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魚戲隅(三)
作者有話要說: 背景交代比較啰嗦!
晏子叔落荒而逃,晏子魚漸漸安靜下來,少有的任性一回,她并不覺暢快,明州還沒有消息,這讓她更加難安。
正想着,木橋上忽地傳來了急促的小跑聲,她轉頭,見到一襲箭袖白衣武服的晏七,心尖兒便跳了一下。
“來信了!”晏七幾乎是撲到晏子魚身邊的,急忙從腰間博帶裏扯出一方油紙包的信件,顯然是怕長途奔來的汗漬浸透。
晏子魚眉間一喜,繼而一憂,指尖撈過信件有那麽一瞬間的不敢看,晏七見她模樣,幾分英氣的俏顏抿唇一笑,“放心,是好消息,我眼見了長公主和小郡主下山的!”
晏子魚這才寬心一喜,對晏七道,“你先去休息,另外囑咐人去告訴子叔,風原寺之會,我會去!”
晏七點頭,正往回走,就聽晏子魚道,“着人拿酒來。”
晏七一愣,随即應道,“好。”
晏七的步聲走遠,晏子魚還捏着信件發呆,直至有人送來了酒,她飲了一盞,才敢打開了看。
信上沒有多餘的字,只有兩個字。
“将歸。”
觸及兩字,晏子魚已然欣喜,然而細細看下去,眼淚才慢慢地自眼角溢了出去。
這兩個字不是連華郡主的,是垣市的親筆,再沒有力透紙背的凜然,而是纖筆力淺的斷續。
去年一傷,竟至于此麽?
遇上垣市那一年,正是她封皇太女那一年,彼時垣市七歲,晏子魚九歲。
在封皇太女之前,宮裏鬧了一場疫病,各處都緊張兮兮的,掖庭也不例外,最小的晏子叔也才剛剛過周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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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康和子叔是遺腹子,掖庭生下時,晏聞山還未死。
元帝此舉,不過是讓這垂垂老矣的名臣親眼見到足親慘況而屈服,然而這個老人脊背挺直,不僅不屈不撓的活着,更是日日不休地鞭策着一群婦孺不屈不哭地活着。
晏聞山是垣容的先生,非到不得已,元帝也不想下狠手。
皓皇原是一風塵女子,遇上夏朝末年,和廣陌風原柳州王女垣容相遇,一個是看盡人情冷暖的女子,一個是志在挽救大廈将傾的宗王女,歷經十年磨砺,兩人終于登上腐朽王朝的頂端,更夏為晉,取日日向榮之意。
稱其皓皇,一是因其風塵名不雅,二來,兩人更夏之際并未稱帝,垣容下嫁皓皇,以柳州王庶子垣祁為元帝,改年號為元初,一皇一帝共治朝綱。
兩人無子,而垣祁也好男風,除卻最早為柳州王逼迫娶親生有一子垣祯,再無子嗣。
時北地有金陳魏秦四國,秦有一山名長白,長白有白鹿莊,莊中有一池,傳聞能以其同性生子,為此,皓皇打定主意要伐秦。
秦認為晉借子生池水只是開戰之名,為自保,一面送質子于晉,一面聯合四國組成聯盟,一同抗衡晉朝大軍。
皓皇借子生池水不成,果真發難,歷經五年,未能攻克四國,重傷。
垣容以皓皇退位,兩人平民的身份入白鹿莊,求取子生池水,秦應。會面當日,秦趁其不備發兵,皓皇死,垣容為明州連家相助死裏逃生,此後一直以伐秦為目标。
其後三年,垣容以子生池為由使出離間計,四國聯盟內部開始争奪子生池水的擁有權。垣容各個擊破,最終在連顧兩家的相助下徹底滅了四國,以原明州城往北,統一稱明州府。
此後,連家居明州城主,顧家坐擁顧家軍十萬,整合四國殘兵二十萬,鎮守晉朝東北境地。
事實上,明州城主連商言實為秦國質子,因秦王愛子,便讓公主身份的連商言假扮公子身份入晉為質,豈料,這一送,就親手斷送了國運。
原來,明州都守連宗與秦王交好,多次阻撓秦質子入京,秦質子留明州,卻與明州守将顧明的女兒顧人辭交好,二者皆為女兒身,自難容世,但有皓皇垣容在先,也就堅定了兩人的心意。
皓皇伐秦之初,連宗為了将秦質子送回國,安排了兩路人馬,一是秦質子本身一路,二是自己的兒子連商言一路,期以此混淆視線,讓秦質子順利回國。豈料事情敗露的徹底,連商言死,秦質子也為垣容拿住,因惜其心意,并未傷她。
連宗事情敗露,本為皓皇賜死,秦質子求情,才保了性命,卻自此再無掌言之權,由秦質子頂替連商言之名,并與顧人辭結親。
皓皇攻打四國聯盟,秦質子并未參與,及至皓皇傷重,約盟白鹿莊,秦質子欲與顧人辭生子,俏然帶了人馬策應。
如此,恰好救了垣容,之後,兩人之間的關系徹底穩固。
秦王對秦質子無血親之顧,又于白鹿莊失信,讓秦質子徹底失去對秦王的親故,而後以質子身份回國,巧言令四國內鬥,從而為垣容逐個擊破尋到了機會,徹底統一了四國。
垣容封秦質子為明州城主,一面是利用她秦質子的身份安撫舊國舊臣,二來,是想以她為存,存一個同性姻親之地。
垣容和皓皇不能遂的願,終在連顧兩人身上實現。
