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敕若回到屋內時,花子夭向他看過來,微微挑了眉,但卻不發一語。

敕若看了他一眼,躲過他的逼視,“不知小練他們如何,左右是該習書了,我去看看他們。”

說着,就轉身要走。

花子夭直盯着他,敕若竟有些落荒而逃般匆匆離去。走出來,沒了如芒在背的目光,敕若才松一口氣。

這才恍惚反思自己為什麽要心虛?

他救人是好事,更何況是國師這樣一位重要的人,敕若搖搖頭,想來是花子夭一直強調佛心是他的是他的,讓他簡直心存魔怔,下意識就不願輕易去動那佛心。

他只知花子夭不願救人,卻不知他為何不願救,若說一切都真的只憑心緒一時好壞,那就未免太過兒戲。

敕若慢慢走着,不知為何,他敢肯定花子夭絕對不會去救國師,也絕對不會讓他去救。

但是國師的模樣時時在他眼前晃過,蒼白而虛弱,敕若閉上眼,他的心髒微微發疼,他知道以前的引鶴絕非是那般,但為何如此肯定,他卻又不知了。

敕若擡眼看了看天,突然有絲迷茫,這樣的迷茫自從遇見花子夭之後就時時有了,他本來以為自己是知道佛祖為何要讓他入世,而今卻越發不明了了。

“爹爹!爹爹!”小孩兒歡快的聲音由遠及近。

敕若轉過身,小練好似陣風般已經撲入他的懷中,紅撲撲的臉蛋上一雙亮晶晶的黑眼鏡,看着他十分欣喜的樣子,“爹爹,小九說今晚在我們這兒用飯。”

敕若看向一邊站着,眼中隐隐透着羨慕卻冷着臉不肯表露的小孩兒,笑了笑,将他攬過來,“小九今晚想吃什麽?”

懷中抱着兩個小孩兒,敕若站不穩,坐在了一旁的闌幹上。

倆小孩兒都好似沒有骨頭般,懶懶地靠着敕若,小練深深吸了口氣,“爹爹,你身上味道真好聞。”

小九聞言,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又往敕若身上鑽了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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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若低下頭,有些疑惑,“沒什麽味道啊。”

小練瞪大眼,“爹爹聞不到嗎?”

敕若搖搖頭,又笑道:“或許只有你們才聞得到。”

小練得意地一笑,戳了戳小九的臉蛋,“小九,你還沒告訴爹爹想吃什麽呢!”

小九擡起頭,聲音故作老道般,說道:“都好。”

敕若溫聲道:“不挑食也很好。”他瞥了一眼小練,暗指他可挑食了。

小練哼了一聲。

敕若轉過頭,叮囑道:“明日你又該出宮了,今晚可得好好溫書,免得到時先生考你時,又答不上。”

小練頓時苦了臉,“可是壞人說了,今晚上他有空閑,可以教我……”

“教你溫書可好?”花子夭懶散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敕若轉過頭,也不知他什麽時候來的,現下正笑吟吟的看着小練,“你爹說了,我也只好遵命,教你溫書,應付明日答問如何?”

敕若皺眉,“怎麽能叫應付?既然先生要考,好好答便是,如何能叫應付?”

花子夭和小練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眼中的無奈,小練搶先發言,“就是!怎麽能應付了事?壞人就是壞人,老叫我不學好,爹爹我們離開他吧!”

花子夭一哽,居然被小屁孩兒搶白,“什麽叫跟着我不學好,自己都沒有個學好的心思,不知道你爹要你來幹什麽,倒不如把你扔在這兒算了,我和你爹浪跡天涯,也比帶着你個拖油瓶好!”

小練頓時面紅耳赤,噙着眼淚倔強地不肯往下掉,平白讓人看了更覺心疼,花子夭都在心裏有些嘀咕,更別說敕若了。

他趕緊抱過小練,“都讓你們別争了,還争?”

他捏了捏小練的臉蛋,“你也知道你說不過他,還去招惹。”

小練十分委屈地看着他爹,敕若堅守原則,“委屈什麽,你自己招惹的。”但随即又看向花子夭,怪道:“他來招惹你就非得應下麽?如何你也成了個小孩兒?”

花子夭蹭上來,“他先說的,他錯。”

小練立馬瞪圓了眼,“你非得應麽?你錯!”

敕若推開花子夭,又輕敲了小練一個小栗子,“要是萬事還能分出個對錯,這天下哪還有那麽煩憂?”

“你倆可得消停會兒,今天就莫再吵了。”敕若最後拍案。

被點到的倆人各自哼了一聲,小練委屈地往敕若懷裏鑽,花子夭也不屈不饒地蹭過來,攬過敕若。

敕若無奈,轉眼才看到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小九,“小九,怎麽了?”

小九搖搖頭,聲音很輕,“你們真好,我想即便是父皇母妃在世,也斷不會像你們這般要好。”

小練看出小九神傷,拉過小九的手,“小九,你來,爹爹一樣會對你好的。”

小九卻情緒轉好,“小練,我們去玩吧,不知道布置好的陷阱有沒有小鳥來啄食了。”

小練心性單純,見小九避過話題,談及他們布置的陷阱,也不知不覺跟着轉開了話題,“對呀,我都忘了,去看看。”

兩個小孩兒又手拉着手跑遠了。

花子夭看了一會兒,将目光收回來,他攬着敕若,下巴放在敕若的肩上,偏偏頭看過去是和尚久不見陽光而白皙光滑的脖頸,敕若微微垂首,恰好形成了一道優美的弧度。

“他們都當我們是一對了,”花子夭偏偏頭,呼出一口氣灑在敕若脖頸間,“如何不解釋?”

