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時間的改變

“哪呢，你怎麽知道那是我爸？難道是他撞的你？”程明煜坐到隋意身邊緊張地問。

“當然不是大叔撞得，大叔可是重要人證，比你猛多了，”蘇庭越取了藥回來，順嘴就接上，“長得也比你帥，你頂多也就繼承了八成吧。”

“嘿，合着你之前喜歡我那是眼瞎是吧？”程明煜不服，提高嗓門回嗆，吓得蘇庭越趕緊使眼色：“學長在裏面陪大叔檢查呢，要死嗎？”

“你們這樣置我于何地啊，我是不是現在再去挂個眼科？”隋意哭笑不得。

“不不不，媳婦你是慧眼識珠，不像有些沒有閱歷的小屁孩，膚淺！”程明煜狠狠瞪了蘇庭越一眼，趕緊補救。

隋意也習慣了這倆人毫無營養的嘴炮，笑着擺擺手。

沒多會兒，程父在學長的陪同下出來，久未見面的父子倆被這突如其來的會面搞得有些手足無措，最後還是程父先回過神，簡單的開場白卻暗藏着複雜難言的情感：“都還好嗎？”

若是這場會面提前一年，程明煜多半會陰陽怪氣的回上一句：“我好不好，你還能不知道？”

可是這一年的人事變化忽然讓他成長起來，現在的他不會再像以前那般莽撞，他甚至可以心平氣和地對程父說：“挺好的。”

雖然這已是父子多年交鋒下最和平的景象，但在其他人看來，這樣的父子關系依舊生硬而別扭。

“叔叔沒事吧？”隋意笑着圓場，稍稍緩解了尴尬的氣氛。

“沒事，多虧你拽了我一把，不然可真要出大事了，”除了親兒子，程父對任何人都能自如的應對，“不過開車的人你有線索嗎？這嚴重了說就是蓄意謀殺啊。”

“故意撞的？不是意外？！”程明煜頓時嚴肅起來，他只是聽蘇庭越他們說隋意出了車禍，其他的還沒來得及細說，這麽聽來，很是心驚。

“肯定不是意外，叔叔也不用謝我，要不是開車撞我的人擔心您這個證人，也不會調轉方向去撞您，不過您錄的視頻是為了……”

“嗯……”程父似乎有點難以啓齒，但還是咬牙說：“我不常來這一塊，覺得風景不錯就随手錄一錄，恰好錄到那輛黑車從你們店對面沖出來，車速很猛，就留了心。”

“對面的店？”程明煜迅速抓住重點，“于揚和裴向安？！”

“幾率很大。”隋意也贊同這種推測，畢竟和他們過不去的也沒誰了。

“是那兩個誣告你的人？”程父忽然出聲，吓了他們一跳。

“嗯……是。”程明煜老實承認，反正這件事他爸了解的恐怕比他還要清楚。

程父忽然想到了些什麽，目光在隋意和程明煜之間穿梭，意外的卻什麽都沒問，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了，這件事我來處理，但是可能需要你的幫助。”程父指的是隋意。

“真是麻煩您了，”隋意連忙點頭應下，從程明煜口袋裏拿出随身帶的畫本，撕下一頁空白的，在上面寫上自己的電話和名字恭敬地遞給程父，“您需要的話，随時聯系我。”

看着程父若無其事地接過，程明煜默默擦了一把冷汗，以他爸的敏銳，随便看一眼也能把他和隋意的關系猜個大概，他生怕就這麽在醫院鬧起來，那就真是糟了，可是眼看那個和自己極為相似的男人似乎也随着時間改變，從記憶裏嚴苛的父親形象忽然轉變為眼前這個用沉默來表現善意的老人，心情……非常的難以表述。

“我……送您回去吧，還住文竹苑嗎？”程明煜擡頭問。

程父有一瞬的錯愕，似乎沒想到兒子會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但短暫的思考立刻想明白，應該是報答吧，報答他幫那個年輕人打官司，這孩子，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願多占一分便宜。

“嗯，還是文竹苑，那……走吧。”果然還是生疏，程父頗為不适應地說。

“小蘇一會兒好好把阿意送回去。”程明煜臨走還抓緊時間叮囑蘇庭越。

“我沒事兒，你們注意安全啊。”隋意看他那緊張樣子差點笑出聲，不就是送送親爹，怎麽就跟要上戰場了似的。

不過這送人确實送了挺久，久到隋意都回到家玩了一個多小時的游戲，程明煜才面色沉重的回來。

“怎麽了？”隋意擔心地問，“叔叔訓你了？”

“他那貓撓我！”程明煜十分生氣地抱怨，“不過是只撿來的小崽子，還兇我！我不就沒看清踢翻了它的水碗，至于嗎？”

