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偷走我的心

英國的古語曾說:「一旦憐憫打開大門,愛情便進入聖殿。」

也許,有些愛情本來就是憐憫的一種遷移吧!

有時候,同情一個人的時候,照顧一個人的時候,特別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不知不覺之中,早已經淪陷了。

只是,還未覺醒,只因身在廬山之中,而不知廬山正面目而已。

很久很久以後,一語破在心裏這樣暗忖。

可惜,那個時候,那個男孩已經聽不見他想說出口的話了。

自從杜宇聲做了手術後,身體狀況就大不如前,整天也覺得很疲倦,常常打困。

可是,一語破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總覺得千言萬語都說不盡,只有滿腔的苦悶,一層又一層地堆積在心裏。

今天,他化為實體,推着輪椅,帶着杜宇聲到醫院下面那那棵樹下面走走。他隐隐若若覺得杜宇聲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別好似的,總是在嘴角蕩漾着笑意。

「破爛,你以前可不可以多幻化成人類呢?」

杜宇聲坐在輪椅中,緩緩地擡頭,用着水汪汪地眼睛看向他。

那一霎那,一語破覺得好像有只小狗在對他搖頭擺尾。

「嗯。」

一語破沉思了一下,就答應了。雖然這樣會讓自己很累,可是既然杜宇聲這麽渴望,也不妨答應。

也許,是他的回答讓杜宇聲很滿意,一直到中午,杜宇聲都笑語盈盈。

猛地,一個足球向杜宇聲地臉氣勢洶洶地砸來,一語破眼疾手快地把迎面而來的足球一把拍走。

他一擡頭就看着一個小孩子向這裏小跑過來。

他追上了那顆被一語破拍到池邊的球,雙手拿着球,沖到他們的面前,大聲道:

「你們弄污了我的球了!」語氣十分嚣張,簡直是目中無人。

聞言,杜宇聲他們不約而同地低頭看了那足球一眼,的确足球的表面上沾上了一些污泥。

「抱歉,不過沖洗一下就可以了。」杜宇聲帶着歉意地說。

怎料,小孩子不領情,狠狠地說:「你要怎樣賠償我?」

十足一個小霸王,蠻不講理。

杜宇聲正想回答,耳邊卻傳來一句:「沒門。」

小孩子擡頭正想破口大罵,可是對上那一雙冰冷至極的雙眼,就皮頭發麻,生硬地把口裏的話吞下肚子裏面去了。

小孩對着冷冷冰冰的一語破,咬了咬唇,小聲道:「我才不會跟傻瓜斤斤計較。」

說完,就拿着足球打算走人。

可是,當偏偏他又不肯移動腳步。

直直站在面前,雙手叉腰,神氣地說:「我不會讓路給傻瓜。」

意思是要杜宇聲他們讓路,給他離開。

他雖然有點怕一語破,可是,杜宇聲的話,他卻一點也不怕。

一語破推動輪椅到一旁,把路讓開。

小孩子笑嘻嘻地離開,在離開前,他耳邊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我們正好相反,讓路給傻瓜。」

小孩臉色一青,回頭看杜宇聲他們,只能看到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

等走遠了一點,杜宇聲無奈地說:「你幹嘛和小孩子計較啊?」

一語破難得淺淺一笑,低聲道:「現在的小孩子都被父寵壞了。」

杜宇聲一聽,低聲一笑。

暗忖道,一語破的意思是要教訓一下那小孩子呢!

「總覺得有時候,你跟我認識的破爛很不一樣。」

杜宇聲覺得每天跟對方相處也不會厭倦,總覺得每天都有驚喜,讓他看到更多一面的一語破。

原本以為一語破是一塊冷,細心一看,才知道他是暖袋,暖和暖和的。

「你也跟我所想,很不一樣。」

一語破低沉地說,雙手推着輪椅慢慢地走動。

陽光散落在他們身上,就像覆蓋上了一層金紗,朦朦胧胧。

「宇聲,我很羨慕你。」

一語破突然說道,他灰色的眼睛看着蔚藍的天空,有幾只小鳥飛過。

到底有多久,他沒有站在太陽底下呢?

一語破心想,腦海裏想起自己身為人類的時候的日子。

「我有什麽好羨慕?」

杜宇聲問道,他是一個垂死之人,有什麽好羨慕呢?

就算要羨慕,也是自己羨慕一語破啊!

