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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點點頭,回了暖閣裏。

不去公中賬上拿,而是姨娘自己出?姨娘平日一兩銀子都是要算計的。

冬梅愕然!

二掌櫃松了口氣,外頭都傳八小姐在蘇府地位尴尬,并不得寵,看來……謠言并不可信啊。

“姨娘,我們不能等了。”蘇容玉刷的一下撩開簾子,指着外頭橫七豎八堆着的東西,“她分明就是故意這麽做的。”

柳姨娘揉着眉心,對冬梅道:“去看看,邱大回來沒有。”邱大在外院的馬房做事,但卻拿着兩份利錢,是柳姨娘得力的人。

“是。”冬梅知道事情緊急,應了一聲就急匆匆的出門,剛到門口就瞧見外院的婆子又匆匆來了,她遲疑的回頭去看柳姨娘,柳姨娘忍了怒問道,“又是什麽事?”

怎麽八丫頭一回來,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

“姨娘。”婆子也不敢進來,站在院子裏就回道,“前車胡同的董郎中來了,說是給太夫人看診的。”

怎麽換了個大夫?

柳姨娘不耐煩的擺着手:“去和二夫人說一聲,帶着人去慈安堂就成,別來煩我。”她說完,就催着冬梅趕緊去找邱大。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邱大抹着汗進了院子,柳姨娘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可打聽到了?細細說與我聽。”

------題外話------

一切皆有原因……

PS:來說說話嘛……

020 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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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弄清楚蘇蓉卿的行蹤,她就會有辦法。

“小的打聽清楚了。”他查不到八小姐是什麽時候進城的,就只能将她租車去前車胡同的事情說了一遍,“在想容閣碰到了祝夫人,還和祝夫人說了半天的話……”

祝大人是二老爺的同僚,如今是正六品的通判,祝夫人出身江南,為人極是熱情話又多,滿永平府的人沒有她不相熟的。

竟就碰到她了。

“還有呢。”柳姨娘腦子裏飛快的轉着,邱大又道,“除了祝夫人倒是沒有見着別人了。”柳姨娘心裏驟然松了一口氣,誰知邱大卻又接着道,“不過,八小姐通

過祝夫人的手,送了一匹料子給徐知府家剛出生的小公子,又添了副頭面給剛出閣的馬小姐,祝夫人下午都着人一一送去各府了。”

剛誇了祝夫人,她們府裏到也出了個會交際的……

柳姨娘剛剛松下去的一口氣,又重新壓在了喉間,她沉吟了半晌,方才一字一句的出了聲:“接着說。”

“事後八小姐又去了逛了兩家首飾鋪子,并沒有買什麽,只是轉了轉就出來了,還去董郎中的醫館……随後就回府裏了。”

怎麽會去醫館?

蘇蓉卿得的什麽病,為什麽會被送去九蓮庵她比誰都要清楚,她去醫館絕對不會是為了看病。

柳姨娘已如驚弓之鳥,不敢半點馬虎。

忽然間,她仿佛想起了什麽,轉目看着冬梅就問道:“剛剛來的那個郎中,姓什麽?”

柳姨娘的眼神,冬梅瑟縮了一下,才答道:“姓……姓董。”

柳姨娘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難看至極,管媽媽恰好進門,見柳姨娘要出門的樣子,就拉着她問道:“姨娘這是要去哪裏?”

“去慈安堂。”她說完推開管媽媽飛快的出了門,管媽媽朝冬梅打了顏色,示意她帶着幾個丫頭跟着,自己轉身拉住了邱大,問道,“你和姨娘說了什麽?”

邱大摸不着頭腦,就一五一十的和管媽媽說了一遍,管媽媽就跺了跺腳:“糟了!”轉身就追出了門。

“怎麽回事。”邱大看着管媽媽的背影,愣是沒有明白哪裏出了問題。

柳姨娘出了東園到慈心湖時,管媽媽追了上來,她拉住柳姨娘就壓着聲音道:“姨娘稍安勿躁,或許這個董郎中只是巧合,您這樣冒冒失失的進去,說不定還會讓太夫人多心。”

“我心裏有數。”柳姨娘腦海裏就浮現出八小姐帶着帏冒站在側門時的情景,清清淡淡的樣子,從容不迫的等着她來,她當時只當她揣着拼死一搏的心所以鎮定,如今看來,還是她将那丫頭想的太簡單了。

這才一個時辰,先是想容閣,後是祝夫人,現在又是董郎中……後面還有什麽?

