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聽簾(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了三人行,彩蛋是歌啊!!!!
此文慢熱,諸位莫急!
次日,因着早先就說過今日過平王府,晏七一早就伺候着晏子魚起來,梳發之時,晏七小心地瞥過了一眼鏡中的晏子魚。
晏子魚心情不差,問上了。
“有事?”
晏七遲疑,點點頭。
“還有一點兒時間,撿緊要的說。”
“晏七縱使不大喜歡那位騙人的先生,但其能令家主于鬧市中開懷,如今留他在家,執掌外府以及田莊之事,定然有其能處。晏七只望家主再怎麽信任與他,他畢竟是個外姓之人,與家主見上面,也是心思機巧算計,這樣的人,怎麽都該防着一點兒。”
晏子魚聽完,眉間不動,自昨夜而來的輕見歡喜,至此刻都還在流淌而潋,淡道,“是該防着點。”
她對着鏡子湊近一些,尾指抹了抹眉梢的黛色,續道,“顏色會不會過深了?我頂着一張深眼深眉過去,只怕還真把我當成一個狐媚子了。”
晏七聽晏子魚不接正題,不免負氣,不情不願道,“不深,您在殿下面前素淡慣了,即便着妝,都是依着殿下的端正之容。晏七比不得宮裏的手巧,又未曾給家主描過,一時不知深淺,但覺此顏,有深有淺,與您家主身份合适,在外震懾一二,絕不會失了威嚴。”
“聽你一說,我倒還覺得淺了,不過時間來不及,權且這樣了。”
晏子魚挽唇翹來,眼角瞅了瞅晏七打理的平髫散式,眸底閃過一片狡黠,俏道,“可惜我年歲不夠,身量也不高,否則定要讓你梳個高髻,盤繞步搖,一走十響的那種,而後衣要寬大華麗,博帶擠出……”
她低頭,指尖點了點身前去年才有模樣的小苞兒,歪着頭對晏七笑,“晏七,你眼中的家主,是不是就該是這般的富麗威嚴模樣?”
晏七眼晏子魚語氣眼神都不對,慌忙道,“家主就是家主,何曾需要什麽特定模樣!”
“這就是了。”晏子魚起身,自己走到擱衣屏風處,晏七慌忙走過去給她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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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我對待柳承岩的态度不以為意,心頭不順,想着過平王府,自然想着要與人前不失場面,這些都沒有錯。但錯就錯在,你把我當成了你心中想的家主模樣,明知我自來妝容素淡,卻仍在不自覺中,按照你的想法去描妝,甚至問都不問我一聲,顯然是在撒氣。當然,你撒氣不要緊,但你以撒氣誤了正事,就是錯。描妝事小,可若你以為能擺布我一二,那才是大錯特錯。”
“我不是聽不進話的人,你有說,我有聽,但其中的權衡取舍,是我自己的事。你一言于我之處達不到你的目的,就來我身上撒氣,是不是太過逾矩了!”
晏子魚眼眉一冷,将衣衫系上,仍舊一身玄衣,幾步走到門前塌坎處,徑自踩履,冷淡道,“今日你不必随我,我另帶人過去。”
晏子魚走得幹脆,幹脆的連晏七的解釋都不願聽。
晏七癱坐,心頭慌亂地将晏子魚一番話翻來覆去地細磨幾遍,終于知道自己錯在了何處。
縱使出發點沒什麽不對,縱使知道在晏子魚面前要小心克制在克制,可內心深處,她仍舊以能伺候在晏子魚身邊為榮。
晏子魚年齡不大,又是用人之初,若自己之言能夠讓她聽得一二,那麽來日之局,不管是在晏子魚面前,還是府中之人面前,她的地位都将不一般。
晏七想到此處,心頭陣陣發冷,連她自己不曾清醒意識到的某些自我表現,晏子魚都能抓得如此之準,她晏家的小主子,當真可怕。
垣市賜皇城內長闕殿,還以公主為稱,及至封皇太女,才改口統稱殿下。垣市封皇太女,垣祯于同年封平王,賜皇城之外府邸一座。
此府居東,居東市繁華之地,臨皇城宮南門,地利之便,足見用心。
晏府當初北遷風原,為垣容禮待,所選之地不差。經過江流築修,周邊之地的屋舍亭臺俨然,獨餘晏府依舊破敗,杵在門閥富戶之地,端地不合,這也是元帝讓江流一看的原因。
東市多為王侯宗親之府,而西市,則為朝中臣子所居,晏府居西偏南,其舊臣之身,能博此居,全仗垣容而已。
晏子魚今日讓劉甸備了四人轎,出府順着南北走向的原天道北上而走,一路到風原城中心洛圖壇,往東再走百來丈,便到平王府正門。
時辰早,還未下朝,晏子魚要來,平王府早通過氣,劉甸上前通報,人未下轎,徑直被擡進了府中。
垣祯下朝,身後跟着一幫朝臣,明目張膽地進了平王府。
議事書房內,垂簾半掩,堂中席榻整潔,案幾兩列而陳,垣祯沖進來,徑直歪在首座屈膝坐下,身後之人魚貫而入,有侍從進來奉茶,而後遣去旁人,外間便清淨起來。
“劫貢一事,商量來商量去,到現在你們都落不準,倒是容得垣市那邊換了兩撥人,你們到底要做什麽?”垣祯急躁,首先發難,盯着首座的張茂,怒氣盈然。
張茂時任戶部總司,掌管晉朝錢糧人口總事,這對廣陌商行之事,尤其便利。
“此事原本簡單,差就差在,晏府出來。山雖倒,卻放了一條魚入海,山河廣闊,此魚一游,不知何方,我等怎敢随意而行?”
