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節

着常棣的臉,有些恍惚地繼續道:“那圖是真的……你應該也猜到了。敢把真正的軍防圖當做誘餌當做罪證送出來……敢這麽冒險的人,自然是有足夠的把握和自信,邊軍一切皆在掌握,他有本事……随時調動更改,也有那個把握,就算到時骁國來襲,也能憑己之力抵擋得過。”

邊軍。

常棣背在身後的那只手抖了一下。

十九年前,跟骁國對戰的主力邊軍……

是姓穆的。

“……為什麽?”

仲揚聽了,微閉上眼睛輕笑了一下:“誰知道呢……為名為利,還有……為國為家?我沒問過。”

常棣眯了眯眼睛:“……你也與他相熟。”

所以才能這麽輕易地說他沒有問過。

仲揚與那人之間的關系,斷斷不是如同先前處理掉的那些個并不知情的人一樣的。至少他能與對方面對面,能與對方直接交流。

甚至……

看起來有些交情。

“也?”仲揚也從常棣的話裏聽出了一點兒痕跡,睜開眼睛看了常棣片刻,突然輕笑了一下:“看來……你查到的比我以為的還要多些……他跟羅……羅盟主還有我的關系,當年瞞得很緊,這世上應該沒幾個人知道才是。”

話說到這裏,那個人是誰……已經很是明顯了。

穆恒。

仲揚口中說的,正是景國如今的鎮國大将軍,與骁國交戰多年保家衛國戰功赫赫,十九年前就已是先帝心腹的穆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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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位高權重的大将軍,朝廷人,卻對銷聲匿跡了十九年的羅家暗器極為熟悉,甚至懂得一些羅家家傳的武功招式的……穆長戈的養父。

仲揚終于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常棣掐在他肩頭的手用力到迸出青筋,似乎要将他的骨頭也一起捏斷。

常棣又低頭湊近了仲揚一些,泛起赤紅恨意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

“羅盟主交友的眼光……還真是……糟糕。”

仲揚原本平靜甚至略帶諷意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散了難得的那點兒神采,重又變得恍惚混沌起來:“……羅兄一片赤誠……是個心懷天下的坦蕩君子,也是一個慷慨無私的好兄弟。他沒有錯……是我們……不配。”

常棣沒有再開口阻止仲揚恍惚間又拾起了“羅兄”這個稱呼,他甚至松開了幾乎快要捏斷仲揚肩頭骨頭的手,慢慢地站起身來。

逆着光,俯視着地上癱軟失神的仲揚,常棣臉上的表情已經看不清晰。

“……十九年,偌大一個崆峒派重回武林巅峰。”常棣的聲音冷淡地可怕,帶着一種令仲揚心驚不已的寒意:“你說……我若拼盡全力,此生不死不休……有多大的可能,毀了崆峒派。”

“你……”

“重建扶植……并不容易,但若是摧毀……可要輕易地多,辦法也多得是。”常棣甚至後退了一步,不再緊靠着站在無力起身的仲揚:“正如十九年前你們毀掉羅家,快得……不可思議。”

仲揚瞪大了眼睛試圖掙紮起身,卻又一下子跌了回去,有些狼狽地趴在地上仰頭看向常棣:“你……當年皆是我一人之過,崆峒派上下沒有其他人參與……一切與崆峒派無關!我的命給你,我……”

“你的命?”常棣冷笑了一聲:“一條賤命,想抵羅家上下數百口麽?還有當年因為相信羅盟主的為人,為他打抱不平而被卷入的……多少命多少血,屠盡了你整個崆峒派都未必能夠!”

“我說了!與崆峒派無關!門人弟子皆不知情!他們沒有過錯……他們……”

“崆峒派如何重新發展到如今的地步的?如何再次享盡一流大派的風光的?十九年來崆峒派的每一個人都在享受羅家人的血換來的榮光,憑什麽不能抵命?”

