腦海中突然一片清晰地再現了杜行荷的眼睛,從驚懼、戒備,再到好奇,最後不加掩飾的愛戀,複而失落傷心,後來失望無助,再到挖心那一刻的絕望與不可置信……
如今,他和他成了這樣一副局面,魔主紅蓮如此高傲之人,心中嘆了一句,“天道好輪回”。
“這是,”魔主紅蓮從袖中拿出一小木馬,還是那種四肢可前後活動的那種,十分精致,他将小木馬遞給杜行荷,“本座記得你以前說,你想去凡間塞外騎馬。”
這小木馬是杜行荷離開之後,他親手做的,費了很大功夫,本來早就想送的,但是杜行荷又提出要他下聘,他就想着登門當日送也很好。
杜行荷接了過來,魔主紅蓮剛想笑笑,卻見杜行荷轉身抽出杜篆荷手中的劍,劈手就要将小木馬砍成兩半。
魔主紅蓮心一驚,卻是杜行荷本身力氣不夠,小木馬摔在地上,只有一道明顯的劍痕。
小木馬卻被觸動到了一個小發條,四肢開始動起來,只不過倒在地上,不能向前。
魔主紅蓮愣了半晌,語帶無奈,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麽生氣了,只道:“你喜歡就好。”
杜行荷也是一愣,卻不答話。
轉而魔主紅蓮甩手一揮,前廳外的天井裏,空氣就像開了個洞般,一個接着一個的大紅箱子飛了出來,然後安安穩穩落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全部飛出來,天井已經堆滿了,層層疊疊的,放得十分巧妙。
杜老爺顫顫巍巍地走出來,“這是?”
“聘禮。”魔主紅蓮道。
花子夭說道:“魔主大人可是死心了?”
“絕無可能,只是現在不行。”魔主紅蓮難得這麽好口氣。
然後他又轉過頭,對杜老爺道:“岳父……”
杜行荷和杜篆荷臉色瞬間沉下來,杜老爺連連擺手,“擔不起,擔不起!”
魔主紅蓮不置可否,自顧自道:“這些送給你們了,可保杜家代代子孫家財不缺。”
杜老爺還在搖頭擺手,“不可,不可!”
魔主紅蓮繼續道:“其實也不麻煩,不占地方。”他拿出一枚戒指,“只需将他們放入這枚戒指中就是了。”
說罷,他又揮手,所有的聘禮全部入了戒指中,看得杜老爺目瞪口呆。
杜老爺堅持不收,魔主紅蓮堅持給,嘴中還像是在過過嘴瘾一般不停地喊着“岳父”“爹”。
最終,杜行荷看不下去,面上竟有些微微發紅,這是他以前做夢都想夢見的場景,如今真正發生在眼前時,他卻希望這只是在做夢。
他走過去,接過戒指,“你走吧。”
魔主紅蓮愣住不動。
杜行荷轉過身,朝裏走去,“你走吧,只盼永生之年再不相見。”
“言臻。”魔主紅蓮輕聲喊道。
杜行荷轉過身,堂中一衆再無赤發紅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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