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沈爍熙制止她,“她現在很好,正在家裏休息,你放心吧。”

賀穎确是搖頭,眼裏滿是不安,“不會的,以阿茵的性子,如果……如果她真的知道了這一切。”只是想到這兒,賀穎內心的焦慮幾欲爆發,她伸手就要去拔點滴,沈爍熙皺眉,按住了她的手:“賀茵現在覺得最對不住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如果你再出點什麽事,你還讓她活麽?”

這話像是當頭一棒,打的賀穎悶疼,對不起……對不住?不需要的,她和賀茵之間根本不需要這些。她現在只想看看賀茵,以賀茵那要強的性子,一定早已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內心不知将這一切想的多麽不堪,不行,這個時候她一定要陪在賀茵身邊才是。

沈爍熙看出賀穎的焦慮,她嘆了口氣,“總之你好好休息,茵茵那裏,我先照顧。”

這話說的堅定卻帶了些無奈,賀穎聽出來了,她眼睛直盯着沈爍熙。她知道,此時此刻,面對賀茵的難以捉摸,沈爍熙的心中,怕是比任何人都苦澀。一個這麽驕傲的人,一個早已習慣掌控一切的人,現在卻要被最愛的人牽着走,甚至時刻怕那人離開,這種感情就像是吃下了一個酸澀的果子,憋得人難受,卻又無法訴之于口。

“你好好休息,醫生說養的不錯下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沈爍熙安慰着,賀穎看着她,翕動了下幹澀的唇,“沈醫生,謝謝你。”

只有她知道,沈爍熙為什麽會這麽不辭辛苦的每天來看她,只有她知道,沈爍熙為什麽會強制壓抑下心中的痛給她講這一切,直到這一刻,賀穎才意識到,原來沈爍熙對賀茵的愛,的确要比她包容寬廣。

沈爍熙又坐了一會就離開了,她并沒有馬上去賀茵的家,而是去超市買了很多她愛吃的菜以及小吃,這才回到家。

打開家門,依舊沒有什麽聲音,沈爍熙進屋看了一圈,發現賀茵依舊舉着一杯紅酒,呆呆的看着窗外,她的心這才放下,“茵茵,我買了很多菜,晚上做你最愛吃的。”

賀茵不說話也不出聲,這是這她這段時間慣有的樣子。

即使是如此,只要賀茵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沈爍熙就會放心,她一向是淡然篤定的,可現在不知道怎麽了,她總是隐隐的不安,生怕賀茵會一個消失不見,就此離開她。

廚房裏很快飄出噴香的味道,油彭炸食物的聲音“滋滋”響着,加上那一點點溫暖的火光,原本冰冷的家就此有了些溫暖的味道。

因為天氣熱,汗水順着臉頰下滑,沈爍熙不時的擦擦汗,前些日子身體的虧空沒有補回來,她的臉色還有些蠟黃。賀茵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廚房門口,她□□着腳,盯着沈爍熙看,心裏酸酸的。這樣一個優秀的可人,是值得更優秀的人的,而她……

“怎麽起來了?鞋也沒穿?”關了火,沈爍熙皺起了眉,她走到賀茵身邊,賀茵略微仰頭看着她。

“傻了?”沈爍熙溫柔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伸起手,直接攔腰把她抱起,只可惜她的腳還沒有完全恢複,這麽一抱,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

一直無動于衷的賀茵總算有了反應,她輕呼一聲,摟着沈爍熙的脖子,“快放我下來,你的身體還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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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爍熙滿足的笑了,她放下賀茵,“怎麽,終于肯說話了?”

賀茵有點難過,“為了讓我說話,你就不怕腿廢了?”

“廢了怎麽了,你不是要養我麽?”沈爍熙笑眯眯的看着賀茵,曾經恩愛的話再次說出口,雖然并不遙遠,但賀茵聽着卻有些刺耳。養她?現在的她,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原本就該身無分文,她該拿什麽樣沈爍熙?

