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團圓

今天陽光正好，也沒什麽風，隋意就靜靜地等在一邊，午後的陽光烘得他暖洋洋的，甚至都有些睡意。

“樓有點高，我扶着你上去。”沒多會兒，程父喂完了手中的魚肉，收拾幹淨過來叫隋意。

“不不……不用。”隋意不太好意思，連連擺手。

“怎麽，信不過我這把老骨頭啊？”程父笑着說。

“不是不是，其實好的差不多了。”隋意趕緊解釋，為了看上去更可信些還甩了甩不是很利索的腿。

“走吧走吧，外面這麽冷，還讓你等了這麽久，咱們就別客氣了，趕緊上去暖和暖和吧。”程父不容分說地拉住隋意，放慢步子一起上樓。

開了門，隋意發現程家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好像……還挺有家的感覺的。

“想不到吧，一個單身老男人家裏并不是一團糟？”程父那可是察言觀色的好手，帶着笑意調侃。

“也不是，”隋意換了手工鈎織的拖鞋走進客廳，“就是比想象中更溫馨一些。”

“老溫每個月都會來轉轉，家裏請的阿姨也用了十多年了，都熟了，那拖鞋還有抱枕套，沙發套都是她逢年過節送的，小明，不許撓沙發！”程父沒什麽脾氣地呵斥正撓沙發的花貓。

小明？

隋意笑了笑沒多嘴。

“坐吧，”程父倒了兩杯茶，推了一杯給隋意，坐在沙發上招呼他，“其實案子根本不用怎麽費心，證據齊全，他們要是不想坐牢就必須付出不小的代價，相信他們也不敢再找麻煩。”

“那您找我來……”隋意握緊茶杯，不由有些淡淡的緊張。

“放松，”程父抿了口茶微笑，“老溫他媳婦跟我說了許多有關同性戀愛的事情，這些年她也是費了不少心，再說就是我真反對，程明煜他也不會聽我的，我管不了他，說不定還要弄個電視直播的婚禮什麽的跟我唱反調。”

“不會的。”隋意稍微放松了點。

“哼，怎麽不會，我還能不了解他？我跟你說，他每年給老溫家的年貨都是兩份，老溫會再送過來一份，這孩子，倔得很，所以要是他耍小孩子脾氣，你也別太放心上，他沒壞心。”

“我知道。”隋意認真地聽着。

“對了，你回來給我個賬號，到時候對肇事者的罰金我就直接給你們打過去。”程父忽然想起這個事。

“不用了，我想程明煜他也不會收，您留着吧。”隋意拒絕。

“我要那麽多錢有什麽用，”程父笑了，伸手撓撓蹭過來的花貓，“夠養它和樓下的小崽子們就夠了。”

“您很喜歡貓啊？”隋意好奇地也伸手捋捋花貓的脊背，小家夥直接翻了個肚皮給他。

“以前不喜歡，特別讨厭這種軟趴趴帶毛的東西，”程父接着逗弄花貓，“後來在雷雨天撿着了它，一身的水躺在樓道裏，又瘦又慘，心一軟就帶上來養到了現在。”

隋意看着那花貓如今肥碩的身軀，油光水亮的皮毛，根本無法想象程父說的慘狀。

兩個人又随口聊了聊閑雜的話題，不知不覺已是暮色西沉。

程父沒有特意留飯，程明煜脫不開身，沒法接人，正巧姜越和溫一辰在附近就順帶捎了隋意回家。

一路上姜越那張嘴就沒消停過，從程父的身高樣貌一直問到年收入，最後被隋意秒殺：“你怎麽搞定你婆婆的？”

“……”姜越好像被風閃了舌頭。

“投其所好呗，”溫一辰替他答了，“陪我媽追了一個月的星，成功打入敵人內部。”

“阿姨追星？”隋意真的無法想象，比程父養貓還難以想象。

“一個特別帥的廚子，所有廚子名下的餐館我媽都有會員卡，開飯店也是對偶像愛的延伸。”溫一辰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親媽。

“不過那廚師做飯真蠻好吃的，改天我給你們露一手新學的。”姜越現在已經完全向着婆婆了。

說着說着，輝銀郡已經近在眼前，剛把隋意送回去，就看見程明煜那輛熟悉的白車已經停在車庫。

“怎麽這麽慢？早知道我自己去了！”程明煜看隋意下車，站在溫一辰車邊抱怨。

“A市的下班高峰啊哥，你自己去接一個試試，堵不死你！”溫一辰比了個中指，開車絕塵而去。

“沒事吧？”程明煜來不及跟溫一辰計較，緊張地問隋意。

“能有什麽事？”隋意笑着拍他一下，“難不成我們還能打一架？你爸人挺好的。”

兩人聊着進屋。

“他喂流浪貓？”程明煜無法相信聽到的話。

“嗯，還順便說了說撿來那只花貓，畢竟我們不熟，只能聊這些。”隋意脫了外套慢悠悠地說。

“那只撓我的崽子？”程明煜記了仇。

“叔叔撿它的時候它都快死了，還是個雷雨天，你就別跟個動物計較了。”隋意笑了。

“那怎麽了，他趕我出去的時候也是個雷雨天呢！怎麽不怕我死在……外面呢。”程明煜說到最後忽然有些愣神。

“雷雨天……”隋意也有些明白了，語聲有些幹澀地問程明煜，“你知道那貓叫什麽嗎？”

