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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和蘇容君一起住在蘭園的。
可是她細細去想,就覺得對蘭園只是熟悉,卻少了一種住了十幾年的熟稔感。
像是在做客,如同她現在住在竹園一樣。
她想到當初蘇容君和她說的話:“你真的忘了嗎?……忘記也好。”
她一直沒有懷疑過蘇蓉卿給自己留下的記憶……難道她真的忘了什麽,或者在記憶的汪洋中,獨獨少了些片段?
“明期!”蓉卿喊睡在隔壁值夜的明期,明期披着衣裳推門走了進來,看着蓉卿坐在床上,“小姐你又做夢了?”想了想又道,“可是現在還早,尋常不都是後半夜做的夢嗎?”
夢!
對,就是那個夢,梅園的那個門就和她夢裏見過的一樣。
難怪她一直覺得在哪裏見過。
她擺着手示意明期不要說話,腦海中飛快的轉着,過了許久她擡頭看着明期,就問道:“你們進府時,可知道我住在哪個院子?”
“蘭園啊。”明期點着頭道,“我們進來時你是和七小姐一起住在蘭園啊,怎麽了?”
明期進府時她就住在蘭園,可是據她所知那時候她已是“病”了,會不會是她“病”了以後再移過去的?
“小姐,你怎麽了?”明期看着蓉卿臉色變化極快,好奇的問道,“您想到什麽了嗎?”
蓉卿搖搖頭,回道:“有些混亂,我再想想。”看着明期,“你去睡吧,別受涼了。”
明期茫然的出了房間。
蓉卿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其實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事,對于她來說都沒有影響,她關心的只是如何拿到嫁妝離開這裏,但是,現在知道她少了一段記憶,莫名的就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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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那段記憶極其的重要。
到了下半夜她迷迷糊糊睡着,天才放亮她便從夢中驚醒過來,一身的冷汗……
“小姐做噩夢了?”明期習以為常的打了熱水過來,又拿了幹淨的裏衣在爐子上烘熱遞給蓉卿,“二老爺那邊又去請大夫了。說是昨晚燒的厲害,五少爺守了一夜,早上急匆匆的出了門。”
“嗯。”蓉卿換着衣裳,一件一件接着明期烘熱的襖子褙子,問道,“柳姨娘去慈安堂了嗎?”
“柳姨娘沒去。”明期見蓉卿穿好了夾襖,就拽了帳邊的銅勾将帳子勾上,扶着她起床又穿了褙子,問道:“小姐一會兒要去慈安堂嗎?”
“嗯。”蓉卿梳洗好,明蘭已經提了早飯過來,笑着道,“秦媽媽一早上帶着兩個媽媽來了,說不要驚動您,這會兒在院子裏除草呢,說是枯草留着敗興。”說着将食盒打開,一樣樣的點心擺在桌子上,“她還讓奴婢問問小姐,可要移一些花草過來,有一些便是冬日裏也不敗,種在院子裏頭也多些生氣。”
“是嗎。”蓉卿喝了茶在和桌邊坐了下來,笑着道,“那讓她弄吧。”這個秦媽媽到是個不欠人情的,剛幫着她緩了租子,她就帶着人來鋤草栽花。
吃了早飯,蓉卿出去,果然見秦媽媽帶着兩個面生的婆子弓着腰在牆邊收拾,蓉卿走了過去:“讓她們收拾就成了,媽媽手裏也不輕快,別累着了。”
“八小姐。”秦媽媽領着兩個婆子蹲身行禮,笑着道,“舉手之勞,八小姐客氣了。”
蓉卿微微颔首,就不再多說什麽,帶着明期和明蘭就出了竹園去了慈安堂。
院子裏,代扇領着丫頭們進進出出的,藥香彌漫,她掀了暖閣的簾子,就瞧見太夫人撐着頭坐在炕上,旁邊坐着二夫人蘇容君,還有一位面生的男子,約莫四十出頭穿着墨綠的夾襖,攏着袖子弓着腰站在正中。
她過去行了禮:“祖母!”又朝二夫人蹲了蹲,二夫人點了點頭她就在蘇容君的身邊坐了下來。
太夫人睜開了眼睛,眼底布滿了紅血絲,顯然是一夜都沒有休息好,她看了眼蓉卿,對那中年男子道:“唐總管先回去吧,老二這些日子就住在我這裏,那邊你就留神費心管管了。”
原來是偏院的管事。
“是。”唐總管迅速掃了眼蓉卿,微微欠了欠身算做了行禮,回道,“只是小人奉二老爺的命,今兒就要動身去一趟遼東,那邊的事就只能指給暮春管了。”他頓了頓又道,“所以連走前想來探望一下二老爺,順便回禀一下院子裏的事。”
暮春?就是昨天見到的那個少年?
