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號人渣（1〕

今年是百年難見的大旱，西南一片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朝廷大力救援的同時，一些江湖勢力也趁機劃分勢力範圍、招收門徒。碧峪山莊也是這樣，因為他們莊主審美觀極高，非貌美的門徒不收，他們的工作似乎更加艱辛。

“這次大災，多了不少無家可歸流浪童子，好好挑選好苗子調教幾年，也是山莊的助力。”這次負責下山挑選門徒的是碧峪山莊的左使沈南翩，此時他正在細細地叮囑門下，“莊主的要求你們都記住了才好，謹記最近莊主的心情不甚好，切莫将這次任務搞砸了。

“是！”底下的弟子齊聲應答，一陣沉默後有一少女期期艾艾地說：“左使大人，那溫琏城不是早就失寵了，就是死了，怎麽莊主會如此大的反應？”

“慎言！”左使沈南翩沉着聲音喝道，可到底看着少女是自己寵愛的弟子，不忍心太過苛責，只告誡：“這不是甚麽好話頭，你們都不許再談論，知道嗎？”

郁寧不知道碧峪山莊已經有人下山，此時他苦哈哈地為自己的生計忙碌着。他這具身體的年紀小，才九歲，無親無故，在難民堆裏無依無靠的，要想活着着實艱難。他沒有經驗，只用眼睛瞧着其他大人是怎麽做的。

他跟着大人去挖草根，掀樹皮，可以說是百般的苦都吃過了。他年紀小，卻意外地堅韌，不久就被一個老頭子看上了。

老人家睜着渾濁的眼睛，用骨瘦如柴的手溫和地摸摸郁寧的頭，幹裂的嘴唇露出和藹的笑：“來來，跟着爺爺。”

他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只是認真地将自己的知識教給了郁寧：什麽地上可以挖出草根，哪種樹的樹皮比較好吃一些……郁寧很是感念這位老人家的善行，因此學得格外認真。

一老一小開始結伴，竟像是嫡親的祖孫一樣。

可是這股小小的暖流并沒有感動老天爺，旱情持續加劇，漸漸的，大家連草根都挖不到了。烈陽炙烤着大地，人們的絕望在這片土地上升騰而起。

而縣衙每天一次的施粥也停了，這個絕望的信號讓人們失去了理智。貪污了赈災款的縣令老爺被災民們圍堵在家，舉民暴`動。糧倉的大門被撞開，可惜裏面只有寥寥的幾十袋陳米。

餓到極限的人們打起了人的主意。夜晚，老人家死死地抱着郁寧躲在了草垛裏。老人家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捂住郁寧的嘴巴，生怕他發出一丁點聲響。

郁寧的眼睛有點酸。在這個時候他忘記了勞什子任務，滿腦子都是對現狀的擔憂，對老人家的感激，對這個時代的絕望……淩晨的時候外面的動亂終于平息，他們又熬過了一天。

老人家驚懼之下病倒了，郁寧喂了他兩口生命藥水，真正将這位可敬的老人當做親人。

老人家姓郭，郁寧叫他郭爺爺。郭老醒了之後發現自己的精神頭好了許多，胸口那股火燒火燎的痛苦幾乎不見了。他以為自己是回光返照，抱着郁寧絮絮叨叨地交待了許多事情，聽得郁寧又是難過又是好笑的。

“爺爺，咱們逃吧。”等郭老接受了自己并不是回光返照後，郁寧提議。

郭老沉吟了一會兒，點頭。喝了生命藥水之後，他的眼睛似乎都明亮了不少，此時他有神的眼神落在遠處，低聲說：“在這裏也是死，不如逃離這裏，偌大的西南大地，總會有好一些的地方的。”

決定後，一老一小就上路了。兩人的離開并沒有引起注意，在他們看來，整個西南都完了，走哪裏不是一個死呢？

兩人長途跋涉，幾乎是靠着草根樹皮挨着，喝着生命藥水吊着命。那真的是太難了，好在他們都堅持活了下來，二十多天之後他們來到了另一個州府，平州。這裏的情況好得多，州府每天施粥兩頓，甚至還有大夫在難民堆裏看診。

