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A市已經是一周後了，楊宸錫這段時間都是在AG兩市來回跑，來接秦陽那天還特意穿了一身白色休閑裝，閃得秦陽眼睛都挪不開，閃瞎了也要盯着看。

“你戒指呢？”

楊宸錫燦爛了一路的笑臉，在看到秦陽光禿禿的無名指後一下子沉了下來。

“帶着不方便，還松垮垮的，就摘下來了。”

秦陽挺無所謂的樣子，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臉上還是堆着笑。

楊宸錫這下子臉更黑了，緊了緊左手，忽然覺得無名指上的對戒燙得不行，熨着他那顆炙熱而脆弱的心。

“這是咱倆的見證，你就這麽無所謂？”

秦陽愣眼看着他越來越沉的臉色，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從胸口掏出條銀鏈子，末端墜着楊宸錫無名指上對戒的另一只。

“這幾天在家裏做事，我怕幹活兒給弄脫了就摘了下來，哝，只好挂着了。”

說着還晃了晃戒指，明顯調笑的模樣。

楊宸錫沉默了一陣，牽起秦陽的手看了看，又盯着她看了一陣，看得秦陽直發毛，這才悠悠道：

“你瘦了。”

秦陽摸了摸臉頰，最近忙上忙下，确實瘦了不少，扯扯嘴角聳了聳肩表示沒辦法。

楊宸錫也不開口了，繼續安靜開車，秦陽看他這樣也不鬧了，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她怎麽會想到旁邊這男人正醞釀着後來讓她既享受又痛苦的養豬計劃？

時隔一月，秦陽再回到葉氏，衆人看她的眼光依然各異，秦陽做人，向來特立獨行，我願意怎麽做是我的事，別人願意怎麽看是別人的事，秦陽雖然也會煩悶，可久而久之卻也習慣了，輕車熟路地進了自己辦公室，卻見外面的陳俪一臉的訝異。

“秦經理你怎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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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我怎麽，還不能回來了？”

秦陽覺得好笑，打趣兒了一句，陳俪是個很愛八卦的傻白甜，做人做事向來随大流，秦陽深知此人不可信，可偶爾打聽打聽消息還是可以的，就像此時，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模樣，秦陽就知道有料了。

秦陽沒猜錯，有料，而且還是猛料！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秦陽耳邊還回蕩着陳俪說的驚人消息，一時實在消化不了，先去了趟經理室，見到裏頭空空如也，終于還是沒了主意，腳步不穩地坐電梯上了頂樓。

總裁秘書認得秦陽，點了點頭讓她進去，秦陽看他一眼，覺得連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匆匆忙忙推門進去，葉穎正坐在落地窗前，渾身無力地靠着，一副馬上就要癱軟成泥的模樣。

“葉穎！怎麽了？”

秦陽經歷了秦爸那件事後，算是怕了這副德行的人，周身綿軟，幾欲昏倒。

“秦陽……秦陽你回來了……秦陽……肖文走了，肖文走了……”

葉穎一見秦陽，便直直撲了上來，抱住她哭得斷斷續續，連氣兒都喘不順，秦陽扶着他的背給他順氣，有些不太明白，

“肖文走了？去哪兒了？”

秦陽早知道葉穎肖文兩人出了問題，從上回去緋色起，葉穎跟肖文就矛盾不斷，這回這麽說，別不是……

“肖文說……要出差……這幾年都不……不會再回來了，說是要跟我分……”

話沒說完，就哭得撕心裂肺，好一陣嚎，才吐出了“分手”兩字。

秦陽雖然不明白，卻也理解，肖文長得妖孽，卻專情一致得好比鴻鹄，葉穎生的正經，卻自有一套靈魂身體分開的理論，這樣極其相違的觀念，終究要出事。

“我已經……我已經跟外頭的都斷了，連小陳……小陳我也打算辭退了，就打算下周跟他去瑞士領證，我特麽連爹媽都不管了要跟他結婚，他居然還跑了！”

葉穎又是哭又是氣憤，蹭得秦陽一肩頭的鼻涕眼淚，秦陽想起外頭的秘書小陳，頗有些無奈，拍了拍他的肩，問：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

“荷……荷蘭……那地特麽男人那麽好找，他去了肯定把我忘了嗚嗚嗚……”

秦陽白眼一翻，

“既然知道去哪兒，那就去追啊！一個大男人，在這裏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葉穎先是一愣，繼而忽然起身，拎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只往外奔。

“你去哪兒？”

“追肖文！”

“你等等我有事找你！”

