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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秦章的話似一道驚雷,在陸焱之心底炸開,他暗罵自己多嘴,定了定心神後,便道:“秦二公子名聲冠絕江湖,在下也不過是偶從說書人那兒聽來的罷。”
“哦?”秦章聽聞,冷嘲了句:“這說書人還真是夠仔細的,連秦某的生平喜好都能打聽得這般詳實。”
言語間,并未對陸焱之知曉了他的身份,而感到詫異。
陸焱之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言,只怕是要多說多錯了。
秦章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雖未再對陸焱之咄咄逼人,可探究的目光卻不曾挪開。且越看越覺着,眼前這人的眉眼輪廓竟與記憶中的那張臉有些相似。
一頓飯食下來,二人皆心不在焉,盤中的美味讓秦越和江小喜盡數掃了去,他們也不甚在意。畢竟陸焱之被秦章這麽看着,哪裏還有胃口吃得下飯,只是匆匆食了幾口,便道是飽了,要回去歇息。
秦章看着他上樓的背影,未有挽留,眼神裏卻多了些許深意。
夜間,陸焱之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着秦章就睡在隔壁客房裏,心中焦慮難安。又想起席間的欲蓋彌彰,更是害怕會被秦章瞧出些端倪來,便急急地起身挑起劍,拎起置于床頭的包袱,推開房門,決計去把江小喜弄醒,趁夜上路。
只是腳一踏出屋門,就遇見了從隔壁屋裏出來的秦章。
陸焱之心一慌,待要閃身回屋,秦章卻道:“這麽晚了,長寧兄還未睡?”
聞言,陸焱之只得硬着頭皮道:“夜色正好,豈能辜負這番美景。”
秦章笑了笑,看着這夜黑星稀的所謂美景,便也不戳破他的謊言,只是道:“長寧兄這架勢,莫不是要與我們兄弟倆不辭而別?”
說着,用手指了指陸焱之肩上背的包袱。
陸焱之一向嘴笨面皮薄,即使這三年裏武功大為精進,可在玉寒山上終日練劍習武,師父又是個沉默的人,唯一能與他多說會兒話的,除了謝沉玉別無旁人。這會兒一下山就遇着了秦章,本就心慌意亂的,此時哪裏還能想出些什麽敷衍的說辭來。
便要默默回屋,秦章眼明手快地擋住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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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美景不可辜負,長寧可否陪我一同去欣賞一番?”
黑夜裏的秦章,笑容帶着一絲魅惑,陸焱之晃神地看着他,點了點頭。等到秦章帶他來到客棧的屋頂上時,他才回過神來。
看着一身潇灑随意地坐在自己身側的秦章,陸焱之仿佛又記起三年前那個對他百般呵護的人。
陸焱之冷笑了聲。是了,秦章生性喜好美人,此時将他帶來這兒,想是舊疾又犯了。畢竟他對美麗的事物,總是多了許多耐心的。
這三年來,陸焱之總是時而記起秦章的好,時而又記起秦章的壞。卻是忘了,如何才能将這人抛之腦後。
一陣夜風吹來,耳畔是樹葉的顫動。陸焱之靜靜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秦章也似乎沒有交談的沖動,只是側頭打量着陸焱之,許久後,才緩緩道:“長寧兄與秦某的一位故人,頗為相似。”
陸焱之心中一動,顫聲問道:“什麽故人?”
清風拂過秦章的衣袍,發出獵獵聲響。他閉上眼道:“不過一個死人罷了。”
陸焱之聽着他平靜的語氣,以為他對這位“故人”的死不甚在意,便是冷嘲熱諷道:“想必秦二公子對這位故人的死,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吧。”
話落,就見一道銀光在夜色下恍如一條冷蛇,秦章手持匕首欺身而上,将陸焱之壓在身下,那柄小刀便橫在陸焱之的脖子上,森冷極了。
陸焱之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全然不知方才他的哪一句話觸到這人的逆鱗了。
黑夜中,只有點點星光。秦章的眼神冷漠而危險,他對着身下的陸焱之道:“若不是你與他有幾分相似,就憑你的出言不遜,我便是不會留你的性命。”
說着,那雙大手在陸焱之的面容上撫摸了會兒。
陸焱之起初還有些害怕,以為是他認出了什麽來,這會兒見他摸自己的臉,便道他又是色心犯了,待要出言相激,卻聽秦章道:“是了,你這張臉,若是劃上幾刀,便像極他了。”
陸焱之聞言吓了一跳,不知秦章這話裏有何深意,只覺那雙冰冷的大掌從臉上劃過,就像一把鋒利的小刀,不僅能将他的臉劃花,還能将他的心撕得四分五裂。
對上秦章的眼眸,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人危險的眼神裏似乎透着濃濃的悲傷。就連壓在自己身上的身子,也似是比過去單薄了許多。
在客棧裏時不敢細看,此時離得近了,不難發現眼前的人雖面容依在,卻形容憔悴,不複當年的意氣風發。
陸焱之愣了。縱有萬千思緒梗在心口,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啞着聲音,裝作一副懼怕的樣子道:“在下不知如何冒犯了您,還請指點一二。”
秦章卻只是看着陸焱之的臉,心中泛起熟悉的疼痛,喃喃自語道:“是我……是我害死了你……”
陸焱之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見此時的秦章額上冒汗,似是痛苦不已,便趁他不注意,手刀揚起又迅速落下。秦章只覺脖子一痛,就倒在了陸焱之身上。
倒下去時,陸焱之也終于聽清,秦章貼在他耳畔說的那句,“焱之,回來可好?”
陸焱之心一熱,忙推開身上的秦章,臉色慌亂極了。他回身,快步躍下屋檐回了房。又去将睡得死沉的江小喜喚醒,匆匆地離開了客棧。
馬車連夜趕路,江小喜困得不行,口中直道:“仙人,這大半夜的為何不在客棧歇息,要出來趕這勞什子的路。”
陸焱之卻不答他,腦海裏還在回想着秦章昏過去時,說的那句話。
他是什麽意思?
是已經将他認出來了,故意在試探他?
那又為何用那種語氣說着讓他回來……他不是應該對他厭惡至極的嗎?陸焱之想來想去,都只有一個可能。
是了,必是如此,秦章裝作情深款款的樣子,想将他騙了回去,繼續做可随時取血的藥人。他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思及此,陸焱之讓江小喜快些趕路。弄得江小喜叫苦連天。
翌日清晨,秦章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屋頂上。回想起昨夜裏的事,秦章只覺得那個長寧古古怪怪,便回去客棧裏,打算找他再好好盤問一番。
卻見屋裏早已人去影空。
又從秦越那裏問到,江小喜曾說過二人是要前去萬風堡,便牽了匹馬來,要往萬風堡趕去。
秦越攔住他。他了解秦章,此時也早已猜出了他的心思。
昨夜裏,秦章一直盯着那人看,他便猜到了秦章在想什麽。只因為他也瞧出,那人的背影與陸焱之有些相似。
他嘆着氣道:“二哥,陸焱之已經死了,人死不可複生,那個人不是他。”
三年前,醉酒醒來的秦章,被下人告知陸焱之葬身火海時,曾去後山見過那人燒成焦的屍體。
面目全非,如若不是身形與陸焱之一致,怕是要認不出來。
秦章見到那具屍體的第一眼,便眼前一黑,轉身吐了出來。他想,陸焱之這個醜八怪,就連死時的樣子都這般醜陋。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七 我是一個食鹽的girl/(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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