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鄰居

“你猜？”程明煜往椅背上一靠，頗為悠閑地問。

“我閑得了，還猜，愛說不說。”隋意本來想說你都這麽說了那應該是吧，可是一想程明煜的日常行徑，很怕被一句話噎住，比如“這麽在意是不是看上我了……”之類的。

“行吧，不猜就算了，”程明煜輕敲了兩下桌面，又把密碼紙往前推了推，“你就給個準話，回不回家？”

隋意猶豫了，首先沒電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他真的堅持不下去了，玩游戲先不說，就單說過幾天再來個大降溫，社會版頭條怕就是“大學老師命喪宿舍，到底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了，再加上程明煜的分析其實也很到位，于揚的糾纏大概只能止于這個“現男友”這兒了，但是他倒是無所謂，關鍵是還要捎帶個姜越呢。

“那個……”隋意有些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怎麽？”程明煜還是第一次見到隋意這麽心虛的樣子。

“你也知道姜越……”隋意深吸一口氣，“找房子的事一直都是他在忙，我不能自己找了房子把他丢下。”

“這個好說，”程明煜還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家裏最不缺的就是空屋子，捎上他呗。”

“這麽好說話？”隋意難以置信地問。

“當然不是，你有新條件我當然也不能虧本啊。”程明煜眨眨眼，越過大半的桌子湊近隋意，漆黑如點墨的眼睛帶着些淺淡的笑意定定望着隋意。

放在膝上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扣緊，沒來由的緊張讓隋意心頭一慌，這個距離已經超過他的安全距離，奇怪的是他并不覺得厭惡或害怕，而是腦子開始不受控制的跑馬——程明煜要是個彎的……那這通身的氣勢和犯規的臉基本可以橫着走，不，他應該算男女通殺那種。

“模特。”隋意還沉浸在跑偏到追不回來思緒中時，程明煜輕聲吐出兩個字。

渾身警報解除，隋意放松了緊緊捏在一起的手指：“還記着這茬兒啊？”

“當然啊，我都好幾個月沒出新作了。”程明煜看起來十分愁苦，可也就他自己清楚，所謂的沒出新作只是沒有他十分滿意的而已。

“這麽嚴重？”隋意不懂他們這些藝術家的生活，還真以為是他的拒絕“斷了”這位設計師的靈感，“那……還是只用坐在那就行嗎？”

“幹點其他的我也沒意見啊。”程明煜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這種口頭調戲已經格外娴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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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人真是……”隋意發現竟然找不出個合适的形容詞，說他不靠譜吧，這人正事從不含糊，你說他靠譜吧，他那張三句話兩句都在占便宜的嘴實在恨得人牙癢，“算了，晚上我回去和姜越商量一下，明天給你答複。”

“不行。”程明煜幹脆利索地拒絕。

“你放心，就算不租你房子，我也給你當模特，行嗎？”隋意以為程明煜還在糾結模特的事，先給他吃了顆定心丸。

“我們打個賭吧，”程明煜沒有因為隋意的話而妥協，“就賭于揚他八成沒走，你贏了我送你回學校，我贏了你跟我回家。”

“沒問題。”隋意覺得于揚不會這麽無聊。

昏暗少光的地下車場，隋意和程明煜并肩走着，忽然程明煜不知道發什麽神經，一把把他推到附近的車上緊緊貼了過來，隋意剛想掙紮卻聽見耳邊類似呢喃的低語：“偏頭看反光鏡。”

隋意這才反應過來，側過頭望向左邊的反光鏡，可此時他與程明煜的頭一個左偏一個右移，遠遠望去仿佛交頸相纏，标準的接吻姿勢。

反光鏡中熟悉的白色寶馬靜悄悄停在角落，隋意忍不住嘆氣：“你贏了。”

利索地站直身子，程明煜拉起隋意順手幫他整了整領子，簡直是貼心又溫柔。

兩人看似親密地乘車從車庫離開，倒沒見于揚繼續尾随。

“你怎麽看見他的？”隋意坐在副駕奇怪地問。

“車裏本來開着燈，一看我們走過來立馬關了，就這種智商，你到底怎麽看上他的？”程明煜停在一個紅綠燈前吐槽。

“大概是瞎，”隋意自嘲地笑笑望向窗外，這條大道他十分熟悉，回學校的必經之路，不過就是人煙稀少了些，“不是去你家？”

“啧，怎麽？”程明煜扭臉一樂，“一看是回學校的路有點失望？”

隋意立刻想把剛掏出的手機砸他臉上：“我本來想給姜越打電話說一下，要是回學校那我就不用打了。”