“那就等我回來再說！”

話音未落，電梯門已經關上了，任憑秦陽再追，也追不到了，電話也從這時起，再也無人接聽，秦陽一陣頹廢，想起陳俪的話：

溫瑾衡一月前離職了，沒幾天公司網絡出現大規模癱瘓，繼而有人洩露了公司下一年的機密文檔，三天不到，葉氏股價狂跌，禍不單行的是網銷部精英集體辭職，所有苗頭指向網銷部，公司現在完全找不到溫瑾衡此人，現在秦陽回來，無異于頂着風頭，黑鍋到底誰來背，秦陽真的不知道了……

幾乎葉穎前腳一離開，董事會的人後腳就到了，将秦陽叫進會議室，先是例行盤問了一番，接着就問她請假去做什麽了。

“這個我已經跟總裁報備過了，而且這是我的私事，跟各位問我的事情，大概沒什麽關系吧？”

早被這些人拐彎抹角地盤問弄得煩躁不已，秦陽的小脾氣還真生受不住，冷着臉不願意再多說，竟有些莫默的味道。

“是麽？”

為首的鄭董事輕蔑地瞟了她一眼，實在沒辦法再說下去，只好讓秦陽回去。

本來想一回公司就請辭的，可照現在的狀況看，秦陽實在不願意背着黑鍋走，更何況，這幫董事也不可能讓她走。

秦陽長這麽大，學習工作生活，幾乎件件順風順水，連多考慮的機會都沒有，偶有遇到稍微棘手的，身邊也總有莫默這麽個軍事商量，可莫默此時大概在太平洋彼岸的加州海灘上天然碳化中，好容易得來的幸福，她秦陽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打擾她？

惶惶地過了一天，端起手機想找楊宸錫，卻莫名地又放了下來，拿着挂墜上的婚戒端詳了半天，始終不願意撥出號碼，可不說，該怎麽辦？

磨磨蹭蹭糾結到了下班，看到楊宸錫那張笑臉時，頓時有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撲上去就抱住他，第一次不管不顧這裏是公司。

“這麽熱情啊？”

楊宸錫寵溺地摸摸她的頭發，幾乎能直視她心裏的脆弱，隐隐期待着能讓她說出口來，只可惜，秦陽終究開不了口，直坐到家門口，秦陽都未提半句。

楊宸錫盯着她看了半晌，

“我明天下午出差，要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

秦陽聞言渾身一僵，抿着唇思索了半天，最後還是揚了揚下巴，簡單地回了句“好”就轉身進屋了。

身後的楊宸錫眉頭深鎖，不知該喜該憂，她總是……太自覺。

自覺到沒有信任，自覺到疏離。

這天晚上，秦陽輾轉反側幾乎一夜未睡，楊宸錫要出差，不能因為自己影響他……

秦陽默念着，相信邪不壓正，再怎麽，公司都得給她個明确解釋，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而再想到事情本身，秦陽卻也開始有些糾結，到底還是覺得，該把溫瑾衡之前的那件事給說明一下，可要是說了，時效性太強的東西，該會被當成謀叛？

輾轉一夜，到第二天楊宸錫來送她上班的時候，秦陽眼下一片黛色，憔悴不堪。

楊宸錫見她這樣也實在心疼，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聽到秦陽說話了，

“東西收拾好了？”

“好了，也沒什麽，幾件衣服而已。”

“恩……下午我還要上班，可能就不送你過去了。對了，我車到底修到哪裏去了，怎麽到現在都沒回來？你這回去出差，我也沒車去上班了。”

楊宸錫聽得臉色一黑，伸手從兜裏掏出鑰匙遞了過去，

“在我車庫裏，自己去取。”

到現在關心的居然還是車在哪裏，楊宸錫不滿，卻也不可能說出口，出差是真的，這樣的時期沒辦法陪在她身邊，楊宸錫本來滿腔的愧疚，卻一下被怒火燃了，她都不願告訴他，讓他怎麽講？

秦陽接過鑰匙，也不問什麽，顯然精神不濟，早就神游天門了。

一進辦公室，陳俪就進來報告，說總裁要見她。

秦陽聞言大喜，葉穎怎麽這時候就回來了？

也不顧葉穎不像平常直接來找她這點小小的異樣，秦陽放下包就上了頂層，不料一推門，見到的卻是個身材火辣的曼妙身影。

“秦經理，好久不見。”

秦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辦公室的，只記得葉帆，葉穎的妹妹，葉氏現如今的代理總裁輕蔑地看着她，要她離楊宸錫遠一點。

