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言不合就同居

“菲菲啊,放學後六點半,到腓力四世餐廳來,鄧叔叔請你吃牛排。”媽媽的聲音變成電波從手機那端傳過來。

“不了。我吃牛排不消化,就不去了。”薛菲語氣很平淡。實則是,沒有心情與這個世界上自己最親的人虛與委蛇。

“菲菲……你這還是在生媽媽的氣啊。”媽媽的聲音夾雜哽咽。

薛菲呆住,從小到大,從來不見老媽哭的。她雖然年近四十,卻一直都是元氣滿滿的少女心腸,平素也都是個風風火火的性格,随時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回來的時候帶一個新男友,介紹薛菲的時候說:“諾,這是我最小的妹妹。”

薛菲往往黑了臉,不理那些人讨好的搭讪。那些家夥,都是要占老媽便宜的猥瑣XX。真心實意想要與她結伴走下去的,非常少。他們喜歡和媽媽這樣的熟女約會,心裏盤算着娶個二十出頭的少女回家。媽媽總是被騙,最後人財兩空。薛菲氣都氣飽了。

這隔上次那個還沒兩個月,又說找到了訂婚對象。薛菲能沒有一點情緒?

可是,她縱然生氣,卻還是見不得別人哭,尤其這個別人,還是自己老媽。無聲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你別難過,我去就是了。”

哄好了媽媽,她上教學樓的天臺吹風。

推開門,只見一個穿白襯衫與綠色長裙的少女站在欄杆邊,背影相當清秀漂亮。因為是上課時間,這所重點中學向來以只要學業不要命聞名,此刻并沒有其他閑人。這空曠的天臺讓她獨占,顯得有些遺世獨立,又有些讓薛菲同病相憐的寂寥。

薛菲沒有做聲,徑直走到那個小長凳邊,雙手作枕躺下看天,眼角的餘光則還是關注着那一位。

那綠裙少女似乎因為聽到有人,回過頭來看了看,像是在說“哎獨處空間被破壞掉了,真沒意思”。果然過了一陣子,就邁着輕巧的步子準備下樓了。

薛菲假裝睡覺,閉眼這個環節其實有作弊。

留下一條縫的眼睛看清楚少女輪廓靈犀的下巴,還有上面挂着的幾滴晶瑩淚珠。

又是個傷心人啊。也許是學業或是戀愛出了什麽問題,剛剛想跳下去?薛菲被自己的腦洞吓住,那自己來得蠻及時的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哎,現在的小姑娘,真是傻。哭什麽呢,有什麽,是逃兩節課解決不了的?”等她的腳步聲去遠了,薛菲翻個身,把臉埋在雙手之間,任由淡淡的陽光把脊背曬得暖洋洋。

薛菲十六歲這年,媽媽要再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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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并不是反對她尋找幸福。畢竟她的前夫,自己的生父,離開她們都七年了。媽媽獨自撫育她,相當辛苦,如果有人能幫她一把手,是好事。可想到又要有一個陌生男人擠進自己的生活,就直犯尴尬症。

希望媽媽這次的眼光比以前好。

放學以後,她回宿舍換上長袖襯衫,又配了一條牛仔長褲,及肩的中長發也梳成高馬尾,整個人少了幾分女高中生的青澀,多了幾分幹練與明朗。

腓力四世西餐廳的牛排在H市享有盛譽,平時想去吃一次,起碼提前半個月預約才有位子。這一點,薛菲是有所耳聞的。這樣看來,這個男的很有些要讨好老媽的意思。

一進門,就看到媽媽在招手。老媽長久以來樸素的樣子自己是習以為常了,眼前這個化着淡妝、眉眼含笑、容光煥發的女子是誰?難道真像傳說中所說的,得到愛情滋潤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薛菲心裏稍微松了一口氣,只要媽媽幸福,那就行了。她身邊坐的那男的,顯得非常有風度,雖然有些微胖,但所幸發際線和肚腩都沒有到不能看的地步。

“菲菲,”媽媽站了起來,她身邊的男士也跟着站了起來,“這是鄧哲叔叔,鄧哲,這是我女兒薛菲。”

鄧哲朝薛菲伸出橄榄枝,戴着瑞士名表的右手就那麽呈現在她面前,等待着她友誼的一握,“薛菲,你好,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薛菲咬了咬下嘴唇,用一種豁出去的心态,一把握住那只手,“據我所知,鄧叔叔,你不是我媽的普通朋友,你是她的男朋友吧?”

