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沒有瑾瑾的第一天,想她。

趙書瑜撐着腦袋,滿腦子都是瑾瑾,她明知道,瑾瑾一直在騙她,可就算這樣,她依舊希望她的瑾瑾回來。

沒有瑾瑾在身邊,她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她想念瑾瑾,很想很想。

她不是很理解這種思之如狂的感覺,因為從未有過,當年丈夫偶爾要離開許久她都不會如此思念。

也許是因為知道丈夫是會回家的吧,而瑾瑾,她不知道,那丈夫去世後她有過多麽多麽思念麽?那結果她有些不願承認。

她不想讓自己覺得自己是個沒心肝的女人,她的丈夫很好,一表人才,學識淵博,曾前途無量,對她很好很好。

可是……她确确實實的不愛他,也許,還是有幾分喜歡的吧,大多數夫妻間能有什麽愛情呢,能相敬如賓不已經很好了麽?相處得久了,也就能像親人一般了。

當年,她在出嫁前從未見過她的丈夫,就算聽說了很多他的傳言也只覺得天底下哪會有比她大哥更好的男人。記得新婚之夜裏,他們倆個都是什麽都不懂,一起坐着幹瞪眼了半天,那雞飛狗跳的新婚夜,她現在想想都覺得是一團糟啊。

可為何,瑾瑾卻不同得多呢?她對瑾瑾的感情,很強烈,難不成,她居然在這個歲數時戀上了這麽一個比她小數歲的小姑娘?

想哪去了,她怎麽可能會去心悅瑾瑾呢,她真是個傻瓜,可是,不是心悅的話,那又是什麽?她對瑾瑾的在乎都有些過了頭不是麽?

心悅就心悅嘛,有什麽不好承認的,她何時這麽不坦蕩了,記得她先前還覺得這違反人倫呢,結果她如今卻輕易承認了自己戀上了一個女子的事實,還是一個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子,她還認人家當了這麽久閨女,不得不說,她還真是離經叛道,原本總覺得自己是個再俗不過的大俗人,現在倒是覺得自己超脫了世俗。

不過承認了有什麽用,那人都跑了,她還去厚着臉皮上門去找啊,那真丢死人了。

此時,花落端着食案走了進來,将碗筷擺在桌上,而半躺在羅漢床上的趙書瑜搖了搖頭,“給我拿下去,我不想吃。”

畢竟一起長大的,花落又哪能不心疼她,“你好歹吃點吧,不然到時候瑾瑾小姐回來了看你都瘦了肯定得心疼。”

花落不說還好,一說到瑾瑾她就心裏頭不好受了,那人都跟着那殘暴公主跑了!哪還記得她啊,她捂住臉,一滴滴眼淚從指縫間滑落,“她哪裏還會來心疼我啊!她恐怕都忘掉我這個人了,要她走她就走的,臭丫頭!我能認這麽個千金大小姐當女兒這麽久也算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呢。”

說完她直接拿袖子往臉上一擦,又道:“那丫頭一直說什麽我最重要,最喜歡我了,可回家了連個信也不送過來,這算哪門子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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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夫人你們私底下這是都說了些啥呀,怎麽覺得有點怪怪的。

趙書瑜看着花落一副吃驚的模樣也自覺失言,忙捂住了嘴,但又想想,這是她家丫頭,她賣了都一句話的事何必怕她。

便又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問她:“怎麽了怎麽了?我跟瑾瑾感情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着花落依舊一副嘴裏可以塞個雞蛋的樣子,趙書瑜用中指彈了彈她的額頭。

“怎麽了?傻了?”

花落就是覺得,這夫人哭了一天也抱怨了一天的,活像個被負心漢抛棄的怨婦,按照這個思路一想,居然越想越通了。。

“夫人呀,我怎麽總覺得您跟瑾瑾小姐有些怪怪的?”

還在擦眼淚的趙書瑜頓時動作一僵,她不自然地回道:“哪怪了?”

小丫頭別總想搞事情啊!!

花落歪着頭想了想道:“倒是讓我想到了那崔箋雲與曹語花。”

哼,真是胡說八道,她跟瑾瑾發生的事跟那倆個可完全不一樣,性子也截然不同呢。

不對!!突然反應過來的趙書瑜猛地站起身,張圓了嘴睜圓了眼用顫抖着的食指指着花落。

“你……你當年居然敢偷看我從我二哥那偷來的話本?!我就知道我不該讓你們倆個跟着我一起識字的!!”

