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姐弟相認

很快遼北寨子裏來的人刺殺齊太傅的消息傳了開來,不免有人猜測,這遼北寨子裏的,可能一輩子頭一回來恒安城,卻在恩澤寺刺殺齊太傅,下手之狠,怕是有大仇。

人 關在刑部,刺殺朝廷命官是重罪,但因為他們是遼北幾大寨子裏派來的人,朝廷政策诏安,好不容易把遼北平定,一個弄不好,那頭又亂豈不是白費功夫,所以一直 沒能定罪,皇上下旨要查明這刺殺的緣由再行論斷,刑部尚書何大人幾番審問未果,齊家那兒還不斷施壓要個說法,幾天後,禇思遠前去自首。

禇思遠帶着面具跪在堂上,一旁的二當家和另外一個人負傷跪着,天牢裏的手段禇思遠在當初禇家被抄時就體會過了,處置沒下,不過幾天的功夫,他們已經受了不少的罪。

“你說他們是受你所托,并不知道所刺之人是朝廷命官。”何大人看着跪在那兒的禇思遠,怎麽都覺得這人和這些山匪有所不同。

“是。”禇思遠啞聲回答。

“也就是說,是你想刺殺齊太傅,他們助你卻不知情。”何大人看了一眼呈遞上來的證供,又問。

“沒錯,是我的主意。”一旁的胡豹子想說什麽,禇思遠一手按住他,輕輕搖了搖頭,承認了下來。

胡豹子進門時看到二當家這樣,險些就破口大罵了,這朝廷比他們土匪還狠呢,就幾天功夫看把人折磨的,他們寨子裏抓人都還好吃好喝供着。

“你認罪?”

“我認罪。”

“為何派人刺殺齊太傅,此次前來恒安城,到底有何目的。”何太傅問的同時,負責招待他們的範大學士和齊太傅之子齊錦程進來了。

範大學士從去年開始留在遼北,和他們是接觸最多的,他怎麽也料想不到最看好的青龍寨的人會刺殺朝廷命官,更想不到主謀還是斯斯文文的這個小夥子。

兩個人坐下來,禇思遠沒看他們,直截的回答了何大人的問題,“我等奉诏前來,代表青龍寨的寨民謝聖恩,刺殺齊太傅,是因有仇。”

齊錦程眯眼看他,何大人敲了敲案板,“何仇之有。”

禇思遠仰頭,一字一句,“殺父滅門之仇。”

錯愕的不僅僅是何大人,齊錦程很快反應過來,霍的站起身上前就要摘禇思遠的面具,一旁的胡豹子撲過來想阻攔,被官差壓制了下來,禇思遠擡眸看着他跪着沒動,齊錦程嘴角一抹嘲諷,伸手就把遮住半邊臉的白銀面具扯了下來,面容全現的那一剎那,堂中安靜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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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大學士怔怔的看着他,好半響才顫着聲開口,“思遠?”

齊錦程比禇思遠大許多,但聽範大學士這麽一喊,懷疑也變肯定了,眼前的人,不就是禇丞相之子,禇家的大少爺禇思遠,在皇上賞賜了禇家給予爵位時,如今他應該被稱作是禇國公才對。

這案子的犯人一下從青龍寨一個小土匪變成了禇家少爺,身份還比齊太傅高,何大人犯難了,這已經不是他能處理的案子,得再禀明皇上才行。

“大人,刺殺朝廷命官是屬事實,還請大人莫要忘了。”齊錦程一看何尚書這是打算延後再審的架勢,似笑非笑的提醒他。

剛剛範大學士還不說話,如今跪着的可是自己的親外甥,禇家的獨子,哪能不護啊,齊錦程這麽說,他也站起來了,“何大人,此案還有頗多疑點,不如容後再審,先禀明聖上再作定奪。”

何大人點點頭,甚表贊同。

二對一,齊錦程沒有勝算,他怎麽會看不出裏面的花樣,等禀明的聖上,人肯定是要被保下的,刺殺一事,青龍寨的人是不知情,禇思遠主謀也是另有隐情,查着查着,也就當沒事發生。

齊錦程面色沉凝轉身離開了刑部...

鳳陽宮內。

“你說什麽!”禇芷聆瞪大着眼睛看着舒季清,手中正繡着的小紅兜掉在了懷裏,“思遠在天牢裏?”