“你去遼東?”太夫人看着唐總管,顯得有些意外,“說是什麽事了嗎?”左右不過是為了金礦或是是柳甫的事情。
“昨天劉公子來信了,說是柳大爺下了大獄,二老爺讓老奴過去瞧瞧,若是能救使錢也好還是打點也罷,總要盡一份力,若是救不出來也問問後世如何安排,幫着劉公子一把。”
畢竟是自己的侄子,太夫人就沒有反對,點頭道:“那你去吧。”頓了頓又問道,“身上銀子可夠?”
唐總管就點了頭回道:“銀子是夠的,只是……”他又看了眼蓉卿,頓了頓為難的道,“只是小人一走,那邊院子裏的過的就可能有些捉襟見肘了,這個月能不能請八小姐将月例提前支給我們,若不然,只怕這個年也……”
原來偏院裏的開銷,是總正院走的,蓉卿前面在賬薄上并沒有看到。
蓉卿也朝太夫人看去,太夫人顯得有些不悅,她想了想還是接了唐總管的話:“我也是剛接手的,前面倒是不知道偏院的月例是從正院走的,所以就不清楚往昔的舊例是什麽境況,唐總管手中可有賬薄,若是方便拿來與我瞧瞧,我也好和趙總管商議着定。”
“有,有。”唐總管點着頭道,“小人稍後就讓人給您送過來。”蓉卿就點了點頭,唐總管就朝太夫人揖了揖道,“那小人就去隔壁探望二老爺,午時前就啓程。”
太夫人點了點頭:“去吧。路上擔心點。”唐總管行了禮就退出了暖閣。
“佩娟。”太夫人看着二夫人,就道,“這段時間家裏事情多,又是臨近過年。你若是走了八丫頭一個人也忙不過來,何況你還帶着她一起出門。”略頓了頓,“我看還是等開了年再議吧。”
蓉卿微愣,就朝二夫人看去,沒有想到二夫人和太夫人提了回娘家的事情。
“好。”二夫人也不強求,輕聲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說着站了起來,朝太夫人行禮退了出去。
太夫人随即就沉了臉,皺着眉頭顯得很不高興的樣子。
是在怒二夫人沒有去看望蘇茂源?
“你們去看看你們的父親吧。”太夫人看着兩人,“昨晚你們五哥守了一夜,一早上又親自去請大夫,我怕他熬不住就讓他回去歇着了。”一頓又道,“這幾日你們兄妹輪流守着,雖有下人在旁邊,可總不比你們兒女精心。”
讓她們守着?蓉卿和蘇容君對視一眼,雙雙點頭應是。
“我先去吧。”出了暖閣,蘇容君指了指隔壁的廂房,“你還有事就先忙去,這裏就別管了。”她是怕蘇茂源待會兒醒了見蓉卿在身邊服侍,又發起怒來。
蓉卿朝廂房裏看了看,雖垂着厚棉布簾子,但裏頭的說話聲依舊能聽見,似乎是唐總管在說着什麽,聽不清楚。
“走吧。”蘇容君推着蓉卿,她自己轉身掀了簾子進了廂房裏。
蓉卿就去了廚房,端媽媽不知因為什麽事,正和錢媽媽在争着什麽,蓉卿問道:“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就吵起來了。”端媽媽見蓉卿過來,蹲身行了禮就迫不及待的回道,“奴婢讓錢媽媽訂了一百斤的豬肉,說是這兩日就送到廚房來的,可這眼見着都快過十五了,也沒有瞧見肉!”
