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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夭微挑着眉,眸中盡是風流,看着面前這位不請自來的女人,語帶笑意,“花某不過一介江湖人士,如何勞得太後親臨此地送上請帖?”

太後微微一笑,不盡在意,“花公子說是要讓那高僧來見見哀家,卻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哀家仔細想想,料得是高僧心境入定,抽不得空來理哀家這些凡塵俗事了,不然也不會連皇帝誕辰宴會也不參加了。”

她頓了頓,又是一笑,眉目間還帶着些許風情,“但哀家尋思着,好歹是天家客人,這主客竟不謀面多是失禮,又恐叨擾高僧,哀家這等俗女子也不會與高僧探讨參禪悟道之事。所以哀家只能想着,便是趁着哀家壽誕見上一見,也算圓了哀家心願,又盡了主客之儀,豈不更好?”

繞來繞去一大堆,無非就是想要确定浣竹宮裏究竟在做些什麽,花子夭面上不改,“太後有心了,花某自會與高僧說明,來與不來,也在他言。”

“那就勞煩花公子多言幾句了。”

“太後何出此言?”

太後盈盈一笑,起身告辭。

事後,花子夭告知敕若,卻只得一句,“你決定就可。”

花子夭前後思量利害攸關,最終還是決定與敕若同出席,莫讓太後無端起了疑慮。

夏晏歸得知他們要應邀前往太後壽誕,有些心憂,“近來探得戚王爺無所動作,想來是要借太後之便了,你若帶着敕若前往,恐……”

“難不成皇帝是要說花某連保護區區一個小和尚的能力都沒有?”花子夭挑起眉。

夏晏歸搖搖頭,“既是如此,花公子還得多加小心才是。”

“用不着你來說。”

……

太後壽誕當日,宮中事務繁雜,白日裏一系列禱祝致辭之後,到了夜晚,才真正開始了宴會。

花子夭領着敕若坐在了宴會末席,遠遠瞧去,太後正不動聲色地望着這邊,敕若神色淡淡,微微躬身,見太後轉過眼,才坐回自己的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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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花子夭在一旁輕聲道。

逐漸夜深,宴會興濃。

太後手支額頭,“諸位卿家——”

絲竹聲頓停,宴上大臣盡皆望向高座,皇帝也側過頭,“不知母後何事?”

太後笑了笑,“哀家老了,經不得這般歡鬧,說幾句話只是想讓諸位盡興罷了,如何突然這般正襟危坐起來?”

衆大臣齊呼:“太後萬安。”

皇帝也躬身,“兒臣這就扶母後回宮。”

太後卻是擺手,“罷了罷了,皇帝且在這兒陪着諸位大臣,哀家毋得甚事,念你為哀家的這片孝心,今夜大醉,明日亦不必來請安了。”

衆人齊呼:“恭送太後。”

太後一走,皇帝揚起手,“諸位卿家,今夜不醉不歸,但可盡興耳!”

“彩!”

衆人齊聲喝彩,一時間,席上觥籌交錯,絲竹喧鬧。

席上角落兩人卻是與世隔絕般,安靜淡定。

花子夭從入席以來就不錯眼地盯着敕若,好在和尚也是非同常人般地淡定,莫名其妙看了花子夭幾眼之後,便也随他看去,兀自擺弄着自己面前的杯盞。

看來宮中安排顧及了他茹素,桌上皆是素食。但席上喧鬧,敕若動了兩筷子,便放下了。

“怎麽不吃了?”花子夭見他久不動筷,開口問道。

敕若搖搖頭,沒說話。

花子夭依然支着下巴,直直盯着敕若。

敕若轉過頭,與之對視,“即便皇上說了,今夜要多加小心,你也不必如此……”

花子夭桌上的菜一口未動,整個筵席全看他去了。

花子夭挑眉,語帶風流,“誰說我是因為那個的?”

“那你看我作甚?”

“自然是你好看,”花子夭輕笑,眸裏映着光,幽幽暗暗,“你可比這宴上任何一人任何一處都可要好看多了。”

“這如何能比?”敕若皺皺眉。

花子夭看着他迅速變紅,泛着粉嫩的耳根,心覺有趣,待自己回過神來,才恍然看清敕若轉頭盯着自己,眸中略帶驚訝,他的手已然放在了敕若的耳垂上,下意識輕輕揉捏着。

“花,花子夭!”敕若一縮,盈盈桃花眼裏閃動着一絲羞惱,卻還要強作淡定,“大庭廣衆之下,你如何,如何——”

敕若氣結,花子夭不料他反應竟如此之大,心下好笑,伸長手,又湊了過去些,拍拍和尚的背,笑道:“傻和尚!”

敕若正欲反駁,卻見花子夭神色一變,他問道:“怎麽了?”

花子夭轉而微笑,輕聲道:“只怕有變,待會兒你可得好好站在我的身後。”

敕若點點頭。

花子夭不甘心,又膩上來,“點個頭算什麽?你得保證。”

敕若無奈,“我保證站在你身後。”

“好好——”

“我保證好好站在你身後。”敕若只得又補上一句。

見花子夭神色滿意,他卻有些不放心,環顧四周,正中仍是舞女衣袂飄飛,諸位大臣亦是歡顏展笑,看來并無異常。

花子夭卻拿起酒杯,微抿一口,“酒力綿長,酒味醇香,好酒!”他又将酒杯遞至敕若鼻尖前,“和尚可要來一口?”

