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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簌簌的落下來,卻依舊搖了搖頭道:“算了,我要的很簡單,你給的我也受不起!”說完,繞開齊宵,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齊宵仿佛失了魂一樣,站在那裏,久久沒有再動。

蓉卿将房子定了下來,花了兩天的功夫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帶着蕉娘就搬了過去,府裏的小厮就放去了鋪子裏,她房裏的丫頭婆子跟着去了新的宅子裏,有幾個婆子求了恩典放了出去!

齊宵沒有再出現,就連蘇珉也沒有見到他,趙均瑞還派人來問過兩次,卻沒有一個人見過齊宵。

蓉卿不做聲,沉默的和明蘭收拾好房間,又陪着蕉娘做菜,竟還特意買了一本花樣子回來,仔仔細細的學着繡花。

蘇珉每天回來都唉聲嘆氣的,蓉卿只當沒看見,和他說說笑笑。

寫了信回永平問蔣氏的懷孕的事情,蔣氏給她回信說,她每天都在院子散步,能吃能睡精神極好,肚子裏的寶寶也乖巧的很,希望蓉卿得空能回來住幾日。

還說起太夫人,精神不太好,脾氣也比以前暴躁了許多,整日讓二夫人在他面前立規矩,還說若是蘇茂源回不來,二夫人和柳姨娘以及岑姨娘都去嶺南給他陪葬。

蓉卿看了也就是笑笑,太夫人一生算計,卻沒有真正看過長遠,如今家裏就靠二夫人打點支撐,她竟還當着孫媳的面,讓她下不了臺。

“花都沒有帶來。”明蘭想起花房裏的花就很不舍,“沒有人打理,也不知道會不會枯掉。”說完,撇了蓉卿一眼,見蓉卿沒有說話,她膽子大了起來,咕哝道,“聽平洲說齊公子比以前更靜了,有時候一天都不開口說話,便是開口也是簡單的幾個字,他沒事都不敢近身。”

蓉卿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說話,明蘭就歪頭看她,見她好像沒有聽見似的,不由嘆了口氣。

“小姐。”蕉娘從外面進來,笑着道,“華姑奶奶來信了。”蓉卿放了手裏的針線,笑着接過信拆開去看,随即笑了起來,她和蕉娘道,“靜芝姐的百文衣庫開張了,說是開張當天就買了幾十套出去,生意比她想的還要好,她也請了幾個夥計在蘇州城裏挨家挨戶的跑,竟然被她跑了幾個單子下來。”

蘇州華氏和臨安侯原是姻親,聽華靜芝說在前朝說起蘇州華氏無人不知,就連先帝當初打到蘇州城來,第一個提起的也是他們家,不過運氣不好,先帝當時一時興起,扮作了乞丐去華府門口讨水喝,下人見他是乞丐說話卻還居高臨下沒個乞丐樣子,就狠狠的羞辱了一通,将先帝趕了出去。

先帝當時沒有說什麽,等天下大定他登基為帝後,華氏正巧有子孫參加了春闱,他就用朱筆勾出了華氏的名字,在旁邊批注了句:“無才無德,難堪大任。”自然,華氏名落孫山,自此以後華氏的人就不敢再去科考,漸漸沒落了下來。

但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能入仕華氏的人就開始走商途,這十幾年華氏在蘇州的生意也算是漸漸做出了點名頭,不過在高門大戶眼中,卻成了不入流的商賈。

是以,華靜芝做生意其實并不容易,她能有今天的成就已是不凡,如今能被她跑出幾單大生意,蓉卿更是替她高興。

“我記得她生辰快到了。”蓉卿笑着道,“将她的生辰禮一起送過去吧。”說着要開庫房去看看裏面有沒有合适的東西做禮物。

她有事情做,而且還興致勃勃的,蕉娘當然不會拂了她的面子,陪着她一起去庫房找東西。

和蕉娘兩個人在庫房裏翻了半天,蓉卿也沒有找到合适的,她扶着蕉娘出來,笑着道:“我們要多存點錢将娘的嫁妝贖回來,要不然想騰挪個上得臺面的東西,還真是不容易。”

蕉娘也笑着應是,蓉卿就開始算計着去通州再開一家分店。

大家在房裏有說有笑的議論着,木椿匆匆進了門,隔着簾子他聲音顫抖的道:“小……小姐,北平布政使曾大人帶兵将簡王府包圍了!”蓉卿聽着騰的一下站起來,掀開簾子看着木椿就問道,“什麽罪名?!”

