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兼祧之妻(11)

第一只惡毒女配

這一次謝霖再沒從丸子這裏讨得好臉色。

本以為人回來了,只要解開心結便能回歸原來的日子。謝霖摩挲着手中半個月沒送出去的碧玉簪,臉陰沉得能滴出墨汁。

他故技重施,便是得逞也再回不到往日水乳.交融的融洽。

丸子跟他較了一口勁兒,大多時候視他不見。榻上與他行歡,也仿佛只是履行為人.妻的職責。含着狠勁折騰他,冷眼看着他沉迷,結束後丢下他便走。再沒有溫柔小意,也不與他共枕眠,一句軟和的話都不與他多說,洗漱完轉頭就去另一間廂房就寝。

謝霖怒極又難堪,無論他做什麽丸子态度都是淡淡的,叫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往日,沈蘭若時常出入謝霖院子,府上沒人提出過質疑,謝霖便沒覺出不妥來。但自那日被丸子當面刺破後,謝霖一張臉皮都被撕下來扔地上踩。之後便在這些方面守禮了許多。不過他是克制了,素來自矜自傲的表妹卻好似受了冷落反倒哭着責問他是否變心。

無論謝霖如何解釋她都不聽。不僅依舊我行我素地出入謝霖院子,甚至與他獨處之時,一言一行比之往常更加放肆和主動起來。

這般叫謝霖當真是十分尴尬。他便是再偏袒沈蘭若,也無法理直氣壯地向丸子解釋沈家表妹只是孩童心性,并非有意針對她。

沈蘭若的有恃無恐,丸子的冷若冰霜,夾在中間的謝霖苦不堪言。

日子一晃到了謝家老封君六十大壽。

這幾年,因着謝馥早逝,謝家長輩心情憂郁,很是幾年不曾操持辦過喜事。如今丸子進門,可算是給謝家注入了新活力。兼之恰逢謝家老封君五十九整歲。老祖宗的規矩,自來都是過壽男過實女過虛,所以這一次壽宴是特定要大辦的。

這件事,往年要辦,必然是長房太太元氏來操持。但丸子作為長孫媳婦進了門,長房太太有意叫兒媳在府上立威,便将操持壽宴這樁事兒交于丸子手中。

丸子有事忙,便再沒功夫陪沈蘭若争風吃醋。

謝霖原先還能從她這得到些冷臉,如今忙起來,院子又隔得遠,他偶爾連丸子的面兒都不大見得到,一時間有些消沉。可搬出汀蘭苑是他趁丸子不在所做之事。丸子沒提叫他搬回,謝霖拉不下臉自己搬回去。

長房這般堂而皇之消磨了謝霖一段時日,冷言冷語地對謝霖,讓沈蘭若既心疼又慶幸。

只是她慶幸沒多久,就發覺了不對。原以為表兄那麽驕傲的性子,定然會因為葉秋月不識趣再不會理會她。然而表兄确實賭氣了一段時日,可沒多久,反而對長房那個女人更上心了!

以往與她在一處時,表哥滿心滿眼都是她,再想不起旁人。如今不同了,沈蘭若發現自己不僅經常能在謝霖的口中聽到葉秋月的名字,有時候兩人說着話,表哥他還會頻頻走神!!

察覺到這點變化沈蘭若驚懼交加,又恐慌不已。

沈蘭若終于意識到不對。可她被謝霖寵慣了,就算意識到不對勁也只會發怒和撒脾氣,以此來逼謝霖對她溫柔。可她越是發怒質問,表兄對她就越麻木。

她猶如一個困獸,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敢如先前那般哭鬧,更不敢再大聲質疑謝霖是否當真變心。神經越繃越緊,她與謝霖之間的氛圍也回不到從前甜蜜。表哥對她的态度也從一開始溫言相勸再三保證絕不變心,到如今麻木地重複。甚至偶爾她憋不住鬧絕食,謝霖過來了只會拿失望的眼神看她。

她忽然意識到她并非獨一無二的。

沈蘭若原先是不恨丸子的。她只是厭煩她,打心底看不上葉秋月這個人。可如今哪怕她嘴上從不承認,其實心裏已然視長房那個女人為勁敵。

某日一大早,丸子洗漱時忽然扶椅幹嘔不止。

汀蘭苑下人吓壞了,還是楊嬷嬷心裏一動,想起丸子的月信這個月遲了四五日。于是叫在場的人都閉嘴莫往外瞎傳,偷偷請了大夫進府來號脈。

八.九不離十,是喜脈。

號完脈确實是喜脈,且已然一個多月了。

這段時日裏丸子雖然與謝霖鬧得厲害,行房之事卻未曾落下過。

一來阖府上下都盯着汀蘭苑的肚子,丸子嫁進門也五個月了,有些有福氣的婦人确實該開懷了;二來謝霖絕不允許丸子不給他碰。他可以忍受丸子的冷臉,也不能忍受丸子不給他碰一根手指頭。為了避免無用的争鬧,他求歡,丸子不曾拒絕。

楊嬷嬷喜不自禁,搓着手就恨不得将丸子供起來:“主子,這信兒是不是該叫福壽園那邊的主子知曉?”謝家長輩等丸子肚子的消息等得眼巴巴的,知道這,怕是要喜死!