“你回家了啊。”隋意笑着歪在沙發上。

“他問我要不要回家喝口水，我想着他畢竟受傷了，都送到那了，幹脆就直接送回去，七樓啊，又沒電梯。”程明煜坐到隋意身邊，有一下沒一下的玩他的手指，還是不能做到成功使用“爸”這個字眼。

“老式小區啊？”隋意問，A城現在高層為主，不帶電梯的老式小區其實已經很少了。

“嗯，你說他賺那麽多，怎麽就不說買套好房子呢。”程明煜抱怨。

“也許是不舍得搬，有時候物質財富豐腴，反而更注重精神上的東西。”隋意覺得可能程父對程母真的是用情至深。

“也是，我媽的事，他應該一直都放不下吧。”程明煜嘆氣。

車禍算是平靜生活中一段刺激的插曲，再加上後續不用他倆跟進，這日子過得立刻就比廁所的卷紙消失的還快。離過年一天近似一天，隋意這腿卻勢必不能在大年三十之前好了，雖然他家離A市很近，拖着廢腿擠火車肯定也是不能夠的，而且程明煜這似乎剛剛跟程父關系緩和，說不定一起過個年會更好一些，所以不能讓程明煜跟他回家，隋意有些犯難。

就在這時，隋父的電話解救了他。

“隋意啊，剛你大伯說今年過年讓我們一起去H島玩，你20號之前能回來不，這要訂機票呢？”隋父聽起來很期待。

“H島啊……我可能去不了。”隋意松了一口氣。

“為什麽啊？多好的機會啊。”隋母在一旁喊。

“我腿骨折了，這還養着呢，旅游肯定是不成。”隋意解釋道。

“怎麽回事？怎麽傷的？”隋母直接搶過電話，一連串的問題都不帶停的，“怎麽沒跟家裏說啊，嚴重嗎，要不我不去了，我去A市照顧你，你看看你，多大了還不找個能照顧你的人……”

隋意差點就直接說照顧我的人是有，但是可能不太符合你們的期待，但終究還是咽下去，然後默默把手機放在桌上開了免提，依照他的經驗，沒個半個小時他媽是停不下來的……

隋母終于意猶未盡地挂了電話，隋意躺在床上發呆，剛剛還是忍不住向父母透漏了自己有對象的訊息，只是一個模糊的暗示就讓老兩口高興不已，到時候真知道這“兒媳婦”是男的會不會要鬧幾天脾氣……

隋意正滿腹心事，卻忽然接到一枚人肉炸彈，原來是程明煜趁他不注意一個助跑橫壓在他身上，猛然襲來的重量震的床都是一蹦。

“哎呦，硌死我了媳婦，你是不是又瘦了？”

這簡直是沒天理了，隋意推了把“炸彈”沒推動：“你這不打招呼的撲過來還嫌我硌？”

“是嗎？我明明在心裏喊你了啊？來，是不是砸疼了，我給你揉揉~”程明煜完全沒有從隋意身上下去的意思，那手熟稔地探向不可描述的地方。

“喂喂，你爸約我下午三點去見他……”隋意聲音都激地綿軟起來。

“啧~媳婦，這樣可不好，辦事的時候能不提家長嗎？這不就跟坐教室最後一排玩手機，擡眼看見班主任的臉貼在後門窗上？會死的！”程明煜嘴上雖這麽說，但照這架勢顯然是看見老師也不當回事那種學生……

不到三點，隋意揉着腰瞪了程明煜幾眼走下車。

“真不用我去啊？”程明煜不放心地搖下車窗玻璃。

“一會兒不是約了客戶？”隋意回頭問。

“是……但是可以……”程明煜一副你說一聲我立馬把下午的工作全推了。

“行了，趕緊走吧，怎麽忽然這麽墨跡。”隋意不再啰嗦，微跛着右腿慢慢朝小區裏走。

小區綠化還挺不錯，幹淨而充滿生活的氣息，沒程明煜形容的那麽糟糕。

順着程明煜給指的路，隋意溜達着走了過去，剛走的樓下，隋意赫然發現程父正一身休閑地蹲在綠化叢中。

“程叔叔？”隋意小心地叫了一聲。

“哎？小隋來了。”程父回身正好露出綠化叢中藏着的大白貓，圓滾滾的肚子看起來是要生了。

“喂貓啊？”隋意沒往前走，怕驚走了那吃東西的母貓。

“小區貓多，可也不能只只都撿回去，能喂就喂喂。”程父邊說便把塑料袋裏的魚肉一點點喂給母貓，“你稍微等我一會兒，腿還沒徹底好吧，先坐那邊石凳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