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來,瑾瑾,我讓燕歸去買了幾本名家字帖,你拿去好好臨摹吧,你那字呀,醜得我一點都不想承認那都是我教的。”趙書瑜一邊說着,一邊把那幾本字帖遞到了瑾瑾手裏。

這時,“夫人!夫人!”

天哪!這嗓門,趙書瑜揉了揉耳朵,不耐煩地問:“什麽事呀?”

對面身材高大長得有些兇神惡煞的春花見趙書瑜這樣,一臉的委屈,跟她的粗犷長相不協調極了。

春花努力輕聲地說:“夫人,外頭來了一位婦人,非說是瑾瑾小姐的娘,讓您把女兒還給她。”

“什…什麽?”早幹嘛去了,這會子就想來搶閨女了!也真是想得美!

“那就請她進來坐坐吧,如果真是瑾瑾的娘,我還能霸着人閨女不放不成?”

當然得霸着!瑾瑾都喊了她這麽久的……诶,這瑾瑾貌似好久不喊她了,什麽也不喊,不會是想起什麽了吧。

想到這,趙書瑜端起了一旁的茶杯,一口一口地喝着,想壓下自己心裏頭突然間湧出來的那幾分害怕,要是瑾瑾真打算跟人家走,她也不好攔着啊。

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捂着耳朵被春花領着進來了,一邊走還一邊罵罵咧咧的:“這都什麽人家啊,丫鬟都聲如洪鐘震耳欲聾的,俺家好好的閨女在這再多待幾天都非得聾了不可,哎呦喂,俺的耳朵啊。”

原來還在擔心的趙書瑜聞言默默從花落手裏拿過了塊帕子掩着嘴偷偷笑了,春花這人一般都是在埋頭幹活不出來晃悠的,今兒個許是其他三個正忙着就只能由她去應門了。

哈哈,只能怪這婦人倒黴了。

趙書瑜假裝擦擦嘴把帕子遞回了花落手上後,問她:“你就是瑾瑾的娘?”

“瑾瑾?什麽瑾瑾?你是說俺家二妞吧,她現在在哪呢?”說完她便扭頭找起了閨女來,在看到在一旁寫字的瑾瑾時,她低下了頭手指動了動,好似在算什麽,然後便只見她眼笑眉飛地上前把懵懂的瑾瑾拉了過來。

那婦人一邊拉着瑾瑾的手,一邊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哎呦喂,俺苦命的閨女啊,本來多好的一姑娘,又漂亮又聰明又懂事,怎麽到了這戶人家裏就變傻了呢?”

然後她還伸手想摸摸瑾瑾的臉,卻被瑾瑾避開了,瑾瑾甩開這婦人的手,鑽進了趙書瑜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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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書瑜一瞬間不禁有一絲得意,但好在忍住了沒讓它挂到臉上。

她一臉歉意地對那婦人說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嫂子,這瑾瑾啊,有些怕生。”

怕生二字她又忍住了沒咬重音。

那婦人一臉的尴尬,默默縮回了手。

趙書瑜摸了摸瑾瑾的頭又問:“對了,還未請教嫂子貴姓?”

“俺夫家姓李!”那婦人沒好氣地回道。

又是李,趙書瑜一想到那李瑞雯便心情不好,說起話來也沒那麽和氣了,好吧,她之前也不見得和氣。

“那李嫂子,你怎麽證明你是瑾瑾的娘。”

那婦人一聽就急了,“俺不是她娘俺來幹嘛?不是她娘俺會特意來認個傻子回家?俺吃飽了撐的吧!”

貌似有點道理。

不過這潑辣婦人真是瑾瑾她娘?實在想象不出來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歹竹出好筍?而且,瑾瑾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而這人,不是她瞧不起她,她那麻布衣服,一看就粗糙極了,這瑾瑾還嫌桃紅的衣服太粗呢,瑾瑾要穿麻布衣服,肌膚都得磨出血來。

“可瑾瑾她就只認我啊,李嫂子,你說該如何是好呢?”

她肯給臺階下就見好就收吧。

那婦人見此,轉了轉眼珠子,找了個位子坐下後,才一臉黯然道:“那俺這二妮子就留在你這吧。”

咋又成二妮子了?

