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謎之尴尬

“我的睡衣……”何勝男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莫名別扭,“那個……實在是沒有新的了,咳……洗得很幹淨,你別嫌棄……”

溫暖接過了,輕“嗯”了一聲,垂眸無言。

何勝男再陷蜜汁尴尬。天地良心啊,真沒哪個妹子在她這兒留宿過啊!咳!當然更不會有漢子留宿什麽的。

就算舒蕾那貨,兩人好得快穿一條褲子了,何勝男也決不允許她在這兒留宿……呸!誰和那貨穿一條褲子!

總之,妹子留宿這套業務何總真的不熟。不過,起碼的,妹子得洗澡吧?

額,洗澡……又是蜜汁尴尬場景。

“妹妹,你是習慣用浴缸還是淋浴?”何勝男覺得自己是個特別周到的主人,連人家溫小妹可能的習慣都考慮到了。畢竟溫小妹是為了照顧自己才耽誤了一下午的工作,又喂藥又熬粥的,投桃報李,何勝男是個講究人。

何勝男家的浴室,比單位一套單身宿舍都要寬敞,溫暖被那些不明用途的各種裝置和锃亮的牆面晃花了眼。聽到何勝男的問話,目光落在那個橢圓狀的華麗麗浴缸上,那裏甚至比何勝男卧室裏的那張大床還讓溫暖覺得暧昧——

她很不争氣地腦補了何勝男裸着身體泡在裏面的樣子,小臉漲紅成了番茄,“……淋浴。”

聲如蚊蚋。

對于溫小妹遲疑一瞬的內心戲,何勝男秒懂:醫生嘛,或多或少都有點兒潔癖。浴缸這麽私密的東東……嗯,也好。

何勝男一點兒都沒有嫌棄溫暖的想法,不過她不願溫暖有半分的不自在,她希望她在自己家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簡單介紹完怎麽用,又細心地遞給溫暖一條新毛巾,何勝男體貼地說:“有什麽需要,喊我。”

“嗯。”溫暖小聲地答應着。她發誓自己絕幹不出沐浴中喊何勝男來幫忙做這做那的事兒來。

“哦,對了,沖完了別穿那個了。反正一會兒就睡了,穿着睡覺對身體不好。”

何勝男倒是挺坦然地關上門走了,徒留溫暖呆在原地,羞得什麽似的。

其實,何勝男真的是好心,擔心這妹子古板慣了,再把那髒的小內內穿在裏面,多難受?何勝男原本是想把自己的新小內內拿給她穿的,不過掂量掂量尺寸什麽的,還是別掏出來招溫小妹笑話了。

小褲褲什麽的倒是可以的。基于一個好姐姐的自我修養,何勝男從櫃裏找出一條嶄新的小褲褲……

懷裏的睡衣,還散發着淡淡的香味,同何勝男身上的味道很像,那是一種溫暖叫不上名字的香水味。溫暖猜這套睡衣應該是和何勝男的衣物放在一起,所以沾染了她的味道。

把臉深埋在睡衣裏,呼吸着何勝男的味道……

溫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下意識地張皇四顧,就像這間浴室中有人在看着她的一舉一動。

她覺得自己剛才像一個……變.态。竟是不由自主地去聞勝男睡衣的味道。

一定是太想那個人了,想得情難自已。

溫暖怔怔看着鏡中自己的臉,緋紅着,雙眼卻是晶亮的,存着某種不可告人的欲.望……

溫暖別扭地撇過臉去,她恥于面對這樣的自己。

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溫暖一件件脫掉衣服,只剩下最貼膚的一層時,浴室的門突然被敲響:“溫暖?”

溫暖被吓了一哆嗦,“勝男姐?”

她緊張,很怕何勝男突然旋開浴室門沖進來……

“方便開門嗎?”何勝男問得很君子,“給你新的內.褲,我的,買了還沒穿,就洗幹淨收起來的。”

言外之意,溫小妹你可以放心穿。

溫暖語結:這種貼身的東西,也可以穿你的嗎?就算是新的,也太……

不忍拂了何勝男的好意,溫暖只得好脾氣地擰開門,不過也只是一條縫。

哦,這是脫.光光了?

何勝男再次秒懂,單把一只手伸進去:“給。”

溫暖紅着臉,在裏面接住她遞過來的東東。兩個人的手指相觸,何勝男的熱度極富侵略性地攻占溫暖的,溫暖手一抖,差點兒把那條可憐的小褲褲扔在地上。

迅速關上門,在裏面反鎖上,溫暖緊緊地攥着手中的小褲褲,另一只手按在心口上,深呼吸着,平複狂亂的心跳。

明明勝男姐只是伸進來一只手,卻像是沖破了自己整個身體的防線?溫暖心亂得一塌糊塗……

無辜的何勝男被“砰”的一聲關在了門外,還差點兒被夾住手指,裏面傳來反鎖門的聲音。

這是,害羞了?