花落撅了撅嘴,回道:“你看得,我怎麽就看不得了?”

小丫頭片子,小小年紀不學好居然敢學她看話本,還看兩個女子的話本!

不對,她又抓錯重點了。

趙書瑜哼了一聲偏過頭去道:“我同瑾瑾跟那姓崔的姓曹的有什麽關系?”

“夫人,我雖然不聰明,但也不傻,畢竟啊,我同你的心情可差不多……”

什麽差不多?趙書瑜瞬間就起了興致,“什麽差不多?難不成你居然也心悅瑾瑾麽?”

天!又失言了。。

不過,她還從未見過花落這個樣子呢,這丫頭這一年來雖然常常沒個笑臉但從未這麽一副失意的樣子過。

而花落可懶得去注意趙書瑜的一臉懊惱,也沒注意到這人認為她心悅瑾瑾的話,她猶豫再三猶豫得臉越來越紅後還是将心事說了出來,“夫人,我心悅燕歸已久。”

什……什麽??

敢情去年七夕她壓根沒想錯啊,她就說嘛,她怎麽可能會錯呢。

她嗔怪道:“那你們當初還非說什麽義結金蘭。”

花落聽到這話也是有些黯然,“畢竟就我一個人在單相思呢,那個呆丫頭,一直只把我當她的小妹妹,我明明只比她略微小一點,我可從不曾想過做她妹妹,我,更想做她的良人的!”

說着說着,花落突然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她看向趙書瑜道:“夫人啊,你知道我為何要懸梁麽?”

趙書瑜搖搖頭,她自然不知道,她曾猜測過各種可能,但花落不想說,她便不去問,她不想揭人傷疤,反正這丫頭也不會害她,這點子信任還是有的。

花落凄苦地笑了笑,“那是因為,我居然殺了人啊,也許沒有直接死于我之手,但也是我殺的啊。”

趙書瑜眉毛一挑,這個理由她還真沒想到,不對不對,她為何老是抓不着重點呢,這丫頭她居然殺了人?!

她抑制住自己心裏頭那份一直在往外湧的恐懼,努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先聽花落說,畢竟都認識十幾年了,對方是個什麽人她還不清楚?怎麽會無緣無故殺人呢。

花落并沒有去注意趙書瑜越來越綠的臉色,依舊自顧自地說道:“那人欲非禮我,我倒在地上時莫名就想起了當年那李氏曾經用石頭砸昏過我的事,便效仿了,但握着石頭的我在看着那人頭上冒出來的血時,因為實在太怕了就把石頭一扔跑了,待第二天我再去看時,他居然已經死掉了,身上全是被野物啃過的痕跡,我居然殺了人,一想到我的手上滿是鮮血我就覺得罪惡,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便想到了自盡,大不了一命賠一命,如果不是燕歸一直陪着我,我可能真的會再次選擇去死,以一種救不回來的方式,燕歸她實在太好了,我不要離開她,不要失去她。”

“傻瓜。”趙書瑜一邊說着,一邊擦去了花落眼角的淚。

趙書瑜捧着花落的臉沖花落笑了笑道:“你可得答應我,以後可再不許沖動拿石頭砸人了,不然我就不留你了,燕歸也會讨厭你的。”

花落忙點點頭。

趙書瑜雖然心裏頭還是有些怕,但到底還是放心了些,她向來膽小,不害怕就不是她了,若不是相處了十幾年對彼此太了解了,她真得讓她出去不可。不過這也不完全算花落的錯,她那石頭肯定砸不死人,可那人也确實是因花落那一石頭而死的,唉,反正是殺了個混賬東西,她包庇花落一回又怎樣,包庇殺人犯的她還真是個壞人呢。

趙書瑜也不想再繼續這個可怕的話題了,她道:“你或許可以去同燕歸說說,沒準她就在等你先開口呢。”

花落俏臉一紅,低着頭還真的想起這種可能性到底大不大了的問題了。

總之第二天趙書瑜就發現花落燕歸的相處模式變得奇奇怪怪的了,燕歸像是要躲着花落,花落則是一臉陰郁。

一想到花落拿石頭砸人的前科,趙書瑜頭皮一涼便讓燕歸留下跟她單獨說說話了。

“燕歸,你跟我說,你同花落這到底是怎麽了?姐妹倆吵架了?”趙書瑜問。

燕歸只低下頭不說,在趙書瑜問了好幾次後才回道:“那丫頭昨兒個突然莫名其妙地對我念什麽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不知的,吓得我,您說說,我同她都多少年的姐妹了,我一直拿她當親生妹妹呢,誰知道她,她居然,居然對我有這種想法,這是對我們姐妹情的亵渎啊,況且,最重要的是,我可跟她她同為女子呢,你說這不是胡鬧嘛。”

原來同為女子才是重點啊。

趙書瑜了然地笑了笑,她現在倒跟個媒人一樣了。

“你就真的一點兒也不鐘意花落?”