郭老端着碗湊到郁寧嘴邊催促：“快，喝，喝！”郁寧搖頭：“爺爺你自己喝，我有呢。”

“你還在長身體呢——”

“我不要！”郁寧扭身，十足一個倔強的小孩兒模樣。郭老這些天也看懂他了，小孩兒一個主意正得很，也不勉強了，自己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說來也是他命硬，每次覺得自己要熬不過來了，第二天還活着。想到這裏，他又是慈愛地看了郁寧一眼。

郁寧邊喝粥，邊豎着耳朵聽着周圍人說話。

“……好些門派在招人呢，前兒剛來的碧峪山莊也說了，六歲以下的孩子都能去呢！妹子，不是姐狠心拆散你們母子，只是你看這世道吃人呢！聽說你是從琮州逃難來的，男人死在了路上，今後你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怎麽過活，這麽小的孩子要活着，難！倒不如送他進山，最差也能有口飯吃！……”

郁寧轉過頭一看，一個中年女人正口沫橫飛地勸說着，邊上一個年輕的婦人抱着一個瘦巴巴的男孩垂淚。

碧峪山莊，這詞兒聽着挺熟悉呀。那不就是任務目标的産業嗎？逃難太久，他差點把任務給忘了！

碧峪山莊在江湖上素有豔名，代代莊主都是風華絕代，門徒個個絕色豔麗，是江湖上門派最想聯姻的對象。

這一任莊主風陵更是貌勝潘安。傳說接任莊主之位時宴請江湖諸人，一席紅袍獵獵禦風而來，虜獲了江湖衆多美女的心。

與他的美貌齊名的還有他的風流多情。這位新莊主似乎對煙花柳巷格外鐘愛，一口氣開了三十六家青樓勾欄，遍布全國。而他掀牌子似的寵幸每一家青樓的頭牌花魁，風流之名傳遍江湖，就連普通的百姓都有所耳聞，可見其肆意多情。

而這一次郁寧任務的原主溫琏城就是所屬碧峪山莊的聞桑樓的頭牌，特地說，兩年前的頭牌。

根據溫琏城的記憶，兩年前他開始挂牌接客，是風陵一擲千金奪了他的初`夜。從此他的院子夜夜笙歌，風陵不再流連于其他青樓，守着他整整半年，驚呆了江湖人的下巴。

半年後溫琏城徹底淪陷，跟随風陵回到碧峪山莊，從此更是獨寵後院。情到濃時，溫琏城對風陵坦誠相告，自己是前朝太子幼子，身上握有前朝秘寶。他可以告訴風陵秘寶所在，但是風陵要幫他聯系舊部，光`複前朝！

風陵自然答應了。可是尋到秘寶後，所有的甜言蜜語都消失不見了，溫琏城抗争過控訴過，最後只是換來風陵的背影。直到有一天，溫琏城無意間見到風陵和一個人見面，那個人是太監。

于是所有的線索都連了起來，他質問風陵，風陵也全部承認。要真正徹底地攻略一個人的心也許需要經年之久，可是摧毀一個人的心，只需要一秒。

溫琏城為自己愧對先人囑托而羞愧，為自己癡心錯付而羞憤，為情人的無情而怨恨。

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已經沒有希望，給風陵留下自認為最惡毒的詛咒後，離開碧峪山莊，回到那個一切因果初始的那個青樓，*而亡。

郁寧看完溫琏城的回憶後，滿腦子只剩下一隊羊駝呼嘯而過。

狗血+虐戀，郁寧已經可以預知他這個未來“真愛”會多艱難了。

不過再艱難也要做，這裏正好就有一個機會！不過下一秒郁寧又郁悶了，為毛年齡限制是六歲以下，自己這個身體都九歲了……不過這幅身體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極其瘦弱，勉強說是六歲，也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