她千算萬算,怎麽就算漏了蘇蓉卿!

管媽媽心裏也是如打翻了五味瓶,自從半年前府裏發生了那件事……八小姐被送去了九蓮庵,姨娘就更得二老爺的信任,又因為娘家舅爺漸漸起勢,她們在府裏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二夫人十幾年無所出,一心待在正院裏吃齋念佛,太夫人身體不好,一日日藥石不斷……府裏的事情明面上是夫人掌家,可是私下裏對牌早就在姨娘手中。

她是看着姨娘一步步走到今天,每一步都走的艱難不容易,如今為了六小姐有個好婚事,她更是殚精竭慮,說服了老爺又讓二夫人默許了,原本以為好事将成,卻沒有料到關鍵時候八小姐卻回來了。

她想到她貼在門上聽到院子裏八小姐說的話:“……不管怎麽樣,她們總算是回來了。”

八小姐分明就是有備而來,有心算無心,她們是小瞧了八小姐。

管媽媽忽然想到什麽,小聲道:“姨娘,您說八小姐回來的這麽巧,又做了這麽多的準備,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知道了孔家要退親的事。

柳姨娘臉色越發的冷。

主仆兩人滿腹心思的去了慈安堂,平日大門緊閉的慈安堂,這會兒豁亮亮的敞着,院子裏的婆子灑掃的灑掃,除塵的除塵,忙的熱火朝天……柳姨娘看着直皺眉,太夫人尋常不走動,就連府裏的幾個少爺小姐也鮮少見的,今兒這樣大費周章的,又是為了什麽事?

胡思亂想間,暖閣的門簾子掀開,代扇笑眯眯的跨了出來,見到柳姨娘她先是一愣,繼而笑着道:“正要去請您,您就來了!”

柳姨娘和管媽媽對視一眼。

“柳姨娘,請進。”代扇說着親自打了簾子,柳姨娘擡腳跨了進去,管媽媽留在了門外,代扇笑着放了簾子,管媽媽一愣,問道,“代扇姑娘不進去服侍?”

代扇是太夫人身邊的大丫頭,身材高挑長的也很清秀,最是得太夫人的喜愛,平日裏也離不開。

“我還有事。”代扇笑着指了院子裏一個小丫頭,“陪管媽媽和冬梅去我房裏喝杯茶歇歇腳。”說完她和幾人打了招呼就出了慈安堂。

管媽媽滿臉的狐疑,又小心撥了門簾子朝裏頭瞧,卻什麽也看不見,裏面也是靜悄悄。

她無心喝茶,拉了冬梅小聲吩咐道,“去外院守着,若是瞧見老爺的馬車回來,就請老爺過來一趟。”二老爺蘇茂源十年前在蘇府的北面重新建了個兩進的宅子,尋常都住在那邊,并不常回來。

“奴婢知道了。”冬梅應是,看看時辰差不多也不敢耽誤,就去了外院。

管媽媽依舊有些不放心,她又叮囑冬青:“你在這裏守着,我一會兒就回來。”她要去竹園看看,實在不行,先将人堵了嘴送出去。

冬青應是。

柳姨娘進了房裏,陶媽媽拿着美人捶坐在腳踏上,輕輕的給太夫人捶着腿,見她進來陶媽媽朝她微微點頭,柳姨娘還了禮就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半阖着眼睛,靠在炕頭上,手中撚着佛珠臉上并無異色,她又左右看了看,并不見董郎中的身影。

“太夫人。”柳姨娘斂衽行禮,擡眉偷偷打量着太夫人,太夫人過了半晌輕嗯了一下,睜開眼眸看了柳姨娘一眼,指了指下首的杌子,淡淡的開了口,“坐吧。”

柳姨娘謝過,坐了下來。

太夫人又重新阖上了眼睛,安靜的靠在炕頭……

柳姨娘去看陶媽媽,陶媽媽也不說話,動作娴熟的揮着美人捶。

房間裏很安靜,柳姨娘滿腹狐疑,卻不敢冒然開口。

過了約莫一刻鐘,柳姨娘喝了半盞茶,忽然就聽到代扇掀開暖閣的簾子,笑着道:“二夫人來了。”

“進來吧。”太夫人這才睜開了眼睛。

怎麽又請二夫人來了?柳姨娘起身朝門口看過去,就見穿着雅青色褙子,素白綜裙的二夫人走了進來,只有三十不到的年紀,看上去足足有近四十的樣子,待二夫人朝太夫人行過禮,她掩過眼底的不屑,蹲了蹲身子,喊道:“二夫人!”