蓉卿就朝錢媽媽看去,錢媽媽就為難的解釋道:“上個月太夫人壽宴就送了二百斤進來,原是和那家接着訂的,誰知道臨近過年他家又沒了老子,一團亂莫說肉便是豬也尋不着,可這會兒到年關了別處該訂的也都訂了,奴婢就和端媽媽說,府裏腌了許多的臘肉,實在不成就用臘肉代替一下。”
“這怎麽成。”端媽媽急的紅了眼,“媽媽也是當家作主的人,怎麽就不懂鮮肉和臘肉的區別,你讓我去替代,那你就先去問問那幾個廚子可能做出來。”
錢媽媽還要說什麽,就見蓉卿擺擺手:“好了,別吵了,便是吵翻了屋頂也掉不下半斤的肉的。”對錢媽媽道,“你尋了崔管事幫你一幫,城西沒有就去城東瞧瞧,一百斤也不多,總能勻出來的。”
錢媽媽張嘴動了動,還是點了頭道:“奴婢這就去尋崔管事。”說完看了眼端媽媽,就出了廚房。
“為這點事吵什麽。”蓉卿斥責端媽媽,“快去做事吧!”端媽媽有些羞愧,垂頭應是,蓉卿又道,“一會兒給二老爺那邊炖些百合蓮子粥送去,稀一點。”
“奴婢知道了。”端媽媽在圍裙上擦了手,就回了廚房。
蓉卿就去了外院尋蘇峪,他正埋頭在桌上寫信,見蓉卿進來也不停筆,悶聲問道:“怎麽想到來我這裏。”蓉卿在他對面坐下,問道,“三哥在寫什麽。”
“今年不在家過年,總要寫封信回去。”蘇峪牽了信紙吹了吹,晾幹了墨放進了信封裏,擡頭看着蓉卿:“二叔可醒了?”
“沒有。早上又換了個大夫。”蓉卿接了茶盅朝沉香道謝,看着蘇峪道,“偏院的唐總管今兒要去遼東,聽說柳大爺下獄了?”
蘇峪就點了點頭,回道:“京中彈劾的奏折雪片一樣,遼王如何能頂得住,總要拉一個替死鬼出來。”又似笑非笑的道,“不是柳甫也會是王甫張甫,總歸得有個人替了這黑鍋,唐總管去也不過是去收屍罷了。”
蓉卿擰了擰眉頭,若是柳甫沒了,柳姨娘就算是徹底斷了勢了吧!
她到是不奇怪遼王會這麽做,總不能讓他出來認罪。
“趙均瑞來信了。”蘇峪指了指桌上的一封未署名的牛皮信封,“說是到了北平,一切安好,還邀我們去北平。”說完好奇的看着蓉卿,“你什麽時候和他這麽熟悉了。”
蓉卿挑眉,露出我怎麽知道的表情:“他不過客氣的邀請罷了,我和他不過說了幾句話,也不曾打過交道,他如何能邀請我。”
蘇峪就沒有再說話。
蓉卿起身告辭:“七姐姐還在那邊守着,我去看看!”蘇峪聽着就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昨晚五弟守了一夜,我總要過去走走過場才是。”
“你到是說的明白。”蓉卿打趣他,“哪有侄子這樣說自己叔叔的!”