“那你還是打吧，我們不回學校。”程明煜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你住我們學校附近？”隋意想起和大學城隔橋相望有個別墅區叫“輝銀郡”，房價貴得吓死人。

“嗯，不然你天天回學校難不成我還要送你？就攬海橋對面，家裏有之前買着玩的山地車，你騎過去也就十來分鐘。”程明煜竟連這個都安排好了，這讓隋意感覺意外又貼心。

“你一向這麽計劃周全嗎？”隋意問。

“也不是，看人，看心情。”程明煜一腳油門踩下去，性能良好的轎車飛速從攬海橋上開過。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隋意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說吧。”

“房租多少？”

“你的做模特抵，姜越的做飯抵。”

“……你真不是搞慈善的？”

“就你們那點工資，就全收了我也算搞慈善，何必這麽麻煩呢？”

“……”

這話隋意在車上聽着還不以為然，可真進了程明煜的家……

他覺得程明煜的話一點都不誇張，人家放布的倉庫都比中檔住宅區的客廳寬敞。

整棟別墅參觀下來隋意已經不抱任何想法了，他覺得他一輩子的工資恐怕也不夠買間卧室，站在客廳整面的落地窗前，他忽然看見鄰棟的別墅前隐隐有兩人在拉扯。

“剛不是說給姜越打電話沒打通，估計你不用打了。”程明煜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他背後，懶洋洋地喝着一杯咖啡。

“什麽意思……你大晚上喝咖啡？”隋意嗅到濃濃的咖啡香，不知程明煜又發什麽神經。

“朋友，難不成你真是來睡覺的？”程明煜輕扣兩下咖啡杯，透過窗子遠遠望着那邊兩人拉扯。

別墅裏暖氣十足，程明煜已經把外套和毛衫都脫了，深藍色的襯衫将他流暢的身體線條勾勒出來，這精瘦卻充滿爆發力的身材絕對是廢了功夫的。

隋意瞟了亮眼就趕快收回目光，輕咳一聲岔開話題：“為什麽不用打電話？難不成那兩個人裏有姜越？”

“說的沒錯。”程明煜又喝了口咖啡。

“不是吧？！”隋意覺得這個晚上過得還真是刺激，正說着就見那兩個人影又纏在一起進了別墅，更覺目瞪口呆，只好轉向這件房間的唯一知情人問詢：“他倆……”

“對你猜的沒錯，他倆搞在一起了，”程明煜無所謂地聳聳肩，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其實我不介意你現在去圍觀，溫一辰那個厚臉皮肯定屁事沒有，你那個朋友可就不好說了，畢竟他臉皮薄。”

“不是，我需要捋捋，溫一辰是你鄰居，姜越兼職湯店的老板，姜越現在雖然辭職了，但是跟老板搞在一起了，是這麽個意思嗎？”隋意腦子有點懵，順勢就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

“差不多吧，中間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事，不過不重要。”程明煜饒有趣味地觀察着他的臉色，冷不丁冒出一句：“說實話，你是不是真喜歡姜越啊，你這表情不對頭啊？”

隋意有些失落地搖搖頭：“看來我才是多餘的那個，要不是怕丢下我，姜越直接住男朋友那就好了。”

“喂，你腦子是不是過橋的時候掉河裏了？”程明煜沒什麽形象地跨在沙發扶手上，把咖啡杯子往茶幾上一甩，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他丢不丢下你都是他的選擇，有這個時間傷心自己才是被剩下的，還不如長點本事成為做選擇的人。”

隋意聞言擡眼，正好對上程明煜難得認真的眼眸，忽然就笑了：“小屁孩懂得倒是不少。”其實道理他都知道，只是切身發生時總是難免要有些情緒波動的，不過說來也奇怪，大約今年流年不利，總是被人教訓。

“得，算我多管閑事。”程明煜擡屁股走人。

“謝謝。”隋意沖他喊了一聲。

“謝什麽？”程明煜停下腳步回頭。

“所有。”随意笑笑，溫柔而又明亮，如同珍珠上浮起的那層微光，圓融溫潤。

“我最煩聽空話，來點實際的，傷感完趕緊過來給我當模特，我先去準備。”程明煜離開的步伐似乎有些急促，途經拐角時還腳步不穩的微微絆了一下……

第二天回學校上課的隋意精神出奇的好，其實還是要感謝程明煜，讓他睡了停電之後最暖和的一覺，而且說起來是要通宵工作，可真通宵的只有程明煜，隋意不過在他工作間呆了個把小時就被攆出去了，頗合心意的隋意從十一點一直睡到早上八點，這才收拾收拾趕回來上三四節大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