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鹹魚式驚恐

“等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然雲璎很不習慣在強壓下出頭，但既然氣氛已經緊繃到了這種地步，雲璎明白, 她此刻無論如何也必須得開口。

雲璎說完後，左手自然地撫上右肩頭，将明曜虛攬着她肩膀的手撥開。

在被雲璎移開雙手後, 明曜抿直嘴唇表情未變，朱莉則神色緩和了些許。

但兩人仍未說話, 似乎有暗中較勁的意味。

雲璎深吸一口氣, 看了眼對面不打算開口的朱莉，又擡頭望向同樣不發一語的明曜，“我明白了, 你們是不是在我生病的這段時間——”

她頓了頓。

“吵架了？還是絕交了？”

這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凝重的氣氛驟然一松。

雲璎的确是有意語出驚人來緩和兩者關系，但發現明曜和朱莉都向她看了過來時，雲璎覺得自己有些忐忑。

……和事佬不好當啊。

糾結地咬了下嘴唇, 雲璎拖着身旁明曜的衣袖，不費力就把他拽到朱莉身邊。

“都是成年人啦，能不能成熟一點？有什麽事情是錢解決不了的？這樣吧, ”雲璎一邊說着，一邊財大氣粗地拿出光腦，“我來做個中間人, 給大家各賠點錢。”

“想要幾個零？朱莉，你先說吧。”

——不愧是她,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想到了如此簡單有效的調和方式！

雲璎覺得自己開口的模樣, 像極了整條街最酷的靓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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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一舉一動落在另外兩人眼中，顯然并非如此。

“公主，皇室多少年積累下的財富, 應當這樣被你揮霍嗎？”朱莉老母親的操心勁上線，恨鐵不成鋼地對她橫眉怒目。

“雲璎，你掏光腦的樣子好像很熟練。你還對誰這樣做過？”明曜挑起眉毛，關注點似乎有點偏。

結果，兩人竟短暫地站到了同一戰線，将問題的矛頭齊齊對準雲璎。

被質問的雲璎緩慢地眨眨眼，不敢置信：你們為什麽能變臉變得這麽快？

但是……雲璎暗自思索。

這是不是也算得上，另一種層面的勸架成功了？

———

雖然雲璎認為這次奇怪的危機已經成功化解，但當回到房間睡了一覺後，第二天醒來，她在門外看到了板着臉的朱莉。

“早安。今天您要做什麽？”朱莉對她恭敬行禮。

……不同尋常的敬語，不同尋常的态度。

看到朱莉這副久違了的畢恭畢敬模樣，雲璎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就随便逛逛，要不一起先去吃個早餐吧。”雲璎說着，拔腳就準備離開，卻被朱莉硬生生攔了下來。

“已經十一點了。您想用午餐是嗎？我去幫您準備，希望您能回到房間等候。”朱莉攔在門口。

雲璎撓了撓後脖頸，直覺氣氛不對勁，“朱莉，你怎麽了？還在生氣嗎？”

朱莉沉默片刻，“不，沒有。”

“你就有！”

“沒有。”

重複了幾回合後，望着朱莉“我很生氣但我又表現得滴水不漏”的模樣，雲璎只好妥協。

“好吧好吧。那午餐随便給我拿一點就行，最重要的是拿上足量的小餅幹。”

朱莉挑眉，“營養豐富搭配合宜的午餐，還有，不要導致你生病的罪魁禍首人造餅幹。好的，我知道了。”

說完，她忽略了身後雲璎“是要餅幹，要餅幹”的呼喊，幹淨利落地轉身離開。

雲璎想要追上去，卻又被門前意外突然出現的兩人制止住。

“喬安，傅子言，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她問。

由于這段時間一直風平浪靜沒什麽事情，雲璎之前告訴他們，就算是兩人輪班，也不需要時刻在自己門前守着了。

而今天，這兩個人居然一齊出現在了她眼前。

傅子言搶先開口，攤開雙手聳聳肩，“是朱莉殿下讓我們過來的，說一定要看好你。”

