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醉鬼(二)
此子劉甸,是随軍農戶後輩。
晉制是在夏制改制的基礎上而立,君王侯為第一階層前三家,下立将部閣為第二階層,再三者以工藝,而次者,以農商為底。夏原有奴制,晉制則廢。
君為上,王者次,侯立三,而此三之後則是君親門閥世家,其宗親入職,舉薦則可,往往以品性為尊,才能後之。
将部閣,則是朝政之理,軍将在外,文部主內,閣則為兩者總司,以宗親為主。以此入職者,舉薦是一,每年春考武試,秋考文試為二,沒落寒門以此為準。在職者,每三年複考,以此判定可否留任。
工者,築工巧匠,晉未立之初,以軍為重,則鐵器巧匠,工事名者,皆為軍中所用,勢頭為盛。
藝者,以舞樂之司,有文有醫,玄門道者為主,夏陌東風原,便是藝者聚集之地。當年柳州王女垣容與皓皇之遇,便是在此,後風原北遷,陌東之地,才更為小風原。
此兩者,尊其技藝,故在農商之上。
農者,是為普通百姓,夏時,多以奴隸為主。晉朝改制,廢奴籍,讓其随軍而駐,始有随軍之戶。晉漸穩,除卻北上開耕農戶,留地之農,多歸王侯莊園而立。
不論夏還是晉,朝政穩定期間,王侯愛民,漸有脫離莊園者自立。
自立者,物換不易,而有商,取其物,南來北往而易。因其出身為自立者,且不勞作,取其交換得微薄財物,因此被視為取巧之輩,不得尊。
後有門閥之族,見此法便宜,随在各族之間換物,獲取頗豐,漸行往來,推及各地,商道漸興,但牟利之盛,仍以門閥為主。
王侯不屑此法,不管不限,曾鬧得一陣物價跌宕偏頗,才漸有法制,然門閥實為王侯之人,上貢頗豐,法制雖顯,仍以門閥利益為準,小商者,利薄辛苦。
随軍農戶是晉始有,晉穩,削軍,封以士,士者介于工藝者上,将部閣之下。有功者,尚有薄田,一兩戶農為其養家。無功者,多散漫,散完遣軍資,往往求職于門閥世家,不得者,流浪街頭也有。
削軍年初,風原便為士者鬧了好些事端,往往皆是街頭鬥毆,死傷頗衆。
元帝無法,欲重新招領回軍而北上,甚至是想借幾個由頭,讓這些人于青葉之地小戰而亡。此舉之意,被當時一林姓之士看出,遂複請命,願領散士北上,領一千農戶開地自耕而活。
元帝本是出于無奈,見此人言辭大膽,便想一試,遂言,若他能領這些人三年內在青葉交界自立,便允其立門,享士族之遇,并以将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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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應,而後果真領人北上,第一年,于青葉部族戰,小勝小敗皆有,不以晉名,而是以林氏之名,故而青葉幾部,也不敢随意鬧大名頭。
第二年,林尋交界之地建城,開荒耕種,并教青葉耕種,兩者為融。及至第三年,林氏歸晉,與元帝商讨青葉互商之事,元帝考量,允,始封其林武侯,鎮林武城,比其當初之言還要高上一等,實在令人羨煞。至此,晉與青葉互商,物資利用,漸為安穩。
劉甸之父劉廣與其叔劉光皆是一功士農戶,其士後與人鬥毆死,田地被收回,兩家無法,便來風原城中尋散工過活,好在劉廣尚有一手獵活,常于秋獵之時,尋求門閥讨些活計。也正因此,劉廣于一次秋獵受傷,不久便死,劉光貪其母姿色不差,納入房中,将母子二人一并養活。
但劉光脾性不好,對待兩母子,時常當做下人一般對待,劉甸不忿,奈何年幼,只能同其母忍氣吞聲。
劉家寄居旁人府下,屋小人多,一屋有隔,幾乎可聽見人的呼氣聲。每當劉光入其母室,劉甸便沖出門外,于一些散士憊懶做玩,遇到醉酒先生之時,正是他與一群人賭骰子。
先生一直贏,一群人只當他運氣好,可一路贏下來,有人察覺不對,一頓扒衣掴打,果真從袖子裏找出幾顆旁的骰子。
散士氣憤,将先生打了一個半死,待衆人散開,先生勉強爬起,披了破爛的衣衫,跌跌撞撞的走。劉甸見他幾分面熟,想起他是自家莊裏曾來收過租的賬房先生,心有好奇,便跟了上去。
一跟,就跟到了一座院牆之下。
先生賴在院外,撿了幾塊石頭往院牆裏丢,沒過好一會兒,牆頭上爬上一個青年,醉酒拉碴的一張臉,迷迷糊糊睜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是先生。
青年張口就笑,“我說你怎麽就這麽好騙,當真去騙人了?”
先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氣道,“我去試試,果真好用,但人心哪有那麽容易好騙?總之,我活着回來了,你就欠我一壇酒,快快拿來!與我暢飲消痛。”
青年咧嘴一笑,“等着!”
沒過片刻,院牆下的小門打開,青年抱着酒壇倚在門上,似是站不穩,咕哝道,“我家老爺子正發脾氣呢,我可不敢出這道坎兒,要喝酒,你自己來拿。”
先生走了一路,都是跌跌撞撞的勉強,一屁股坐下去,爬了許久都爬不起來,劉甸看着沒法子,就跑了出去,對青年道,“他被打得厲害,估摸着是站不起來了,我來幫他拿。”
青年轉着眸子打量了劉甸,看得劉甸心裏直發毛,急道,“我認識他!他叫柳承岩,原是城外柳王下莊裏的賬房先生。我叫劉甸,是宋青軍士家裏的農戶之子,田裏撞見過幾回的。”
青年‘哦’一聲,拍拍酒壇子,道,“這可是我親自釀的不醉醒,風原城沒幾個能喝得上的,你若是偷偷抱着去賣了,夠你一家吃上一陣了。”
“先生脾性好,收租時都顧着莊裏的農戶,我才不會偷偷拿着去賣!”劉甸憤然。
青年嘴角一樂,歪頭歪腦地對那邊倒在地上的柳承岩,吼了一句,“喂!酒鬼,酒我可是給了,喝不喝得上,就看這小哥兒的了。”
說罷,一甩手,關門進去了。
劉甸摸不清兩人的關系,看了看門頭,便抱着酒往柳承岩那走。
方是走近,見柳承岩閉着眼睛,臉色發白,權以為不好,蹲下身子正看,豈料一把被人抓住了手腕,柳承岩噌地睜大一雙眸子坐起來,搶過劉甸懷裏的酒拍開就飲。
劉甸吓了一跳,身子沒穩住,就跌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柳承岩把葫蘆大的一壇酒硬生生地給喝光,接着一抹嘴,暢快地說了兩個字,“好酒!”
劉甸只當他清醒,合上口,準備打個招呼,這人就直挺挺地又倒了下去。他急忙往前一撲,伸手就探鼻息,好在,還有!
虛汗一身的劉甸擦擦額頭的汗,起身準備歸家,但腳還沒邁,人就猶豫了。
柳承岩好端端的賬房先生,還是柳王家裏的,要知道柳王和柳州王雖然只差了一個字,但待遇還是差不離的,縱使是下莊的賬房先生,斷也淪落不到如此地步。
劉甸尋思一陣,還是決定坐下來守着柳承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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