二夫人見到她目光一頓,立即道:“柳姨娘。”

二夫人沒有坐,柳姨娘也安靜的站在她身後,二夫人低聲問太夫人:“娘,您喚我來有什麽吩咐?”

當着妾室的面,這樣沒有主母作派,又想到她前幾年掌着中饋,卻不作為導致府裏一團糟……太夫人緊緊蹙了眉頭,指了自己身邊的椅子道:“坐下說吧。”

二夫人落座,柳姨娘則坐在下側的杌子上。

太夫人就朝柳姨娘看去,直截了當的問道:“八丫頭回來了?”她的聲音雖暗啞略顯蒼老,但卻極有威懾,是久居上位所練就的不怒自威。

二夫人垂了頭,餘光看了眼柳姨娘。

柳姨娘心中就是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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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 轉機?

“您畫的什麽?”明期蹲在一邊,指着地上蓉卿畫的東西,“是房子?”

蓉卿點了點頭,又在上頭勾了兩筆:“是府裏的平面圖。”府中原本就四個門,南北側門,前側門以及正門,南北側門通後院尋常都是封着的,只有正門和前側門通行,後來因蘇茂源在府北面加建了個院子,北面就又打通了一扇門,但是鑰匙在蘇茂源手中,若是門不開府裏的人是過不去的。

“畫這個做什麽?”明期指着下面的一間,“這是我們現在待的竹園吧?”

蓉卿點了點頭,指了正院的一間院子問道:“這是府裏的庫房對不對?”又指了慈安堂正房後面,“這是太夫人的庫房?”慈安堂平日不僅是單獨開竈,就連院中花銷也是單獨的。

“嗯。”明期點着頭,“府裏的庫房我記得是榮喜居邊兒上的彩衣閣,太夫人的庫房則是在她正院後面廂房裏。”她有些不解的看着蓉卿,“小姐怎麽突然問這個?”

蓉卿笑笑,當然是為了周氏的嫁妝。

這麽多年過去了,即便嫁妝還在,單子保存完好,她也要找機會檢查一下,就怕有人偷梁換柱以次充好,到時候她落了個不孝的名頭,還得吃一個啞巴虧。

“小姐……”明蘭時不時貼着門聽着外頭的動靜,小姐說日落前她們就能從這裏出去,可是眼見太陽就要落山了,外面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算算時間董郎中應該到了,太夫人會不會……”

蓉卿沒有回她,當初明期說孔府退親時,她理所當然的以為,若沒有太夫人和二夫人的允許,柳姨娘斷不會如此的大膽。

可是,五爺打聽回來,說太夫人病了許久,她當時就猜想,在孔府退親的事情上,對于太夫人,她是不是想錯了?

她想起太夫人的一生。

蘇氏祖先原在永平府開了一間镖局,祖祖輩輩都以走镖為生,不算富足卻在永平府極有威望,太宗起事時各處戰火蜂起,永平府因接近山海衛,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沖擊和殺戮。

崇明元年,大夏初定蒙人被趕出中原,卻不死心,妄想從山海衛反擊而回,五千鐵騎聲勢浩蕩來勢洶洶,因建國之始軍事布置未盡周全,山海衛邊防薄弱,永平府一時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正在這時素有號召力的蘇震,帶領镖局八十名武藝高超的镖師趕赴山海衛,又召集了數百名年富力強的壯士上了城門。

雖死傷衆多,卻為朝廷贏取了寶貴的兩日時間……蒙軍順利擊退,蘇震也因此立了大功,他因武藝不凡此後屢立軍功,夏太宗甚喜榮封了蘇震平恩伯,賜武将世襲罔替的丹書鐵卷,上書:宣力功臣。

如今那鐵卷依舊供奉在蘇家祠堂中。

而同一年,蘇震的繼室柳氏,也被敕封為一品诰命,她就是太夫人,一位出生商戶的的女子,她嫁入蘇氏時蘇震已有一子只比她小九歲,太夫人性格又要強,所以和蘇茂渠相處的并不和睦,尤其是蘇震榮封平恩伯後,太夫人以商女之姿敕封一品,她就越發的争鋒要強,在京中貴婦圈中,更是無人敢低看她一籌。