木椿就結結巴巴的道:“謀……謀反!”

------題外話------

說啥捏,不知道說啥……不過你可以來說說。

098 選擇

謀反,怎麽會用這樣一個罪名?

“那曾大人是拿了聖上的手谕圍的王府?”蓉卿心裏砰砰的跳起來,木椿點頭應是,“是,曾大人手中有聖上的親筆手谕。”

蓉卿沒有再問,曽義手握聖谕就足以證明,這件事絕非是聖上臨時興起的,她忽然想起來永平一直未曾撤退的三萬薊州兵馬……還有死去的湘王和被貶的周王,看來聖上在動那幾位王爺時,就已經在暗中部署對簡王的控制。

“我四哥呢。”蓉卿想起蘇珉和齊宵來,“在不在王府?”

木椿點了點頭,回道:“小人知道這些,就是四少爺讓人回來說的,四少爺還說,讓小姐待在家裏将門戶關好,不要亂走動!”

蓉卿周身如墜冰窖,盡管已有遼王謀反在前,她心裏也有所準備,但是如今感覺到戰争離自己這麽近,甚至都能聞到殺戮的血腥味,她不由輕輕抖了抖,身後明蘭和青竹幾個人更是吓的低聲哭了起來,北平若是打仗,她們可就真的是那案板的肉了。

“都別慌。”蓉卿朝明蘭幾人擺擺手,又吩咐木椿,“現在街上還沒有禁行,你趕緊去一趟百文衣庫,讓他們将鋪子關了,再想辦法通知綢緞鋪子。”木椿聽着應是,蓉卿又拉着他,緊張的叮囑他,“記住,一定要小心一些,若是不能出去就趕緊回來,什麽都沒有命重要。”

木椿應了,飛快的跑了出去。

“蕉娘。”蓉卿回頭看着蕉娘,“我們去家裏轉轉。”蓉卿就和蕉娘一起,帶着幾個婆子将府裏統共的三道門看了一遍,每個門讓一個婆子守着,若是有事就敲鑼響應,雖不能做什麽,但總是有備無患。

大家如坐針氈般惴惴不安,蓉卿不了解簡王爺,但他當年随着先帝南征北戰殺敵無數,想必也不是好說話的,還有趙均瑞,她想不到那麽一個人束手就擒成為階下囚的樣子。

所以,簡王肯定不會乖乖束手。

可是,現在北平就和當時遼王一樣,前有宣同薊州,後有河南和山東,離京師又近,而且當初遼王起兵,他可是籌備了許多,無論從錢財是兵力上,都是準備充足的,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堪一擊,那麽簡王呢,他有沒有準備?

起兵造反不只是帶着幾萬人沒日沒夜的攻城殺敵這麽容易,還要有足夠的銀子和充足的軍資,軍資不單只是大米白面糧食之類,還有軍士身上穿的衣物,腳上踩的鞋子,手中的兵器,這些都是易耗品,沒有足夠的準備,那全軍的戰鬥力就會大打折扣。

她忽然想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千套葛布粗衣,當時許多繡坊接了單子,按實力各處的數量也是不一,這些是不是簡王爺提前的準備之一?

那麽兵器呢?

蓉卿腦子裏一下子亂哄哄的,誰坐上那把椅子對于她來說沒有不同,只是現在他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簡王身上,若是他兵敗,那這一次永平蘇氏,只怕就沒有那麽好運氣了,畢竟當初的蘇茂源只是和遼王走的極近而已,可蘇珉不同,他可是實實在在的簡王麾下的游擊将軍。

她壓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安定下來,不要胡思亂想,這些事她能想得到,簡王爺肯定也能想得到,趙均瑞能想得到,蘇珉和齊宵也會考慮到!

