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想要嗎?
寧馨兒這個人似乎自帶結界。
薛菲聽憑姐姐離開的背影烙印在眼睛裏,身體卻跟中邪一樣不聽使喚,無法動彈。
“拜托你,以後,離我女兒,遠一點。”她嘴角噙着一個笑,“不要找她。你找她一次,我不會對你這個外人怎樣,但是對她,是自己人,我不能保證,會做什麽。”
說話好似沒有力氣說完一整句似的,氣若游絲地分了好幾段。
薛菲還是被震住。
看她轉身要走,立刻喊:“等等。”待她轉回來,盯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靈珊身體有多差。方才那樣的耳光,你再來一次,只怕她會死。我知道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母女關系。但我也把話放這裏,你再傷害她,我也不能保證,會做什麽。”
寧馨兒意味深長看了薛菲一眼:“你好像,很在乎我女兒嘛。”擡手扶着腮,“不過是繼姐妹呢…”擡眼,目光冷冽,“犯得着麽?”
薛菲噎了一下。
大魔王轉身,留下一地清輝。
以前讀小說,作者說“好似被剜去心頭肉一般”,薛菲摸摸左胸口,翻白眼道:“這寫書的被剜過麽,不然怎麽知道是什麽感覺?”
現在她知道了。原來未必真要人拿刀來割。
她追下去,只來得及看到絕塵而去的跑車背影。
那女魔頭會把姐姐帶去哪兒?
掏出手機發信息給靈珊:“姐姐,不要害怕,記得好好休息,要吃東西,可以的話,給我報平安。”
回到家,打開行李箱,越發絕望——姐姐的手機在包裏,沒有帶走。人有氣無力趴在沙發上,臉埋在雙手中間,左思右想,別無他法,只有給老媽打電話。既然自己管不着女魔頭帶走姐姐這件事,那就找一個管得着的人來管!!
“媽!家裏出事了,你和鄧叔叔快回來!”薛菲待手機一接通,就立即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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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過來的卻是鄧哲的聲音:“薛菲?你媽洗手去了。家裏出什麽事了?你姐姐呢?”
薛菲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眼淚才嘩啦啦滾下來,哽咽道:“叔叔,你快回來,有個女魔頭把我姐姐搶走了。”
“……什麽?”鄧哲急了,“怎麽回事?”
薛菲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鄧哲沉默了一會兒,朗聲道:“你別擔心。既然是她媽媽,不會害她的。”
薛菲一腔怒火無處宣洩,現在總算找到了出口,立時把矛頭對準了鄧哲,朝着電話咆哮:“叔叔,您是不是賺錢把腦子賺傻了?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多恐怖?姐姐被她扇了一巴掌,嘴裏都見血了!看樣子小時候還沒少挨打。你是不是個活死人?你口口聲聲疼愛我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一直水深火熱啊?”
鄧哲啞了半天,聲音矮了幾分:“你別急,我立刻和你媽訂機票回來。”
薛菲擦了一把眼淚:“你快點。你要是晚了,她把姐姐拐到荒無人煙的小島囚禁起來,我們就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鄧哲再難堪還是笑出來:“你想象力挺豐富的。寧馨兒人是嚴厲了些,這和她自己的家教出身有關,倒不至于做出你說的那些變态事。”
“你快點訂機票啊!!”薛菲氣得一把挂了電話。
知道鄧叔叔回來,自己這邊有了可以說得上話的力量,心裏安定了幾分。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簇新的大衣,給揉成皺巴巴的。薛菲脫下來,心裏又是抽痛。想起買衣服那一節,姐姐多麽溫柔善良,體貼人意。這樣的妙人啊。
陳姨敲了敲房門,一臉公式化的道別:“妹妹,我做了飯,夫人和小姐都沒吃,你好歹吃點,我先走了。”
好啊,方才忘了這貨了!薛菲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拉了她問道:“我問你,你們這個寧夫人,到底是個什麽鬼?”
陳姨臉色不好看:“妹妹怎麽說話呢?鬼?我們夫人,原來是我的小姐,她可是X軍區寧部長的女兒,當年是江南有名的大美人。仙女差不多,鬼?你看她管教小姐手段嚴厲了些,你不知道,她自己小時候受的管教,那才叫一個…”
薛菲不感興趣,擺手制止:“她現在是做什麽的?”
陳姨冷笑了下:“我們夫人離婚以後,無牽無挂,又做洋學生去了。現在是讀酒店管理。”拉開薛菲鉗制自己的手,“像妹妹你媽媽那樣的女人,整天嘻嘻哈哈,恐怕是理解不了,我們夫人的。”
“不稀罕,謝謝。”薛菲嘆口氣,“再見。”
陳姨覺得自己受到了怠慢,有點忿忿的,摘了圍裙,自言自語似的笑道:“小姐以後估計也不會來這裏了,我啊,當然也就不來了。”
薛菲心上又中了一刀。神特麽全員補刀。
她需要做點事情來平息紛亂的情緒。對了,回禮。
剛剛看到大衣,心裏有個想法。
姐姐的零花錢,其實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她送了這麽貴的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自己也要懂得回報才是。心裏已經有譜了,去網上搜個圖紙。
然而一打開手機,差點淚目。
竟然有姐姐的消息……薛菲手足無措,先變态地吻了一下手機屏幕。
不知道她是從哪裏搞到的聯絡工具。竟然錄了一小段歌發過來。還是那首兩人第一天入住這房子聽得那首,不要忘記我愛你。只些微唱了兩句,她那甜而糯,軟而弱的嗓音,就支持不住了,末尾還咳了幾聲。
跟着就是文字消息:“小呆子,明天就是你生日了。生日快樂。”
薛菲在這邊狂點頭,忘了對方根本看不到。噼裏啪啦打字:“姐姐,我想你!你要為我好好保重!”