十四年前蘇震去世,蘇茂渠繼承了爵位,太夫人就固執的帶着蘇茂源以及嫡媳周氏,長孫蘇珉回了永平,在永平祖宅安家落戶,至此再未回過應天。

這樣的太夫人,蓉卿有理由相信,這件事至少在明面上她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她回來後,柳姨娘的反應……

若沒有顧忌,她不至于如此隐忍。

所以,她請董郎中到府裏來,雖是婉轉告訴太夫人一聲她回來了,更多的則是一次試探。

太夫人到底是什麽态度。

一會兒就知道了。

“不着急。”蓉卿低頭畫着,回道,“待會兒如果來的是陶媽媽,我們今天所做的事就不算白費了。”明蘭聽着一愣,問道,“那若來的是別人呢?”

蓉卿輕笑,看着明蘭眼底露出促狹的樣子:“那我們只能破釜成舟了!”

明蘭和明期愣住,滿臉的不解,明期湊過來好奇的問道:“怎麽個破釜成舟法?”難道和柳姨娘拼了?

她搓搓拳頭,又将外面守門的七八個壯實婆子的實力想了一遍,有些苦惱的樣子:“奴婢怕打不過她們。”

蓉卿哈哈笑了起來,點了明期的額頭就道:“誰讓你去打架。”她壓低了聲音,在明期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明期滿臉訝異,脫口就道:“茶館的胡掌櫃?”

“嗯。”蓉卿點了點頭,“若不然,誰能幫我們!”她們三個手無縛雞之力,若柳姨娘什麽都不顧,難不成她真要束手就擒或是拼死一搏?

明期咋舌,總算松了口氣:“還是小姐想的周到,那奴婢就不怕了!”

“小姐,有人來了。”明蘭一直貼着門聽着外面的動靜,這會兒滿臉驚喜轉頭過來,“好像來了不少人。”

蓉卿丢了石頭,用腳将地上的圖抹平,拍了拍手,看着兩人道:“一會兒若有人問你們怎麽回來的,你們可知道如何回答?”

“知道。”明期點着頭,“我們在路上租了馬車,趕車的是個老翁為人很和善……”蓉卿贊賞的點點頭:“記住這點就好,別的事情你們什麽也不知道。”

明蘭和明期雙雙點頭應是。

蓉卿就深呼吸一口氣,坐在石墩上,目光淡淡的投向那扇敗了紅漆的院門。

院門吱吱嘎嘎的開啓……

陶媽媽笑眯眯的站在門口,見到她微微福了福,道:“八小姐好。”

她又去看陶媽媽身後,管媽媽滿臉灰敗的跟着,臉上晦澀不明。

蓉卿心裏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找機會去側門,讓胡掌櫃回去。”蓉卿壓低了聲音說完,朝陶媽媽行禮,“媽媽!”紅了眼睛。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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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退進

一路上,因為蓉卿的出現,總能聽到來自各處的竊竊私語聲。

她始終低着頭,露出不安的樣子。

轉眼到了慈安堂,蓉卿跟着陶媽媽進了暖閣,留了明蘭和明期在外頭候着。

暖閣裏布置的很雅致,入門的地方擺着兩人多高的博古架,上頭放着許多瓷器玉玩,博古架的前面,則是一溜兒放着四把黃花梨木的冒椅,椅子上搭着雅青色的墊子,椅子的上頭便是北方常見的炕,鋪着冰藍色的氈毯,既不顯得奢靡,卻又典雅清爽。

她盈盈走過去,代扇在她前面放了個蒲團,她跪了下來,給太夫人磕頭:“祖母,孫女不孝!”眼淚便落在光滑如鏡的地磚上。

太夫人生的圓臉,穿着褐紅色團圓福祿壽對襟褙子,帶着同色藍寶石抹額,約莫五十幾歲的樣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精光暗藏,她的視線落在了蓉卿身上,稍作打量後微微颔首:“……嗯,起來吧!”