禇芷聆一想不對,又問他,“刺殺齊太傅的人是思遠。”

她聽的一頭霧水,以思遠的身手怎麽可能刺殺齊太傅,又牽扯到了遼北山寨,思遠是代表那青龍寨前來的,林林種種加起來,禇芷聆更糊塗了。

“你先別急。”舒季清安撫她,“聽朕和你慢慢說。”

把去遼北到三個寨子的人前來謝恩的事都說了一遍,舒季清還複述了範大學士當初的一句原話,“那個被青龍寨的人稱作小壩子的年輕人,很有謀略,吞并小寨子的事基本都是他在背後謀劃的,青龍寨能第一個點頭答應诏安,他功不可沒。”

禇芷聆怔怔的尚未消化過來,思緒往回走,“這麽說,他從營中逃出來,去了山寨謀生,那他為什麽不回來,回來了也不去範家認親。”

禇芷聆擡頭看他,說出口,心中也有了答案,他是要去刺殺齊太傅。

當初禇家翻案,牽出不少官員,楊國公是第一個落馬的,齊太傅自然有沾染,只是撇的幹淨,皇上這邊沒有确鑿證據,暫且放了一放。

如今思遠忽然冒出來刺殺,還被關在了天牢裏,禇芷聆從來都沒放下的心又懸在了那裏。

她緊張的抓着他的手,“皇上,臣妾要去天牢看看他。”

“你去了,那會引起別人懷疑你的身份。”現在前去天牢等于是讓人猜測皇後娘娘的真實身份。

“這 個身份不要緊,禇家已經翻案,臣妾要躲到什麽時候,思遠他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他會這麽做肯定是沒想過能完好,即便是您保下他,他之後還是會想辦法殺齊太 傅。”禇芷聆搖頭,心中更是想确定天牢裏的人到底是不是思遠,“臣妾不能只想着自己,他的身份如今還沒傳出去,但也是遲早的事,臣妾要去看他。”

禇芷聆眼中的堅定讓舒季清勸服不住也阻止不了,三年來她一直都沒放棄要找到弟弟,如今人就在天牢裏,他若不答應,她也會想辦法前去。

“朕陪你去。”舒季清嘆了聲,“也許這也是個契機。”...

這是禇芷聆第三次來到天牢,第一次她被抓來這裏關了幾天,充軍ji,第二次來見沈将軍,而這第三次,禇芷聆每走一步都在夢和現實中徘徊。

她還不确信真的找到了思遠,怕裏面的人只是長的相似而已。

關押的牢房就在裏面一間,禇芷聆的腳步慢了下來,舒季清攙扶了她一把,生完孩子三個多月,她的身子并沒有完全恢複,來這之前她大部分的時間都還是靜養。

幾步走到了牢房前,刑部尚書陪同打開了鎖,角落裏靠着一個黑影,禇芷聆松開了舒季清的手直接走了進去,腳步顯得急促。

腳踩稻草的聲音引起了禇思遠的注意力,他擡起頭,看到了施家小姐。

外面點起了一盞小燭,禇思遠左側臉頰上那疤痕清晰的顯露在了禇芷聆的眼底。

三年的時間早就讓他脫去了稚氣,遼北的經歷逼得他迅速的成熟起來,禇芷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只是鼻頭酸澀着,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思遠。”禇芷聆咽咽喊了一聲,禇思遠站了起來,眼底疑惑,疏離的喊了一聲,“皇後娘娘。”

禇芷聆靠近想伸手摸摸他臉上的疤痕,禇思遠下意識的往後退,她的手頓在了半空中,眼淚落的更洶湧,“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皇後到此有何事。”低啞的聲音傳來,禇芷聆一怔,“你的聲音怎麽變成這樣。”

“充軍什麽生活,皇後在宮中自然感受不到,只是吞了塊炭而已。”禇思遠知道皇後和姐姐關系不錯,但他對她并不熟悉,如今見她這樣看着自己,心中反而是怪異。

禇芷聆身子一跄直接抱住了他了,禇思遠沒來得及閃開,這又不好推開她,尴尬的僵在那裏,直到聽見她說話,“是我不好,沒有及早把你找到,是姐姐的錯,讓你受了這麽多的苦。”

“你說什麽。”禇思遠這才推開她,禇芷聆顫抖着手抹上他的傷疤時他都沒有閃避,定定的看着她,重複的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麽。”