有強大的法力,可以做很多事情,還可以到處去,見識世界各地的東西,不像自己只能待在醫院這裏,看着只有一個足球場般大小的天空。

而,這個天空就是他的「天空」。

再遠一點的,那些地方,是夢。

「我以前曾是人類的時候,因破産而自殺。」

一語破平靜地說,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突然對杜宇聲說出心底的秘密。

可是,這一刻,他就是很想告訴對方。

「錢真得很重要嗎?」

杜宇聲疑惑。他不明,為了錢竟然連命也可以不要了?

「你沒有聽過,錢不是萬能,可是沒有錢就萬萬不能的道理嗎?」一語破低聲說道。

由于他們靠得很近,氣息劃過杜宇聲的耳朵。

杜宇聲的臉染上一絲微紅,沉默不語。

「當然,除了為了錢之外,當時我還因為失去了其他東西而自暴自棄。」

一語破緩緩地說,他把杜宇聲地輪椅推到樹下,總覺得從這裏是看到的風景最好的。

樹下的斑駁的陰影帶着一絲清涼,兩人在樹下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什麽東西?」

杜宇聲收回心神,小聲問。

「我出生在富裕的家庭,靠着自己的背景以及實力,很年輕就當上了金融公司的董事長。失敗,這個字從來沒有從我的字典裏面出現過。直到後來,我被朋友出賣後,一夜之間什麽都失去了,權利,地位,金錢,還有未婚妻……什麽都沒有了。」

一語破淡淡地說,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

可是,在杜宇聲眼裏他看到平靜的臉上有着一絲化不開的憂傷。

而未婚妻這個字眼,也讓杜宇聲無故起了在心底泛起一些醋意,在沸騰。

彷佛煮地沸騰的水,滾動,冒起氣泡。

「她對你很重要嗎?」

杜宇聲強壓下心中的觸動,不禁問道,語氣夾着一絲試探。

一語破一怔,他想了一下,才了解對方口中的那個「她」是誰。

「我也不知道,當時只是為了家族的面子,選擇門當戶對的對象。後來,死去後,當成死神,她的臉在長久的歲月之下,也漸漸模糊了起來。現在也想不起,她的樣子了。」

一語破淺笑道。他暗忖自己也是一個薄情的男子。

畢竟是一位差點結婚的女性,竟然忘記了對方的容貌。

杜宇聲一聽暗自歡喜,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無聊,竟然要和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争風吃醋。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所以,在聽到一語破答案後,他又開心又納悶。

「怎麽皺起眉頭?」

一語破伸手摸了幾下杜宇聲的眉頭,補充道:「我比較喜歡看你笑。」

喜歡!

這個兩個字,不經意讓杜宇聲的心,重重地一跳。

盡管,他知道對方不是那種意思,還是忍不住心底的幻想與渴望。

他渴望自己對對方的情感就像在沙漠遇難的人一樣,渴望着清甜的水源,滋潤心中幹枯的心田。

也許,他真是病重了,無藥物可救。

「今晚,怎麽突然停電呢?」

杜宇聲待在漆黑的房間,睡在病床上。

醫院裏面有很多儀器,沒有可能會無故停電的啊!

不過,也幸好,之前他已經洗完澡和吃完飯,要不現在漆黑黑的,做什麽也不方便。

剛才他還和一語破在房間裏面聊着天。

怎料,猛地燈光一滅,頓時吓了一跳。

一語破擡頭看着天花板的燈光,沉思了一下,低頭打了一個響指,火光就從指尖燃燒起來,照亮了房間。

望着那一團從指尖生出的火焰,竟然可以将漆黑的房間瞬間照亮,讓杜宇聲心生佩服。

「嘩嘩!破爛,你還真好用!沒電,還可以當成發電體!」

杜宇聲真心地贊美,只是聽在一語破的耳裏,沒有太多的動聽。

不消一刻,燈光又一下子亮了起來。

然後,就突然聽見醫院的廣播系統傳來一道信息。

「有可疑人士進入醫院,請大家留意,關好房間的門,不要走出房間。」

聞言,一語破瞬間捏熄了手中的火焰。

杜宇聲心生疑問,可是也乖乖地走過去,準備把門關上。

冷不防,他一關門扇的時候,就有人奮力地闖了進來。

「別動!」

一把小刀,橫在杜宇聲的脖子上。

只是,對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手中的刀就被一語施展的法術,像有生命一樣,掙脫了他的手。

然後,飄起在空中,猛地,跌落在地上,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看着小刀飄浮在半空之中,接着像扭氣球一樣,自動扭成廢鐵。闖進來的人吓得臉色大變,跪坐在地上張大嘴巴,目瞪口呆。

此時,杜宇聲才看清楚來者是一名滿臉胡茬的中年大叔。

他剛想詢問眼前的大叔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看見醫院的保安們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風風火火地兩三下就把人捆住帶走。

杜宇聲連忙跟上去問道:「請問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是小偷,想偷走醫院的昂貴的儀器。不過,已經沒有事啦!可以放心睡覺!」

其中一名保安急急忙忙地說完,就裏離開了。

睡覺?怎能還睡得着啊?