“我有什麽好看的？”雲璎雙目微睜。

“怕你跑去找明曜公爵呗，”傅子言做作地嘆了一口氣，“當初在飛船上，就感覺你們之間不太一樣，但沒想到會是真的。”

聽到他的話，雲璎不自覺屏住呼吸，整顆心在一瞬間停跳。

她，明曜？她去找明曜？

雖然昨晚她跟明曜相處得還算愉快，但是，怎麽在傅子言口中，這聽上去就好像完全變了味？

簡直就像是在明示，明示她跟明曜在暗通款曲一樣。

看着怔愣的雲璎，一旁的喬安略微垂眸，抿抿嘴。

“其實，也有着繼任大典将近的原因，”喬安開口補充道，“朱莉殿下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帝國主領星重建的事，她希望你能早日通過典禮繼任為女皇。”

“鑒于上次繼任大典出了那樣的事故……這次，朱莉殿下她大概不希望再出什麽問題。”他對雲璎安撫似的笑了笑。

“可是，這跟明曜有什麽關系？畢竟我跟他之間沒什麽事啊。”雲璎的心思還是放在了剛剛傅子言所說的話上。

喬安眸間一瞬閃過複雜的情緒，正欲開口時，一旁的傅子言大大咧咧地說：“沒關系，公主。別覺得不好意思。”

“我不是那種極端的‘血統論擁護分子’，如果你想去見明曜，直接告訴我就行，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說着，傅子言對她眨眨眼，“放行一次，只需要幫忙代打一次游戲。”

傅子言的模樣太不正經，反而讓雲璎更加心裏打鼓，她把求問的目光移向了喬安。

喬安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要不，公主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憋了很久，喬安才蹦出這樣一句話。

雲璎蹙緊眉頭，對他的回答不甚滿意。最終她氣鼓鼓地扁扁嘴，一言不發地低頭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在她身後，傅子言戳了戳喬安，“公主這是生氣了嗎？喂，既然你不會說，那就讓我來說呗。當時她和公爵在飛船上——”

“閉嘴。”喬安周身氣壓極低，冷冷地開口。

他不置一詞地站到雲璎門口，目不斜視。

見喬安的這幅反應，傅子言悻悻地閉上了嘴，暗地裏嘀咕。

……一個兩個都不告訴雲璎，她不生氣才怪。這幾個人，還真當是自己家有皇位要繼承？

噢，不好意思，好像的确是有皇位要繼承。

可那也是公主的皇位，如果雲璎真的喜歡，又能有誰攔得住？

最終，盡管口頭上沒個正形，傅子言還是老老實實地學喬安站到了房門的另一側前，倚靠牆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開始充當“門神”。

門內，雲璎來回走了幾圈，思索着醒來後發生的一系列怪事。

突然間，她大腦電光石火般閃現一個可怕的念頭：會不會，事情比目前展現出來的還要更複雜？

她整個人身形一僵，然後飛快地撲到床上，把自己連着被子整個人在床上滾了三滾。

此時在雲璎的腦海中，昨天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畫面，一下子生動鮮活起來。

……不會吧。

是不是，那些她病中做過的事和明曜對她做過的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個念頭越想越靠譜，雲璎大腦中的畫面逐漸由點連成線，再由線連成了面，突破了虛幻與真實的界限。

好像的确是真的。

這讓雲璎裹着被子，對着柔軟的床撞擊了好幾下，無聲地嚎叫：她怎麽會一直拽着明曜的手不松開？明曜竟然也真的由着她瞎胡鬧？還有喂水……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還對着明曜說漏了嘴，一直譴責他是“書中的壞人、反派”。

想到這裏，雲璎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裂開了——說不清是羞還是惱，她此時只想變成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再找個地縫把自己埋在深深的土裏。

