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我來

寒假結束的很快, 度過了最後一個完整假期的高二學子們，邁入了高三前的最後一個學期。

這學期明顯比上學期抓得緊一點，開學還沒一個月, 就進行了兩次小摸底, 基本是按着一周一考的頻率來的。

原本周五不上晚自習，這學期開始也開始上了。

季澄這兩次摸底成績都還不錯，比上學期又前進了一點，雖然還是離一本線有點距離, 但總歸是穩打穩的在進步，而江厭還是不變的萬年第一。

這天班會的時候，老段照例來了一段喋喋不休的說教，灌了口水, 又敲了下講臺：“安靜，安靜, 你們的嘴一分鐘不說話難受的慌是不是？要不要我把你們請上來, 你們來講？”

老段說完又等了會，等臺下徹底安靜才開口道：“學校過幾周準備開春季運動會，現在開始報名, 等會我把項目表拿給班長和體委, 你們自己看着報, 雖然學習重要，但這次是你們高中的最後參加這種課外活動的機會，我希望大家有能力的話，還是參加一下啊。”

老段頓了一下，語氣裏帶着點恨鐵不成鋼：“你們這一屆，真是我帶過最差的一屆，每次這種課外活動, 一點都不争氣，什麽藝術節，籃球賽，廣播操比賽，運動會，一次名次都沒拿過，每次都是墊底，人其他班牆上多少有兩張獎狀，咱呢，咱這牆打你們上高中起，就一直是空的。”

老段說的牆是教室右面那面牆，這面牆因為窗子高，下面整張牆都是空的，別的班在什麽諸如籃球賽，廣播操，演講比賽這種集體活動力拿了獎，就會把獎狀貼在那扇牆上，強的如三班、七班、十班籃球和體育項目強，籃球賽和運動會這幾個班幾乎包攬了大半獎項，十四班是藝術班，人才輩出，吹拉彈唱樣樣齊全，每次藝術節，一半的節目都是高一高二這兩個藝術班出的，其餘班，多多少少也能拿兩個獎。

季澄上學期來的時候，剛好在運動會後面，沒趕上去年的運動會，不知道四班是怎麽個情況，這會聽老段說，他看了眼那面牆。

以前還沒注意，這會一看，還真是一張都沒。

季澄往後面一靠：“怎麽回事啊，咋一張都沒。”

猴子往前湊了點道：“你一會就知道了。”

老段掃了一眼臺下道：“你說說，你們這一個個的看着都挺身強體壯的啊，後面那幾個，人高馬大的，腿那麽長的，我還真不信你們跑不過其他班的。”

最後老段許是說上頭了直接道：“行了，班長，體委，來，剩下的你來主持，今天就把人都選出來，明天要上報。”

老段把季澄叫了上去，又把項目表遞給季澄，自己拿着空了的保溫杯出去加水了。

體委叫秦睿，是個人高馬大，皮膚黑黑的男孩，還是體育生，季澄一看覺得這人一看就是拿獎的好苗子，秦睿天天跟雷翊他們一塊在操場跑圈，季澄覺着有秦睿在，四班怎麽着也不至于一個獎都拿不到。

“不是，秦睿，有你在，怎麽咱班一個獎都沒，不至于吧？”季澄看着秦睿就問出來了。

秦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第一學期運動會，我一個人報了五項。”

季澄點點頭：“挺牛，難道報的太多，消耗了你的體力？”

秦睿搖搖頭：“那倒不是。”

他還沒開口，底下有人喊道：“比賽前他把冰西瓜吃多了，拉肚子，一場比賽都沒趕上。”

秦睿點點頭：“沒辦法，那時候我回老家去了，我老家種的西瓜，那在井水裏冰一下，那味道，換你你也忍不住。”

“……”季澄張了張口，半天沒說出話來，半晌又問道：“那後面的運動會…”

臺下有人七嘴八舌道：“第二次他訓練的時候把腳崴了。”

“第三次出車禍了，休息了一個禮拜。”

“……”

良久，季澄道：“哥們，為了你的生命安全，這次運動會，要不然你還是別報了。”

秦睿搖了搖頭，義正言辭：“不行，為了咱班的榮譽，我必須得報。”

季澄覺得挺感動，拍了拍秦睿的肩膀：“命重要。”

季澄看了眼項目表，跟秦睿商量了下，拿着項目表道：“我把項目給大家念一下，大家舉手報名，一人最多報三個，挑最想報的報啊，我數數，1，2，3……男女組加起來總共二十三個項目，名額有限，可能有些人報不上，不要緊啊，沒報上的當拉拉隊就行了。”

以前的學校每逢有這種活動，班上報名都挺踴躍，就像附中，雖然學習抓得緊，但但凡有藝術節運動會這種活動，大家都把這當做放松的方式，也想借着機會展現一次，因為名額有限，有些人還報不上名，季澄跟四班這一群混熟了，覺着都是挺浪的一撥人，應該都挺踴躍的。