“我跟宸錫哥是青梅竹馬，他對你也只是一時興起，別以為你就能得到他了！要不是你插足，我們早就訂婚了！”

秦陽早看到過兩人在葉氏門口糾纏，卻從不知道原來自己才是插足的那個第三者。

“只要你離開宸錫哥，這件事我就能幫你壓下來，讓你平平安安地離開葉氏！”

秦陽當時就冷笑了一聲，

“插不插足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他現在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

伸手摸上胸前的挂墜，竟覺得有些重得難以承受，到底楊宸錫還有多少瞞着她的？她沒問，他也沒說，兩人就這麽處着，到底算什麽？

正恍惚着，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秦陽幾乎是捂着胸口聽的，來電者，正是公司找了多日的溫瑾衡！

約定的地點，秦陽來過，大學時候的溫瑾衡，就已經憑借優秀的能力掙了不少錢，沒住在亂糟糟的集體宿舍，搬到學校附近的一個半舊小區，秦陽跟同部門的同學們有時會來溫瑾衡這裏聚會玩鬧，那會兒溫瑾衡臉上總是挂着溫和的笑，溫文儒雅，一如現在……

“你來了？坐吧，我給你倒杯茶，我記得你喜歡喝清茶的。”

溫瑾衡一身的家居服，屋子打掃得也幹幹淨淨，看起來是在這裏住下了。

“之前有朋友送了我一盒極品鐵觀音，我就想着要留下來給你，不過放着放着老忘了。”

放下精致的一套茶具，骨瓷梅花紋，很适合溫瑾衡的氣質，行雲流水的一番沖泡，濾出裏頭顏色淡嫩的茶湯，霧氣四散，帶出茶葉特有的芳香，不用喝，一聞就知道是好茶。

相比較起溫瑾衡的彎彎繞繞，秦陽卻直截了當多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溫瑾衡現在還能坐在這裏跟她煮茶談心，簡直不可思議！

“師兄，公司的事情，你知道吧？”

溫瑾衡端茶的手一頓，忽然一笑，還是将茶遞了過來，

“你先試試。”

秦陽眉頭緊蹙，不接過茶也不開口，溫瑾衡又哼笑了一聲，将茶杯放在了秦陽面前的茶幾上，

“就是我做的，你知道不是麽？”

秦陽聞言一驚，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麽承認了這件事，而且……他怎麽知道自己知道的？

“很意外？你不是喜歡直接麽？秦陽，你明明聽到了我跟別人的電話，又成天在葉穎面前做事，你連葉穎都試探了還是沒說出來……秦陽，我知道，我在你心裏，還是有位置的。”

溫瑾衡語氣漸柔，到最後竟湊到秦陽耳邊，話音輕如低喃，

“我知道，你跟葉穎不是那種關系……”

秦陽渾身一個激靈往後撤了兩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見到溫瑾衡那雙眼鏡背後，竟流露出一種溫柔至極的東西，定了定神，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激動了。

“我跟葉穎什麽關系那不重要，可是你為什麽這麽做？現在又離職了，還帶走葉氏那麽多精英，你讓葉氏接下來怎麽辦？不……就算不管葉氏，你讓我留在那裏，是想讓我替你背黑鍋？”

溫瑾衡一挑眉，很滿意秦陽對葉氏的無所謂，伸展了修長的雙臂，舒服地靠在沙發上，

“你完全可以走，你什麽也沒做，就算你要離職他們也沒辦法阻止你，何況葉穎現在也沒在國內了。”

讓她背着黑名走？

秦陽不禁大惱，就算耗着，秦陽也要耗到說清楚的一天，照着董事會的意思，秦陽是溫瑾衡介紹進來的，又是副經理，就算不是主謀也有共謀的嫌疑，秦陽沒明白那幫老頭的腦回路，她都一個多月沒在了，而且網銷部副經理是個閑職這是全公司人盡皆知的，就這還能抓着辮子不放，可要這麽着也就算了，偏偏出了會議室，還有人來找她說話，話裏話外透露着讓她趕緊辭職的消息，秦陽就越鬧不明白了。

“他們是這麽跟你說的？”

溫瑾衡一臉好笑的表情，顯然全然不意外，

“秦陽，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我們再怎麽做，也都是人家手裏的一顆棋子，大家族大企業的事，不是我們能懂的……”

