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杜行荷打起精神,拿着戒指走到花子夭面前,“花公子,多謝。”
花子夭看了眼戒指,又看了眼杜行荷,揚揚手中的灰白錦囊,“杜公子多禮了,我的報答已經在我手上了。”
杜行荷卻道:“魔元事關重大,若非必要,花公子還是物歸原主罷。”
花子夭沉默了一下,接過戒指,“這是我幫助你們找到地方的報酬。”
杜行荷笑得勉強,“花公子,不要強人所難。”
花子夭卻不再答話,喊道:“大七。”
大七從暗處現身,吓了杜老爺一跳。大七從故人閣回來之後,這次是花子夭派給他的任務,“送他們去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安穩過下半生罷。”
杜篆荷問道:“何時出發?”
大七回道:“今晚。”
江梓驚呼,“今晚?那,我又如何得知他們無事。”
花子夭笑道:“你不相信我?”
江梓十分不服氣,“要老子相信你,你還差點本事!”
“好!”花子夭對大七道:“今晚出發之前,将這幾個人帶到他面前。”
而後,他轉過頭對江梓道:“你們可要好好話別一番。”
江梓不再說話。
杜老爺懵了,“去,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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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行荷解釋道:“爹,我們要離開這兒。”
杜老爺急道:“可我是慕州的父母官啊,如何走得?”
花子夭卻道:“上面已經批了,新官想在這兩日內就能到慕州了。”
……
入夜,杜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
杜家父子三人加上江梓,除了必備的衣物和銀兩以外什麽也沒有帶走。
杜行荷問道:“爹,對不起。”
這裏是杜老爺從小長大的地方,是杜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也是杜老爺為官為政一心效勞的地方,而今,卻因為他這個不孝子被迫離開。
杜老爺長嘆口氣,擺擺手,“罷了罷了,你比我苦多了。”
如今,杜老爺大致知曉了全部過程,心疼得不停落淚,只恨為什麽不在魔主紅蓮叫他“岳父”時,狠狠給那孫子一耳光!
“不苦,”杜行荷也帶着幾分心酸,“以後就好了!”
杜老爺點點頭。
杜篆荷走過來,扶着杜老爺,“爹,哥哥,上車罷!”
花子夭和敕若在馬車邊站着,他們不欲一路,所以随後再走。
杜行荷行至花子夭身邊時,停了下來,看向花子夭,說道:“花子夭,你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人,能知曉六界如此秘事;什麽人,能三言兩語逼退魔主;什麽人,能直接求批官員退任……
花子夭淡淡一笑:“故人閣閣主花子夭。”
杜行荷帶着審視的眼光,最後收回目光,回道:“在下長年困于魔族,苦于不曉凡間江湖事,故人閣是何,恕在下實難知曉。”
小練在一旁接話,“很厲害嗎?”
敕若溫聲:“不知道。”
花子夭揚起的嘴角收了回去,杜行荷看了敕若一眼,最終笑了笑,上了馬車,放下車簾。
“二位,後會有期。”
馬車碾着青石路向前走去,漸行漸遠。杜府大門轟然關閉,只剩花子夭三人在門前久久站立。
最終,卻是小練受不了了,“爹爹,我們還要站多久啊?”
敕若看了一眼花子夭。
花子夭一把抱起小練,“睡覺。”
最後,因為小練實在太小了,花子夭決定明日再出發,他們尋了一個客棧,暫且住下。
這次,沒了大七,一切都是花子夭親力親為。好在銀兩給得夠足,客棧小二跑前跑後,十分殷勤,伺候得十分到位。
兩間房,花子夭一間,敕若和小練一間。
小練在花子夭懷抱裏就已經睡熟了,連給他脫衣服,擦臉時,他都沒有醒。敕若收拾了一會兒,正欲躺下。卻見門“吱呀”一聲,開了。
進來的是花子夭,穿着紅色深衣,走到床邊,悉悉索索地脫鞋,然後準備上床。
敕若一下坐起來。
花子夭一愣,“沒睡啊?”
敕若無奈,“你到這邊來做什麽?”
花子夭很有道理,“睡覺啊,本尊一個人在那邊,長夜漫漫,孤枕難眠,你是和尚,慈悲度本尊。”
敕若被他說得沒了脾氣,“太擠了。”
其實也不是特別擠,只是小練還小,睡覺不怎麽老實,床被他橫手豎腳的占了大半。
花子夭上了床,和敕若緊緊貼在一起,“沒事,本尊瘦成一條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都沒動,一動就得滾下床去。
花子夭坐起來,輕手輕腳地趁着夜光将小練的手腳都扳了回去,然後用另一床被子将他裹住。床上一下騰出了許多地方,兩個大男人平躺着睡,也不怎麽擠了。
夜色越發濃重,敕若的聲音在夜色裏顯得溫和,“你要去哪裏?”