“思遠。”手指觸碰過早已經結痂的傷疤,他清秀的臉上就留下了這麽一道難看的痕跡,禇芷聆不能想象在充軍營裏他到底經歷了什麽,受傷,吞炭,逃跑,又怎麽會到了山寨。

禇思遠終于在她眼底找到了一抹熟悉,在這世上會對他有這樣眼神的,除了爹娘之外就只有他的姐姐了。

舒季清和刑部尚書走出去了一些,把空間留給他們。

只聽見禇芷聆哭聲傳來,其中還摻雜着聽不清的話語,刑部尚書何大人看了皇上一眼,心中還犯嘀咕,聽說皇後娘娘和禇家小姐感情好,沒想到她對禇家少爺也視作是親弟弟。

哭聲持續了一些時間,慢慢平息下去過了一會兒舒季清才再過去,禇芷聆眼眶紅紅的站在門邊,裏面的禇思遠又靠了回去。

舒季清牽着她離開了天牢,此時已經天黑,宮中相雀無聲,無人注意天牢附近有人悄悄閃開,只有天上那一輪月靜悄悄的看着這一切,等待黎明的到來...

最終這個關在天牢裏的禇家少爺并沒有被論罪,刑部尚書一句誤傷,代表了皇上的意思,也代表了範家的維護,有趣的是,一向和禇丞相過去不對盤的施丞相也站出來,這禇家少爺肯定是誤傷的齊太傅,誰不知道齊太傅在朝中是個好人,恩澤寺上香的人多繁雜,誤傷了人也是有的。

而禇家少爺原來到底是要傷誰,那已經不重要的,能引起別人紛紛議論的,是這禇國公府終于迎來了主人,空蕩蕩的宅子和皇家給予的補償,終于有人來承接這些。

當初禇丞相翻案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動靜,皇上要好好補償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如今人家大少爺回來了,施家都站出來維護,齊家這傷這虧,是自己吃定了。

然齊太傅雖沒死但傷勢很重,起碼得休息上半年不說,就算是好了,以他這把年紀,身子骨是大受損傷。

齊府中,齊錦程陰沉着臉坐在書房內,很快有人敲門送了信進來,齊錦程打開看後,臉上的笑漸露詭異...

禇 芷聆因為弟弟回來,忐忑不安的心落定了許多,大事一件,心情和身子都跟着好起來了,九月初頌哥兒滿四個月,已經會在床上自己翻身了,鳳陽宮內,範凝兒好不 容易來一趟,有些不舍的抱着頌哥兒,她也知道自己不能頻繁來鳳陽宮,可都已經認了表姐,她忍不住想過來,思來想去,十天半月來一次也不算多,每次多呆一會 兒。

禇芷聆看她還這麽孩子氣,暗想應該早點讓她出宮去才好,這樣留在宮中亦是耗費光陰,年紀已經拖大了,不能再往下拖。

“表姐你在想什麽呢。”範凝兒看着頌哥兒撅着小屁股,有趣的很,扭頭看禇芷聆出神的樣子開口問道。

“在想你将來嫁人的事。”

“胡說八道什麽。”範凝兒漲紅了臉,禇芷聆笑了,“難不成你打算一直留在宮中了?”

“也沒什麽不好的啊,将來就指望他養我了。”範凝兒哼哼着,抱起頌哥兒,小家夥就着她臉頰啃了一口,呵呵的笑着。

“表姐,前幾天爹和大哥進宮,我和他們說起你的事了,我想思遠都回來了,很快也會知道。”範凝兒說着說着聲音小了很多,她之前是答應表姐暫時先不告訴祖父和父親,但是眼下這情形,她一個情急就說出口了。

“他們怎麽說。”禇芷聆并不覺得意外,以她的性子,能憋這麽些日子已經算難得了。

“爹說,禇家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祖父和他都會幫思遠辦妥,如今這身份在宮中,還要做好準備,若是被人得知也好有防範。”

範凝兒複述了爹的原話,禇芷聆點點頭,只是誰也沒想到,沒過幾天,這事竟然應驗了...