仲揚原本蒼白的臉因為激動和焦急重新泛紅,艱難地伸出手去試圖拉扯幾步之外的常棣的衣角:“都是我做的!是我對不起羅兄,只我一個罪人!你不能遷怒于……”

“你說的對,你是罪人。”常棣一腳踢開了仲揚伸過來的手,卻又慢慢地蹲下,嘴角微微勾起帶着十足的惡意,看着滿臉塵土滿身鮮血的仲揚:“不只是羅家,今後崆峒派……也是你害的。一切,皆因你而起。”

“……不……我……我只是……”

常棣卻不再看趴在地上已經有些心神大亂的仲揚,轉過身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了不遠處的柏雲舒。

柏雲舒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仲揚已無心關注,但柏雲舒卻看得清楚。

常棣臉色蒼白泛出淡淡的青紫,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他一點兒,都不像平靜語調裏表現得,那樣冷靜。

“……走吧。”

常棣對着柏雲舒說了這麽一句,便繞過地上癱軟着的仲揚,往下山的方向而去。

柏雲舒看了一眼常棣的背影,跟上前行了兩步,走到地上趴着的仲揚身邊的時候卻又忍不住站住腳步,低頭看着這個已經沒有一派長老任何風度的人,抿着嘴眼裏閃過的光格外銳利,戴着那雙銀色天蠶絲手套的手動了動。

只站了這麽一下,她深吸一口氣,重新邁步跟上前面,走得其實也并不快的常棣。

天蕩山峰頂,傾倒的草木,碎裂的石塊,山頂的空地上狼藉一片,而中間趴在地上不斷顫抖着的那個人,擡眼看着不遠處自己先前放在那兒的長劍,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艱難地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

那是跟随他多年的長劍。

曾經……他也用過這柄劍,跟當年還是莫逆之交的羅兄穆兄比武過招。

而現在……

峰頂的空地上回蕩起悲涼的笑聲,笑聲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連已下山緩行了好一會兒的兩人也聽到了動靜。

笑聲戛然而止。

天蕩山峰頂,只留下一具手握長劍橫在脖頸前,趴跪在地上的屍體。

常棣只頓了一頓,便繼續向前邁步。

沒有絲毫停留。

穆恒

上京城,鎮國将軍府。

書房內,穆恒微低着頭坐在桌案之後,桌面上擺着一張寫了幾行字的紙。

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卻并不是放松的姿态,反而身體繃得有些緊。

不知過了多久,穆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肩膀垮下,一瞬間有些頹然。

這會兒才過了晌午,外面天色大亮着,屋內并不需要點起燈燭,只是靠近桌案的地上卻是擺了個炭盆。

入秋有段時日了,天氣漸涼,盡管穆恒也算是武人體魄并不那麽畏懼寒暑,可到底也是因為早年間戰場厮殺的舊傷而留在上京城中休養,穆夫人陸雪梧對于這些在意得很,是全不聽穆恒本人的“狡辯”,嚴格地按照普通人這個年歲該有的保養模樣,給穆恒安排了一整套。

比如這早早搬進了他書房的炭盆。

穆恒低頭看了一會兒燃燒着的炭火,嘆了口氣伸出手去,将桌面上的那張紙拿起,丢到了炭盆裏面。

猩紅色的火光慢慢從已經燃燒得泛灰的木炭底下蔓延上來,漸漸吞噬了那張薄薄的紙張,書房內的空氣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紙張燃燒的焦糊味道。

穆恒看着火光吞噬紙上的字,在“崆峒派仲揚身死”幾個字上多停留了片刻,眼中倒映出燃燒着的火光,襯出一種別樣的複雜。

即便是穆恒,曾經也有過僥幸的念頭。

也許這一天永不會到來。

但是……

在他在書房看到那枚仿制的羅家的飛镖的那一刻起,穆恒就明白,有些事到底還是躲不過去了。

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感慨,也說不上是解脫還是悲傷。

也許正如當年被他打到吐血的仲揚嘲笑的那樣,他其實并沒有多少資格。

紙已經燒掉,穆恒卻是在炭盆邊上又站了好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口氣,邁步離開,踏出書房。

正院。

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沒有誰進去打擾屋裏面的人。穆恒沖着正欲朝自己行禮開口的侍女搖了搖頭,便自己推開門進了屋。

屋裏,屏風後的桌邊,正坐着卸了釵環一身清爽簡潔的穆夫人陸雪梧,一筆一劃,認真又顯得有些虔誠地抄着什麽。

穆恒知道,她抄的是佛經。

在嫁給他之後不久,她就開始有了這個習慣。最早是在他出征在外的時候求他的平安,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竟也就這麽抄了下來成了習慣,一日都沒有斷過。

“……夫人。”

穆恒慢慢走過去輕喚了一聲,只是桌後的陸雪梧并沒有應聲也沒有動彈,工工整整地寫完了這一句才舒了口氣放下筆擡頭朝穆恒看過來:“怎麽這時候從書房出來了?”

穆恒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解釋什麽。

自然,陸雪梧也只是随口一問,并不是一定要聽答案。

她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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