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将門女颠覆天下7
各方都有自己的小動作, 但動作最明顯的就是大長公主,她誰的面子都不用給,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薛母一求助,大長公主就大發請柬叫人來府中賞花, 還特意吩咐, 既然容萱喜歡種花種草的,就帶幾盆親自種的花來賞玩吧。
她就是要明着給薛家出氣, 讓所有人知道, 就算皇上沒打算重用薛馳,只要有她在, 別人也別想輕視薛家。
同容萱關系近的小姐們都覺得這是鴻門宴,都替容萱提着心,但沒想到在大長公主府見到容萱的時候,容萱臉上不見半點局促,還帶着輕松的笑容。
大長公主的貼身婢女過來詢問:“趙小姐可帶來了要展示的花卉?”
“自然。”容萱回身示意了一下,跟着她來的人遠遠地将花盆擡起,一共十個人,每人懷裏都抱着一盆花, 旁邊是公主府的下人, 雙方正僵持着。
婢女皺皺眉,語氣略帶強硬:“趙小姐這是何意?”
容萱自然地回道:“這些話都是我親自培育的,除了我誰都不讓碰,就連今日的捧花人都是精挑細選的能人, 還望姑娘向大長公主禀報一聲, 允我帶她們一同入內。”
婢女不悅道:“不必了, 我們公主府的人都是從宮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自不會比外面的人差, 将花交給他們便是。”
“精挑細選”四個字被她刻意強調,就像在嘲諷容萱一樣,當着幾位小姐的面,真是十分不給容萱臉面了。大長公主府的一個婢女都敢這般态度,足以見得大長公主對容萱是什麽态度。有那原本同容萱就不親近的小姐夫人,已經默默決定疏遠她了。
不過容萱對婢女的态度毫不在意,只是随意地說:“花開花謝都是自然生長,姑娘堅持讓公主府的人負責,那等一下若有花落了,莫要覺得不吉利。大家都看到了我把花養得很好,此刻把花交出去,花會如何可就與我無關了。”
婢女臉色丕變,“趙小姐此言何意?莫不是你的花有什麽問題吧?”
容萱搖頭笑道:“非也,只是我習慣了只管自己分內之事,花從趙家人手上交到了公主府,當然就不再歸我管了。趙家家訓,做事要有分寸,別人府裏的事不能管。姑娘若堅持,我們便交接一下。”
婢女跟在大長公主身邊,自然知道今日這聚會是做什麽的,敏感地聽出容萱在嘲諷大長公主多管閑事,她不敢置信地定定看了容萱一眼,心中嗤笑,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竟敢和大長公主對上,簡直不知死活!
可說到交接,她還真怕出什麽問題,到時場面再難看,容萱也可以不擔責任了,到時候大長公主發火,受罪的不就成了她?
婢女過去仔細看了一遍花卉,沒發現任何問題,只是她們這樣的人一向心眼多、疑心重,只猶豫了一瞬,她就決定放容萱的人進去。反正就是多幾個“花匠”而已,沒人提的話,夫人小姐們哪裏知道這些是誰家下人?
趙一他們穿着将軍府家丁的服飾,微微垂頭捧着花盆跟在容萱身後,完全沒有多看別處一眼,讓附近幾位小姐夫人暗贊趙家好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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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心裏也在驚訝,大長公主欺負孤女的架勢難看點是真的,可趙家容萱居然還真敢硬碰硬嗎?與容萱關系好的擔心着急,其他人則紛紛好奇容萱哪來的底氣。
有沒有底氣,容萱都不可能受這個憋屈。若她對外一副任人欺辱的樣子,還有多少人會真心追随她?若她不讓人知道她不好惹,将來如何自立門戶撐起将軍府?更何況薛母和大長公主就是會得寸進尺的人,這種人每一次動作,都要把她們打回去,否則就沒有清淨日子過了。
容萱到了花園裏淡定入座,同身邊的人言笑晏晏,仿佛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場針對她的鴻門宴,光這份氣度已經讓許多人佩服了。
待人齊後,大長公主和薛母才露面,她們顯然已經知道容萱說的那番話,大長公主臉色極其冷淡,剛落座就不客氣地道:“聽說将軍府出了個會種地的小姐?田地那些東西太髒了,怕會掃了大家的興,趙小姐就把種的花擺出來看看吧,也讓我等見識見識将軍府出了什麽奇特的花。”
容萱笑着起身,一邊揮手讓趙一他們上前,一邊說道:“莊稼都要種在田地裏,若讓我展示,我還真沒法子帶來,若那日大長公主有興致,到我的莊子上一觀也有一番野趣。之前許多小姐都到我那玩了,還有幾位老師傅在交我種田,等我種的糧食豐收,我送來給大長公主嘗嘗。”