鄧哲笑呵呵的,聲音是那種很沉穩的:“我們大人不像你們小朋友,活明白了,都不計較這些稱謂,但我承認你說得沒錯。”

“那我就先要和您打個招呼了,”她把手抽出來,微笑着露出自己标志性的左側虎牙,“我媽媽或許是個溫柔的傳統女性,但我可是個難纏的家夥,如果以後你敢欺負我媽媽,您就別怪我,對您不客氣!”

媽媽慌忙起來拉着她,語帶責備:“薛菲!一點禮貌都沒有!這是怎麽跟長輩說話呢?”

鄧哲打了兩個哈哈,擡手在薛媽媽的右肩上輕輕拍了幾下以示安撫,笑道:“沒關系,少年人的銳氣我一向是欣賞的,這保護媽媽的勇氣也可嘉,咱們中國人講究先禮後兵,即使咱們要兵戎相見,也先吃了飯再說可好?”

薛菲笑了:“好。”

三人都坐下,鄧哲遞過菜單來,“薛菲,你先點。”

她老實不客氣地接過來。說實在的,得益于老媽的放養模式,社會上的三教九流,薛菲都見識過,接觸過,像老鄧這樣的人物,吓唬不了她。

西餐廳的氛圍很好,若有似無的樂曲在空氣中流動,薛菲雖然沒半顆藝術細胞,卻屬于“不懂然則愛聽”那一類門外漢。所以一邊浏覽菜單一邊豎着兩只耳朵聽那行雲流水的理查德克萊德曼,右腳很隐秘地在桌下打着拍子。

突然,不和諧音闖進了樂曲裏邊。薛菲皺了皺眉頭。是高跟鞋那特有的帶節奏的篤篤聲。

薛菲忍不住皺眉擡頭去看,這一看,嘴巴緩緩張成驚異的“O”型。

這不是天臺的那個綠裙子的小姑娘嗎?

更離奇的是,她居然往自己這桌來了?

喂,等等,什麽情況?

薛菲看着她,直覺對方身上有某種磁力似的,明知盯着別人看一點都不禮貌,卻無論如何都移不開眼睛。心裏一急,心跳陡然快起來。臉也有些微微發燒。

少女與下午薛菲看見她時一個裝扮,還是白衣綠裙,清湯挂面的頭發。唯獨卻把球鞋換成了高跟鞋。大概是為了以示鄭重。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上,五官非常明麗,但是又極具古典韻味。這種把古典美和現代美結合在一起卻不顯突兀的容貌,放到膠片界,會非常吃香。因為好拍,不挑角度,不挑燈光,随便一個場景,拍出來都是明信片。

薛菲心裏的小心思小算盤不足為外人道。鄧哲站起來的時候,她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

“珊珊。”鄧哲露出老懷大慰的笑。

“爸爸,對不起,我來晚了。”少女對鄧哲回以莞爾一笑。

薛菲的下巴掉到地上。

這種只在小說裏見過的情節,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不久前偶遇的人,竟然是未來step-sister。這手氣可以的,應當去買幾張彩票試試。

可方才的預感裏明明摻雜了那麽多不安的成分。竟讓她的額頭微微出了一層汗。擡手擦了擦,瞥一眼綠裙子的小姑娘,心跳又快起來。

“奇怪,我這是怎麽了?”薛菲低聲咕哝。

“來,我介紹一下,王可,這是我女兒鄧靈珊,今年十七了,恐怕薛菲要叫她姐姐,”頓了一頓,“靈珊,這是你王可阿姨,這是王可阿姨的女兒薛菲,和你在一個學校上高中,成績很棒的。”

“我知道。”鄧靈珊淺淺一笑,一雙妙目帶着潋滟的波光看向薛菲,“哪個菲啊?”

薛菲一怔,萬萬沒想到她會對自己感興趣。畢竟她的眉眼神情就像已經看透了紅塵那麽淡定。

“呃,咳咳,是,夏日芳菲那個菲,王菲的菲。”

“那是個好名字。”說着又看向王可,“王阿姨,以後我爸爸就交給您照顧了。”

王可顯然沒想到對方的女兒這麽懂事,對比薛菲的一腔火氣,這孩子是多麽的體貼啊。人人都說後媽難為,她的內心不是沒有忐忑的,這下可謂松了一口氣:“好,也請你多多關照薛菲,她是個馬虎孩子,經常丢三落四。”

“喂,王小姐,不要黑我好嗎!”薛菲已經稍微有點炸毛了,誰丢三落四了?