垣祯掃了在場的諸人,冷道,“難不成,你們大好男兒,卻怕了一介女子?”
“此女出于掖庭,卻與長闕殿中安居三年,我們怕的不是此女,怕的是她身後之人。”出言者,端坐右首,帶扣七玉,與張茂皆是總司,隸屬禮部,名喚姜漣。
當然,他與張茂一樣,皆是各部副職,正職者,仍舊在元帝的手裏。因此,他們出言,并不做準,一切皆以元帝最後之诏為準。
垣祯斜眼一觀,“校場一言,父皇已經明确對晏子魚之心,連晏聞山都為此付出了代價,你們對此,還要有何置言?”
“晏聞山之死,是好事。”張茂抿了一口茶,“晏府由一介女子當家,終究成不了事,廣陌留守的老臣,決不會以晏女為首。何況,晏聞山的結局,是給他們警醒,也是讓他們徹底斷絕歸順之心,于我們,規整舊部正是開始。”
“話是無錯,但廣陌至今離散,論規整,只怕還需一段時日。因此,劫貢一案,前去的人,不僅要把事情擋住,還要把廣陌的各方給整合起來,實在需要一個能人。”
張茂淡眼掃了在場之人,挽唇薄屑,“在場的,都是當時歸順晉朝第一批舊臣的後輩,你們眼見過歸晉之後,自家先輩是如何被皇上一步一步削權,便是我和姜漣,都是好不容易保下來的。如今跳出來,皇上不可能不清楚,我們這些人,出不去。”
張茂擡眼,平視垣祯,“平王新晉的人,縱使過了晏聞山的眼,于李林道眼裏,終究迂腐一些。皇太女兩度換人,指不定就是他後面多了嘴。如今撇去京府正刑司官,而以京府一七品文正來查,其後的門道,顯然是不以本案為主,要掘背後之事了。”
“這事兒,當初就不該動!”
垣祯氣道,“垣市三年掌事,前兩年皆為初試,并不曾出面,你們非要以她第一樁事來做局,如今好了,倒是把自己做難了!”
“風柳茶莊是皓皇的基業,一旦和垣市連成勢,于廣陌之地,才是後患。”
姜漣道,“此舉本是借河南道這幾年河患之難,賴在流寇頭上,豈料皇太女以此發難,反而牽扯到河南道安撫不周,克扣錢糧之事上。這一轉圜,整個河南道都要查,目的所在,當然是直指這幾年河南道河患,廣陌商行仍能通行順暢,無阻無礙之上。如此一來,以河南府兵護商行北上的事,定然再瞞不住!”
“動什麽都行,萬不能動兵。”
張茂冷嗤一笑,“廣陌境內還好說,出了廣陌以外,不禁晉朝對商行之舉監察,便是流寇的主意,大多也打在廣陌商行之上。不私募士族,偏要行險動用府兵,這一招,不知當初是誰出的主意,這下子倒好,省了一時之事,倒是拉開了禍患口子!”
“還不是陌中鄭家!”姜漣講到此處,眉梢一橫,道,“鄭家是前夏最後一朝皇後的本家,鄭家久居陌中,守着夏皇的血脈,一直以皇室正統血脈為由,并不歸順陌東微生家,要知道,微生才是夏朝本姓!與他鄭家有何相幹!”
“此事你怎麽到現在才說?”張茂擰眉。
“不是我不說,是我家老爺子不讓說。”姜漣冷哼,“廣陌的老臣和這京裏的,都是晏聞山一般的脾性,指望着小皇帝能翻身,卻早忘了,後邊兒還有個鄭家女人掌權,何時輪到姓微生的說話了!”
張茂嘆氣,“她在廣陌勢不能及陌東,便想着法兒借晉勢削弱自家,真是婦人之見,婦人之見!”
“若非婦人之見,你們夏家小皇帝保不住,微生家,也保不住。”
晏子魚聽到此處,覺得自己再不出場,這幫人,只怕還要吵到日頭下去了,人便從垣祯後面的屏風繞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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