兩人說着去了慈安堂,蘇茂源還沒有醒,蓉卿只得陪坐了一會兒,就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幾個人又在太夫人房裏吃過午飯,蓉卿就回了竹園歇午覺,下午秦媽媽帶着那兩個婆子提溜着幾盆花過來,笑着和蓉卿介紹:“這盆是蘭花,這盆是牡丹……”說了許多,“奴婢把牆角那塊的土翻新了,今兒就給八小姐種上吧。”
“辛苦幾位媽媽了。”蓉卿笑着說完,指着明蘭去給幾人倒了茶過來,秦媽媽三個人就去牆角邊種花,這邊崔大匆匆進了門,蓉卿以為他是為了上午的事情,就問道,“可是事情沒有辦成?”
崔大搖搖頭,就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八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崔大很少這樣,蓉卿就點了頭請他進正屋,又讓明期守在門口,她看着崔大問道:“什麽事?”崔大就從懷裏拿了個紙包出來,“八小姐,您看。”
蓉卿不知道裏頭包的什麽,但見崔大臉色沉重,就示意明蘭接過來,拆開層層疊疊的油紙,就看見裏面包着一把鑰匙,她疑惑的問道:“是把鑰匙,給我的?”
“是!”崔大點了點頭,将鑰匙的來路說了一遍,“小人和錢媽媽去了西街,找了幾家肉鋪,都沒有尋到合适的,就想着去棉花坡那邊看看,可剛坐上車就瞧見一個蒙着頭的婦人徑直走了,什麽都不說就将這紙包塞在小人手裏。”崔大說着微頓又道,“她包着臉,小人瞧不清長相,就只感覺她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将紙包塞到小人手裏,就丢了句:交給八小姐。之後就匆匆拐進了旁邊的巷子,小人想去追又看見崔媽媽出來了,就打消了念頭。”
蓉卿看着手中的鑰匙愣神。
“東西是給八小姐的,小人心裏有些吃不準,也不知什麽東西,就拆開來看了看,這才給您送了過來。”崔大看着蓉卿,有些忐忑不安,“這人八小姐可認識?”他怕自己做錯了。
蓉卿看着鑰匙腦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跟着她的那個婦人!
這把鑰匙又是什麽意思?是想借此告訴她什麽,還是暗示着什麽意思。
一時間她想不明白。
“沒事。”蓉卿看着崔大,打消他的疑慮,“你做的很好,這件事不要告訴旁人,辛苦你了。”
崔大聽她這麽說,頓時松了一口氣,點頭回道:“那小人就告辭了。”他轉身要走,蓉卿卻是喊了一聲,“等等。”崔大轉過來看着她,蓉卿想了想試着問道,“若是再讓你見到那個婦人,你能認出來嗎。”
崔大歪頭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她蒙着頭臉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又是穿着厚厚的棉襖,小人沒有把握。”
“知道了。”蓉卿點了點頭,讓明蘭送崔大出去。
她靠在椅背上,翻動着手中的鑰匙,銅黃的眼色,鑰匙的圈兒有點缺損,前面也磨的很光滑,應該是常用的……
“小姐。”明期探頭過來好奇的看着,問道,“她是不是想要讓你去什麽地方?所以才給了你一把鑰匙?”
蓉卿搖搖頭,若是去什麽地方,也該明示一二才是,她只将鑰匙拿來,分明就是吃準了她知道鑰匙的用處,可是她腦子裏卻沒有半點印象,正在這時外面秦媽媽和幾個婆子的說笑聲傳了進來,她微微一愣驀地就想到那扇已經破落的梅園。
蓉卿騰的一下站起來,心頭砰砰的跳。
“怎麽了?”明蘭推門進來,見蓉卿面色凝重,她不安的問道,“小姐,可是鑰匙有什麽不對。”
蓉卿擰了眉頭,将鑰匙攥在手心裏,對明蘭道:“你去院子裏和秦媽媽幾個人說說話,無論如何留着她們中午在這裏用午飯。”又回頭看着明期,“我們走!”
兩個人都不明白蓉卿的意思,明蘭追着問道:“小姐,到底怎麽了?”