她告訴自己不用她操心,她只要将家裏照顧好,保住自己的命就好了。

“別哭了。”蕉娘瞪了青竹和紅梅一眼,她們兩個不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難免會害怕,見兩個人強作鎮定下來,蕉娘才和蓉卿道,“家裏沒有屯米面,若是北平受困,咱們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蓉卿也嘆了口氣,她沒有想到聖上動作這麽快,年才過完就迫不及待的動手了。

“先不要着急。”蓉卿安慰衆人,“北平是簡王爺的封地,若是連北平也能被困,那這場戰用不了幾日就能分出勝負來,反之,簡王爺占領了北平,他也不會對自己封地的百姓動手。”微頓又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都不會有事。”

大家聽着都覺得蓉卿說的有道理,提着的心不免松了幾分。

“八小姐。”忽然有道聲音在院外響起,蓉卿聽出來是鹿子的聲音,她忙出了門果然瞧見鹿子在外面,“可是四哥讓你回來的,王府現在怎麽樣了?四哥什麽時候能回來。”她還想問問齊宵,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鹿子點了點頭,話語有些急切:“我和鳌大哥一起來的,他現在在外院布置兄弟們,四少爺讓小人告訴小姐,不要害怕,王爺已有部署,天黑前就會有分曉。”

分曉,什麽分曉,蓉卿能不擔心嘛,她問道:“曾大人帶了多少人?除了手谕以外,可有聖旨在手,念了沒有?”若是當着衆人的面念了聖旨,不免會有簡王府的軍士惶恐,有動搖軍心之可能。

“既有聖旨亦有手谕。”鹿子回道,“不過曾大人都沒有念!”

有聖旨沒有念?蓉卿眼睛一亮,他不由想到曽義和簡王爺的關系,先帝駕崩時,簡王在府中哭喪,還是曾大人上門勸的。

她暗暗生出一絲慶幸,聖上沒有臨時調任了曾大人,對于簡王爺來說,會不會也是一次助力呢。

“我知道了。”蓉卿點頭道,“你去忙吧!”

鹿子見蓉卿并未有害怕驚恐的樣子,心裏也松了一口氣,行禮應是退了下去。

現在是午時一刻,離天黑還有兩個半時辰,蓉卿回頭吩咐蕉娘:“讓她們擺飯吧,我們總不能餓着肚子才是。”

蕉娘應是,讓人擺了飯,蓉卿吃過飯後遣了幾個丫頭各自回去歇着,她也上床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間她似是聽見外面刀劍嗡鳴,馬嘶蹄踏的聲音,驚的醒過來,蕉娘已經掀了簾子進來,臉色凝重的道:“小姐,街面上打起來了。”

蓉卿仿佛聽到咚的一聲,心裏一直繃着的弦斷了,兵戎相見看來簡王已經無路可選,她此刻反而冷靜下來:“木椿回來了嗎?”蕉娘點了點頭道,“回來了,我讓他先去吃飯,一會兒過來給您回事。”

蓉卿應了,梳洗了一番去了暖閣裏,木椿已經吃過飯在門口候着,見着蓉卿他立刻回道:“小人去百文衣庫的時候,小鮑掌櫃已經将鋪子關上了,小人将小姐的話告訴了他,他說讓小姐放心,他心裏有數。”一頓又道,“小人又跑了染布坊和綢緞鋪子,兩邊也都關了門将裏面的人遣回了家,回來的時候,就瞧見街上已經動起了手,衙門口也被人圍了,瞧樣子王爺恐怕是……”他後面的話不敢往下說,聲音都打着顫。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鋪子裏沒事她也放了心,其它的事情,也只能去等了!

時間過的極慢,街面上的刀劍聲依舊未消,槐樹胡同其實位置很偏,在這裏能聽到動靜,想必街面上應該很激烈,鹿子和鳌立帶着人一刻不懈怠的巡視院子四周,蓉卿幫不上忙,就讓蕉娘多做點好吃的犒勞他們。

直到晚上,院子裏點起第一盞燈時,外面的械鬥聲終于消失了,鹿子高興的進來回道:“沒事了小姐!”

蓉卿料到了,簡王能不能奪天下她不敢斷言,可一個北平還不在他話下,她笑着道:“大家先去吃飯吧,今晚肯定還不會消停,一切的事情等明天再說了。”

鹿子應是,大家各自吃了飯,留了人守着門等蘇珉回來,其它人早早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上,蓉卿被敲門聲吵醒,她一個激靈翻身坐起來,披了衣服就出了門,才發現外面依舊黑漆漆的,只有東面泛着點魚肚白,婆子披着衣服正在開門,蓉卿站在門口沒有出聲,待婆子開了門,她就看見蘇珉負手站在院門前。

“四哥!”蓉卿也顧不得穿戴整齊,随意套了夾襖就跑了出去,上下打量了蘇珉見他精神很好,沒有不妥才放了心問道,“北平的軍情怎麽樣,簡王爺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蘇珉見她只披夾襖,不由凝眉道:“外頭冷,進去再說。”他和蓉卿并肩進了門,蕉娘帶人将暖閣裏地龍加熱,蓉卿扣好了衣服和蘇珉一人一邊坐了下來,蘇珉才道:“王爺起兵,朝廷一定會很快就有響應,這一場戰免不了的。”