鄧哲在一旁大笑起來。

這次碰面,本來是為了讓兩個大人和未來的繼女熟識,座位安排得就比較微妙。王可和鄧哲并肩,王可對面是鄧靈珊,鄧哲對面則是薛菲。

這樣一來,薛菲就和鄧靈珊并肩而坐了。不知道為什麽,薛菲的心裏有點小鹿亂撞。

薛菲咬着下唇,透過菜單從左側去偷看這個未來姐姐。

側臉的輪廓十分流暢完美,睫毛是逆天的又長又卷,嘴唇嘟嘟的。她下意識地吞咽了一下。靠,為毛這麽好看,和漫畫裏來的一樣。

四個人點好菜以後,沉默地各自進餐。奇怪的是卻也不覺尴尬。

平時跟媽媽吃飯,老媽總要開着電視機,帶薛菲看電視劇,理由還杠杠滴:“你啊,少根筋,沒點少女的細膩心思,跟着媽媽看這些言情劇,你以為是惡俗嗎?不是,這是在培養你成為一個感性的人,明白嗎?”一邊看,媽媽還要一邊吐槽劇情,所以薛菲在家的晚飯時間總是吵吵嚷嚷的。

吃完飯,薛菲心裏記挂起身邊的女生那些金豆豆,不由得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她爸要再婚,所以才流淚的呢?

畢竟對于她來說,自己和媽媽也是入侵者啊。其實人都是有共性的,熟悉的生活環境,陡然安□□來幾個陌生人,沒人會高興。

鄧哲用餐巾擦了擦嘴,“兩位年輕的小姐,我和王女士有一個重大決定要宣布。”

這邊的兩個女生同時擡起了頭。

“實話告訴你們,我和王可上個周末已經領證結婚了。”說完靜靜等對面兩個孩子的反應。

兩個小姑娘都一臉平靜。

本來期待自己搞了個大新聞的鄧某有點尴尬,咳嗽一聲:“你們就這麽不意外?”

薛菲嘆口氣:“祝你們晚年生活愉快。”明顯地看到老媽噎了一下,也不管她,接着道:“我們現代社會不比你們那個年代了,叔叔,”鄧哲也嗆了一下,薛菲當作沒看到,“現在閃婚族很多,并不奇怪。更何況你們都是成熟的社會人,應該有自己的理智和判斷了,你們這些羅曼史,我們小輩不操心。”

鄧靈珊靜靜聽她說完,垂了垂眸,“我贊同。”

薛菲看她一眼,吐了吐舌頭。

鄧哲用餐巾擦了擦汗,“呵呵,為了彌補我們的沖動可能給你們帶來的不便,作為賠禮,在振華高中附近買了一套房子,想邀請我們的兩個女兒回家來住。我去宿舍看過,振華也太秉承中華民族節儉的傳統美德了,住宿條件太差。”

薛菲趕緊辯駁:“我們學校宿舍挺好的,我就不搬了。”

她媽媽微笑:“我早先和你鄧叔叔提過了,你這孩子最是倔強,怕是不願意結束住校生活。可是鄧叔叔講,他常年出差在外,希望我也跟在他身邊照顧他。你生活方面我是不擔心的,可是你靈珊姐姐沒人照顧,你看看她,多瘦啊,你忍心讓她一個人住個大房子,沒人照顧沒人管嗎?”

薛菲轉過頭,這回是光明正大地打量了鄧靈珊幾眼,點頭道:“唔,确實很瘦呀。”

鄧靈珊對她笑笑。

鄧哲道:“你放心,薛菲,如果你是怕跟叔叔這種中年人住一起不習慣,沒關系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我都在外地忙生意。你和姐姐住着,互相有照應。小區的安保也很好,沒有安全隐患。”

薛菲有點動搖。

學校宿舍條件她并不在意,但有一兩位舍友談了男朋友,晚上喜歡煲電話粥,特別影響睡眠質量。

可是,寄人籬下,總歸不太好。

“聽說你做飯很好吃?”鄧靈珊眨巴眨巴大眼睛,問。

“也就還好啦。”薛菲讪讪的,“看發揮的,水平不穩定,有時候很難吃。”

