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大姨，”楊宸錫走過去，穿着大白袍的劉燕也往前幾步，看不清手術室門前的是誰。

“是什麽朋友，還這麽大半夜的趕過來？”

楊宸錫往身後那抹纖細的身影看了眼，嘴角有些不自覺地微揚，沈燕長長地“哦”了一聲，湊近了笑問：

“女朋友啊？那我可得好好關心一下了！”

說着作勢就要上前去，楊宸錫想起剛才在上車前，秦陽面對他表白時那副呆愣愣的模樣，心下早已明了，這丫頭，心裏大概也早存下他了，就也沒有阻止，跟在劉燕身後上去。

“這是……沈護士長？”

劉燕一見秦媽便驚呼了一聲，秦媽這時候還有些糊塗，認了半晌，才認出來人。

“劉主任，你怎麽……”

“這是怎麽了？是誰在裏面？”

秦媽忍不住又落了淚，搖頭無奈道：

“我家老秦，腦溢血……”

話還沒說完，秦媽就哽咽得說都說不出來話。

秦媽在婦幼院做了一輩子護士長，見慣了新生命的誕生，實在是難以承受生命将逝的苦楚，現在坐在手術室外瑟瑟得發着抖，離別的恐慌實在讓她懼怕不已。劉燕坐在一旁，拿起手機撥了兩通電話，安撫着秦媽已然崩潰的情緒。

楊宸錫有些驚訝于自家大姨跟秦媽的相識，可轉念一想，秦媽跟楊母兩人私交甚密，楊母和劉燕姐妹倆關系又想來好，認識想必也不在話下，何況兩人都是醫療系統的……

正想着，只覺得懷裏的人有些瑟瑟，楊宸錫低下頭，在她發旋處輕輕吻了吻，剛才劉燕說去她辦公室等着，秦陽母女倆又不肯，生怕手術結束沒能見到秦爸，沒能攔住醫生問情況，晚夏初秋的夜晚，特別是醫院這種地方，總是顯得意外地冰冷難耐。

秦陽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情緒太激動還是晚上沒吃好飯，眼前恍惚着，一會兒是秦媽和劉燕，一會兒是手術室門上橘紅的燈光，身後是暖暖的一個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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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早已放空，秦陽只是拼命地往那處溫熱的地方縮，期望能趕走周身的寒冷，兩眼大睜着，無神地看着周圍的一切，直至那盞紅燈熄滅，包得嚴實的醫生出來說了句手術非常成功後，秦陽便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再次驚醒，天已經大亮了，秦陽一個翻身便竄了起來，鞋子都沒穿好就往外沖了出去，沒頭蒼蠅似的，直直地撞上打了熱水回來的楊宸錫。

“爸爸呢？我爸爸怎麽樣了？”

秦陽擡頭見是他，死抓着他的手就問了起來。

楊宸錫知道她着急，一手拿着熱水壺也不好扶住她，只笑着說沒事了，

“已經送普通病房了，醫生說送來得很及時，你媽媽的緊急處理方式也正确，手術也順利，現在就等他醒過來就好了。”

秦陽聽完，直覺腳下有些有些發軟，嘴裏碎碎地念叨着“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

“你低血糖都這麽嚴重了，先吃點東西吧，我都買來了。”

楊宸錫看她這模樣，也實在心疼，讓她回去把鞋子穿好，收拾了好了桌上的手機和秦陽的包，秦陽不願意吃東西，拽着他讓他趕緊帶她過去病房，楊宸錫嘴裏應着，還是遞了杯水給她。

秦陽心裏着急，胡亂喝了口水還被燙了嘴，忍着痛捂着嘴只想快點見到爸爸。

到秦爸病房的時候，劉燕也在病房裏，跟秦媽兩人說着話，見秦陽過來，關心了幾句，才說回去休息。

秦媽把她送到門口，道了謝才回病房，一進門就見到秦陽坐在床邊，拉着秦爸的手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傻丫頭，都說沒事了還哭什麽？”

秦媽鼻頭發酸，卻也不能說哭出來，怕待會惹得秦陽再受不住，這丫頭心大，卻感情細膩，秦爸幾乎是她心尖上的一塊肉，平日裏秦媽罵秦爸一句都要被小丫頭絮叨半天，現在成了這樣，沒有不傷心的。

可想到她昨晚又暈倒了，情緒還是不能太激動……

“你別吵你爸，剛才劉主任說了，這會兒就該讓他好好休息，等醒了就行。”

秦陽抽抽搭搭地擦了擦淚，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秦媽其實也說不上來，昨晚快吃飯的時候，秦媽讓秦爸去廚房拿幾只碗出來，這才進去就聽到碗筷摔碎的聲音，秦媽這才憋足了氣要進去教訓教訓秦爸，卻見他整個人已經躺在了地上。

