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章節
要剿滅魔教而未成。
十九年後,他的長子卻成了他曾經想要剿滅的魔教之一的教主。
何其諷刺。
就算已經經歷過許多,心智遠比常人堅韌的常棣,聽到了這話之後心中也難免……
只是随之湧上的,卻是更多的怨恨。
眼前這個惺惺作态的仲揚,正是造成這一切的罪人。
“……羅……羅盟主。”被常棣諷刺之後,仲揚還是改了口,看向常棣的目光也複雜了許多:“羅盟主,是你……什麽人?”
常棣冷笑了一聲,并沒有回答,微微低了低身體重新戒備起來。
做出一副跟一開始一樣的,對戰交手的準備。
只是對面的仲揚卻沒有跟先前一樣,有跟常棣交手的意思,他甚至連先前交手時更多的試探對方武功路數的欲望也沒有了,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裏,頹然地垮下了雙肩,仿佛一瞬間蒼老下去了一樣。
常棣眉心皺了皺,卻沒有改動作。遠遠站在一邊的柏雲舒也只是警惕地看着仲揚。
仲揚看了看常棣,又轉過頭看向另外一邊還戴着鬥笠沒有露臉的柏雲舒,如何能感覺不出這兩人此刻對自己不減反增的忌憚和戒備?
仲揚自嘲地笑了笑,事實上……也是應該。
畢竟,他的的确确,是行過那樣令他自己都不齒的……小人行徑的。
“……不必再打了。”仲揚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你想問什麽……便問吧……”
常棣冷笑了一下:“方才說過了,我想聽你……死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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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揚既沒有惱怒,也沒有慌亂,只是又有些慘然地低笑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在笑自己,而後嘆了口氣,說得平淡卻又認真:“你放心……與你……與你們說完話,我的命,就給你們。”
這時見兩人已經不再動手,柏雲舒也從一旁走了過來,輕揭了鬥笠也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裏戴着銀色天蠶絲手套的雙手,聞言也開了口:
“你以為我們會信你?”
仲揚細細地看着柏雲舒的臉,隐約之間似乎有那麽兩分熟悉感,卻又想不起來多少,不像是常棣,一眼看過去就驚得仲揚幾乎叫出聲來。
也許是因為,與常棣極為相似的那張臉,十九年來,早就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魇,一日一刻都不能忘記。
雖然認不出柏雲舒的臉,但既然此時她跟常棣站在一起,對于柏雲舒的憎恨鄙夷,仲揚也并不覺得奇怪冒犯。
不論如何……是他應得的。
聽了柏雲舒的話後,仲揚嘆了口氣,又深深地看了已經站在一起的常棣和柏雲舒一眼,而後周身原本因為再無戰意徹底散去的內息氣勁猛地再次翻湧起來,站在他對面不遠的兩人當即全神戒備,而常棣甚至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柏雲舒的手臂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後。
然而……
仲揚沒有攻擊過來,也沒有運氣離開。
他仍舊站在原地,雙掌微擡在身前,随着猛地攥緊成拳的動作,仲揚周身大穴依次迸出沉悶的聲響,鮮血汩汩流出,原本有些蒼白的臉色一瞬間通紅一片,卻又很快在周身不斷的聲響停下之後再次蒼白起來,嘴唇都泛出淡淡的青紫。
仲揚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長衫已被鮮血染得斑駁一片,襯得他的臉色越發顯得白得毫無血色,整個人仿若一瞬間蒼老了下來,失去了原本撐起的精神。
他就在常棣和柏雲舒的面前,用自毀經脈根基,再無痊愈可能的方式……自毀全身的武功修為,将自己徹底變成一個廢人。
這樣突然而又慘烈的場景突然出現在眼前,饒是常棣和柏雲舒也着實愣了一下。
仲揚癱坐在地上,身上的傷口還往外淌着血,劇痛伴随着驟然失去內力的無力,讓他一時間虛弱地連坐在這裏都有些艱難。
但是此時,他再擡頭去看對面剛剛收了驚訝之色,而有些複雜的常棣和柏雲舒時,卻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如此……可……可……放心?”