她又轉身道:“各位夫人小姐們若有興致,也可以到我的莊子上玩啊。我們可以到後山打獵,再野炊、放風筝、看夕陽,比平日裏在院子裏有趣多了。”
被她這麽一說,有幾位就動了心思,平時在後宅太無趣了,去莊子上散散心也不錯,就算不去容萱那,也可以去自家莊子玩啊,不過誰也沒表現出來。她們還記得大長公主是想貶低容萱呢。
不過她們也記得當初容萱種田就是為了報效國家,為了種出更多的糧食讓百姓不再餓死,這是趙家的報國之心。大長公主身為皇室中人,以此事嘲諷容萱,實在讓人不舒服,因此僅有三五個想讨好大長公主的人幫着大長公主說話,意有所指地謝過容萱好意,說不太習慣玩那些東西。
可那麽多人不出聲就已經讓大長公主不痛快了,只覺得容萱牙尖嘴利,讨厭得很。她也不說話,只是拿眼一掃容萱帶來的花,微微皺眉,就已經讓人看出她看不上這些花了。
容萱一一介紹帶來的花,她穿越來的時間尚短,沒辦法培育什麽特品花卉,也沒把心思放在花上,這些花看起來都很尋常,沒什麽特殊之處。
很快就有一位夫人說話了:“今日來之前我還在說,趙小姐那麽愛擺弄花草,定是種了什麽珍貴的花才是,這怎麽……我是不會品鑒,可看着怎麽都很尋常啊。”
容萱笑道:“是尋常啊,不知夫人可親自種過花?”
“這倒沒有。”
“那便是了,夫人沒種過,所以不知,能把每種花都養活令它們開花并不容易,我也是學了很久才弄懂的。而這些花都是我的實驗之作,就是為了研究不同的植物培育到底有多不同,弄明白之後便可去研究莊稼裏種得那麽多東西又有什麽不同。”容萱碰碰那些花,說道,“花開了我就沒再用心思了,畢竟我的目的一直都是增加糧食,不是培育珍貴的花供人賞玩。”
有人覺得她太會給自己揚名,什麽大仁大善報效朝廷?這不是顯得她們這些人都沒她做得好嗎?當即不客氣道:“農田的事自有農事司去做,他們自幼讀書、科考做官,多年來專職管理農事,懂得自然比我們後宅女子要多得多。他們若是沒研究出什麽,我們又如何研究得出?趙小姐有心做些事是好的,但如此這般……是不是異想天開了?”
容萱詫異道:“異想天開不正是研究新鮮東西的第一步嗎?農事司管的事那麽多,閑暇時少,我整日待在後宅沒什麽事做,總不好一個人望天,選個有用的事來做,若成功則是大好事一件,若不成,便權當玩了,左右也沒礙着旁人,有何不可?”
一句“沒礙着旁人”把所有想說話的人都堵了回去,人家自己有錢有閑愛種地,她們管得着嗎?人家種地還是為了國家百姓,她們琴棋書畫是為了什麽?好意思開口嗎?
大長公主沉聲道:“如此說來,趙小姐在莊子上這麽久,對種地可有心得?能增加多少糧食産量?打算何時将好消息上報給朝廷啊?”
容萱恭敬行了一禮,大大方方地道:“回大長公主的話,我本是做好了研究三五年的準備,沒想到這短短一段時日,還真有了不少心得。就說這許多秧苗,直接種下去産量總是一般,若事先培育一下,待秧苗長一長再種,便會長勢極好,壯實許多。
又像稻苗,稻苗竟然可以雜交,我已經劃分幾塊田專門記錄它們不同的長勢,無論如何,最後的産量都不會和原來一樣,至于能不能多,那還要等豐收的時候對比。還有……”
容萱站在中間侃侃而談,說的越來越專業,大家越來越聽不懂,但就是覺得很厲害,她懂得好多。太專業的東西說起來和農民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們想輕視都輕視不起來,反而驚覺容萱不是在玩,她是真的在研究農事!
就算不喜歡容萱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容萱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她們最羨慕的樣子,她們也曾有過自己喜歡的事情,但沒人能像容萱這樣堅持和自信,容萱站在那裏簡直像在發光,讓人移不開眼。
大長公主是要給她下馬威,可不是讓她展示自己的,見容萱還要再說,直接擺手道:“說來說去,對朝廷毫無益處。”
容萱誠懇道:“如今還看不到益處,只有我一片心意。我想若人人都心向朝廷,想方設法多做些事,将來一定會變得更好。”
大長公主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做有益處的事才能讓朝廷變得更好,做無用功有時只會給朝廷添麻煩。你今日施粥、明日給善堂捐款、後日種田研究、再接着又接濟衆多退伍将士,當真沒一日清閑。”
大長公主臉色轉冷,替薛母質問道:“不知你有沒有做好分內之事,可還記得自己都有什麽身份?德言容功做好了嗎?傳出你打薛馳之事可是真的?許多人說你教養好,家風正,怎麽打人也是你家的家風?”