與被子纏鬥了許久，雲璎猛地坐起。揉了揉亂成一餅的頭發，她打開光腦，猶猶豫豫地找到了聯系人明曜。

界面上，之前明曜給她發過的90秒長語音還赫然留在那裏。

她視線飄忽，最終定在角落“申請通話”的按鈕上。然後，雲璎眼睛一閉——

還是慫慫地選擇了最原始的方法，打字傳遞文字信息。

雲璎字斟句酌，删删改改，做足了心理建設後，才把濃縮出來的一句疑問發出去。

【請問，在我發燒時，您是不是做了什麽令人誤會的事？】

只是，在信息剛傳送出去的那一刻，雲璎就後悔了。她連忙補充了第二條信息。

【無視上面那一句吧，它看上去有點自戀。我其實是想問，是不是我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雲璎仍覺得不滿意，覺得這樣說似乎是把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又開始着手撰寫第三條信息。

但這次，還沒等她想好怎麽措辭，來自明曜的通話申請突然出現在屏幕上，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怎怎怎麽辦啊，她還沒想好該怎麽回複！

要不，還是先拒絕吧？

在雲璎注意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前，她已經把手中的光腦抛到了床尾。

小巧的光腦在柔軟的床面蹦跳了幾下，下一秒，明曜俊逸含笑的面容居然彈了出來，直接讓雲璎大腦空白。

她就不該摔光腦——

不過，明曜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

雲璎大腦宕機，思緒卻開始不受控制地站在第三者視角審視起來：明曜在看她，笑容凝固，眉梢揚起，大概是正在驚訝，但不知道他在驚訝什麽；他唇角肌肉動了動，似乎是要準備開口說話了。

在接二連三不自覺吞咽下口水之後，雲璎終于聽到明曜頗為悅耳的聲音，是純然好奇的詢問。

“……雲璎，頭發是怎麽了？”

這讓雲璎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似乎是由于先前苦惱滾床時的大動作，此時正披頭散發顯得格外随性。

雲璎有些慌張地用手指嘗試捋順頭發，卻不小心觸碰到了一處糾纏的結，因刺痛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氣。

然後，她聽到了對面傳來低低的笑聲。

雲璎皺着眉擡頭，正好捕捉到明曜一秒變臉的畫面——只見他迅速收斂笑容，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認真。

“沒事吧？不用太在意，這樣的發型也很适合你，嗯……非常前衛。”明曜眨眨眼。

雲璎嘴角一抽搐：……前衛？她是不是還要謝謝明曜的另類誇獎？

不過，這個小插曲倒讓雲璎心中的那份別扭，成功消弭了不少。

“對了，我已經看到了你的信息，”明曜頓了頓，自然地轉移話題，神情一下子變得莫測，“我想向你解釋一下，關于那天你提到的事情。”

雲璎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及那天的事，呼吸一滞。

下一秒，她條件反射地用兩根手指堵住耳朵，“停！如果是壞事就不要繼續說了！”

其實，雲璎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或者說，不知道她自己在期待着什麽。

光屏上的明曜怔忪一下，而後無奈地搖頭。他用手指點了點自己耳朵，示意雲璎可以聽一下。

于是，雲璎将信将疑地把手指放下，就聽到明曜開口，“……對不起。”

“讓你看到了那樣的書，對不起。”

書？

雲璎瞬時緊張起來。

明曜一臉凝重，“我看完了那本《先婚後愛：跟領主的365天》，可以向你保證，我跟作者或者書中的那位女主角，從來沒有任何交集。”

……似乎聽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

“我絕不可能強迫女性，也絕不可能在私生活方面荒唐放縱，更不可能使用非法手段囚禁女性；書中的那個明曜，只是作者臆想出來的形象。我已經通過數據追蹤到了那名作者，并且取得了她的擔保書——”

一邊說着，明曜從手邊拿起厚厚的一沓紙。

“這一頁，是作者親手寫下的保證書，這是她的指紋，”說着，明曜一頁頁往後翻，對着雲璎展示，“這是第三方專業機構出具的指紋檢定書，證明是作者本人；這是書籍中人物形象與我本人無關的……”

雲璎目瞪口呆地聽着。

這……明曜是不是說了什麽很了不得的事情？

《先婚後愛》？這又是什麽書？明曜為什麽會找到這種書？

望着滔滔不絕的明曜，有那麽一瞬間，雲璎覺得這整個世界似乎都變得玄幻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不黑化時的明曜的确是個正直的好青年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