“我也吓到了，一下就想到樓下的黃大伯，那會兒不也是腦溢血，突然暈倒麽？我就趕緊打了120，還找了個枕頭給他墊腦袋，還裝了袋冰捂在他後腦勺那兒，還別說，你黃大伯那會兒我還真學到了點兒東西！醫生說我做得對呢！”

秦陽想起前幾年樓下那個突發腦溢血的黃大伯，因為沒處理好，手術成功後還偏癱了，那會兒小區裏的居委會大媽們就來了次掃盲教育，把老人家在家裏會臨時突發的一些病狀都講了一遍，秦媽退休前就是在醫院的人，盡管是婦幼醫院的，大小也算是個老資歷，被人抓住當講師，備課備了好幾天，別人有沒有學進去不知道，秦媽算是全學了一遍，沒想到還真就派上了用場！

秦陽低頭聽着，輕輕柔柔地将頭埋進秦媽懷裏，嗚嗚地又哭了幾聲，嘴裏喃喃着：

“媽，謝謝你……”

秦媽那小暴脾氣，看她哭也不好發作，拍拍她的頭，

“那可是我老公，你謝我幹嘛！”

楊宸錫被大姨盤問一番，好容易送走她，一進門就見着這情景心頭一動，抿了抿唇，始終不想進去打擾她們。

秦爸是在第三天上午醒過來的，等了兩天的秦陽第一件事就是撲上去大哭特哭，哭得秦爸哎呦直叫疼，秦陽才着急忙慌地起身問哪裏疼。

秦爸捂着心口作痛苦狀：

“我的小心肝兒哭成這樣，心疼！”

秦陽一下破涕為笑，懸了這麽多天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其間楊宸錫也沒走，楊母也來了好幾次，每回都帶着煲好的湯過來，今天母子一出現，就見到着一家人和樂融融的模樣，楊宸錫看得貪戀，回頭卻發現楊母眼圈裏也是濕漉漉的，不覺伸手握了握她的，楊母一笑，推門進去。

仗着葉穎罩着她，秦陽直接請了一個月的假，反正在公司裏，溫瑾衡不放權，大事輪不到她決斷，小事也用不着她做，閑人一個，去不去都沒所謂。

秦陽幾乎做好了一切準備，已經跟MT的主管談好了，趁着他們到現在還沒找到合适的代理，也願意相信秦陽繼續做下去，只要葉氏的工作辭掉，又可以繼續逍遙自在地過日子，秦陽算計着，就是為了照顧秦爸，是不是也要從A市搬回到G市來。

楊宸錫自然不知道她這計劃，某天提及的時候，楊宸錫還吓了一跳，列舉了一串無關痛癢的理由，希望能留下秦陽，可惜某人根本不為所動。

“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問你的事情？”

秦陽疑惑地皺眉，完全不記得楊宸錫問過她什麽。

“來A市之前，我問你的，你願不願意……”

“啊……我忽然想起來，我姐說明天去度蜜月了！也虧她還記得來看看我爸，你是想問我去你們事務所幫忙的事情是吧，我都跟姐夫說了，我又不是學法律的，沒了葉氏我可以繼續做MT啊，讓我去當文員也太大材小用了，而且我要求的薪資很高，我怕你們虧了！”

秦陽忽然提起這件事來，楊宸錫皺了皺眉，做了他女朋友還用做什麽工作？每天在家裏等着他不就行了，何必那麽折騰？

正想開口，秦媽那頭就喊了一聲，秦陽趕忙跑過去扶住剛剛做了康複鍛煉回來的秦爸，心裏暗暗汗了一陣，老這麽躲着也不算事兒啊，那到底是答應他呢，還是答應他呢，還是答應他呢？