代扇就過來攙扶蓉卿。

蓉卿淚眼汪汪的由代扇扶着起身,她又轉頭過去,給二夫人行禮:“母親!”二夫人皮膚微黑長相氣質皆不出衆,尤其是和美豔妩媚的柳姨娘相比,越發顯得她容貌普通。

“好!起來吧。”二夫人颔首應了,就沒有再說別的話,微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蓉卿又和柳姨娘互相見了禮。

柳姨娘臉色很不好看,側開臉敷衍的還了禮,并不看她。

蓉卿只當沒看見,低着頭面上依舊怯生生的。

各自坐下,太夫人就看向蓉卿,問道:“身體好了?可是在九蓮庵不順,怎麽突然回來了?”

盡管她語氣溫和,面上露着笑意,蓉卿還是一驚站了起來,哽咽着道:“回祖母的話,身體好了。”她看了眼太夫人,“九蓮庵山水秀美蓉卿很喜歡,庵裏的師傅們也很好……只是……只是蓉卿想家。”說完,眼淚如雨般落下,無助的哭了起來。

“真是傻孩子。”太夫人臉上的笑容多了一分,朝她招招手,“到祖母這邊來。”

記憶中,太夫人對孫女一直是淡淡的疏離,蓉卿小心的走過去,跪坐在太夫人腳踏上,擔憂的道:“祖母……聽說您病了,蓉卿擔心不已,您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太夫人微微笑着,想到董郎中,“你有心了!”

蓉卿面露愧疚,垂頭道:“都是蓉卿應該做的,就怕祖母覺得蓉卿自作主張。”

“八小姐自謙了。”柳姨娘當即接了話頭,似笑非笑,“連郎中都找好了,八小姐思慮的極是周到。”是在說蓉卿根本就是處心積慮。

太夫人目光淡淡的看了眼蓉卿……

蓉卿垂着頭面色平靜,并不打算回柳姨娘的話。

有太夫人在,這樣的話自是要等太夫人問。

果然,太夫人低頭看她,溫和的道:“和祖母說說,你是怎麽回來的?”

蓉卿眼底立刻露出不安的樣子:“……前天夜裏庵裏來了很多人,甚至有六七個男子硬闖到我房裏來,說要搜查刺客……”

太夫人聽着臉色一沉!

蓉卿臉上露出餘驚未消的驚恐,接着道:“後來庵裏也不知怎麽就着火了,亂哄哄的喊打喊殺,我很害怕,趁着天黑就跑了出來,在山下租了輛馬車,可是到永平府時城門已經關了,我們三個就城外的土地廟躲了一夜,今天一早才趕回來。”九分真一分假,蓉卿露出如坐針氈的樣子,語氣裏滿是忐忑。

“竟然是這樣。”太夫人面有不悅,她們将人托付給九蓮庵,卻讓她受此大辱,簡直就不将蘇氏放在眼中,她沉了氣摸了摸蓉卿的頭,“那路上可還順利?緣慈師太那邊可打了招呼?”

果然是太夫人,随意的一句話便點了重點,府中将她托付給緣慈師太,若她下山緣慈師太是覺得難保她周全而同意,這件事的性質就有了微妙的變化,反之,則是她趁亂逃走,就應了柳姨娘那句先斬後奏自作主張!

柳姨娘冷冷看着蓉卿,二夫人依舊垂着頭,手中撚着佛珠的動作不停。

“庵裏亂哄哄的。”蓉卿紅着眼睛,“在山門碰到了緣慈師太,只是她當時也無暇旁顧人仰馬翻的,所以就……”

也就說,她和緣慈說了,緣慈師太當時沒有精力管她,随她自生自滅,在這樣躁亂的情況下,她才下了山,至于別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柳姨娘差點笑起來,這丫頭到是一副好口才。

二夫人後知後覺的擡起頭來,緊張的問道:“火勢大不大,庵裏可還好?”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她信佛也請了佛像回來供在房裏,一日三炷香的拜着,府裏人人都知道。

蓉卿搖着頭:“火勢雖大,但只燒了前殿,想必修葺一番就無事了。”說完她眼角飛快的掃了太夫人一眼。

她正端茶喝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是在想她話中的真假?

“阿彌陀佛!”二夫人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太夫人皺了眉頭看了眼閉着眼睛念經的二夫人,柳姨娘瞧着心裏譏笑一聲,開口問道:“近來城門設有關卡,八小姐又是如何進城的?”