說完招了招手讓秦陽過來，秦陽警惕了一陣，還是走了過去。

溫瑾衡一個傾身向前，長臂一撈，緊緊将秦陽鎖在懷裏，呼吸都噴到了秦陽臉上，惹得秦陽頓時方寸大亂，掙紮着要脫離他的桎梏，溫瑾衡緊了緊臂，沉聲嚴肅道：

“你聽我說！”

秦陽被他吼得一愣，接着聽他開口道，

“我已經拿到綠卡了，後天就要去美國，只要你願意，我們馬上就去結婚！你爸媽要是過來，我也能安排，只要答應跟我結婚，怎麽樣都可以！”

溫瑾衡說到末尾，整個人有些過于興奮，一張臉幾乎要貼上秦陽的臉來，頓了兩秒，發覺秦陽有些瑟瑟發抖，才緩了緩勁兒，将秦陽擁入懷中，輕聲道：

“我喜歡你，從新生入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可我總想給你最好的，等我有足夠的能力再告訴你，不想讓你跟我媽一樣，不讓我們的孩子像我一樣……沒想到居然讓任齋搶先了，呵呵呵……還好，還好你們分手了，現在可以了！現在我可以，什麽都能給你……秦陽，跟我結婚，跟我走，好不好？”

秦陽這下是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溫瑾衡從懷裏掏出枚戒指，抓起秦陽的手就要給她套上，秦陽猛地一抽回，踉跄着掙開，往後退了好幾步，直退到溫瑾衡一手撈不到的地方，秦陽才扶着牆堪堪站穩，早被這麽多信息炸得腦袋發懵，要不是那枚戒指冰涼的觸感，秦陽不會腦中一觸，顧不得什麽，連忙拽下脖間的戒指宣告：

“我已經有未婚夫了！我們下個月就訂婚了！”

說完還抽出銀鏈子，将戒指套上左手無名指，表明自己沒在說謊。

溫瑾衡忽然一下沒了動作，低着頭，銀絲鏡框擋住了斂下的眉目，屋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似乎連細針落地都能聽聞，安靜得秦陽有些恐慌。

有些局促地上前一步，試圖跟他說些什麽，溫瑾衡忽然開口問：

“是楊宸錫？”

秦陽一愣，低低地“恩”了一聲，并不意外他知道，公司裏幾乎人盡皆知她跟葉穎和楊宸錫兩人關系匪淺。

只見溫瑾衡緩緩擡頭，似灑脫似無奈地伸手一摘眼鏡，秦陽第一次見到他不戴眼鏡的模樣，頭發淩亂，眉眼深邃，卻是比戴眼鏡要多了幾份狂野淩厲……淩厲得……秦陽有些脊背發涼……

“我……我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

抛下這話秦陽就逃也似的往門口竄去，哪知道還沒抓住門把手，整個人就被後頭紅了眼的溫瑾衡攥了回來，用力一拉秦陽便完全被他縮在臂中。

“溫瑾衡你幹什麽！”

“秦陽，我真的喜歡你！”

“我說了，我有未婚夫了！”

“哼……”

溫瑾衡忽然冷笑一聲，

“那又怎麽樣？”

那又怎麽樣……

是啊又能怎麽樣……秦陽忽然一陣恍惚，葉帆早上妒嫉的臉面就這麽浮現在眼前，多年前楊宸錫摟着個長發女生的模樣纏纏繞繞地在眼前飄……

秦陽搖搖頭，知道低血糖一上頭就開始不受控，用力地掐了自己一下，希望自己能清醒一點。

“跟我走，跟我走好麽？”

溫瑾衡如同夢魇，聲音低沉一直在耳邊萦繞，秦陽一邊搖頭一邊無力地掙紮，惹急了，秦陽低頭便是一咬，溫瑾衡忽然沒了聲音，手卻半點沒松力。

半晌，溫瑾衡忽然低低一笑，

“不管怎樣，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的！”

秦陽心頭一驚，情緒激動地用力掙紮兩下，就直覺得缺氧嚴重，忽然昏昏沉沉地軟了軟，幾乎放棄地被溫瑾衡往房裏拖，自暴自棄地以為溫瑾衡要對她做出什麽茍且之事，那她也不活了！

溫瑾衡什麽都沒說，也沒動她身上的衣服，拖着她繞過了那張大床，自顧自地将秦陽搬上圍了半人高圍欄的陽臺，秦陽不覺往下一望，十三層的高度，對一個恐高的低血糖發作者幾乎是致命的，秦陽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意識消散的最後一秒，似乎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喊不……那是……任齋……

作者有話要說： 強迫症爆發，非要湊個整數，調整下字數，二十章完結吧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