“不過……”

居然還敢談條件。

“你家這麽有錢,你得給俺一百兩銀子!畢竟俺好好的閨女不能白白送你啊。”那婦人看着趙書瑜,一臉的,你不給錢我就鬧。

一百兩?!趙書瑜算算,都夠她買好幾個模樣端正的丫鬟了,不過她這話說得,跟她要強搶民女了一樣。

況且這瑾瑾在她家吃好喝好的被供起來當大小姐,別人求都求不來,她還敢要錢?

況且,她還沒法證明自己是瑾瑾的娘呢,她趙書瑜要是能被這麽忽悠走一百兩的話,她就不用姓趙了。

“那你把瑾瑾帶回去吧,當然,我送她的所有東西都留下。”

小小試探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那婦人一聽,果然又急了:“哎,你,你什麽人嘛你,敢情你養了這麽久居然一點都不在乎俺家二丫啊!你簡直鐵石心腸啊!養這麽久就算養條狗都養出感情了啊!聽說你有錢得很,你爹娘給了你一大筆嫁妝呢,居然連一百兩都不願為她出啊,你簡直喪盡天良啊!俺家二妮子造了什麽孽啊!被你們害成了傻子,你們還虐待她毒打她!”

這人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趙書瑜也煩了,真想讓她閉嘴圓潤地滾出去,管她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就是想來要錢的,決不能讓她帶走小瑾瑾。

她本來也算是個出手大方的,如果這婦人不這麽煩人的話,她可能還真就用一百兩求個清靜了,但這婦人實在可惡得緊,都出言誣蔑她了,她今天還真就不想大方了,一百兩銀子她寧願拿去喂狗也不給她!反正狗也不吃銀子。

她正想開口,瑾瑾卻從她懷裏鑽了出來。

然後她便只見瑾瑾拿起了一個茶杯就向那婦人砸去,那婦人雖然及時躲開了,卻也被濺了一裙子的茶水。

趙書瑜看着那碎了一地的茶杯,有些肉痛,那是她從娘家帶來的啊,算了,摔了就摔了吧,就是還沒怎麽發揮到用途啊。

那婦人見瑾瑾居然這麽做,快步上前想要捏住瑾瑾的耳朵。

好在春花及時攔住了她,一邊攔一邊說着:“這位夫人,您好好說話,別動手啊!”

趙書瑜瑾瑾她們聽到春花說話立馬捂上了耳朵,那婦人比春花矮上一些,耳朵就在春花的嘴下,被震得頭都有些發昏。

她用力推開春花,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了潑,“哎呦喂!俺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好不容易把個閨女帶到十二三歲,居然被人給害傻了!不認娘了!還拿茶杯砸娘了!我這麽多年含辛茹苦地養了個白眼狼啊!還有你!”她伸手指着趙書瑜,“俺好好的女兒,因為你傻了也就算了,你還教着她跟她娘動手了!你安的什麽心啊!看着像個大家閨秀,實際上心腸怎麽這麽惡毒啊你!”

趙書瑜也實在有些無語,這人是哪只狗眼看到她讓瑾瑾動手了,明明是瑾瑾都受不了她了。

她無奈地擺擺手,“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要錢嘛。”

那婦人立馬停止了撒潑,專心聽着她講。

趙書瑜抿嘴一笑:“我還偏不給。”

那婦人還待要鬧,趙書瑜直接讓春花護送她出去了。

沒了那嘈雜婦人……和春花,簡直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不過,趙書瑜才剛安靜了一會兒,那春花又跑了過來,“夫人!那人在門口鬧起來了!”

這人嗓門本就大得很,這會子還扯着嗓子喊,趙書瑜只感到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她眼前怎麽也有些天旋地轉啊。

當年自己為什麽要把她買下來,前幾年時年紀還小嗓門也就比旁人大一些而已,這幾年音量真是直線上升啊,她真是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不過,那個老女人居然在門口鬧起來了?!

天吶,這人還真煩,她活這麽大,還從沒碰到過這麽煩人的人,她還以為趕走就好了呢。

哎,讓人在門口鬧也不是辦法,只會影響到她,她也只能出去看看了。

她站起身帶着瑾瑾跟丫頭們朝門口走去,遠遠地就聽到了那婦人的聲音。

“你們知道嘛?這戶人家真是喪盡天良啊!帶走了俺可憐的女兒還不還,俺來認女兒,她居然還把俺給打了出來,怪不得她丈夫會早死,有這麽個惡毒婆娘當媳婦兒,早晚得氣死!”