蓉卿看向柳姨娘,就見她眼底滿是冷意,她面色平靜的收了目光,看着太夫人回道:“進城時,我報了父親的名號,恰好有位小哥識得明期,所以就放我們進來了。”

明期每個月都要回府一趟取她們的月例,認識守門的侍衛并不奇怪。

回答的滴水不漏,柳姨娘一陣語噎,正要開口太夫人已叮當一聲放了茶盅,這邊陶媽媽就開了口,将柳姨娘要說的話堵在了喉中,“八小姐真是個有福氣的,這一路奴婢聽着都提心吊膽,八小姐卻化險為夷,真真是菩薩保佑。”

太夫人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思。

“蓉卿并非有膽色。”蓉卿垂着頭,淚光猶在面頰微紅,“其實很害怕的,但心裏想着祖母,父親,母親,想着家裏的人時,蓉卿就不害怕了。”

“可不是菩薩保佑。”柳姨娘笑着道,“……不過,八小姐這一次還是有些冒失,你既是回來就是不和老爺夫人說,也該太夫人說一聲才是,若真出了事,豈不是讓她老人家擔心!”這是暗指她沒有規矩,先斬後奏。

蓉卿順着柳姨娘的話,就緩緩的站了起來:“祖母……蓉卿知道錯了……”她答應過柳姨娘進來磕個頭就走,“……快要到您的壽辰了,蓉卿回去後就不能在您膝下承歡盡孝,蓉卿給您磕頭,祝您壽比南山,喜樂安康。”說完,就盈盈站了起來,作勢就要跪下。

太夫人還未開口,她就順着柳姨娘一副要走的樣子。

柳姨娘暗驚,這丫頭分明就是在暗指她在府裏一手遮天,她去看太夫人,果然後者臉色冷了一分。

“……還請祖母遣個媽媽送蓉卿回去。”

柳姨娘心中暗怒,正要開口,太夫人已經擺着手道:“既是回來了,何必這樣着急,先住下吧。”

陶媽媽就過來将蓉卿扶住。

“祖母?”蓉卿滿臉感激和驚喜,“您不怪蓉卿?”又看了眼柳姨娘。

“何來責怪!趕了一天的路,昨兒又沒睡好,你先下去梳洗梳洗歇會兒,稍後來陪我說話。”太夫人看也不看柳姨娘,喚代扇,“帶八小姐去歇會兒。”

柳姨娘猛地擡頭頭來,別的都不問了?就這麽輕易将她留下來了?

“太夫人!”柳姨娘騰的一下站起來,太夫人一個眼風掃過來,柳姨娘目光一縮話頭止住。

蓉卿感激的福了福,儒慕之情溢于言表:“謝謝祖母!”又轉頭過來,“謝謝母親。”看向柳姨娘,笑盈盈的道,“辛苦姨娘了。”

二夫人露出驚訝的樣子,看了眼柳姨娘沒有開口。

柳姨娘似吃了個黃蓮,滿嘴裏發苦,愠怒的撇過頭去。

代扇進來,扶着蓉卿出了門。

蓉卿離開,二夫人便也找了理由出了慈安堂。

待人一走,太夫人就淡淡朝柳姨娘看去,柳姨娘一怔飛快的走了幾步,委屈的喊道:“姑母!”

陶媽媽無聲無息退了出去,守在了門口。

023 争辯

“住口!”太夫人一改方才的慈愛溫和,厲聲道,“誰是你姑母,我與你說過多少遍,從你自側門擡進這裏開始,我就不是你的姑母!”

柳姨娘雖很委屈的樣子,但語氣卻分毫不讓:“侄女自問沒有做錯,九蓮庵守備森嚴,她是怎麽下山的?又是如何回到永平府的?”她頓了頓,又道,“整整一日的路程,路上有沒有出什麽事,她遇見過什麽人,我們都不知道,就這麽輕易接納了她,要是她私底下瞞了我們什麽呢,小事也就罷了,若是……到時候丢的還不是我們府裏的臉面。”

她的話說的很巧妙,孤竹山回永平,一路上馬車颠簸,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懂什麽?而且,身邊只帶了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丫頭,誰知道發生過什麽事。再說,九蓮庵的人的看守的極緊,府裏事先沒得到一點消息,八小姐就回來了,其中必然有她們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這麽做,實在是怕八小姐做了什麽有損蘇氏臉面的事情!

