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少年愁 (七)

殷乾一眨不眨地盯着許成蔭,見他不答,便又重複了一遍:“女朋友?”

“是啊,你不也見過她麽。”許成蔭嘴硬,“就特別漂亮的那個。”

殷乾輕笑了一聲,沒說什麽,只是又低低地重複了一遍:“女朋友。”

許成蔭:“……”

好了夠了別說了,鳳凰的本質也是複讀機嗎?

徐寧覺得這兩人有點怪,疑惑道:“女朋友怎麽了嗎?”

“沒怎麽。”許成蔭瞎扯道,“就是她今天跟我鬧別扭了。”

殷乾又開始低笑:“鬧別扭啊。”

許成蔭:“……”

你怎麽回事!

“吵架了吧。”徐寧了然,自以為懂了,對許成蔭勸道,“情侶在一起難免會吵架,這也是磨合的過程嘛,吵過了才能更加了解對方……”

徐寧自己沒談過什麽戀愛,道理卻很懂,說起來一套一套的,許成蔭聽了一耳朵的“與女朋友相處之道”,竟覺得對方說的還挺有道理。

徐寧頓了頓,瞄了殷乾一眼,有些緊張,但還是大着膽子:“可以加個好友嗎?”

許成蔭又開始咳嗽,殷乾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背。

“當然可以。”許成蔭替殷乾回答了,用手指戳戳他,讓他把手機趕緊拿出來。

殷乾卻搖搖頭,面上一副為難的樣子:“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也會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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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忙擺手:“沒關系的,是我唐突了。”

徐寧心下遺憾,原來殷乾也有女朋友,這下更是熄了心思,只能說和這位沒有緣分。

也難怪,生得這般好,沒有女朋友才令人感到奇怪。

許成蔭卻愣住,這回輪到他開始複讀了:“女朋友?”

殷乾篤定:“女朋友。”

這兩人旁若無人打啞謎,徐寧徹底暈了:“女朋友又怎麽了嗎?”

餘青松自從重新遇到了時玉澤,感情上可謂是徹底開了竅,這方面的智商突飛猛進。

此刻他看着許成蔭和殷乾若有所思——怎麽說?這兩人微妙啊。

許成蔭用喝飲料來掩飾自己,裝得好一副雲淡風輕,事不關己。

好在徐寧的媽媽來得快,才沒讓氣氛一直這麽尴尬下去。

徐寧跟阿姨交接之後,帶着他們去了她爺爺家。

對方就住在附近的小區,餘青松眼底浮現懷念,因為他本來也住在這裏,不過自從他去世後他的父母就搬離了這個傷心地。

開門的是個老頭,殷乾和許成蔭率先去看半空中飄着的餘青松,見餘青松對他們點頭,便知是找對人了。

盡管過了二十年,餘青松還是一眼便認出了對方。

“爺爺,我帶人來看你了。”徐寧引他們進屋,“他們是我朋友,剛碰巧知道他們以前住在這,還經常去你店裏買東西,就帶他們來看看你。”

徐老眯着眼睛打量了這兩小夥子許久,着實是想不起他們是誰,只好問道:“你們是……”

殷乾笑道:“我是殷乾啊。”

徐老:“……”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以前有哪個孩子是叫殷乾的。

但鑒于自己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有可能。

人家好歹專門來看自己,徐老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想不起來,便只好打着哈哈:“殷乾啊,長這麽大啦,來來來,快坐。”

許成蔭:“……”

得,這老頭子肯定沒想起來。

或者說,想得起來才怪了。

“說起來,我還有個朋友早些年也經常來你這買東西,還念叨了你許久。”殷乾看着徐老的眼睛,“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他叫餘青松。”

“啪”得一聲,徐老打翻了桌子上的玻璃杯,玻璃杯摔到地面瓷磚上瞬間四分五裂。

“呀。”徐寧趕緊去拿掃把過來掃玻璃渣。

殷乾微微點頭:“看來是記得了。”

“确實記得。這孩子不是死了嗎?被車撞的。”徐老很快鎮定下來,“得有二十年了吧,他爸媽我都認識,這孩子又剛考完高考,鄰裏都覺得可惜。”

“是啊,這個年紀就這麽去了,的确很可惜。”殷乾跟完腔,又向四周看了看,“秦公像呢?”

徐老猛然看向他。

“秦公像爺爺一直擺在卧室裏頭呢。”徐寧這姑娘畢竟毫不知強,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親爺爺賣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們家拜秦公的?這事爺爺都不讓往外說。”

徐老喝道:“所以你現在就能往外說了嗎?!”

平日一向寵着她的爺爺突然兇她,徐寧先是吓了一大跳,但很快便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忐忑地看向徐老,又看看殷乾:“這……”

“罷了,你先回去看店,我跟這兩位有話說。”徐老趕人,“走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徐寧欲言又止,許成蔭安撫道:“只是想跟爺爺聊一聊秦公而已。”

徐寧實在是不放心,哪敢真走,便一直蹲在門外。雖然聽不見裏邊的人在說什麽,但起碼求個心安。

确認徐寧出去後,徐老才道:“你們想知道什麽?”