涉及到将軍府的聲譽,容萱臉上的笑容就沒了,冷淡道:“大長公主應當先問過薛馳為何先動手才對,我趙家即便長輩不在了,我也牢記家訓,不在戰場不得動武,除非懲惡揚善,除非對方先動手。
我一直在做自己的分內之事,姓趙只管趙家事,可薛馳明明姓薛,卻跑來叫我做這做那,指手畫腳,不知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若我父兄還在,他可敢如此欺我?”
最後一句話,容萱是擡起頭看着大長公主說的。
态度明顯得連最遲鈍的人都能聽出她的話外之音,若她如今不是孤女,大長公主可敢如此欺她?
人家趙家與薛家的事,大長公主是以什麽身份指手畫腳?
與容萱關系最好的小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生怕大長公主下句話就要處置容萱。
可薛母怎麽能讓大長公主沖動後遭人非議?連忙抹了抹眼淚道:“容萱你這是在戳我的心啊,我們家如何疼你的,怎麽會欺負你?薛馳他是關心你啊,怕你被人誤導,做些不妥之事遭人議論,壞了名聲,可能他不會說話,脾氣急了些,可他也是想幫你教訓你身邊那些撺掇你的人,決不是對你動手,你誤會他了啊。”
只有幾位夫人知道容萱和薛馳打起來了,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互相對了對視線,都覺得吃驚。因為什麽能讓一對未婚夫婦大打出手?而且還是容萱把薛馳打了?這姑娘也太厲害了些吧?
可她們一方說是薛馳先動手,一方說是容萱誤會又被人撺掇,她們都不知道該信誰了,只是薛母這話怎麽聽着有點別扭呢?
還沒等她們細想,就見容萱轉頭盯住了大長公主身邊一位婢女,似乎在思索什麽,整個花園都安靜了下來。
薛母說完話沒人接,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那位婢女更是很不自在,連大長公主都感覺受到了冒犯,一拍扶手道:“你在看什麽!”
容萱遲疑道:“我在想,剛剛這位姑娘對我很無禮,她跟随大長公主多年,在外就代表了大長公主,怎能如此行事?之前我覺得她是公主府的人,又不姓趙,我管不着,不能多話。此時聽了薛夫人的話,我就想,我關心大長公主,實在擔心您被這姑娘誤導、壞了名聲,我是不是該教訓她一頓?
可……我在公主府教訓您的婢女真的可以嗎?大長公主別誤會,我真的是關心您。”
她把薛母找的借口完全換了個方向,衆人一聽立刻知道剛才哪別扭了。薛母那是什麽話啊,關心人就能指手畫腳了?她們都關心薛家去薛家指手畫腳行不行啊?還叫容萱有分寸,人家什麽時候沒分寸了?是薛家把将軍府當成自家了吧,還沒成親呢,吃相未免也太難看了!
還有大長公主這鴻門宴真是夠了,開頭就讓一個婢女去下容萱臉面,對方好歹也是将軍後人,這場聚會真是讓人煩透了。偏偏礙于大長公主的身份,誰也不好表現出來,這樣的不痛快讓她們直接對大長公主生出了抵觸之心。
此人毫不講理,毫無皇家風範,真是能不來往就別來往了!
大長公主火冒三丈,冷聲道:“牙尖嘴利,從前還真沒發現趙小姐如此潑辣。我倒要看看,你種田能種出個什麽來!”