“你到是有理了?”太夫人徹底冷了臉,“你說八丫頭長進,我看你倒真是長進了不少!”說着,身體微微向前傾了一分,“我問你,這件事我若至此不知,你打算何時告訴我,又欲将八丫頭如何?”

柳姨娘暗驚,太夫人果然信了那丫頭的話,覺得她自作主張不将她放在眼裏!

“姑母,您看着我長大,侄女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

太夫人不願再聽,厭煩的擺了擺手。

“姑……太夫人!”柳姨娘急着要說話,忽然門外管媽媽就隔着簾子回道,“太夫人,姨娘,九蓮庵的慶升媳婦和王媽媽回來了。”

柳姨娘臉上一喜,看着太夫人語氣不似方才的懇切,有些興奮的道:“太夫人,九蓮庵到底出了什麽事,八小姐又是怎麽回來的,問一問她們不就清楚了?”她說着一頓又道,“若八小姐真的做了傷風敗德的事,我們還這麽留着她,豈不是留着隐患供人恥笑?”

太夫人沒有說話,柳姨娘心中一喜,就道:“妾身之心蒼天可鑒,太夫人若不相信,不如将八小姐請來,和她們對質一番,就什麽都清楚了,若事情并非如妾身所想,那自是萬事大吉,可若是……我們也好早作安排。”

“對質?”太夫人冷笑一聲,“虧你想的出來!”

門外,陶媽媽聽着就搖了搖頭,不管怎麽說,八小姐都是府中的主子,讓一個主子去和下人對質,素來聰明的柳姨娘,心思也太過明顯了,真把所有人當成傻的不成。

“我不是這個意思。”柳姨娘神色一凜,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改口又道,“只是事情不弄明白,妾身心中始終不放心。”

“不放心?”太夫人看不出喜怒,淡淡的看着她,“這些事用不着你放心!”你非主母,當然用不上你操心。

柳姨娘一驚,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太夫人,妾身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此時此刻,她真有些後悔,為何沒有在側門外就将蘇蓉卿綁了送走……那個丫頭,果真是一步步算好的,甚至連她的弱點都拿捏到了。

想到這裏,柳姨娘便是一陣懊惱。

“不用再說了。”太夫人看着柳姨娘,嘆了口氣道,“你什麽心思你心裏清楚,佩娟無心理家中的事,你操持中饋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你不出亂子,也是你的本事,可是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來,柳姨娘渾身冰冷!

“你下去吧,也仔細想想自己到底錯在哪裏,至于八丫頭,你不要再插手了。”說完擺擺手示意柳姨娘出去,她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柳姨娘沒動,陶媽媽笑盈盈的進了門:“姨娘,奴婢送您出去吧。”柳姨娘一怔,朝陶媽媽看去,洩了氣似的搖搖頭逃也似的出了門。

待柳姨娘一走,太夫人就驀地睜開了眼睛,愠怒道:“一個個的都不省心。”陶媽媽就上去給她順着氣,安慰道,“您不也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怎麽又氣上了。”

“哼哼!”太夫人怒難平,“當我不知道她的心思,便是我不查也知道,她定然對孔家的婚事上了心,看着孔令宇中了解元,就想李代桃僵替上玉丫頭。”算盤打的倒是精明。

陶媽媽也點着頭,太夫人舊病複發,她怕吵着太夫人就關了慈安堂的門,這兩個月也刻意不過問府中的事情,可這麽一會兒功夫,柳姨娘打的什麽心思她也看出來了,八小姐到如今這地步,除了早早定的那門親事,也沒有什麽可讓人惦記容不下了!

“……畢竟是一家人。”陶媽媽一語雙關,柳姨娘和太夫人同宗,“她也是為了府裏好,您就別生氣了。”

“為了府裏好?”太夫人擺擺手:“她根本就是為了自己,否則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自私自利的算計着,把所有人都當蠢的不成。”

“怎麽會。”陶媽媽笑道:“她算着誰也不敢對你起什麽心思。”怕太夫人再怒傷了身子,就說起蓉卿來,“八小姐有心,還未進府就想着給您請了大夫來,真是一片孝心。”也得虧她請了董郎中,否則太夫人也不會這麽快知道這件事。

太夫人面色微霁,問道:“你去竹園接她時,她在做什麽?”

“……似是在哭的樣子。”陶媽媽想到她推開門時看到的情景,八小姐眼睛紅紅的,疊着手無措的望着她,她當時看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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