許成蔭:“自然是關于秦公。”

徐老:“你們是什麽人?”

殷乾搶先道:“公安部反邪/教局。”

殷乾用的還是那套,用着精怪局的公安證件,欺負老人家眼神不太好,看不清“精怪局”三個字。

許成蔭:“……”

許成蔭正襟危坐,正氣十足,氣質這一塊拿捏得不錯,仿佛他真是反邪/教局的人。

“這……既沒有斂財,又沒有害人的,況且根本不是一個教派,只是信秦公罷了,怎能說是邪/教呢。”徐老顯然松了口氣,接着道,“有些人信姚娘娘,有些人信桃花仙,他們都不是邪/教,我信秦公怎麽就成邪/教了?”

殷乾道:“老爺子別急,這不還沒定性麽,想找你了解一下秦公,你是怎麽接觸到的?”

“年輕時生了大病,怎麽也不見好,我爸就求了秦公,供奉幾天後病自然而然就痊愈了,此後我便也信了秦公,經常供奉。”

很好,有理有據的。

殷乾追問:“令尊又是從何處了解到秦公的?”

徐老:“這我哪知道,我爹都死了好幾十年了。”

死無對證。

“既然如此,又為什麽不想讓外人知道?”

“自然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徐老淡定道,“畢竟秦公不知名,很少有人知道他,要死鬧大了,其餘人恐怕會像你們一樣以為我入了什麽邪/教,畢竟在我認識的人裏,也就我們家拜秦公罷了。”

之後殷乾又問了幾個問題,徐老一一回答,全都合情合理,全程未提西平,看上去仿佛和西平真的毫無關聯。

接着徐老又說自己要午睡,言下之意是要送客了。

殷乾和許成蔭沒有強留,徐寧見這兩人出來,并且神色正常,心裏的石頭可算是落了一半,從門口望向屋內,她爺還好端端地坐沙發上,這才徹底放心。

徐寧跟着他們下樓梯:“我送你們?”

這回殷乾沒有拒絕,反而應了下來。許成蔭知道他的打算,便向徐寧問道:“你們一直在供奉秦公嗎?”

徐寧嗫喏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放心,爺爺已經都告訴我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殷乾待久了現在許成蔭坑起人來也是臉不紅氣不喘,就聽他接着道:“我只是好奇,原來除我們家之外,還有人信秦公。”

“你也信秦公啊。”許成蔭這麽說讓徐寧有了親切感,便道,“我爺爺最信秦公了,總是上香祭拜。大概一家人待久了,我爸我媽也信,不過我是不信的,相比起秦公,我更信仰馬克思。”

徐寧複又沖許成蔭笑道:“沒想到你居然也信這些,不過我認為信仰只是寄托,我尊重你們的信仰。”

說着說着徐寧又疑惑:“所以你們究竟是怎麽知道我家信秦公的?”

可算是反應過來了,不過看起來倒是像對秦公毫不知情。

只是他們究竟是如何知道秦公像這個問題,徐老也想不通,最後只能歸咎于或許是徐寧無意中跟許成蔭他們透露了秦公的事。

徐老顫顫巍巍地從沙發上起來,走到家裏的座機前,撥通了一個號碼。

許成蔭沒回答徐寧,只是沖她擺手,示意不用送了,和殷乾一起并肩離開。

确定徐寧沒有跟着,許成蔭問身旁的人:“你怎麽看?”

“老人家編得不錯,雖然缺少故事性,但勝在邏輯嚴謹,滴水不漏的,挑不出毛病來。”

餘青松抱着心裏一絲絲希望開口說道:“或許是巧合呢?”

殷乾和許成蔭沿着小區外的小道走,就見他看向遠處的十字路口:“那不如來驗證一下,到時候會不會有一輛車朝我們撞過來。”

如果徐老真的想對知道秦公像的人殺人滅口,那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有殷乾在,許成蔭倒是一點都不怕,反問:“你确定他還會用同一招?”

殷乾:“說不準,不過這招最好用。”

徐寧送他們出小區後,自己便又這返回去,她實在是擔心爺爺。

徐老給孫女開門後便又重新坐回沙發,不過顯然心不在焉,只是道:“以後別再給你那兩個反邪/教局的朋友透露秦公的事了。”

“反邪/教局?”徐寧莫名其妙,“爺爺你在說什麽啊,殷乾我不大清楚,不過許成蔭是我高中同學,他現在是開古玩鋪子的啊。”

徐老的臉陡然間失了血色——着道了!

不過徐寧倒是一時間沒發現徐老的異常,因為她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

徐寧:“小區外剛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媽說現場挺慘的,讓我回便利店的時候繞着走。爺爺,我就先回去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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