猶如突然襲來的狂潮,關于宮中皇後不是施家小姐,是別人假扮,施丞相欺君瞞上罪大惡極的消息席卷了整個恒安城。

也就是一夜的時間,平靜的宮中也突然間波瀾肆起,先是德妃帶人前來鳳陽宮跪求皇後娘娘真實身份,再是朝中大臣齊奏皇上關于施丞相欺瞞一事。

大臣上奏要求嚴查施家和假扮皇後之人,更有人列舉出了如今的皇後和施家小姐的不同之處,而這些,過去和施小姐相熟的德妃等人體會尤深。

這消息出現的太突然,沒有任何的征兆,若不是皇上這邊從得知禇思遠的身份後就有所準備,真要被打的措手不及。

太後那邊是最快傳召皇上和皇後過去的,皇後不是施家小姐的事只要有人懷疑,有人去查了,總是能查到蛛絲馬跡,與其立即去查到底是誰傳揚,舒季清決定借此機會公布皇後的真實身份。

太後重重的癱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站着的皇上和皇後,臉上的神情氣憤至極,“糊塗!你們怎麽可以瞞着哀家這麽重要的事情,欺君之罪,還有施家,她是有罪的你竟然還會讓她留在宮中。”

“母後,禇家是被冤枉的。”

“這麽說,你還是事先就預謀好了把她藏在宮中,然後替禇家翻案,再替她正名的了。”太後此時看禇芷聆沒有半點疼愛和關切,就在前幾天她還心心念念着要給禇芷聆再找藥方子補身,到時候才能順利再懷孩子,如今她卻是冷冰冰的看着她,眼神裏甚至是厭惡。

“她是被施家所救,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施沫楹的樣子,施家逼迫她代嫁入宮。”

“所 以,你都替她瞞下來了,如今瞞不住了才來哀家這裏坦白,是不是!”太後打斷他的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這也是欺君之罪,你看看朝堂之上,恒安城裏的反 應,皇家的顏面都讓你們給丢盡了,欺瞞皇家還能不受到懲罰,安然無恙的,今後皇上您的威信何在,如何要讓百官信服,讓百姓安心。”

“朕要罰的,第一個也是施家,施丞相膽大包天,竟然以此來欺瞞朕,還讓真正的施沫楹假扮成恭婧王府的丫鬟,接近二弟,最後還成了恭婧王妃,這些,母後怕是也不知情吧。”太後要是知道,怎麽會這麽百般刁難恭婧王妃。

“你說什麽?”太後今日聽到的震撼消息已經夠多了,真正的施沫楹嫁給了恭婧王,假扮的施沫楹嫁給了皇上。

“二弟如今還不知道這件事。”舒季清又補了一句。

太後氣瘋了,“好,好,好一個施家,要把哀家和舒家都玩弄鼓掌中。”說罷看着舒季清,“皇上你知道應該怎麽做吧。”

“兒臣不會姑息施家。”

“還有廢後。”太後不再看禇芷聆,也不要與她說什麽,“不論誰假扮,不論是不是受了逼迫,這後位,非廢不可。”

“母後,恕兒臣難以從命。”舒季清拱手,太後豁的起身看着他,一臉怒意,“你說什麽。”

“母後貴為太後,朝中之事兒臣會做主,母後享福便是,施家一事兒臣已有決斷,還請母後,不要插手。”舒季清一字一句的說着,最後四個字說的尤為清晰。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麽直接明确的反駁了太後的意思,太後看着他,冷笑,“如此哀家享受的了什麽清福,這皇後若不廢,如何服衆。”

“朕是天子,也是他們服朕,何來朕服他們。”舒季清看着太後,“母後您注意休息,兒臣先行告退。” ...

事發的第二天舒季清就有了回應,直接曝光了皇後的真實身份,禇家大小姐,獲取範家沈家還有一些和範家走的近,過去和禇丞相關系不錯的大臣的支持,繼而把禇芷聆代嫁入宮這件事稱述了原委,也不需要誣陷,她本就是被施丞相逼迫入的宮。

兩年前禇家還是罪臣,兩年後禇家是榮耀,禇家大少爺回來了,承爵,最年輕的禇國公,禇家小姐入宮時并沒有欺瞞皇上,只是皇上隐瞞下來了,然這些一個弱女子怎麽做得到呢,矛頭指向施家。

而施家,則是即刻扮演起了一個為了救禇芷聆下來,千方百計為她着想,頂着欺君之罪讓她如意嫁給皇上,苦了自己的女兒,到頭來卻被禇芷聆反咬一口的角色。

承認了假扮一事,可他卻變成了不是逼迫,而是為了她這麽做。

在衆人眼中,不論是否欺瞞,兒戲了皇家是真,一樣是重罪,皇上不廢後,太後那兒很快下了一道懿旨,禇芷聆被帶去了天牢,暫時被收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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