杜宇聲不禁在心裏暗忖,他感覺今晚還真是像在做夢一樣。

剛才脖子架着小刀,還讓他心有餘悸。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似乎還能感覺到冰冷的刀尖橫在那個位置的時候的一股駭人涼意。

他心裏慢慢地才浮出恐懼,剛才發生得太快,他來不及思考以及反應。

一語破走上前。

看着杜宇聲失神一辦地坐在床上,摸着脖子,他也跟着坐下,手拉着了杜宇聲的手,感到一絲的涼意。

他輕聲問道:「沒事吧!」

杜宇聲有點木木地點頭,他心裏有點恐。

他沒有想過那一剎間自己有機會會被殺死。而且還是,這麽快,讓人措手不及。

以前,他雖然對死亡有點恐懼,可是從來沒有這麽濃厚。

也許,是因為眼前的男人……

杜宇聲凝視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又可以碰到你呢。」

他捉住一語破的手,緊緊地,不想放開。

手心冒着冷汗,心跳加速,連杜宇聲也不知道是情動還是別的。

「你的心跳得很快?沒有事吧?」

一語破感到對方的異樣,關心地問道。

死神的觸覺比人類敏感,所以差不多每一次碰到杜宇聲,他也可以感覺對方的強烈心跳聲。

可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奇怪過什麽,畢竟杜宇聲的心髒有毛病,和正常人的心跳聲應該不能相提并論。

可是,今晚的驚險,他還是有點在意,所以就把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聞言,杜宇聲低下頭,輕聲道:「沒事。」

語氣壓抑,似乎在忍耐什麽似的。

冷不防,一語破一手用力地推倒杜宇聲。

杜宇聲立刻整個身體躺倒在床上,用着驚訝的目光看着那種冷硬的臉龐。

一語破一句話也沒有說,眼神深遂,慢慢地将寬大的身軀伏壓在杜宇聲的身上,手支撐在床的兩邊,把人圈在懷裏,不由分說地吻上了杜宇聲。

這個吻,來得很快,也消失地很快。

杜宇聲感覺對方撬開自己的口腔,渡入很暖和的氣,由空腔經過腸道,流動在四肢百骸,然後傳遞到心髒深處。

随後,一語破就放開了他。

杜宇聲伸手輕輕地碰了自己殘留對方餘溫那一片嘴唇,一臉惘然。

「我的氣,能夠舒緩你的不适。」

一語破主動解釋道,在不久之前他早就在考慮這個方法,他希望用這個方法讓杜宇聲可以按照原來的時間死去。

這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

杜宇身愣了一下,他靜下心來,胸口的壓迫感與疼痛,還有蔓延到肩旁,頸部,手臂疼痛。以及,胸部不适都不見了。

同時原本他有輕微的頭疼與頭暈,也舒緩。

不再有流冷汗,惡心,呼吸急促的感覺,總覺得很舒暢。

杜宇聲心裏即是開心也有失落地。

開心對方關心自己,失落是因為對方根本不是在「吻」自己,而是想舒緩病情而已。

這是一種甜蜜的折磨,他可以用這個方法,得到一語破憐憫的「吻」,卻不是情人之間的吻。

就在他發愣之際,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一語破頓時隐身了,變回原來什麽人也看不見的模樣。

門悄悄打開了一條細縫,探出一個腦袋,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宇聲,你沒有事吧?聽說小偷跑到你的房間裏面去了。」

芬姐姐在門口親切地問道。

杜宇聲立刻站起來,走上去,笑道:「你怎麽來了?」

「今晚,我值夜班,聽到有你差點有事,就偷偷跑來了。」

芬姐姐摸摸杜宇聲的頭,笑道:「沒有被小偷偷走什麽東西吧?」

說完,就向四周環顧了一下,看到都是整整齊齊的模樣,才放下心來。

随後,再說幾句客套的話,才安心地離去。

杜宇聲關上門,背貼在門上,眼角偷偷瞄了一眼一直在在房間其中一個角落的黑色影子。

其實,他很對芬姐姐說,小偷的确來了,而且還偷走了自己的一顆心和……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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