“那您是不是要帶兵上戰場?”蓉卿擔憂的看着蘇珉,前一次出征是平亂,這一次卻是“作亂”,意義大不相同,蘇珉見她面露擔憂,就長長嘆了口氣,回道,“我急着回來,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他聲音微沉,帶着一份壯士斷腕的果決,“我追随王爺,這是我個人的決定,将來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事,可是我不能連累你,趁着北平未亂你帶着蕉娘回去吧,簡王爺和遼王不同,所以你們回去不會有危險。”

“不要!”蓉卿搖着頭,“四哥即便隐姓埋名,可是知道你是蘇家四少爺的人不在少數,若将來簡王爺真的……那我也逃不掉,所以,既是做了就一往無前的不要多慮了,您沒有退路,我們何嘗有!”

蘇珉知道蓉卿說的有道理,将來簡王要是失敗了,成王敗寇他們這些追随的人,一個逃不掉,而已經風雨飄搖的蘇氏二房,更是雪上加霜,無論他怎麽撇清聖上也會弄清楚他的來歷,永平蘇氏是擺脫不掉被牽連的命運。

可是一件事歸一件事,盡管知道可他還是不願看着蓉卿因他而受牽連。

“四哥別擔心了。”蓉卿提了茶壺給他斟茶,“您與其擔心這些,不如冒死一搏吧,若不成也是天命如此!”

“八妹……”蘇珉喃喃自語,愧疚不已,蓉卿卻是不願和他再說這些給他再添負擔,就問道,“曾大人是不是并沒有打算抓王爺?”曽義有聖旨在手,卻沒有去念,她就覺得曽義不像是抓人,反而像是報信的樣子。

“是。”蘇珉颔首道,“曾大人的家眷年前就被安置好了,如今北平城中只有他只身一人,他與王爺是莫逆之交,當然不會操戈相向。”

蓉卿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恍然想起來華靜芝回去,好像就是和曾大人的家人同船的,她當時只以為他們是回鄉探親,原來并不是如此。

“既是這樣,那王爺是不是早就準備好,就等待這一天了?”一瞬間她腦海裏想到了許多東西,蘇珉和齊宵常去王府,每每回來衣物都仔細換洗過,趙均瑞殲滅的幾萬遼兵,華靜芝在香山見到的世子府的馬車,城中雞舍被人清空,簡王府聞到若有似無的臭味,以及簡王府中那個莫名變小的人工湖……

這些東西,一瞬間在腦子裏串聯了起來,她不可思議的道:“你們是不是将遼兵都勸降了而非像上報所言的悉數殲滅?還有那個湖,湖底是不是有什麽?”蘇珉無奈的看着他,揉了揉她的腦袋,也不瞞她:“你猜的沒錯,天津衛的一萬三千遼軍,以及永平府俘獲的兩萬人,分別隐在香山和孤竹山,至于王府後花園的那個湖底,就是王爺暗設的兵器庫,後來聖上對幾個藩王下手,王爺怕引人注意,就在湖中的亭子裏養了許多的雞鴨,那些家禽嘈雜之聲能蓋過夜裏打造兵器時的動靜。”

果然是這樣,她一直覺的似乎哪裏不太對,卻一直沒有将這些連起來,如今聽蘇珉解釋過後,她恍然大悟。

如此看來,遼王當初的起兵,幾乎成為了簡王的跳板!

“那既是這樣,誰打前鋒?”蓉卿緊張的看着蘇珉,蘇珉笑着道,“我與秦大同兵分兩路,一人從真定直入平陽,一人從保定直入永平,控制山海衛。”

蓉卿暗暗咋舌,一東一西以包抄之勢,将北平占領,接下來再從山東入京師:“那您一定是去永平吧?”蘇珉是永平人,又常去山海衛,對那邊比任何人都熟悉。

不過山海衛有趙庭輝的三萬兵馬鎮守,又有宣同的虎視眈眈,難度要更高點!