秦陽覺得很糾結。

沒有個好橋梁，就這麽一口說我願意，豈不是太跌份？

果然老天還是聽到了秦陽的呼喚，這天上午才心煩着，這天下午就解決了。

楊母跟沈燕一起來的，恰巧秦陽小姨也過來看秦爸，幾個老人家坐在病房裏閑扯着家常，孩子當然就是不可避免的話題。

劉燕說到自家女兒最近懷上了，臉上喜色難掩，其他人也說着恭喜。

秦陽先是一愣，繼而想到了莫小娟那張略顯幼稚的臉，就這麽要當媽了……

沒錯的，楊宸錫的大姨劉燕，就是莫小娟的媽，秦陽剛開始知道的時候也狠狠地震驚了一番，這麽溫婉有氣質的劉燕，到底是怎麽生出莫小娟那種逗比的？

楊宸錫一聽，嗤笑了一聲，反問道，那你粑粑麻麻那麽和藹可親的人，是怎麽生出你這麽個傲嬌的？

秦陽當時就火了，我傲嬌，我傲嬌你別跟我說話啊！讓你跟着我了麽？

楊宸錫只好賠着笑，要不說基因老變異呢，我媽那麽高傲的人，生了我這麽個抖m，我爸那麽個大花蘿蔔，不也生了我這麽個忠犬不是？

秦陽哼了一聲，高傲地揚起弧度優美的下巴以表不屑。

話題再轉回來，劉燕說完自家閨女後，自然是要關系一下其他人的娃兒，莫默第二天就要去度蜜月了不說，在場的家長就只剩下楊母和秦爸秦媽了。

“你們這兩家，一家解決了就兩家一起解決，孩子們也該快點了，什麽時候擺喜酒啊？要趁着我家小娟兒生孩子之前，我那紅包還能再包大點呢！”

楊母聽完也笑，從上回秦媽回來後就說了這事兒，楊母自然是歡喜的，秦陽這孩子她知道，單純又善良，是個好姑娘。這回老秦出這麽大的事兒，楊母也趁這幾天問了楊宸錫，他倒是大大方方，只說想要結婚了。

楊母自然是高興的，再看這一個多月，楊宸錫也忙前忙後地，确實是有了當新女婿的模樣，秦陽現在一見着自己也老是臉紅，這不就是新媳婦兒見婆婆的節奏麽！

幾人起着哄，弄得屋裏兩個小年輕面紅耳赤，楊宸錫還好，得意洋洋地，秦陽就不一樣了，整個羞憤到幾乎鑽進地縫裏，這會兒算是知道什麽叫騎虎難下了，叫你假裝相親成功！完了吧？

“我什麽都準備好了，就等秦陽點頭！”

楊宸錫此言一出，大媽們就受不了了，一個個被刺激得激動萬分，秦陽小姨更是不肯放過各種能八卦的機會，抓着楊宸錫就問，

“準備什麽了？你倒是拿出點兒實際來啊！都說先禮後兵先禮後兵，禮了不行就直接兵啊！”

幾人聽得哈哈大笑，秦陽卻困窘得頭都擡不起來了，哪知這還沒算完，楊宸錫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枚鑽戒，拿在手裏單膝跪地，震得一屋子人都自覺安靜了下來。

“秦陽，我會對你好的，嫁給我好嗎？”

最樸實的語言，最誠摯的态度，秦陽有些楞，站在那裏好久都沒反應，久到整個炒的火熱的場子冷成冰窖，到最後怎麽散場的秦陽都不知道。

坐在床邊愣了好久，才聽到躺在床上的秦爸慢慢地開了口。

“陽陽，你是個好孩子，爸爸這麽多年都知道的……現在我跟你媽年紀也大了，我這次又……爸爸媽媽沒什麽牽挂的，心裏唯一擔着的就是你，女孩子，找個好歸宿才是最要緊的。

“你性子不太好，容易急，願意忍下你的，才是真的對你好的，宸錫确實是個好孩子，他對你自然不用說，但這麽多天我也看得出來，你對他也不是沒心思，你也快三十了，年紀太大了生寶寶不好，爸爸還想早點當外公呢！你要是能找個好人，我們也就放心了……”

秦陽一直低着頭沒開口，再擡起頭就已經是淚流滿面，趴在秦爸蓋着被子的腿上，嗚嗚咽咽地哭了幾句，扔下一句“我知道了”就跑了出去。

“楊宸錫！”

找到楊宸錫的時候，他正關上車門，要送楊母回家。

“你戒指呢？”

“啊？”

楊宸錫明顯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将懷裏的戒指盒拿了出來。

“跪下！”

“哈？”

“我叫你跪下！”

楊宸錫有些不明所以，可看秦陽這滿臉淚痕眼圈紅腫的認真模樣，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右腿彎曲，單腿跪下，挺直了腰板想看她要做什麽。

秦陽伸出手背一抹鼻涕一抹淚，直接将手伸了出去，

“給我戴上，戒指！”

楊宸錫就是再糊塗，這會兒也該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了，這丫頭，這是答應求婚了！

楊宸錫看了眼那只濕乎乎的小手，丁點不介意地拿着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幹幹淨淨地将戒指套了上去。

“今後，你就是我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包子v：粑粑當時是怎麽向麻麻求婚的捏？

老楊v：當時是麻麻向粑粑求婚的喲

包子v：【仰慕狀】粑粑好膩害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