對方哦了一聲:“你哪天搬行李?我幫你。”

“嗷……”薛菲內心是想要拒絕的,可以話一出口就成了:“那,這周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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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拍拍頭,“見了鬼了,我幹嘛跟個美少女住一起啊。她們那種嬌滴滴的小女生,最讨厭了。很麻煩。肯定熱愛哭哭啼啼的。”頓一頓,“而且,你看她長得那麽像傳說中的林黛玉,風一吹,倒也~~”自己搖擺了兩下,裝出弱不禁風的樣子。

“你說誰長得像林黛玉啊?”一個聲音蹦出來。

薛菲回頭一看,臉頓時紅了。所以說,不能在背後說人,有言靈的,說曹操曹操就會到。薛菲咳嗽兩聲,眼神躲閃,“那個,那個,沒有誰。”

鄧靈珊抿嘴笑了笑:“你們二年級的課業多嗎?”

薛菲心想廢話,你自己不是從二年級升上去的嗎。心裏如此腹诽,但嘴上卻不得不維持禮貌:“還好,我應付得過來。”

“應付啊,”她身子稍微前傾笑一笑,“我可是聽說,你在你們年年級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來着。”

薛菲咳嗽一聲:“中學生,再風雲也算不得什麽。”

靈珊突然上前來,擡手撫上她耳際。薛菲吓得退了一步:“幹、幹嘛?”

靈珊愣了一下,有些失落:“你怕我啊?”

薛菲搖頭:“不是,不是,我只是不習慣被陌生人碰。”捂住嘴,改口道,“就是不相熟的人……哎呀……”平時也算能言善辯,不知道為什麽,到了這妮子跟前就變得笨嘴拙舌了,“總之不是怕你。”

靈珊這才笑了笑,指指薛菲臉頰邊:“你有一縷頭發松了。沒紮到。我想幫你撩一下,免得你當成晚飯吃掉了。”

薛菲小心髒跳得快快的。咳嗽一聲問:“你是住在家還是住宿舍?”

“宿舍也住,家裏也住。”她簡單地答。

薛菲哦了一聲:“那我回宿舍了。”

靈珊揮揮手:“再見。”

薛菲捧着自己左胸口,任憑它哐當哐當亂跳,回到宿舍,只見同桌李可愛和另外一個隔壁寝室的女孩子在看漫畫。有點好奇她們軟萌少女的愛好,探頭過去,只見畫面上是兩個大眼睛的女生摟在一起,接吻。

薛菲退了一步,捂胸口喊道:“李可愛!!你在看些什麽鬼啊?”

李可愛瞥她一眼,切了一聲:“真是沒見過世面,這是百合,百合你懂嗎?”

“什麽叫百合?”薛菲懵逼,那不是一種花嗎?

李可愛嘆口氣,諄諄教誨:“簡單來說,百合呢,又叫GL,就是兩個女的搞姬,相親相愛在一起,順便再給你科普一下腐文化裏邊的另外一個分支,玻璃呢,BL,就是兩個男的搞基。很有愛的,以後你別弄混了。”

薛菲一面聽一面記,皺着眉頭道:“你們小姑娘事兒真多。”

李可愛好笑:“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小姑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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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晚自習,班主任突然進來,叫了聲:“薛菲。”

“诶?”從試卷裏擡起頭來。

“你姐姐找你。”看她一眼,示意她去走廊。

薛菲先還懵了一陣,哪裏來的姐姐?兩秒以後,哦,就是那個,綠裙子小姑娘。真是,這就以姐姐自居,來找麻煩來了。

“薛菲,沒有打擾你吧。”靈珊聲音弱弱的,飽含愧疚。

薛菲呢,一輩子見不得別人這樣,咬咬嘴唇,“沒有,你有事嗎?”

“我不舒服,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醫院。”大眼睛裏閃爍着寂寥的星光,“我一個人去會害怕。”

“……”本來想說,你難道沒有班上相熟的同學之類的,但好像又太冷淡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多不好,違背薛菲做人的原則,而且,畢竟馬上就是同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的繼姐妹了,提前熟識起來,打好感情基礎,以後也省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電光火石之間,她已經轉了這麽多念頭,終于說服自己,因此說道:“那好,你等我一下。”

薛菲本來是只穿了個紅T恤,怕外面夜涼如水,因此進教室去把校服外套拿了。

兩人走出校門,往不遠處的醫院進發。走着走着,薛菲發現她一直抱着自己的肩,問她:“你冷嗎?”