敕若理所當然地搖頭,低頭一看,卻見杯中物裏有倒影,正是一團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

他下意識便要擡頭去看那倒映在酒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卻被猛然拉下,一頭撞進溫熱的懷中。

聽得花子夭的聲音從耳畔傳來,“說你傻你還真不假,那也是你能察覺的?”

鄰座有人看他們如此怪異,不禁側目問道:“這位公子,可是有何不妥?”

敕若額頭抵在花子夭的胸膛,被他摁住了腦袋,動彈不得,只得微微動了動坐姿,好讓自己舒服些。

花子夭由得他來,嘴裏卻聲音不大不小地應着,“和尚過慣了山中日子,現下到這兒來,被酒氣熏了。”

鄰座人自是不會去多事管宮中為何突然冒出個生面孔,還有一個和尚,只打了個哈哈,“這許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花子夭微微一笑,摸了摸敕若的頭,沒有回答。

絲竹聲也綿綿,皇帝居于上位,支着額頭半眯着眼,皇後與嫔妃早已退下,就連打扇斟酒的侍女也有些眼神迷離。

席中賓客盡皆昏昏然,但卻依舊歡呼調笑着,使其不至于冷場。

驀然,皇帝左下第二席位有人站起,朝中國尉茂源,其人正值盛年,此刻拱手作揖,胡須微微顫動着,聲音洪亮,看起來情緒很是激動,目有淚光,“皇上,微臣要好好地賀賀皇上啊!”

“哦?”皇帝睜眼,微微傾身,“愛卿所為何事?”

茂源胡須顫動,“自古有言‘主少國疑’,現下大夏國事安穩,海清河晏,自是皇上您真龍之命,受天庇佑,實乃大夏之大福啊!”

話一出口,舉座嘩然,衆臣紛紛交頭接耳,心懷異者則抿着唇神色不定。

夏晏歸眯眼,雙手攏在袖中,茂源此番發難是早有預謀,看來戚幹道準備好了。他垂下眼,将座下衆人舉止盡皆收在眼底。

其實仔細算來,他繼位這幾年,從未正式親政,若非引鶴不濟,逼他親政,他是斷不會走上前來的,他向來依賴引鶴成性,但如今卻不行了。

茂源賀他屬真龍之命,得上天庇佑,才未有“主少國疑”之難,但不過是在說他未有親政之時,就算大夏安穩也與他無關。

那又與何人有關呢?

夏晏歸餘光掃過左下端坐于第一位的戚幹道,他倒是神色凜然,沒有嘩然之色,也沒有驚訝……

片刻,廳中突然安靜,衆大臣面面相觑。

只見前排戚幹道站起來,微弓着身走到廳堂中間,正對着皇帝,跪下行大禮,高聲大喊:“臣等,恭賀皇上!”

不過一頓,無論是支持還是不支持,座下衆臣皆齊齊跪下高呼同賀,“臣等,恭賀皇上!”

這番難堪,要是以前,夏晏歸或許會當即大怒,斬殺茂源等人,但如今他閉了閉眼,忍住了,扯扯嘴角,“此番盛世太平,豈能沒了諸位愛卿之功勞,讓朕獨享?”夏晏歸頓了頓,“朕自當與諸愛卿同慶,今日不醉不歸。”

戚幹道神色不變,茂源微微皺眉,照以前這小皇帝的性子來說,茂源此番發難難逃一死,到時座下戚王爺一派勢力又以死相谏,他若不應,只怕就是要反了。

但夏晏歸卻一反往常,倒是讓戚幹道心中越發明了,這小皇帝怕是受了指點,如今越發有了君王風範,不禁暗自慶幸自己早早放棄了太後這枚無用的棋子,直接拿皇帝開刀了,那傳得神乎其神的藥如今看來根本就是多此一舉,再等一段時日,只怕那藥沒起到作用,還錯過了逼宮最佳時候。

此番盤算,戚幹道嘴角微微昂起,“皇上聖明,只是老臣自認大夏肱股,當為皇上分憂,為大夏百姓擔憂,只是不知皇上……”說到此,戚幹道微一停頓,擡眼看向坐在上位的小皇帝,眼中不禁多了幾分狂熱。

夏晏歸見狀,心道方才茂源發難,還可以說是戚幹道對他的試探,他毫不示弱,也是想給他一個警示,他如今也不再是那無用不理朝政的小皇帝了。但這老王八此番發難,只怕今日就不是試探了,只是太後那邊卻無動靜,許是被這老王八棄了。他微微皺眉,他揚起手,手上的扳指微光一閃,“戚王爺有話但說無妨。”

花子夭身形微動。

廳外一片吵鬧,戚幹道直起身來,茂源不知從哪裏抖出來一件龍袍,左右侍奉着戚幹道穿上,舉座寂然。

雖知戚幹道反心深重,今日逼宮也罷,只是不想這老王八竟當着他的面便龍袍加身,天家顏面何存?!

夏晏歸忍着怒氣,聲音冷冽,“戚幹道!你好大的膽子!”

戚幹道冷冷一笑,“老臣方才也說了,老臣為這天下擔的是皇帝的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老臣心裏也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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