敕若從未有過這般想法,作何解釋?

他微微皺眉,“徒惹塵埃,心自如明鏡臺。”

他無意解釋,他和花子夭二人清白如斯,何至平白落人口實,縱然有所誤會,自是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解釋再多又如何?

花子夭輕笑,敕若微微動了動,花子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頸間讓他有些癢癢的奇怪感覺。

忽然肩頭一輕,臉頰被什麽溫柔擦過,敕若垂首,花子夭已經倒在了他的腿上,微挑的眉眼風情流轉,霎時溫柔如許,敕若看進他的眼裏,微微失神。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花子夭已經閉上眼,勾着唇,将頭埋在敕若懷裏,環過他的腰,“若是不解釋,那便随流言而起罷。”

敕若抿抿唇,“為何會有四處而起的流言?”

花子夭在敕若懷裏悶悶笑着,“傻和尚,什麽也不懂。”

日落西山,昏黃的光将欄上一雙剪影溫暖地籠罩。

憑欄而倚的人垂着眸,神色安然,手卻搭在懷中人的耳垂邊,懷中人呼吸安穩,已是睡熟。

“爹爹——”

小孩兒歡快的聲音由遠及近,敕若睜開眼,懷中花子夭亦是微微一動,緩緩睜開了眼。

不料自己會真的睡熟,花子夭向來風流的雙眸還帶着絲不知何處何時的茫然,看定敕若,那桃花眼裏淡然如初,這才恢複清明,輕聲笑道:“不想我真的睡過去了。”

他湊到敕若耳邊,薄唇微微擦過白嫩的耳垂,“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還有美人作陪。”

花子夭退開一些,又看進那雙因他的話而染上羞赧之色的桃花眼裏,“可惜,桃花多情,美人無意。”

“爹爹——”

敕若還沒來得及回答,小孩兒已經撲進他的懷裏,小臉兒通紅,敕若伸手一摸,背上也已出了許多汗。

敕若招過一旁跟着跑來的小九,一摸,也全都是汗。

他神色一凜,“你們方才去哪兒玩了?玩得這麽瘋?出了汗也不知回來拿汗巾?”

小練吐吐舌頭,不敢說話,小九也第一次見敕若神色這麽嚴肅,有些心虛。

小練看了看花子夭,只見那人偏過頭,裝作無視,心中也急。

花子夭還在埋怨沒有眼力價兒的小屁孩突然沖過來打攪了他的好夢,面對小孩兒的求救,裝作沒看見,手又悄悄環過敕若的腰,表明這次他站在敕若這一邊。

小練沒得法,抱住他爹的大腿,撒嬌道:“爹爹,我們下次不這樣啦。”

敕若兩只手各拿一人的爪子,讓他們放開,站起身來,有些無奈,“回去換身衣服,小九也來。”

倆小孩兒洗過澡,敕若才拿來衣服,花子夭斜斜靠在一邊,敕若讓他守着兩人,免得他們又開始無節制的玩起水來。

小九身形稍長,敕若翻找了一件大些的衣服穿來剛好合适。

花子夭一邊督導小孩兒自己穿衣服,一邊無所事事地嘲笑他們。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敕若将花子夭趕了出去。

……

轉眼秋涼。

十月初十是秋試之日。

但在半個多月前,朝中突然瘋傳一個流言,秋試之後,若無差錯,齊木石之子齊炆将冊封為将,名雖位于上将軍之左,但實權已是一樣。

齊氏一族,皇恩聖寵,光宗耀祖,一步登天。

一時間,丞相府外車馬如龍,明面暗裏接連來拜訪的人不知幾多。

這其中,卻沒有獨霸朝堂一方的戚王爺。

此時,戚王府已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惶惶狀态。戚王爺深知時機未到,但說實話這個時機實難把控,現下本來一直中立的齊木石陡然偏向皇室,對他的威脅與日俱增。

戚王爺如今只恨自己沒有與那齊木石早早聯姻,偏讓那小皇帝平白占了好處。但話說回來,若是早與那齊木石聯姻,那他戚王爺之心豈不路人皆知?

只怕在那聯姻婚成的同時,自己就不得不做個閑散王爺了。

他叫了幾個得力幕僚,其中一個名為管成的人分析:“回王爺,秋試之後,朝堂武官必換,正好與春試文換相合,至此皇帝勢力便是徹底滲進朝堂之中,文官大換已對王爺勢力形成掣肘,再待秋試,王爺何處再尋時機?”

其餘幾個紛紛點頭。

戚王爺皺眉,“但如今朝堂那群牆頭草……”

管成躬身,“王爺都說了是牆頭草,便是王爺得勢,便會倒回來,所以現下最為重要的是王爺得勢。”

“如何得勢?”戚王爺問道。

管成詭秘一笑,“今兒是九月廿六,十月初三便是太後壽誕,王爺與太後共謀其事,必能有所大成。”

戚王爺略一沉吟,幾個幕僚卻伏身跪地,齊呼:“恭賀王爺心想事成!”

“好!”

作者有話要說: 都沒有人看,但是我還是開始日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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