何勝男嘿嘿傻笑:溫小妹真容易害羞。

溫暖洗得時間格外長,至少以何勝男的标準來說,不是一般的長。

她走出來的時候,雙手還不自然地在胸前掩飾着。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整座房子,像是陷入黑暗中的巨大城堡。同白天時的觀感全然不同,溫暖覺得這房子太大了,因為她不知道何勝男此刻在哪裏。陌生的環境中,她本能地去尋找她最熟悉的那個人。

何勝男卧室的方向有電視的聲響,還有光亮傳來。溫暖循着而去。

“洗完了?”何勝男擰過身子,卻在看到門口的溫暖時,眉峰一挑——

完全不同于艾琪那種極具存在感的美,氤氲着水汽的溫小妹散發着可親可近的氣息,她沒有讓觀者驚為天人的視覺沖擊力,卻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昭示着這世間另一些美好的東西,那是作為一個普通人畢其一生所追求的美好的東西:比如家,比如長相厮守……

何勝男的眼中現出一絲迷惘,心底裏藏埋最深的困惑似乎裂了一道小小的細紋,卻又生出另一種困惑。

被何勝男雙眸中變幻莫測的光芒擾亂了心神,溫暖不敢再與她對視,輕輕地卻又不舍地将目光瞥向一旁,不着痕跡的,“勝男姐,我想吹下頭發……”

“吹風機?有!”何勝男分分鐘回神,“我去給你拿。”

“妹妹你今晚就睡這屋,怎麽樣?”何勝男領着溫暖,推開她卧室旁邊的一扇門。

很寬敞的一間屋子,不比何勝男的主卧面積小,裝修得很素雅,腳下鋪着厚實的長絨地毯,讓溫暖頓生想要光着腳踩上去的沖動。

這是……客房?

就算何勝男的家裏有客房這種東西存在吧,這麽用心的布置,溫暖想不多心都難。

“這間屋子是給我媽準備的,”何勝男說,“她神經衰弱,和我一起睡肯定睡不踏實。”

溫暖了然,“我住阿姨的房間,方便嗎?”

何勝男搖搖頭,“沒什麽不方便的,實際上我媽從來就沒來過我家……也沒來過s市……”

何勝男的聲音低下去,眼底有難掩的黯然。

她的家事,溫暖不好細問,“阿姨肯定有她的原因。”

她看不得何勝男失落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輕握她的手臂。不料,何勝男卻突然咧嘴笑道:“你看,我這回是不是特靠譜?”

溫暖不明所以。這頻道轉得也太快了吧?還能更跳脫嗎?

何勝男一指自己的臉:“我遵醫囑了,都沒敢洗臉。等換藥的時候,急診那大姐不會再數落你了吧?”

溫暖凝着她的臉,心裏說不清楚是什麽滋味:沒有同何勝男共處的激動,沒有不用同何勝男共睡一張床的釋然,也不是羞澀……

那到底是什麽?

直到獨處一室,周遭都安靜下來的時候,溫暖如願地光着腳踩在了柔軟而舒适的長絨地毯上,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那種說不清楚的滋味,是心疼。

過往一年有餘的相識根本就算不得什麽,只有真真切切地走進這個人的生活,溫暖才開始懂得:看似成功堅強無所不能的何勝男,心底裏有兩個最最柔軟的、碰不得的存在,一個是她媽媽,一個是艾琪。

輾轉反側,溫暖怎麽也睡不着,腦中淩亂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越想精神頭兒越足。她索性坐起身,輕手輕腳地拉開窗簾。

沒有預想中的郊外夜晚的墨藍色的星空,整個天空像被扣上了一層灰蒙蒙的罩子,星星看不到半顆,連月亮都不見了蹤影。

要下雨了。

溫暖想着,突然聽到“噠”的一聲,一顆大雨點正砸在她面前的玻璃窗上,緊随其後的,噼裏啪啦撒豆似的無數雨點被傾倒了下來。

好大的雨……

溫暖沒心思欣賞雨景,她猛然想起來何勝男家的外陽臺的玻璃門貌似沒關,那裏通往一個寬敞的小露臺。

身為一個臨時的房客,溫暖特別有主人家的自覺,鑽出被窩,擰開房門,外陽臺的方向她記得很清楚。

可,已經有人比她先到了。

她看到了何勝男的背影,正關上那扇玻璃門,鎖好。

沒有燈光,也沒有月光,雨聲越來越急促,毫不留情地砸向玻璃門,鉛灰色的、半幽半明的光透過玻璃門投射在何勝男的身上,将她的身影化作了這蒼茫天地間的一抹剪影。

溫暖鼻子發酸,她想到了那個她一生難忘的暑假,無數次夜半驚起,她淚流滿面地喊着“爸爸”“媽媽”,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蕩蕩的房子。

夢魇中,也是這樣鉛灰的天空,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色彩,她孤零零地站在曠野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如果那時候,能有這樣一個人,哪怕讓她靠一靠也好,她就不會那麽害怕,也不會那麽孤獨……

天際,一道厲閃,銀蛇般。

須臾,一聲驚雷,震耳欲聾。

雷雨啊!

何勝男的感慨尚未抒發一半,已經被人從身後攔腰抱住,那人的臉深深埋在了她的肩頭。

“額……”何勝男被釘在了溫暖和玻璃門之間。

當然是溫暖抱了她,難道還是女鬼不成?反正何勝男是不信什麽女鬼不女鬼的。

有些感情,不是你刻意忽略,就能夠當其不存在的。

回憶着舒蕾的提醒,何勝男無聲地嘆了口氣,嘴上卻笑嘻嘻地沒個正經樣兒:“多大孩子了,還怕打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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