“我不确定。”蓉卿在門口停住,回頭看着兩人,“只覺得這把鑰匙或許和梅園有關。”她昨天和秦媽媽說話時,還在想着要如何打開那道門,看看裏面的情景,沒想到今天就有人送了一把鑰匙進來,她不能确定卻有着強烈的預感。
明蘭滿臉的驚詫,點着頭道:“小姐去吧,奴婢一定将秦媽媽她們拖住。”蓉卿就點了點頭,打開了門。
秦媽媽幾個人依舊忙活着,蓉卿帶着明期出了門,一路拐去了昨天來過的垂花門,門虛掩着的并未上鎖,她小心的推開門,就沿着梅園的方向直奔而去。
蓉卿激動的站在門前,明期就小聲道:“讓奴婢來吧。”她接了鑰匙朝着門上的鎖孔一伸……
只聽到咔嗒一聲,鎖應聲而開。
兩人對視,滿面的複雜。
門緩緩的被推開,蓉卿的視線一點一點擴展開,就瞧見一個四房的庭院中,滿地的皚皚白雪未消融,幾片枯黃的樹葉落在上頭,顯得凄涼落寞,院子的正中長着一棵粗壯的槐樹,在光禿禿的伸展出來的樹幹上,拴着一個秋千,那秋千正随風輕輕搖動,像是正向她招着手。
蓉卿愣在那裏,眼前的景象與夢中重疊,她說不清此時是什麽感覺,只覺得有些熟悉又有些詭異……
“小姐,我們進去嗎?”明期左右探了探,裏面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她又回頭去看,園子裏也安靜的出奇。
蓉卿點了點頭,擡腳跨進了院子裏,明期跟着進來又小心撿了幾片枯葉放在她們的腳印上,重新關了門,等她回頭就見八小姐正站在那個秋千前發呆,她跑過去看了看小聲道:“繩子爛了,應該是不能蕩的。”
蓉卿沒有說話,又轉向右邊去看正屋的門,雕着喜鵲登梅纏枝花紋的房門此刻正緊緊關着,镂空的花案中糊着的牛皮紙已經爛在了門上,被風一灌就發出呼喇喇的聲音。
“這裏應該是正房。”明期指着那邊,好奇的問道,“像是有些日子沒有住人了,小姐以前真的住在這邊嗎?怎麽我們回來這麽久,都沒有聽說過。”
“進去看看再說。”蓉卿擡腳上了臺階,身後留下一串腳印,一路順着到正門前,她擡手推開了門。
門吱嘎吱嘎的打開,裏面光線昏暗,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面而來。
明期不由自主的挽住她的胳膊。
是一個套間,外面是歇息用的暖閣,炕頭上擺着針線簍子,裏面還有一只沒有上花的汗巾,一方帕子上半朵梨花栩栩如生,她摸了摸又轉目去看牆上,挂着幾幅山水畫,畫風不一稍嫌稚嫩,她擰了眉頭走到牆邊的多寶格邊,上頭已經清空了不見昔日擺置的東西,但留着的深淺不一的印子卻是很深。
“小姐不會繡花。”明期也拿了那方帕子看了看,“這花繡的這樣好,絕對不是出自小姐的手。”又擡頭看着牆上挂着的畫,小姐喜歡簡潔,不喜歡挂着這麽多的東西,這裏應該不會是小姐住的地方。
蓉卿掀開右邊卧室門口垂着的湘竹簾子,入手冰涼。
視線一空,就看到豎在門口的一扇畫着殘春落花的隔扇,蓉卿繞過隔扇擡頭看向頭頂的承塵。
墨綠的承塵挂在屋頂上,有幾處角耷拉了下來,露出光禿禿的橫梁,孤零零的橫亘在上面,夢裏面出現的那個女子,應該就是吊在這裏的吧?!