“暫時不了,”丸子摸了摸肚子,“還未滿三個月,等坐穩胎再說也不遲。”

“這倒也是。”楊嬷嬷瞬間被說服了。這自古婦人有孕,都是等胎位穩當了才傳喜訊。沒坐穩胎之前咋咋呼呼,有損福氣的。

既然已經懷孕了,丸子靠在軟榻上勾唇緩緩地笑了。天越來越冷,前幾日還下了場雪。窗外的光大亮照着雪地,光映襯她半張臉,半張臉隐藏在陰影裏。這麽意味深長地一笑,叫她通身的溫婉之氣蕩然無存:“也是時候教沈蘭若一些事兒了。”

楊嬷嬷一愣,不知她這麽說是何意。

以為她是真好心要教導沈蘭若,有些不大贊同地勸道:“主子管她做甚?那女人天生蠢笨偏還自視甚高。就由着她鬧騰不好?好叫咱們世子爺長久地看看,何為魚目何為珍珠。您做甚那扮好心,教凝香院那女人?她也不會感激主子您……”

丸子被她說笑了。

她裝賢良淑德,該不會真當她是好人了?緩緩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丸子向楊嬷嬷招了招手。

楊嬷嬷疑惑,但還是附耳過去聽。

随着丸子耳語,楊嬷嬷漸漸面露古怪:“主子,您當真要這麽教?”

“嗯,聽我令行事。”

楊嬷嬷有些摸不清主子的用意,左思右想的,不知想到什麽關鍵她想通了。于是立即行禮應諾,喜滋滋地下去安排了。

三日後,沈蘭若心煩氣悶地出門走動,就聽到廊下有兩個小丫頭在嚼舌根。

她身邊伺候最久的紅玉,前些時候被謝霖親手給處置了。如今身邊兩個丫鬟都是謝二太太撥給她的,雖尊她為主,卻不如紅玉貼心好使喚。

小丫頭說得盡興,丫鬟正準備去喝止,就被沈蘭若給一把攔住。

“唉,長房大奶奶至今未開懷,是我我也着急啊!”

一個小丫頭嘆氣,“大奶奶一日不開懷,表姑娘便一日不能進門。咱們表姑娘翻過年十七了吧?如今年歲還不算大,确實等得起。但若大奶奶兩年不開懷,三年不開懷,她等到最後怕是都成了老姑娘了!”

“可不是嘛!”另一個丫頭狠狠一拍巴掌,附和地說道,“姑娘家的鮮嫩就那麽幾年,錯過了,就成了老菜梆子。若大奶奶耗五六年,六七年,表姑娘到時候都二十一二、二十三四了。且不說樣貌會不會老,就說那個時候,院裏怕是鮮嫩的小姑娘多了是。屆時,日日看着旁的鮮嫩姑娘的世子爺,又如何對表姑娘那老白菜的身子饞得起來?這沒了寵愛就沒了孩子,沒孩子立足,又坐穩二少奶奶的位子?”

兩人說的那叫一個實在,簡直字字句句戳到了沈蘭若的血肉裏。

她臉色煞白,若非丫鬟攙扶着,都能腳軟地倒下去。

那邊小丫頭還在說:“那能怎麽辦?上頭主子話說的那般死,還能反抗不成?”

“如何就不能反抗了?”

接話的丫頭輕哼地支招,“若是我,便想辦法生米煮成熟飯!最好這事兒叫謝家長輩抓個正着。雖說與名聲上有些受損,但得到的益處卻是實實在在的。我就不信,謝家這般講規矩的人家,能眼睜睜看到木已成舟還耍賴的!”

“這哪能這樣!你當表姑娘是你啊!”

那小丫頭捂着胸口受了驚吓,“表姑娘冰清玉潔最是講規矩道理的。你這般出昏招卻是是進門了,往後如何在旁人跟前擡得起頭?”

“這就是你不懂了!這樁事兒若當真發生了,謝家遮掩還來不及,決計不會允許有半點消息傳出去。況且,二太太是表姑娘親姑母。有她在,沒人敢因這點瑕疵小瞧表姑娘。發一次昏算什麽,能比得起自個兒苦等五六年?”

“……”

那丫頭的最後一句話像釘子一樣戳進了沈蘭若的耳朵,就在她心裏生了根。

她這段時日,越來越焦心,以至于寝食難安的,就是長房至今為止沒傳出消息。

長房那個女人肚子一直沒消息,表哥為了能生出子嗣,便要長久地伴着那個女人左右。謝霖必須與旁人生孩子這件事她已經坦然接受了,她如今最怕的就是等老了。表哥的眼裏照進了另一個人的影子,雖然不多,但不能再多了。

沈蘭若害怕,她再這麽以表妹的身份耗下去,往後都沒她的容身之處了!

丫鬟看她煞白的臉色和閃爍不定的眼神,心裏有了明悟,沈蘭若是被那兩個丫鬟給說心動了。

她們自從被謝二太太撥來凝香院,往後與沈蘭若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哪怕沈蘭若覺得她們不貼心,兩個丫鬟卻還是會替她着想的。

老實說,那兩個小丫頭話糙理不糙,表姑娘确實不能再等下去。但以生米煮成熟飯這個方式逼謝家長輩認下她這個孫媳婦,怕是不妥。

她們猶豫片刻,便打算勸上一勸。

只是她們尚未開口就被沈蘭若提前洞悉打斷了:“本姑娘的事情自有主張,容不得你們來置喙。另外,今日的這些動靜,不許告訴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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