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少年愁 (六)
精怪局裏西平人的檔案少之又少,原因無他——根本沒法全部收錄。
說到底,西平人只是對那些妖族血脈稀薄的人的總稱,甚至有很多人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是西平人,只當自己有什麽過人的特殊長處或者異能。
現在他們只能推測出有西平人在暗中供奉秦公,但要查出具體是哪些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現在唯一沾邊跟他們的許康已經死了,而他生前就有意阻止許成蔭與那些西平人接觸,許成蔭也壓根沒有頭緒。
“之前許先生說的玲姨我已經聯系臨市的警方進行大數據篩查,應該沒有這個人,對方給的消息顯然是假的,應該還在雲城潛伏着。還有那個黑衣人……”青鳥将其中一個資料袋從一堆資料中抽出來,交給了身後的許成蔭,“我們陷入被動了。”
許成蔭接過後道了聲謝,回答道:“不一定,鎮物還在殷乾手上,他們肯定會想方設法來拿,近幾年他們動作頻頻,應當是沉不住氣了,會親自找上門來硬搶也說不準。”
許成蔭後頭還有個玄途,被關在東海這麽多年,最近出來後他覺得自己與時代脫節,眼下正想惡補現代知識。
不過來是來了,但注意力還在手機游戲上,此刻聽許成蔭說罷便盯着手機屏幕放言道:“讓他們來,來一個揍一個不就成了。”
緊接着他又“啧”了一聲,出離憤怒:“會不會玩!什麽垃圾隊友!”
是的,經過這幾天日夜不休的瘋狂游戲,他現在已經不是菜雞了,甚至達到了可以嫌棄隊友坑的水平。
真是巨大的進步。
殷乾難得同意玄途的觀點:“若真有本事,就不會這麽躲躲藏藏暗地裏做小動作,這鎮物倒是個很好的誘餌。”
畢竟比起被動防禦,他更喜歡主動出擊。
檔案室裏頭放了桌子和沙發,許成蔭坐到殷乾身邊,看起了有關秦公和西平的那段歷史。
餘青松之前沒有跟着去墓地和憶西平,自然也不知道殷乾所描述的關于玉靈山秘境的往事。
此時他心不在焉,還想着時玉澤,許成蔭從他身旁經過,他便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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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成蔭恰好翻到了關于秦公的那一頁,餘青松看了一眼,“咦”了一聲。
“嗯?”許成蔭打算翻頁的手一頓,問,“怎麽了?”
“這個。”餘青松伸手指了指資料上的圖片,“我好像看到過這個。”
殷乾驟然看向他,正色道:“哪裏看到的?”
“就……我被車撞死那天。”那天實在是不怎麽美好,餘青松摸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道,“那會兒我這不是表白失敗了麽,我一個人走回家,邊走邊哭……唉,你們別笑我啊,那會兒我心撥涼撥涼的,可傷心了。”
許成蔭無奈:“沒人笑你。”
餘青松接着道:“因為我家在雲城也算偏的了,那會兒還沒開發,回家的必經之路兩旁有很多老式的店鋪。當時已經很晚了,我發現其中一家小賣部的燈還亮着,我又哭累了,就想買瓶水緩緩,冷靜冷靜。”
那一天實在是讓他過于深刻,因此那一天的事他記得格外清楚。
因為離家近,又是去學校的近道,他平日和時玉澤都會在這個小賣部買點東西,也經常會在放學路上買兩根棒棒糖一人一根叼着。
久而久之,就跟小賣部老板熟了。他和時玉澤都叫他爺爺,有時候想吃根冰棍沒帶錢,也可以賒着下次再付。
那天街道兩旁的店鋪都關門了,小賣部的燈光在其中也別顯眼,餘青松直接推門進去:“爺爺,買瓶水。”
對方此時手裏正拿着幾支香,面前擺着一尊神像。
對方顯然一驚,倏地回頭,原本警惕的目光碰到餘青松後掩藏了起來,接着淡定地将香插進小香爐裏,去給餘青松拿水:“要哪個牌子的?”
“随便什麽牌子的都行,小瓶就好。”
老板拿了一瓶給他,收了錢:“這麽晚了趕緊回去,要不然你爸媽要急死,是不是剛高考完就去外面亂玩了?”
“沒有。”餘青松低低地應了一聲,沒什麽心情跟老板聊天,只是随口道,“爺爺這麽晚了還在拜佛啊?”
“不是佛。”老板就說了這麽一句,顯然不想接着解釋,只是道,“大晚上的你又一個人,你路上小心點。”
餘青松當時也沒在意,只是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因為這個神像跟以前他見過的那些都不一樣,這個還挺好看的。
不過很快老板就把神像小心翼翼地搬到了貨架後頭,隔斷了餘青松的視線。
……
餘青松回憶完當時的經過後,指着資料上的圖片道:“我當時看到的神像就是這個,就算我記錯了不是這個那也跟它很像。”
這張圖片一旁赫然有一行小字——秦公像。
殷乾沒有問那家小賣部在哪,而是問:“你是交通事故死的,在買完水後回家的路上?”
“嗯,對方酒駕,喝得不省人事,都到了壓根不記得自己開車了的地步……”餘青松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小腦袋瓜終于轉過彎來,最後楞楞地道,“不會吧。”
殷乾只是道:“這麽多年偷偷拜秦公沒有露出端倪,也不容易。”
許成蔭嚴肅道:“你認為小餘的死很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他們想殺人滅口?”