“不許不開心。”沈爍熙将賀茵扯進了懷裏,她不想看賀茵難過的樣子,“傻瓜,無論你是誰,什麽身份,我對你的愛都不會少。我愛慕了你這麽多年,可不是因為任何外界條件,你就是你,不曾改變。”

賀茵吸了吸鼻子,“嗯”了一聲。沈爍熙的用心她如何感受不到?只是這個時候,她的心早已亂成一團,無法去輕觸那份深情。

沈爍熙卻抱着她不肯松手,“茵茵,答應我,別離開我。”

……別離開我……

這樣脆弱哀求的話,真的是無所不能的沈醫生說的麽?

那一刻,除了自責還有心碎,賀茵狠狠的抱住沈爍熙,眼睛紅了又紅。她不該如此的,不該拿自己的錯誤來懲罰最愛的人,可她又該怎麽原諒自己,如何救贖?

********

人的意志力是強大的,一個星期後,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賀穎出現在賀茵家。賀穎的臉色還是青白,只是化了妝容遮掩了一番,嘴上特意點亮了一抹紅,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一些,總算再沒有入院前那如履随行的疲倦了。

賀茵瘦了很多,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她裹着一個毯子,坐在客廳裏靜靜的喝着茶。她本就瘦,現如今更是比那些超模要瘦很多,縮在毯子後面就那麽小小一坨,鎖骨看的讓人心疼。

賀穎看着她,揣摩着用詞,試圖不去刺激她的情緒:“阿茵,聽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公司了。”

賀茵點了點頭,她看了賀穎一眼起身,“你等一下。”

賀穎不說話,目送着賀茵的背影,賀茵去卧室裏拿了一個檔案袋,遞給了賀穎。

賀穎卻看着她,不肯接。

賀茵靜靜的說:“這是我在分公司的股份公章以及一些重要的文件,你簽收一下。”

賀穎皺眉,“你什麽意思?”

賀茵的情緒就像是一潭死水,仿佛已經吹不起任何波瀾了,“姐,這些年我欠你的太多了。”

一個“姐”字,叫的賀穎心痛難忍,她原本以為賀茵不會再認她,可如今,賀茵即使叫出了口,卻愈發的讓人心酸。賀穎盯着她看,“你既然還叫我姐,又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

賀茵看着她,嘆了口氣,“我已經幼稚蠻橫了太多年,現在既然已經知道真像了,就讓一切恢複原本該有的未知。賀榮集團本就是爸……賀邢一手創立的,沒有我母親的任何股份,她留下的,只有幾套房産與零星股份,除了這些,一切都不該歸我所有。”

“阿茵!”賀穎直勾勾的盯着賀茵看,這樣的冷漠淡然的賀茵,比起以前那個叫嚣暴躁的她,更讓賀穎心驚害怕。

賀茵看着她,淡淡的笑了,“這些年,我也算是為賀家打了些許的零工,算是對你傷害的一定補償吧。”

她虧欠賀穎的,又是這些能補償的麽?這些日子賀茵想了很多,想到小時候賀穎對她的呵護,想到賀穎對她全心全意的付出,又想到她曾經用多麽不堪的言語去刺激辱罵賀穎,這樣一看,原來讓她一直痛恨的對象,她一直恨錯了人,這一刻,她不恨了不怨了,似乎所有情感都随風飄散了,無論是對賀邢還是賀穎,她已經再沒有立場去評價。

“阿茵……”賀穎的眼裏都是心疼,她還想說什麽,但她知道賀茵的脾氣,知道這個時候說無非是火上澆油。

“就這樣吧,我很累,要休息了。”這段日子,賀茵做的最多的就是睡覺,仿佛要把以前缺失的睡眠全部補回來,将這一切的一切像是夢一樣,恍惚中揉碎。

直到最後,賀穎盯着賀茵躺在床上的背影看了很久,她才無力的嘆了口氣,悄聲掩門離開。她知道,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救贖賀茵,唯有她自己。

********

沈爍熙到了沈氏後并不順利,有很多事情并不想表面的那樣順從,起碼公司那些老舊董事們就第一個跳出來不服氣。雖然是家族産業,但沈爍熙這些年的游戲人間,對沈氏不聞不問還是留下了陰影,到此刻,全都顯現了出來。沈爸還在珠穆朗瑪峰登峰團裏沒回來,沈媽又是老狐貍一個,有心不去幫忙,想趁機鍛煉沈爍熙,提升她的抗壓力與抗打擊能力。