容萱立刻道:“大長公主提醒了我,我之前只以為做出什麽成果才能上報朝廷,如今想來,農事司也在為國為民地研究這些,我很應當把我的心得上報給他們,供他們參考,若有一日他們讓糧食增産,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容萱一本正經,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顯得大長公主像小醜一般,再說什麽都不合适,大長公主第一次當着衆人的面拂袖而去,明着顯露出對容萱的厭惡。
薛母正要追上去,容萱冷淡道:“薛夫人,我有一點不明,從前我與薛馳相處和諧,萬事順利,這才定了親。為何他征戰三年回來,總是有這麽多的誤會?我想不通,不如暫時就不要見面了,免得再生出什麽誤會來,成了笑話。”
沒等薛母說話,她又對其他人笑了笑,道:“時辰不早,我還要出城趕回莊子,先走一步。”
有人對她笑了笑,有人不理會她,容萱都無所謂,禮數做到了揮手就帶人離開了公主府。她也沒和任何人寒暄,因為在這個時候,誰和她走得近都會惹惱大長公主。
同她關系好的幾位小姐到底年輕,一直擔心她沒辦法幫她說話已經有些內疚了,此時為了不得罪大長公主又不敢同她說話,心裏就更不是滋味了,也讓她們的情誼更深了些,暗暗發誓日後定要想辦法幫一幫容萱,不能讓人再這樣欺負她。
一場鴻門宴,可以說誰也沒收拾了容萱,反而把大長公主氣壞了,薛母那一哭也成了笑話,那句“誤會”和“關心你”更是讓整個薛家都成了笑柄。而所有人都記住了容萱是真的在研究種田,真的想做實事,也真的研究出了些東西,在農事上懂得非常多。
等大家散了,下頭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之後,她們更是震驚的發現容萱把薛馳打了不是因為薛馳讓她,而是薛馳沒打過容萱!
薛馳是将軍啊!是剛在戰場上厮殺三年回來的将軍!
容萱看起來一個弱女子,居然打得過薛馳?好些人想起之前有人見過容萱舞刀弄槍,紛紛詢問,意外的得知容萱武藝超群,從小就是帶着上戰場的期盼在練武。
“武藝超群”本是衆小姐不懂武藝,誇張的說法。但在她打敗薛馳之後,“武藝超群”四個字就鐵板釘釘了。
所有人對趙家容萱又有了新的認識,有人接受不了,覺得女子就該淑女,不喜歡她這樣出風頭太強硬,可更多的人是同情她沒了長輩,再不強勢些還不受盡委屈?堂堂将門之女,趙家世代立下那麽多戰功,她憑什麽受委屈?
将軍寧可戰死也絕不屈膝,趙家女也一樣,這是趙家獨有的風骨,大家佩服!
同時大家對薛馳打勝仗這一點完全沒了敬佩之心,甚至因為他這般年輕開始懷疑,他是不是搶了別人的功勞?否則他連一個從來沒去過戰場的女子都打不過,是怎麽征戰沙場打勝仗的?
還是說,換誰去打都能打贏,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于是薛馳打三年才打贏的事又被提了出來,幾位官員都與皇上說,懷疑薛馳辦事不利,拖延了三年才打贏,若當時換成別人,說不定一年就贏了,此事當查。
沒證據是沒證據,但邊疆那麽遠,誰知道有沒有私下裏的陰暗交易?皇上直接就派了人去查,雖然沒再讓薛馳閉門思過,但從此薛馳是徹底被換上厭棄了。
趙家上下得知這個消息都高興得很,尤其是趙一他們,這兩日心裏很不舒服,聽到好消息才感覺好些。
趙二和趙三就是給容萱負責“明面”和“暗地裏”事務的人,他們找趙一喝酒,感慨地說:“之前還覺得小姐過分小心了,如今才知小姐是未雨綢缪,有大智慧的人。那日在公主府,我真沒想到,大長公主會說對朝廷無益處便要添麻煩,皇室竟然一點都不在乎小姐的效忠之心。那我們呢?
我們一心效忠,在戰場上将生死置之度外,就因為受了傷退下來,就變成朝廷的麻煩了?否則為了這麽多年朝廷都對我們不管不問?說什麽國庫空虛發不了撫恤金,皇上、公主整日享受,可沒見他們少浪費一點。”
趙一喝道:“慎言!你再如此說話,便不要為小姐做事了。”
趙二喝了杯酒,“我知道只有我們三個才說,行,日後不說了。跟着小姐和在兵營裏不一樣,能多謹慎就多謹慎,我記住了!”
趙三寡言少語,是專門負責“暗地裏”那些事的,說道:“頭兒,不管小姐要做什麽,我一定把該做的事做到滴水不漏。”
三人碰了下杯,沉默着表達了對容萱的效忠之心。就像當初他們效忠趙将軍一樣,如今他們是真正願意跟着容萱走到底,無懼無悔。
蘇倩芸聽說了公主府的事,知道容萱連未來婆婆和大長公主的面子都不給,而這樁婚約竟然還沒解除,頓時又驚又怕,只覺得落到容萱手中她怕是要沒命了,決不能和容萱處于同一後宅之中。
于是在她的催促下,劉家正式設宴,認了蘇倩芸做女兒。薛母到劉家赴宴時還對劉夫人不滿,覺得薛家事多,兄嫂還要添亂。卻不知,劉家私下已經派了人去邊疆,打算讨要蘇家的財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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