青鳥站直了身子,踩着高跟鞋往外走,高跟與瓷磚碰撞的“蹬蹬”表明了她的急切,邊走邊道:“我這就聯系公安,把當初小餘車禍的案子調出來。”
餘青松一陣眩暈,曾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運氣不好出的意外,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他很可能是被人故意謀殺的,這種事想想都覺得背脊發涼。
餘青松哽咽:“我當初就不應該買水。”
“出息。”玄途嗤笑,“為了個女人哭成這樣。”
餘青松:“我也覺得我沒出息,不過他是男人。”
玄途疑惑地擡頭,随即恍然:“原來還是個斷袖啊。”
“你不會歧視斷袖吧。”
“我活了這麽多年什麽沒見過,當初龍宮裏美姬成群,随便拉一個出來定然比你那個男人好。”玄途輕蔑一笑,又開始往自己臉上貼金,把當初自己的巢穴說成了龍宮,不屑道,“小子,有機會我送你個美人。”
殷乾甩手将資料裏夾着的照片往玄途腦門上甩:“你要是違法犯罪我必大義滅親。”
照片在殷乾手裏像是暗器,劃破空氣直指玄途,看得餘青松心驚膽戰。
但是玄途卻輕松接下,有樣學樣,甩了回去:“祭品沒有,女人也沒有,我在你手底下做事,總該給我點別的吧。”
殷乾也看似随意地擡手,就把照片用兩指夾住,重新放回了資料裏:“一個東海還不夠?還想要什麽?”
殷乾以為他會想要有助于修為增長的靈物,甚至過分的話要給他修座廟宇供奉,當然後一個他肯定不會同意,前一個還有的商量。
就見玄途将手機屏幕展示給他們:“我想要這裏面的槍,還有這些衣服,年華那只小貓說要用錢買。”
殷乾:“……”
玄途認真道:“你買給我。”
殷乾:“……”身為蛟龍,如今被電子産品消磨得只剩這麽點追求了。
殷乾心裏一松,面上卻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這價錢可不低啊。”
“很貴?”
殷乾篤定:“很貴。”
玄途為難,只好退一步:“好吧,那我就要這兩個。”
殷乾接過手機看了一下價格,許成蔭就見他不情願地付了兩百,滿臉寫着“好貴”和“肉疼”。
許成蔭由衷稱贊:“好演技。”
殷乾謙虛:“過獎。”
玄途傻呵呵的,還在為白嫖到了槍械和人物時裝感到高興。
餘青松當年的車禍檔案被調了出來,肇事司機是酒駕,并且當年已經入獄,現在也出獄好多年了,因為本身就比較富裕,現在這年紀也已經退休,整體公園遛鳥下棋。
殷乾和許成蔭帶着餘青松先去了之前小賣部所在,二十年時間足夠讓這塊小地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好多年沒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餘青松四下仔細看了看,飄到一處便利店前,“好像是這裏。”
許成蔭和殷乾對視了一眼,推門進去,裏邊只有一個姑娘在收銀臺,不過許成蔭确實意外:“徐寧?”
“許大神?!”徐寧也意外,“這麽巧。”
“路過買瓶水。”許成蔭回答後為徐寧和殷乾互相介紹,“這是徐寧,我高中同學,這個是我朋友,殷乾。上次在一中你們應該見過。”
其實殷乾對此人毫無印象,但此刻他也微笑着點頭,看起來倒真像是記得對方一樣。
兩人先是裝作買東西的樣子在裏面繞了兩圈,殷乾對許成蔭搖搖頭:沒發現什麽異常。
随後殷乾又随手拿了兩瓶果汁去結賬,徐寧不收:“請你們喝,兩瓶果汁罷了,好不容易碰上……你們有什麽要緊事嗎?有空的話在這裏坐坐吧。”
殷乾和許成蔭求之不得,兩人在便利店坐下後這會兒沒客人,徐寧也過來跟他們閑聊,不過眼睛卻一直放在殷乾身上。
畢竟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她得主動才有可能有春天,許成蔭她是不想了畢竟上次都說有女朋友了,但是殷乾她還是想争取争取的。
之前第一次打個照面她覺得殷乾高不可攀,但這回又遇到了也是緣分,況且剛剛殷乾對自己的态度也不錯,很難讓人不想認識一下。
唉,就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對象。
殷乾率先問道:“這裏以前是個小賣部吧。”
徐寧回神:“嗯?啊,是啊,好幾年前了,以前是我爺爺開的,後來我爺爺年紀也大了,平日裏都是我媽開着。今天周末嘛,我就幫她看一天。”
徐寧樂得跟殷乾聊天:“你怎麽知道的?”
“我小時候住這,經常來這買東西,跟爺爺熟,後來搬走了,十多年沒回來看過,這次路過,就想着來看看。”
殷乾面不改色,套用了餘青松的經歷,說話真假參半,又憑借這張臉讓對方很輕易地便信了:“爺爺呢?”
“在家呢,我讓我媽過來,我帶你們去爺爺家?就在附近的小區。”
殷乾淡淡一笑:“謝謝小徐。”
對于熟悉他的人來說,殷乾對外人的笑一向都很假,但是無奈這張臉很有殺傷力,一聲“小徐”讓徐寧很難不淪陷。
許成蔭斜眼看殷乾,也開始假笑,殷乾假裝咳嗽一聲。
徐寧現在迫切想知道殷乾是不是單身,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只好迂回地從許成蔭身上下手:“這次你女朋友沒跟來嗎?”
話音剛落,許成蔭的身形很明顯僵硬了一下。
“哦?”殷乾擰開一瓶果汁的瓶蓋,放到許成蔭面前,“女朋友?”
這回輪到許成蔭戰術咳嗽了:“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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