周圍人看她這樣,也在一旁指指點點:“這也太過分了吧,搶了人家女兒,還把人趕出來。”

趙書瑜簡直被她給氣笑了,而且連她死去的丈夫居然都拿來說事,一想到自己可憐的丈夫被這無恥婦人編排,她就有些鼻頭發酸,她抽了抽鼻子,大步走到了那婦人面前問:“李嫂子,請問你怎麽證明瑾瑾是你女兒啊?戶籍呢?”

趙書瑜經這一氣才想起戶籍來,之前真是糊塗了。

這一帶的人大多從未見過趙書瑜露面,不想竟如此年輕貌美。一個說話細聲細氣眼睛都紅了的年輕美貌女子跟一個三十多歲膀大腰圓正撒着潑的中年婦人,誰會欺負誰也是一目了然,路人自然還是更偏向于前者。

那婦人聽到這句頓時又不說話了,原本以為這張夫人是個好唬弄的,之前在宅子裏也看得出來,可現在看來也沒蠢到那個地步嘛,她自個也不是個聰明的,就會撒撒潑,這會子一搬出這戶籍來,她還真就沒轍了。

不過她也就頓了一會兒,眼睛轉了轉就立馬撲上去抱住了瑾瑾,“女兒啊!你怎麽就被這惡毒的女人給害傻了呢?她還霸占着你,不把你還來!為娘真的好想你啊!”

抱着抱着就大有想把瑾瑾帶走的趨勢了。

突然,“哎呦,你個死丫頭居然還敢咬我。”

瑾瑾掙開她跑到一邊,眼淚汪汪地指着她說:“我,不認識,她,她,不是,我娘!”

趙書瑜:你剛才怎麽不說。

眼見形勢要完全扭轉,那婦人又哭:“俺可憐的女兒啊,被這家人給害傻了!連親娘都不認了。”

趙書瑜也是感覺頭都痛了,拉過春花,讓她去問那婦人要戶籍,拿不出戶籍就跟大家說清情況說這是來騙錢的,并告訴她瑾瑾現在姓張,就記在她跟她死去的丈夫名下。

然後她就帶着瑾瑾往裏走,不管後面那還想鬧的婦人了。

從未見過這種潑婦的趙書瑜還真是有些心累了,這麽死攪蠻纏的,就為了騙那麽一百兩銀子,她不缺這一百兩也不願給她。

她要是還敢再鬧,她就再讓春花去跟她好好說話,拿不出證明就還是滾遠點,除非她家戶口上還能憑空多出一個跟瑾瑾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就算能多出個,她也能把這人親朋好友鄰裏鄰舍問個遍,這人也不像有錢到能把人都買通的樣子,就算這人還有法子,她就砸錢打通關節!

哎,這年頭撿個女娃娃當女兒也不容易啊,好在瑾瑾是她的貼心小棉襖。

趙書瑜想着,摸了摸瑾瑾的頭,并慈愛地讓她快去洗個澡,被那婦人抱過也太惡心人了。

而門外,那婦人本就什麽也拿不出,還被春花的嗓門給震得腦袋都暈乎乎的了,那春花也把話給說得明明白白的,春花嗓門大得很,就算這時候吵吵鬧鬧的也能讓所有人聽清,那婦人震耳欲聾的同時面對衆人的指指點點也是羞愧難當。

這時,一個十三四歲的黑瘦小丫頭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拽着她就走。

邊走還邊嚷嚷:“娘!你就別在這丢人了!你前幾天讓俺去睡人家後門俺也睡了,人家可和善了,雖然沒認俺當閨女,但給了俺好些從未見過的美味吃食呢,況且那張小姐長得那麽漂亮,就跟個小仙女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生的,你還來鬧!”

路人聞言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那婦人又羞又躁,揪着她的耳朵對着她屁股就是一巴掌,這死丫頭這話這說,她就徹底沒希望了啊!

那小丫頭立馬就哭了起來:“你還打俺!那張夫人不要俺當閨女時你就打俺!還把吃的都給了弟弟,讓俺挨餓受凍!現在你上門去想訛錢被人揭穿了,你還是打俺!”

那婦人見她還在說,呼的就又是一巴掌,這兩母女就這麽一路打打鬧鬧地回了家。

後來春花小聲地把這事複述給了趙書瑜,笑得她直嚷嚷肚子疼。

那婦人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讓她們心情都重新好了起來,就是那小丫頭也真是挺可憐的,攤上這麽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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