燕歸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她可就跟我親妹子一樣呢。”

“那花落要是嫁人了你就不難受?”

“啊?”燕歸愕然,一看就是從沒去想過花落會有嫁出去的一天的。

但她沉思了一會兒後還是表示她會開心妹妹有個好歸宿的。

這只呆燕,趙書瑜鼓了鼓腮幫子,又道:“那她要是所嫁非人,丈夫竟是個愛打媳婦兒的呢?”

燕歸眼睛瞬間瞪得圓圓的,“怎麽可能會有人舍得打她,她又漂亮又能幹,溫柔善良的,任何人娶了她都只會想把她捧在手心了吧。”

“那恐怕只是你覺得吧,我心裏頭還覺得瑾瑾天下第一好呢,你覺得麽?”趙書瑜一針見血道。

燕歸愕然無語,确實,夫人覺得瑾瑾千般好萬般好可她并不覺得,那她覺得花落千般好萬般好花落日後的丈夫就會覺得嗎?

她不禁在想,要是花落真所嫁非人該怎麽辦,要是花落真被毒打怎麽辦,要是花落兒子重病丈夫卻染上賭瘾輸光兒子的救命錢還把喪子的花落給賣到勾欄瓦舍去怎麽辦?

她可一點也不想讓花落置于這種未知數中,她一點也不想讓花落過得有一分一毫的不開心,而唯一保險的就是,花落不要嫁人!跟她一起永遠服侍夫人不好麽?

看着燕歸表情的變化,趙書瑜默默又瞎編了幾句:“花落說,你不喜歡她,她心都要碎了,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傷心之地了,想去随便找個人嫁了,我可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打算替她相戶好人家就把賣身契給她。”

“什麽?”

燕歸轉身直接跑了出去,算了算了,她輸了成嗎,這丫頭就是認準了她在乎她,很在乎,便用自己逼着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同一個女子在一起,妹妹也好,戀人也罷,反正她們都會永遠在一起,何必在意名頭呢,總之她才不要花落嫁人就是了。

趙書瑜見此也是欣慰地笑了,她覺着燕歸這丫頭肯定還是不怎麽樂意承認心裏頭也鐘意花落,但至少她還是讓步了,以花落的小手段,這兩只絕對能成。

就是,她們倆成了,她卻依舊孑然一身,好不容易冒出個可以接受的瑾瑾居然都走了,唉,憂傷啊。

而花落房間裏,花落還在一個人悶悶不樂地繡花,繡着繡着卻繡成了一只燕子,她看到燕子就來氣呢,她把繡花繃子一扔,心裏頭是越想越委屈,她哪裏不好了,除了嗓音難聽點,額頭高點,顴骨也略微高點,頭發比其他姑娘略微少一點,腰身比夫人粗點,下巴略尖點,她對着鏡子一照,貌似臉也不算很小呢!

她是越看越覺得自己生得難看了,不然那燕歸憑什麽不喜歡她呀。

她小聲抽泣着,此時傳來了敲門聲,她以為是柳綠她們,畢竟某個家夥還在躲她呢,她擦了擦眼淚便道:“進來吧。”

在看到來人時,她不禁一愣,然後她便氣道:“燕歸姐,你不是不打算理我了麽?”

因着剛哭過,而且喉嚨受過損害,她的嗓音又沙又尖銳。

燕歸臉一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便拔下了自己頭上正戴着的最心愛的一支發釵,分做兩股,遞了一股給花落。

花落俏臉一紅,也是明白了這燕歸的意思,傻傻地接過去後甜甜地笑了。

她當寶貝般地将這釵捧在懷裏時心裏頭還在嗔怪這人竟都不好好讀書的,寶釵分股可是比喻夫妻分離呢,不過嘛,她們倆同為女子又不是夫妻,這用來當定情信物也不錯嘛~

她擡頭看着傻站着都不敢好好看看她的燕歸,心裏的幸福真是無以言表。

于是她便直接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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