靈珊道:“有一點。”

薛菲想了一想,把自己的外套遞過去,“穿上吧。”

“那你呢?”她還是有所顧慮。

薛菲咳嗽一聲:“我的外號是小火爐。”

雖然沒出聲,月光之下,靈珊笑得眼睛彎了一下,接過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到了醫院,醫生診斷她是重感冒,已經在發燒了,要打點滴退燒。

薛菲只得陪着她。說真的,她還真有點不情願來着。桌子底下有好多小說沒看,桌子上也有好些試卷沒做。白白浪費在這裏,真是。不過,那小姑娘一臉怯怯的表情,打針的時候,護士一句“你血管太細了!”就為自己一連三次打不中找到了理由。

薛菲眼見得她白嫩的小手背上鼓起一個大包,沒來由的有些心疼,問了那護士一句:“你到底怎麽當護士姐姐的?你沒看到病人都被你紮出一個大包來了?”

那小護士原本也是來實習的,才二十出頭的樣子,比薛菲大不了多少,臉皮自然是薄的,被這樣一說,頓時淚奔着走了,過了會兒,找了個年長些的護士阿姨過來,一針見血。

靈珊一直安靜地抿着嘴,忍受着。薛菲看看她,眼圈底下微微有些發青,因叫她:“那個,你可以靠在椅子上休息一下。”

她搖搖頭,“椅子好硬的。”

薛菲額了一聲,在她旁邊坐下,有點忐忑地把肩膀貢獻過去,“那要不,你靠着我休息一下?”

靈珊咬着下唇,沒做聲,直接挨了上來。

啊。。薛菲要死了。真是,剛剛為什麽要做這種建議啊。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個鄧靈珊,她生得像沒骨頭似的,軟軟的靠在自己身側,頓時吓得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她就會摔倒在地上,變成一灘水,流走……一邊在心裏腦補,一邊罵自己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怪比喻。

薛菲發現了,只要自己和這家夥呆一起,腦子裏的想法,它就正常不了。

點滴一共有三瓶,那靈珊靠着薛菲的胳膊,竟然沉沉睡過去,可能是原本體虛的關系,發一下燒什麽的損耗一下能量,整個人更加精力不濟。薛菲愣愣地偷看她的睡顏,這麽安靜好看的女孩子,真想……。在把那個真想想出來之前,薛菲就急忙剎住車。總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

也沒吵醒她,看見藥瓶子空了,就拉鈴叫護士,讓她們來把藥給換了。

其中那個把鄧靈珊紮了三次沒紮好的小護士過來換的最後一瓶,進來看到她倆這種架勢,雙手捧臉,尖叫了聲:“好萌!好有愛!”問薛菲:“我可不可以給你們拍張照?”

薛菲莫名其妙:“拍什麽照?你閑得慌?”

小護士也不管,拿出手機,咔嚓,然後對着屏幕癡漢笑。

“……”薛菲心裏吐槽,這貨是不是心智□□歲?

打完點滴,拔針的時候,靈珊醒了,擡起頭蒙蒙的,一副“我這是在哪裏”的表情。

薛菲無奈,只得俯下身,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針打完了,你是要回家啊,還是回學校宿舍啊?”

她靜了半晌,答:“宿舍。”

于是兩人又走回宿舍去,靈珊一直一句話都沒有。薛菲不知怎的,總覺得她有點可憐。

結果又出了岔子。回到學校時,十一點半了。女生宿舍落鎖的時間是十一點。三年級那個單元的宿管員,落了鎖以後,人就不見了。薛菲領着靈珊四處找了一陣,沒找到,頓時也沒了主意。良久,薛菲想起一個可行方案,“喂,你要不要,去我宿舍将就一下?”