花子夭翻個身,對着敕若,“你好奇?”
敕若不答。
花子夭撐起身子,夜色裏看不清敕若的臉,但花子夭還是看着他,“你為什麽好奇?”
“我不知道。”
花子夭有一絲興奮,“去掉佛心一息,你看你的心境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以前,你一定不會想回瑞城去看什麽阿賴,也不會好奇本尊要去什麽地方,”花子夭的聲音竟有一絲得意,“可現在,你會想要回去看他,雖然本尊不允許,可你也好奇到來問本尊,要去哪裏。”
最後,花子夭興奮道:“要是,和尚你再借出佛心一息,或者沒有了佛心呢?”
敕若閉上眼,不再答話,并準備以後都不會再問類似問題。
花子夭見敕若不欲理他,只好回道:“我們去京城。”
“你以為本尊真有那麽神通廣大能随便搬出個朝廷命官不成?”花子夭笑道。
“你!”敕若無奈,他不知道這件事的後果,但單從江梓和杜老爺等人的一系列的反應來看,此事非同小可。
花子夭卻在此時明明白白告訴他,這件事是編的。
“無能和軟弱的人,”花子夭語帶譏諷,“即便會懷疑、反抗,但最終他會不由自主地去依附強大的人,帶着自己都不肯妥協的信任。”
敕若閉上眼,“那還去京城做什麽?”
花子夭道:“故人閣做事,本尊做事,從來不留口實,自然是去‘請’個朝廷命官去做慕州父母官。”
兩人說的話有些多了,小練在一旁想翻身,卻被被子裹住動彈不得,還沒醒,但是嘤嘤哼起來。
敕若責怪花子夭把小練裹得那麽緊,坐起身來,将被子松開,又拍了拍小練,等他重新睡過去,不再鬧了,才又把被子四角和邊邊掖好,然後躺下。
花子夭在一旁看完全過程,笑道:“和尚,你倒是越來越熟練,等頭發全部長出來,你就真成個爹了,哪兒都像。”
敕若低聲道:“做得多了。”
沉默了一會兒,花子夭沒再開口,敕若昏昏欲睡。自從佛心一息沒有了之後,他對睡覺一事再無排斥,甚至還有點喜歡睡覺,而不是像以前一樣,睡覺時間比較少,大多都在打坐入定。
但就在他快要睡着的那會兒,花子夭竟翻了個身,開口問道:“敕若,你告訴本尊,為什麽小孩兒要叫你爹爹?”
敕若皺皺眉,“不知道。”
“那你為何認定他是你的兒子,”花子夭不依不饒,“你心裏再明白不過,他不是。”
敕若有些含混地嘟哝:“不知道,我很喜歡他,他讓我感到很親切很高興,就是我兒子,是我兒子。”
“你愛他嗎?”雖然很難相信才短短幾天,敕若可能只是對這小孩兒感到親切,但是花子夭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花子夭心裏已經默默作好了打算,要是敕若回答“不知道”或者顧左右而言他,再或者敕若回答“不愛”,那明天他一定會直接将那來歷不明的小孩兒帶走。
他不能留一個威脅在自己身邊。
但是敕若沒有回答,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更沒有說不愛,他只是睡着了。
花子夭等了一會兒,搭上他的脈搏,确定他是真的睡着,而不是裝睡後,有些無力。
花子夭閉上眼,但卻将全身觸感提升到極致,這是他入睡的習慣,即便睡覺也要時刻保持警醒,并做好最佳戰鬥準備。
其實,有時候,入睡之後,反而是花子夭絕無弱點和絕佳防衛的時刻。
但花子夭習慣了敕若打在自己耳後或者脖頸間的溫熱呼吸,敕若睡覺也很安穩,不會亂動,最多半夜翻個身,所以花子夭睡得還算美好。
只是魔主紅蓮尾随着花子夭來到客棧,他與花子夭的狀态差不多,入了夜他反而不能輕舉妄動。他不知道花子夭到底要用魔元來幹什麽,但是就他所了解的花子夭,心思缜密而詭谲,讓人捉摸不透。
但魔元乃是魔族安危之所系,也是他的東西,沒有魔元,魔功難存不說,而且永遠提不了修為,不說位及魔尊,只怕魔族老大這個位置也坐不下來!
魔主紅蓮在客棧外,等了一夜,終于拂曉見天明。
他望了一眼有些陰郁而近日也不會見太陽的天空,心道,走了一夜,怕是早就出了慕州地界了。
此去一別,即便位及魔尊也難找到,他想,或許這樣會有點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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