程明煜茫然地搖頭。

“叫小明。”

長長的靜默彌漫在溫暖寬敞的房間裏。

“他……是有些後悔的吧。”程明煜終于喃喃地開口。

“我覺得是。”隋意輕輕握住他的手。

……

年三十的馬路上果然順暢的難以置信，程明煜和隋意在這一天卻沒有宅在家裏做游戲裏的新年任務，而是驅車前往文竹苑。後備箱裏，整套的年貨今年沒有讓溫一辰的父親轉交，并排放着的還有一大袋貓糧。

程父沒有想到兩人會在這個時候來訪，開門瞬間驚喜的表情收都收不起來。

“你們……來了，趕緊進來吧。”程父說話都不太利索了。

“嗯。”程明煜悶聲應道，然後掂着大包小包進了門。

“叔叔新年好！”隋意笑眯眯先拜了個年，然後拖着一大袋貓糧也跟進去。

“這是……”程父關上門，好奇地打量隋意拖着的袋子。

“貓糧，給它的。”程明煜指指在沙發上打盹的小明，換來小明炸毛弓背地一聲“哈！”

“嘿！你這不識好歹的家夥！”程明煜不甘心的去找貓的麻煩。

“樓下的流浪貓也可以喂這個，方便。”隋意只好替程明煜說完。

“哦哦，那個……都快六點了，晚上就……”程父看看眼廚房忙碌的保姆，用眼神詢問隋意。

“真好，我們就在您這蹭頓年夜飯，不然晚上還得吃速凍餃子。”這本就是和程明煜商量好的，隋意很自然就應下了。

“好好好。”程父連說了三個好，起身去廚房跟保姆加菜了。

沒多會兒，繞着屋子追貓的程明煜已經成功把貓抱在懷裏撓肚皮，順便得意地朝隋意挑眉：“怎麽樣，厲害吧！”

隋意笑着把剝好的橘瓣塞進嘴裏，懶得理他，省得他繼續膨脹。

保姆做好飯就走了，她家就住旁邊的小區，本來今天也是休息的，可是都是老相識，覺得程父實在是可憐，每年都會一直堅持到做好年夜飯才走，順便幫程父把冰箱填滿，足夠他吃到自己回來。

溫馨卻稍顯生疏的團聚，參與其中的人卻都樂在其中，多年不飲酒的程父破天荒地取出珍藏的陳釀，所有難言的真情實感都浸在那一飲而盡的佳釀中，所有對未來的期待都彙成了最簡單樸實的祝願——

“新年快樂！”

也許是新的一年有了一個美好而圓滿的開端，程家父子的關系終于朝着好的方向一點點的進步着，而全程參與的隋意對他們也是很有信心。

剛過了初五，隋意一大早就被一個電話驚得三魂七魄都要散了。

“兒子啊，快來機場接我和你爸，怎麽樣，驚喜吧？”隋母在電話的另一段說。

“你們……來A市了？”隋意艱難地問。

“當然，我們特意從H島飛回來，都下飛機了，趕緊的。”

“哦……”

隋意無奈地推醒程明煜，向他報告了嚴峻的态勢。

“那走呗，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更何況我這麽帥？”程明煜幹脆利索地洗漱穿衣。

“你……不怕？”隋意問。

“怕什麽？不同意你就離家出走呗，反正你也出走這麽多年了。”程明煜調侃。

“那也只能這樣了……”隋意嘆氣。

到了機場，隋意一眼就在人堆裏找到正穿着H島那花裏胡哨島服的爹媽，認命的過去接了人。

“你們怎麽忽然來了。”隋意接過行李問。

“來看兒媳婦。”隋母一向直球路線。

“哪有……兒媳婦？”隋意十分緊張。

“兒子，這可不行啊！”隋母沉痛地拍拍兒子的肩膀，隋父在後面無奈的笑。

機場外面，程明煜在路邊等着，見他們出來趕緊迎上去招呼。

“哎小夥子長得真不錯，多大了啊，幹什麽的？”隋母直接坐在副駕，把隋父和隋意都攆到了後排。

隋意越聽這問話越心驚，趕緊向親爹求助，趁着前面聊得歡天喜地，隋父小聲的交底：“你媽打電話那會兒就猜着你應該是找了個男朋友，一開始唉聲嘆氣的，後來又好了，說男的也比你自己孤單着好。”

隋意驚呆了。

別墅房間多，隋父隋母當然是被接過去住，這一路的閑聊，程明煜已經把二老哄得心花怒放，比隋意這個親兒子還親了。

看着二老先進屋，程明煜故意落下幾步跟隋意說話。

“你知道你媽剛問我什麽？”程明煜憋不住想笑。

“什麽？”隋意莫名其妙，但直覺不是什麽好問題。

“她問你是不是在下面。”程明煜笑開了花。

“我媽……這麽直白？”隋意臉紅到耳朵根。

“你知道我怎麽回答的？”程明煜又問。

“我不想知道。”隋意擡腳就要走。

“別走啊，我說咱家你說了算。”程明煜趕緊跟上，牽起隋意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騙子。”隋意笑着瞪他。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一直愛你。”程明煜晃晃兩人牽着的手。

“我也會，一直愛你。”隋意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