她滿臉的苦惱,又在房裏仔細看了看,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套上依舊是梨花花苞待放,似能聞到幽香,她去看牆邊擺放着的書架,架子上放着許多的書,從《論語》《大學》到《婦德》《女訓》,從《四民月令》到《雜談游記》,涉及的範圍很廣。
這裏以前住的什麽人?蓉卿實在是沒有半點印象。
“要不然,我們去問問七小姐吧。”明期在房裏轉了一圈,“她肯定是知道的,您去問她肯定不會瞞着你的。”
蓉卿搖了搖頭:“我回來這麽些天她都沒有提及,不單是她便是旁人也不曾提過半個字,想必是有人不讓她們說。”她嘆了口氣,覺得收獲很多又覺得一無所獲,“我們去別去的房間看看。”
兩個人就出了廂房的門,又拐去了正廳的另外一邊,推開房門裏面的擺設相比要簡單一些,牆上挂着的也不是書法畫作,而是一些孩童玩的東西,有彈弓,木劍,甚至還有一把孩子玩的小弓,像是一個男孩子住的地方。
“小姐,您看這裏。”明期翻開床邊的梳妝臺,指着裏頭就道,“這個花樣子,好像您有件衣服上也有。”說完撚着拿了出來,是一張用炭筆勾勒的蘭花圖,蓉卿看着微微一愣,她有件褙子上确實有這個花案。
“還有這個。”她又拿了個手串出來,“這個,您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上次留在了九蓮庵,這一次我們去奴婢收拾回來了。”
蓉卿接在手裏仔細看了看,又去看收拾整齊的床鋪,床單上繡的也是蘭花,明期朝床裏頭看看,就咦了一聲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張紙來:“小姐你看。”
是一個女子的肖像圖,寥寥幾筆就将一個女子的輪廓勾了出來,尤其是嘴角隐隐的梨渦,她愕然,這好像是她的樣子。
“好像是您唉。”明期皺着眉頭露出不确定的樣子,“難道您以前真的住在這裏?”
蓉卿将那幅畫重新擺了回去,明期已經打開了牆角的衣櫃,裏面挂着七八間衣衫,顏色不一但花色卻很俏麗,她好奇的看了看,忽然驚喜的喊道:“小姐,這條裙子好像和您那條湖綠的襖子是一塊布料上的。”她抖開那條裙子,興沖沖的拿來在蓉卿身上比劃,稍稍短了一些!
不過,那件襖子也是短了不少。
“走吧。”蓉卿已經确定這裏是她以前住的地方,她只是好奇隔壁住的又是誰,那個吊在橫梁上的女子是誰?
她怎麽會一點都不記得了。
還有那個婦人,拿了鑰匙給她又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讓她想起什麽來。
府中對這裏封了口,就連以前的一些下人也都散了,譬如像王媽媽和慶升家的都是這半年新買的,唯有幾個老人依舊是留着用的。
這麽說來,半年前在這裏是發生過什麽事情,而蘇蓉卿也在那次事件中受了打擊或是重創,繼而失憶病倒甚至由她取而代之。
應該是這樣。
那麽那個女子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心裏想着兩人已經重新關好了門,出了院子将門重新鎖上,待回了竹園秦媽媽果然和明蘭在門口坐着說話,見蓉卿回來秦媽媽笑眯眯的道:“八小姐回來了。”
“今天中午就在這裏用飯吧。”蓉卿笑着道,“累着幾位媽媽了。”
秦媽媽連說不敢,蓉卿笑着和她又說了幾句,便回房換了衣服重新走了出來,和衆人打了招呼:“我去外院。”便帶着明期又出了門。
“八小姐事情多。”秦媽媽笑着道,“原以為八小姐年紀小,主持中饋怕有些力不從心,總歸是沒有經驗的,可是沒有想到八小姐處置起事情不但井井有條,而且剛柔并用,府裏頭一幹丫頭婆子,個個信服的很。”很感慨的嘆了口氣。
明蘭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門口,不知道八小姐有沒有進去梅園!