連商言絕對不會反晉,但也不會容許有人毀了這座同性之城,垣容信她。
正是這一份信任,在晉朝面臨青葉三十萬大軍的險況下,連商言和顧人辭的哥哥顧人齊一并守住了風原城,而後不取一財一物的離去。
晏聞山對皓皇垣容之事難容,認為兩人女子之身禍國殃民,且以同性生子為由,大放争戰,是為傷天害理之事。
垣容自幼受晏聞山教導,對其尊敬,因此一直好生養着他。
明州穩固,垣容回國,未過兩年便死,晏聞山悼念之文大言快哉,觸怒元帝,始才大法處之,男丁流放,女眷充庭。
長子晏幾聲,也就是晏子魚的父親,不堪折辱,先行自盡而死,其一妻一妾入掖庭時,已經分懷有子,也就是晏子康與晏子叔。
晏聞山對晏幾聲自來愛護,聽其自盡,哀嘆連連,又将皓皇元帝一并罵了幾聲,害得婦人幼孺皆盡挨了板子,晏子叔的娘本來體弱,就此更加難撐,生下晏子叔後就死了。
晏子康活蹦亂跳的生下來,自有正妻照顧,無人管晏子叔,也就是還未怎麽會說順暢話的晏子魚親近他。
晏聞山見晏子魚未開口行以動,對她上了心,日後教導也就更加用心,晏子魚一身才學也由此而來。
不同于晏聞山的铮骨不阿,小小年紀的晏子魚早已懂得掖庭的人情世故,由此也為掖庭中的晏家搏了好些安生。
垣祯就是這個時候注意到晏子魚的。
垣祯是元帝垣祁的第一子,也是元帝礙于明州王為傳子嗣被迫而生。元帝本是明州王庶子,奈何正王妃生了垣容之後再無子嗣,明州王聽垣容建議,讓元帝先行娶妻。
娶妻之後,垣容方知自己的這個弟弟不喜女子,對此事一直心有愧疚,對他也格外愛護和提拔起來。
兩人的感情日漸交好,也正是垣祁讓垣容明白了喜歡一個女子并非什麽奇怪的事,也就更加放手去接近皓皇。
皓皇雖流落風塵之地,才學卻不淺,與垣容剛柔并濟,竟也真的成就了一段傳奇。
礙于夏朝風舊,垣容并未采納皓皇頒布同性之制合理的建議,并以元帝已有子嗣為由,讓元帝尊主治,皓皇為輔,以臣為本,而她下嫁,也正是為了平衡這一點。
元帝本不喜垣祯的娘親,對他也無甚愛意,及至稱帝,垣容從白鹿莊中取回子生池水,男後誕下垣市,這才是元帝一生中最快樂的事。
元帝不僅以‘天市垣’星名給垣市賜名市,更以‘天市’為長公主封號,讓世人見證了他對垣市獨一無二的寵愛,而垣祯,只能遠遠将這一切看在眼裏。
‘天市’之稱,足以表明了元帝已将晉朝的未來盡數放在了垣市身上,而垣市也不負此名,幼年時便顯出聰慧的性子來,垣容回國最後的時日,也都盡數用在了這位備受寵愛的長公主身上。
垣容并未忘記垣祯的存在,但歷經過這麽多年,她知道後一輩的事,只能由她們自己去解決,她只是小心的對垣市提及了自己和元帝的過往。
垣市聰慧,立時便明了了姑母的意思,可惜的是,對于這位年長她十歲的哥哥,縱使她一直有心親近,可垣祯并不領情,無奈之下,垣市只有去求元帝。
元帝歡喜垣市的懂事,對垣祯逐漸上了心,朝政之事漸漸讓垣祯參與,也時常提及這一切皆是垣市的功勞,目的所在,自然是想讓垣祯知曉垣市待他的好,想讓這個兒子日後衷心地去輔佐自己的妹妹。
可元帝越是如此提醒,垣祯就越是讨厭垣市,但垣市的确在真心實意地待他,這一點,讓垣祯十分為難,及至他發現了掖庭裏的晏子魚,他便時常跑到掖庭中去,躲開垣市的糾纏。
晏聞山一直對元帝過分寵愛垣市一介女子心有芥蒂,得知垣祯身份後,就想方設法地教習他,并為之出謀劃策。
垣祯由此突飛猛進,朝政處理漸得元帝心意,對他也就愈發寵愛起來。
垣祯把這一切都歸功于晏子魚,對她懷有心意,可他不知道,晏子魚只把他當成自己活得更好一些的某種條件,并未真心相許。
宮中病疫,晏子叔感染,晏子魚只能去求垣祯,奈何元帝對垣祯的寵愛還不足以讓宮中開啓特例,垣祯無法,第一次去求了垣市。
垣市心善,一同來到掖庭将晏子叔帶出去醫治,豈料這一惹,竟惹得垣市感染病疫,元帝大怒,立時下令處死晏家人。
垣祯得知,吓得魂都掉了,急忙去找垣市。
垣市正是昏迷,垣祯狠心,竟以短劍割破了她的手指。垣市疼痛醒來,得知此事,立時着了最親近的宮人去阻止,豈料元帝更為震怒,垣市不得不拖着病體親自前去央求,這一場大禍才終于止歇。
禍事剛歇,晏子魚便讓垣祯帶着自己在元帝殿外跪了一夜,才被準允前去照顧垣市。
拿晏子魚的話來講,垣市為救晏子叔險些搭上了自己天驕地貴的一條命,自己這條賤命去陪着垣市,是生是死,都理所應當。
自此,垣市與晏子魚真正有了牽系。
而垣祯,也由此确定了自己一定要抵達王權頂端的決心,再不由自己因不能掌控在意之人的命運而害怕,那種及近自己也要死掉的感覺,他再也不想經歷。
他去求晏聞山,而當時,夏朝舊臣還在,這也是他日後成功的條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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