柏雲舒頓了一頓,翻轉手掌取出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瓷瓶,看了身側的常棣一眼。
常棣深深地看了一眼仲揚,而後對着柏雲舒微微搖了搖頭,慢慢地往前走了幾步,在仲揚身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這位崆峒派的長老。
“你……想問……什麽……”
常棣沉默了片刻,緊盯着劇烈喘息着的仲揚:“真相。”
仲揚微微低下頭,身體在不斷顫抖,不知是心中翻湧的情緒所致,還是周身泛起的疼痛所致:“你們既……既已問過那些……該是……該是已經知道了……”
常棣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那張……軍防圖……是……是我放在……羅兄……羅盟主書房的。” 仲揚閉了閉眼:“羅盟主……真心與我……相交……并不設防……是我……趁……趁一同飲酒……”
“夠了!”
仲揚突然被滿含怒火的一聲打斷,也沒有再說下去。
那是他的朋友。
當年……對他毫不設防的朋友。
常棣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想要當即一掌拍死仲揚的沖動,一字一句狠狠地問道:“圖是誰給你的?”
地上的仲揚突然身體一僵。
常棣眯起眼睛,微微彎腰俯身:“你是執行了最關鍵的一環,也确實暗中聯系了不少人完成整個陷害。但……”
仲揚死死地埋下頭。
常棣的聲音冷得令人發抖:“真正謀劃了這些,收服了你的人,是誰?”
“真相”
從十九年前已經被定了罪名甚至滿門皆滅後,江湖上仍舊有像二長老和劉茂之生父所在蘇家那樣的人,願意為羅家打抱不平,不論如何不肯相信羅盟主通敵叛國的罪名的事,就能看出,當年景國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怎樣的聲望和號召力,在衆多江湖人心中是一個什麽樣的高大形象。
按當年羅盟主的地位聲望,能讓那麽大的罪名極為迅速又幹脆地落在他頭上,還讓江湖上的确有不少人對此将信将疑坐視羅家被滅門,正是因為……
那份最為關鍵重要的罪證,那張“險些被羅盟主送去骁國”的景國軍防圖——
是真的。
完整,細致,機密,關鍵。
那絕不是仲揚一個純粹的武林中人能夠得到的。
同樣,常棣知道他和柏雲舒不論是前些年還是這一次挑戰路上,解決掉的與當年事件有關的人一定不是全部,可就算只是這些,他們在十九年前那件事之後獲得的利益好處,也就遠遠不是一個十九年前身處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崆峒派中的仲揚能夠給予的。
更不用說,仲揚從中獲得的好處。
被常棣這樣追問幕後的真正策劃主使,癱坐在地上低着頭的仲揚雖然僵了一下,但其實并不算是意外。
甚至……
仲揚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或者說,十九年前羅家滅門之禍不久,就有一個人在恨不得動手殺了他之後,清清楚楚地告訴他會有這一天。
那個人同樣也告訴了仲揚,在這一天到來之後,仲揚應該怎麽做。
那時候,即便是被自己滔天的愧疚折磨着的仲揚,正被一柄長木倉抵着喉嚨,聽了那人的話之後仍舊……滿是諷刺地笑了出來。
他們或許并不一樣,但是……又相差多少呢?
那人的确有打他一頓的資格,但是……他沒資格殺他。
思緒恍惚了一下略有些飄遠的仲揚很快在肩上的劇痛之下回過神來。
常棣的手按在他的肩上,手指用力,正捏在了仲揚肩上的傷口處,一點點地收緊,捏得那肩頭傷口處的血流得更多,染了自己一手。
仲揚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即便此時因為驟然自廢武功體質虛弱許多,被人滿是惡意地捏住了傷處疼得幾乎發抖,也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更不會求饒。
仲揚慢慢擡起頭來,在常棣看不到的角度,眼裏的諷刺一閃而過,有什麽情緒堅定了下來。
就按照那個人當初說的吧……
所謂真相,并不是對所有人都那麽重要的。
事到如今,不如……全了那個人的苦衷。
雖然,即便是曾經做了害死自己朋友全家推手,自認罪孽深重的仲揚都覺得,那個人的這個打算這個舉動,實在……諷刺得可笑。
短短兩息之間已經做了決定的仲揚擡起頭來看向常棣,勾了勾嘴角:“能有軍防圖……自然是個手握重權的人物。不論是十九年前,還是十九年後。”
常棣掐在仲揚肩頭的手并沒有半點放松,仍舊死死地掐住用力。
傷口處流出的鮮血淌得更多更快了不少。
即便是仲揚,此時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痛色。只是他仍是沒有掙紮,也沒有求饒,只靜靜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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