還好沈爍熙走的是柔和路線,任別人如跳梁小醜一般在她面前指指點點,她都只是微笑。此時此刻,她再不是以前的心情,可以随意的去應付些什麽,把沈氏當作游戲,現在的她,身上肩負的是兩個人的幸福,只要想想賀茵,這一切都不算什麽了。

沈媽倒也不算是甩手展櫃的,為了讓女兒在沈氏不至于太難過,一生氣萬一再離開沈氏,她花了大力氣把沈爍熙的好友文華挖了過來,其實她看中的并不是文華的能力,而是她對沈爍熙的那份熟悉與關心。倆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長大的,文華對沈爍熙怎麽樣,沈媽最清楚不過,有她陪着沈爍熙,總算是能放心一些。文華原本是不願意來的,但聽到沈媽動容的說着沈爍熙現在面臨的困境,她終究是不忍心,還是來了。

文華細心謹慎,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觀察入位,一時間讓沈爍熙有了宋年年的感覺,身邊多了這份熟悉感與有利的幫手,她也姑且可以喘息一番。

又是一日下班,沈爍熙如常一樣買了賀茵最愛的菜,準備大顯身手一番,可回到家,面對空空的卧室,她靠着牆,心一點點冷下去。

梳妝臺上,賀茵的便條是那麽的潇灑不羁——我想一個人靜靜,放心。

一個人靜靜?

沈爍熙的臉色變得蒼白,放心?直到這一刻,沈爍熙心中一直憋悶已久的苦楚爆發,賀茵,賀茵,你說的輕巧如意,你究竟把我當作你什麽人?

********

賀茵走的輕松極了,她除了給沈爍熙留個一個便條,還給賀穎發了一條短信,除此之外,沒有通知任何人。

賀穎最近也是忙的焦頭爛額,賀茵就這麽無緣無故的人間消失,分公司那邊早就亂成了一團,她要收拾亂攤子不說,還要對付那些早就對賀榮集團虎視眈眈別有用心的炒作人,以防止亂上加亂,再鬧出什麽幺蛾子。賀穎的手腕一向拒絕,她是寧可壯士斷腕也絕不留有二心不忠的人在身邊,一時分公司讓她整頓的人心惶惶,大家都開始思念賀茵。

就在倆個人都忙的不可開交之際,賀茵拉着行李箱去了烏鎮,她找了一個不需要身份證的典雅幽靜賓館,就這麽住了下去。

夜晚,她會去酒吧喝一杯酒,借着昏暗的音樂,放縱自己內心的壓抑情緒,可賀茵卻從不買醉,她內心清楚得很,沈醫生是有她的底線的,她還不舍得……不舍得就這麽放開她的手。

手機是一直沒開機,早上的時候,賀茵會在湖邊坐一會,看着湛藍的湖面防空大腦,她帶來了大學時期的吉他,沒事的時候即興彈唱,日子雖然過的清淡,但也放松。

這段時間,她沒有去讓自己想那麽多以後未來的事情,只是靜靜的放空,從身到心再到大腦,她已經不再沉睡,時間是個可怕又奇怪的東西,仿佛任何東西任何劇烈的情感,經歷它的蛻變,都會複原痊愈。

又是一個午後,賀茵照常彈着吉他,一曲完畢,她微微皺了皺眉,睜開眼睛。

不遠處,一身白色長裙,披散着長發,長相清冷卻精致的女孩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好。”

賀茵盯着她看了看,總覺得有些熟悉。

女孩對于她的冷淡不以為意,她看着賀茵問:“我可以坐下麽?”

賀茵木然的點了點頭,女孩坐在了她身邊一側,在賀茵打量她的功夫,她一轉身,掏出随身攜帶的小提琴,“這些天我聽過很多次你彈吉他。”如果不是賀茵那張生人勿近的臉,她早就要上來切磋一番了。

以音會友,這是大學時期賀茵最愛的事兒,她看着女孩掏出小提琴,爽快的随着她剛才即興的調子拉了一首,音律一模一樣,絲毫不差。而且女孩舉止間那份姿态,那份氣質,可見家教不凡,對音樂的培養也是自小貫穿的,整個人散發着獨特的魅力。

賀茵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女孩抿嘴輕笑,“還沒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蕭寶貝,你可以叫我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賀總要開始另一番人生了,現在是遇到貴人的時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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