靈珊本來一直不說話的,此刻突然一本正經道:“我有名字的,我叫鄧靈珊。你要麽叫我靈珊,要麽叫我學姐,或者叫我姐姐,都可以。”

薛菲吐了吐舌頭。這小姑娘很厲害。想了想,靈珊太親密,學姐太生疏,倒是叫姐姐,既符合實際情況,又正好不近不遠。因此抓了抓腦袋,叫道:“姐、姐姐。”

靈珊突然笑起來:“你實在是,太可愛了。”

“……可愛……?”指着自己鼻子,難以置信。不是她吹牛,好多人見了她就腿軟。可鮮少有人誇她可愛。

薛菲憑着與二單元宿管員那點微末的交情,和她講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把靈珊的校牌給她看了,終于把靈珊順利領到自己宿舍。

宿舍那兩個有男朋友的家夥,果然還在陽臺上不知死活煲電話粥。李可愛一個人躲在被子裏,有亮光透出來,不出意外應該是在開夜車。

薛菲拿了自己的臉盆和毛巾,遞給靈珊道:“來不及買新的,你要是不嫌棄,就用我的洗漱一下。”

靈珊微笑:“為什麽要嫌棄?”接過來就去洗漱臺那裏洗臉去了。

薛菲這裏把自己亂糟糟的狗窩收拾一下,和她頭頂頭睡的李可愛從被子裏探出一顆腦袋來,賊賊地問:“喂,薛菲,剛剛那美女,你帶回來的?”

薛菲昂了一聲。

李可愛爬起來,兩眼亮晶晶的,“可以啊!薛菲!不錯!孺子可教!開竅開得很快!竟然直接帶回來過夜,真有你的!祖師爺在上,請受小的一拜!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今天白天還口出狂言羞辱您老!”

薛菲翻了個白眼:“你讀書讀傻了是不是?滿嘴裏胡說八道些什麽?”

李可愛聽見那邊響動,知道那女孩子過來了,嘿嘿賊笑一聲:“不打擾你們。”就趕緊鑽進被窩裏去了。

這裏薛菲把自己床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啊,雜志啊,全部塞到自己的小衣櫃子裏去,滿滿當當的擠了一櫃子,門都關不上了。黑了臉回來想鋪床,發現鄧靈珊已經自發地把枕席都整理妥當了。

“以後會是個好太太。”薛菲笑一笑,露出小虎牙來。

靈珊問:“什麽?”

“額,沒什麽,睡吧。我這裏亂,你暫且将就一下。”說完自己去洗漱。

待她洗完回來,那小姑娘已經躺好了。人雖然不矮,可是因為瘦的緣故,躺在那裏只有小小的一團,縮在床角,最裏邊。薛菲咳嗽一聲:“你不用貼着牆睡,我要不了這麽寬。”

靈珊哦了一聲,稍微睡出來了些。薛菲也躺下。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擡手摸在她額頭上。

靈珊問:“幹嘛?”

“……看看你退燒沒有。”薛菲說,“應該沒事了,你再好好睡一覺,就更沒有問題了。”

“嗯,今天麻煩你了。晚安。”她的聲音特別甜,又特別軟特別輕。薛菲聽那聲音在自己耳朵邊響起,耳垂轟地一下子,竟然燒起來。

“……見了鬼了……”她撫着自己滾燙的半邊臉,暗自咕哝。薛菲有一點響動就睡不好。陽臺上兩個室友還在各自與自家男朋友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因此她只有以一種日了狗的心情,睜大兩只眼睛看着天花板。

也不知過了多久,睡在裏側的靈珊突然翻了個身。這一翻身不要緊,整個人都貼了上來。啊啊啊。薛菲內心剛剛本來已經有一萬只草泥馬,這下,陡然增至十萬。

皇天菩薩啊玉皇大帝。薛菲閉着眼睛祈禱。這貨怎麽就那麽軟,那麽軟,那麽軟?軟綿綿的小爪子,軟綿綿的小身體,緊緊挨着自己,像一片雲一樣…

舔了舔嘴唇,她想起李可愛方才說的,“直接帶回來過夜”,此句可圈可點,頓時像帶了某種魔性的單曲循環buff一般,一直在她腦海裏響。

過夜兩個大字,更是以各種宋體楷體華文彩雲等等的形式,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不停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掉下來。

第二天一早,薛菲起床時,靈珊已經走了。手機裏有她的一條信息,不是什麽Q、v信之類的,就是普通的短信,“謝謝你收留我,我先去上課了。”

落款鄧靈珊。

竟然有點失落。不,不止一點。

薛菲一整天都無心上課。熬到放學,蹭蹭蹭跑圖書館蹭網,查資料去了。

關于什麽百合啦,GL啦,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也會臉紅心跳嗎…總之把二次元缺的宅腐基那一課,補齊了。

學習了半天,結局就是,薛菲趴在天臺那張木椅子上,心裏一個爆炸般的念頭。

——老子,這是要彎的節奏?

作者有話要說:

goo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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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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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