雖然班長是趕鴨子上架當的，但季澄還是履行了自己班長的職責，裝模作樣的提醒了兩句。

“第一項…男子100米跑，注意是男子100米啊，不是女的，別給我男女不分啊，男子100米，要參加的舉手啊，一個班兩個名額，擇優報名，行，舉手吧。”

季澄說完話，看了眼臺下，平時叽叽喳喳跟一萬只鴨子呱啦呱啦叫的教室裏鴉雀無聲，也沒人舉手。

“嘿。”季澄覺得有點牙酸，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季澄清清嗓子，又道：“要報名的舉手。”

底下還是沒人舉手。

秦睿用胳膊碰了碰他的胳膊，小聲道：“咱班每次都報不滿。”秦睿一道又大：“不是，是壓根沒人報。”

季澄這會站在臺上，突然有點懂老段的感受。

是真的氣人這群人。

不争氣啊。

季澄瞥了眼那面空白的牆，突然懂了為什麽那張牆半張獎狀都沒有。

季澄學着老段的樣子用板擦敲了敲講臺：“愣着幹嘛，不是，你們一個個的平時去打飯不是挺快的嗎，這會怎麽蔫吧了，猴子。”

季澄用下巴點了點猴子那邊，猴子冷不防被點到名，低下了頭。

“猴子，你平時打飯跑的比你家豆豆還快，你把你打飯那勁拿出來，不拿個百米第一說不過去吧？”

豆豆是猴子家養的狗，平時放出去，撒丫子一跑，一般人還真追不上。

聽季澄這麽說，班裏一片笑成一片。

猴子臉苦巴巴的：“大哥，你別害我啊，咱班就秦睿一個體育生，他一到運動會還出問題，人三班七班都好幾個體育特長生，還有六班十班那幾個壯的跟牛一樣的牲口，打飯我根本擠不過他們，你讓我去跟他們比，那不是給咱班丢人嗎？”

理确實是這麽個理，當時分班也不知道怎麽的，四班還真就秦睿一個體育生，三班不說了，七班小強和他那個幾個弟兄就挺人高馬大，此外還有雷翊他們幾個體育生，其他班多多少少也有幾個能打的，四班放眼看去，也就陳昊楊一個能打的，其他後排的，雖然都是大高個，但都是麻杆一樣的，一看就是不鍛煉那種幹瘦，平時連跑操都能不跑就不跑的。

第一次運動會的時候，四班還是好歹報滿了的，結果最後被以七班為首的其他班狠狠虐菜了一把，大大打擊了自信心以後就再也沒人主動報名了。

季澄嘆了口氣，在百米跑後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先帶頭報一個啊，不管怎麽說，還是重在參與，這是高中最後一次能參加集體活動的機會了，大家夥別拉跨啊，不管能不能拿獎，賽出風采最重要。”

季澄這話自己都說的沒什麽底氣。

最後好說歹說威逼利誘，一百米八百米跑強行報了幾個人，但還是差得遠。

季澄看了講臺底下半死不活的四班學子們，又嘆了口氣。

“這樣吧。”季澄道：“這次只要名額報滿了，最後我們班只要能拿三個獎，哪怕是參與獎，我請咱班所有人去春游。”

季澄一頓，又問秦睿道：“體委，離現在最近的假期是什麽時候？”

秦睿一愣，想了下道：“…清明吧？”

季澄一敲講臺：“行，就清明，三天兩夜，可以帶家屬，地點再議。”

高中生默認的家屬是男女朋友。

季澄話音一落，臺下沉默了一會，又如同一萬只呱啦呱啦的鴨子一樣，猛的吵吵起來，這會也沒人管清明這日子出去玩日子不大對。

全班一起春游這種事，可能大城市的學校裏挺常見，但在陽城這種小城市還真沒有過，最多就是幾個關系好的自己組織出去玩幾天，這會聽季澄這麽說，大家都挺興奮。

季澄又敲了敲講臺：“行了，別吵吵了，想出去春游的就趕緊的報名，報不滿名這事就算了，反正高中也就這麽一次機會了，高三還想玩？你們自己夢裏想想吧。”

有了季澄的許諾，這次四班的同學們明顯積極的多了，季澄的要求其實不算很高，二十多個項目，每個項目最少報一個人，最多三個人，這其中還包括拔河，接力這種有參與獎的集體項目，拿三個獎其實不算特別難。

不一會就基本都報滿了，季澄松了口氣，看了最後一項：“男子5000米跑，最後一項，最少報一個人，想報的舉手吧。”

半天沒一個人舉手。

季澄無奈道：“不是，你們能不能争點氣，就五公裏，耗子，你他媽不是還想當兵嗎，五公裏拉練是基礎好吧。”

耗子把頭低的都快低到課桌底下去了。

季澄知道是指望不上耗子了，這會也沒人報，這次運動會一人最多報三項，他跟陳昊楊都報滿了三項，也不能報五千米了。

季澄又看了一眼講臺下面：“真沒人報了？”

他正猶豫要不要把自己的一百米換成五千米，反正一百米怎麽都能拉個人頂上，哪怕跑最後一名，但五千米還真不是誰都能跑下來的。

過了幾秒，臺下響起一個冰涼的聲音。

“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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