蘇峪正在和身邊的常随說話,低聲細語不知道交代什麽,見蓉卿進來他便收了話頭,常随亦是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蘇峪就笑着問道:“怎麽了?”
“沒事。”蓉卿說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清楚,想來和三哥說說話。”蘇容君不能和她說的事情,蘇峪卻沒有顧忌。
蘇峪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嗯。說吧。”就看着蓉卿。
“也沒什麽事。”蓉卿忽而又笑了起來,問道,“我一直沒有去過京城,聽說大哥二哥都成了家,那我可有侄兒或者侄女了?”
蘇峪沒想到她一臉的鄭重,卻是說的這些沒用的,就回道:“當然有。”蓉卿又問道,“那五個姐姐呢,也都成家了嗎?嫁的可好?”
“哪裏有五個姐姐。”蘇峪翻了個白眼,“大姐嫁的程閣老府上的長公子,二姐則是劉侍郎的次子,三姐嫁的董翰林,這會兒只怕要喊董侍郎了,四妹定了親事,婚期到明年的八月呢。”
蘇茂渠只有四個女兒?
蘇容玉排汗為六,那五小姐去哪裏了?
“你問這些做什麽。”蘇峪奇怪的看着她,“難不成是着急自己婚事,想着随我去京城?”說完,忽然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靠譜,就探過來看着蓉卿,就道,“若不然你随我去京城吧,這樣趙均松也不能拿你怎麽樣。”又想到還有蘇茂源,父母之命,蓉卿也避不開,洩了氣的道,“你可以去京城小住些日子。”
五小姐,她從來沒有聽旁人提起過五小姐,是早早夭折只占了名頭,還是……
“不去了。”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各種滋味湧上心頭,蓉卿強露出好奇的樣子,問蘇峪道,“那為什麽六姐姐排行第六?”
蘇峪就瞪着眼睛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道:“你真的不記得了?”他滿臉的詫異的道,“五妹妹沒了,你不記得?!”
蓉卿很誠實的搖了搖頭,心裏卻是砰砰直跳。
腦海中,那雙繡花鞋不停的晃動。
“怎麽去世的,什麽時候去世的?”蓉卿看着蘇峪,“我真的不記得了,你和我說說。”
蘇峪就想了想,回道:“我們是六月才收到五妹妹沒了的消息,說是得了急症,具體什麽信中也沒有細說,正好那段時間我要趕着出門,也沒有多留心。”她看着蓉卿,就詫異的道,“她是你姐姐,我以為你是怕傷心,所以才從來不提的。”
果然是五小姐,這麽說那個房間住着的是五小姐。
是她嫡親的姐姐,當初周氏在生下蘇珉以後,還育有一位五小姐!
“你怎麽了?”蘇峪見她臉色發白,擔憂的問道,“逝者已矣,你別太傷心難過!”
蓉卿就點了點頭,她說不上難過,因為和這位五小姐并無多少接觸,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回來這麽久府中所有人都不曾漏過半點口風!
不對,曾經蘇容君說過,還有蘇峪也曾提過,只因為她身邊的事情連軸轉着根本無心去追那些蛛絲馬跡。
如今想起來,許多事情上都存着疑點。
若非在九蓮庵遇到那位婦人,她只怕依舊不會在意,現在看來那位婦人和她以及和五小姐必定有關系。
蘇峪說京中收到的信,報的是五小姐暴斃,可是她夢中卻是自缢。
非常蹊跷。
“我沒事。”蓉卿搖搖頭,“只是有些懊惱自己竟忘了這麽多的事情。”他看着蘇峪問道,“三哥還知道什麽,和我說說吧。”
蘇峪就搖搖頭:“我并未見過五妹妹,只知道家裏有這麽個妹妹罷了,以前也只是從四弟信中看到只言片語,旁的并不清楚。”他看着蓉卿,就道,“你不如去問祖母或者七妹妹,她們必定是知道的。”
若是能問她早就去問了,太夫人不可能告訴她,至于蘇容君,她卻是不想連累她。
能讓蘇茂源将院子封了,又将府中的丫頭婆子清換了一遍,五小姐的死就絕對不會是暴斃這麽簡單,若不然也不用如此大動幹戈。
“我回去了。”蓉卿站起來告辭,“過幾天就是臘月二十三,想必祖母會讓你去祭掃祠堂,你別亂跑了。”說完便出了門。
回了房裏她吩咐明蘭:“你再去想容閣。”明蘭滿臉的不解,問道,“小姐,可是在梅園發現了什麽?!”