這邊的靈珊剛把消息發出去。寧馨兒就從洗手間出來了,淡漠看了女兒一眼,從她手裏把手機繳過來,一看,擡起一雙淡棕色的眸子,“你果然?”
靈珊坐在床上,兩只手都攥着潔白的床單。
寧馨兒坐下來,打開一罐酒類飲料,朝靈珊遞過去:“喝一口?”
靈珊抿着嘴唇,半晌說了句:“媽媽,我是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未成年?”寧馨兒淡淡一笑,飲了一口,擡起修長的幾根手指掃了掃唇角,“你還有什麽是沒做過的嗎?”話音落地,一罐飲料也潑了女兒滿臉滿身。
靈珊不為所動,就那樣仰着一張濕漉漉的臉,甚至露出一個帶些輕蔑的笑來:“媽媽是從哪裏聽了什麽謠言了?”
“我啊,好容易跟導師請了幾天假去尼泊爾逛逛,拍點照片。”擡手又開了一罐,飲一口,“竟然收到你未來丈夫的郵件。說你可能被個別居心不良的人帶入了歧途。”
靈珊并不意外,笑一笑:“這個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既然條條大道通羅馬,也談不上什麽正路歧途,無非都是世人的偏見而已。”
“啧啧,好能說啊。”寧馨兒放下酒罐子,慢條斯理解開身上的毛巾,袒露着身體,就用那毛巾給女兒擦拭臉上的酒漬,“還說沒被帶壞,這伶牙俐齒的毛病,難道不是你那相好過給你的?媽媽教導你多少次,女子善辯無德,沉穩安靜是最重要的。”以手當梳一下一下梳理靈珊被酒打濕的頭發,平平淡淡的語氣:“瞧你,我的寶貝,你現在變成了什麽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靈珊渾身一個激靈。
寧馨兒唇角挑了一挑,捉住女兒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笑道:“怎麽樣,我這副軀體,可是很多人都瘋狂渴求的。你…有感覺嗎?…喜歡嗎?…想要嗎?”
靈珊眼淚奪眶而出,難以置信地看着母親。
“哎呀,你還委屈了。”笑一笑,臉色一變,“可真是,讓我惡心。”
風馳電掣般的,臉上又挨了一下。靈珊麻木了,感覺不到痛,唇角的腥鹹不去擦,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前方。
寧馨兒放開她的手,轉身拿了件浴袍裹上,施施然走過來,“是我一直不在你身邊,沒有帶你。所以你才會覺得,女人好像更帶勁。寫個檢查,我就不追究了。就寫‘從此不與薛’…”愣了一下,“薛什麽來着?”
靈珊擡了擡眼皮,眼睛裏有了一絲生氣,嘴唇動了動,“薛菲。”
“好。就寫‘我鄧靈珊從此不與薛菲往來。’”寧馨兒打開櫃子,紙筆現成,拿出來放在靈珊眼前,“寫一萬遍。寫完,才可以睡覺。”
薛菲沒有睡覺,睜眼到天明。
振華在假期上頭一向摳門兒,為了給參賽的幾個人以方便,算是下了血本。這個周末是當作金子一樣的月假來放的。薛菲本來計劃,要帶姐姐去逛公園,看電影,做盡一切俗事。可是,現在,連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下午去精品店買了十字繡的工具。
薛菲身為手工白癡,繁複的圖樣她不會。
倒是最豔俗的心形,還是會的。
姐姐長得太不接地氣了,薛菲覺得,要送東西給她,就得送最最俗不可耐的,才能壓得住,要給她沖沖喜!哈哈。
買了原材料回來,打開門,聽得見自己腳步的回聲,難過了幾秒,在客廳的木椅子上落座,默默開始下針,繡。
一路鬼叫連連,嗷嗷嗷嗷的,雙手被紮了不下數十次,血珠子鼓出來,她便吸幹淨,繼續。用一種蠢爆了的手勢,花了一整天的時間,終于繡好了一個醜出天際的手機收納袋。
姐姐不喜歡用市面上那些手機套,但是手機裸奔的話,又很容易沾灰。偏她那個人還有輕微潔癖。薛菲見了很多次,她在那兒拿細布擦手機。有了這個醜出新世界的小袋子,姐姐不嫌棄的話,手機能幹淨些,也就沒那麽麻煩,不必一天擦拭三五十次了。
那個女魔頭人再壞,總不會不許姐姐上學吧?明天星期一,能在學校見到靈珊,到時候,就把禮物和手機一起拿給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讀者大人用寶貴的時間賞光看這個故事。
在此說明,作者君是個hin別扭的人。總覺得一味甜寵,不夠深刻,得來容易不會珍惜,人性如此。若要修成正果,必然經歷磨煉。所以,劇情走向估計還要虐幾章。介意的大人請多包涵了。然而在下深信真金不怕火煉…本文是絕對的HE,HE啦!!請放心食用(圍笑)。
作為虐姐姐的補償,完結後會多寫幾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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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