蓉卿沒有說話,明期就将那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明蘭詫異之極:“……小姐以前住在梅園?府中竟然還有位五小姐?”
她們竟然一無所知。
“奴婢知道了。”明蘭點着頭,不弄清楚五小姐為什麽會沒了的事情,她們小姐必定不會安心,“奴婢一定想辦法找到那位婦人。”
蓉卿就點了點頭。
蓉卿沒有再聲張,第二日明蘭又開始早出晚歸的守在想容閣前面,蓉卿覺得那位婦人一定還會出現,而她也會告訴自己,五小姐真正的死因。
蘇茂源在床上一躺就是四天,蓉卿和蘇容君輪流守着,夜裏便就是蘇峥守在一邊,大夫換了好幾個,藥也是不斷他卻是依舊迷迷糊糊不見好轉,府中每日都有蘇茂源衙門裏的同僚來探望,顯得很是熱鬧。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三,太夫人果然讓蘇峪祭掃祠堂,蓉卿跟着他進了蘇氏的祠堂,這是她第一次進來,頓時被裏頭的牌位驚着,就見層層疊疊的案頭上,一排排列着約莫近百個的牌位,難怪太夫人和蘇茂源常說蘇家雖不比京中權貴,可也是望族名門!
是啊,祖先能追溯到百位之多,蘇氏也确實有些底蘊。
祭掃祠堂出來,又去祭拜了竈王爺,蘇容玉跟在她們之後,全程沒有說話,自柳甫入了大獄之後,柳姨娘就一直病着未起,柳卿毅那邊也不曾來過消息,只怕柳甫是兇多吉少。
蘇容玉臉色慘白,傷似是沒有好透,走路時有點颠跛,翠枝和翠桃扶着一一磕頭燒香祭拜,禮成,蘇峪就拍着身上的香灰,道:“我回去歇着了。”說完看向蘇峥,“這裏交給你了。”
蘇峥颔首應是,帶着人将東西收了,蘇容玉撇了眼蓉卿,昂着頭回了柳園。
“我也回去了。”蘇容君笑着道,“昨天收到郡主的來信,我去給她回,八妹妹可有什麽話要轉告的?”蓉卿擺着手,她不想和趙均瑞兄妹再有什麽牽扯,“我沒什麽可說的。”
蘇容君就回了竹園,蓉卿站在廚房門口和端媽媽說着話,就瞧見暮春帶着上次的那兩個小厮進了門,遠遠的朝蓉卿行禮,笑着走過來道:“八小姐,小人來領剩下的年貨。”
“好。”蓉卿看了眼端媽媽,端媽媽就進去将第二份的年貨拿出來,“還有一些你明天過來拿吧。”
暮春看着眉頭微挑,卻什麽都沒有說拆開了幾個布袋子朝裏頭看了看,笑着道:“多謝八小姐,勞煩媽媽了。”領了東西要走,蓉卿卻是指着包袱道,“你們恐怕不好拿,讓我的丫頭送送你吧。”看了眼明期。
明期立刻上去提了個包袱扛在肩上,沖着暮春喊道:“走吧!”
“這個……”暮春露出為難的樣子,看看明期又看看蓉卿,勉強的謝道,“謝謝八小姐。”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是想開口問月例的事情吧,唐總管連走前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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