“嗯。”蘇珉微微颔首,看着蓉卿道,“既決意不回去,那你一個人在北平處處小心。”話落聲音沉痛悲痛的看着蓉卿,“若是……若是兵敗,齊宵會安排你逃出去,倒時候隐形埋名在他鄉,雖有些委屈但總能保你一命。”

蓉卿輕輕嗯了一聲,回道:“我記住了。”一頓又道,“四哥一定要平安回來。”

蘇珉鄭重的點了點頭。

蘇珉去了香山,第二日蕉娘就讓木椿和鹿子陪着去了法華寺,求了尊佛像回來供在房裏,早晚三炷香,還常常在佛龛前一跪就是一個上午,蓉卿沒有辦法安慰她,因為她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二月初二,蘇珉只領兵五千去了永平府,蓉卿知道在孤竹山還有兩萬兵馬,如此一來到是能擾亂別人的視線,是以蘇珉一路過去連連傳來捷迅,而秦大同卻反而複雜起來,他剛到真定就被聖上派來的陵辛侯汪重給逼退,這時北平城才收到消息,汪重帶兵二十萬,兵分三路堵在了北平的關口。

蓉卿問道:“堵在哪三個地方?”鹿子想了想,回道,“汪大人派了副将高寧駐紮在莫州,唐甫進駐河間,先鋒劉常庸守在雄縣,擺出三角之勢,意欲将簡王的兵馬困在北平,只等薊州與宣同兵馬從北方包抄而上。”

不愧是老将,蓉卿暗暗贊嘆,鎮定和河間雄縣是北平去京都的必經之路,簡王既然要造反,那麽京都是必須要去的,所以汪重這樣亦守亦攻收尾呼應的布局非常的高明:“簡王爺有什麽動靜,他還是派秦将軍進攻?”齊宵不會上陣吧?

“沒有。”鹿子搖了搖頭,“王爺親自上陣,打算親自會一會陵辛侯!”

蓉卿松了口氣,齊宵還在簡王府,比起上陣殺敵她更願意他能做個謀士,以免将來在戰場上和涼國公父子兵戎相見,若是可以她甚至希望他回京都,不管将來簡王是贏是敗,他都能全身而退。

實際上,一個正常人都會這樣做!

果然,第二日傍晚簡王爺帶領一千飛燕衛以及兵馬三萬出了北平,北平城裏百姓送行好不熱鬧,蓉卿讓鹿子去打聽齊宵在不在,鹿子回來卻是道:“沒有看見齊公子,不知道是不是沒有随軍。”

蓉卿滿腹疑惑,難道齊宵真的和她想的一樣,留在王府并未随軍?

鹿子去而複返,他笑着道:“小姐,齊公子讓人将您的花送來了。”蓉卿愕然,問道,“都搬過來了?”

鹿子點了點頭,果然瞧見七八個婆子每人手裏都捧着花盆進來,當先的蓉卿認識,是原先就給齊宵看宅子的婆子,笑着道:“八小姐,花都擺在哪裏?”

蓉卿木然的指了指她院子裏。

一行人一會兒工夫,就将十幾盆牡丹芍藥加上那盆十八學士搬了進來,“五爺說,家裏沒有人會打理,還是給小姐送過來了。”

蓉卿看着花發愣,喃喃的哦了一聲,還是蕉娘笑着和衆人說話,又拿着荷包打了賞将人送了出去。

等蕉娘回來時,蓉卿還維持着方才的姿勢,看着那十幾盆花直發愣。

蕉娘嘆了口氣,和明蘭幾個又将花搬到耳房裏去,開了窗戶通風,蓉卿這才跟着進來蹲在十八學士前面,十幾日沒有打理十八學士并沒有多少的變化,依舊和以前一樣枝繁葉茂的。

“我們走吧,讓小姐一個人待會兒。”蕉娘拉着明蘭幾人出來,留了蓉卿一個人在裏面。

等她再從裏面出來時,外面的天色已暗了下來,她長長的舒出口氣,仿佛想要将胸口的濁氣吐出來一般,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齊宵聲音:“蓉卿!”

她聽着一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站在那裏沒有動,齊宵又喊了聲:“蓉卿。”她這才猛地轉身過來,就瞧見齊宵正站在院門口,身影孤零零的融在潑墨似的夜色中,讓她看不真切。

好像瘦了點,臉色看不清但似乎精神并不是很好的樣子。

齊宵看着蓉卿,是他魂牽夢繞的面容,無論他睜開眼還是閉上,都能讓他窒息和心疼,這十幾日他想了很多,從前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報仇上,從未想過兒女情長,直到遇到了蓉卿。世事就是這麽奇妙,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傾蓋如故,而蓉卿便是後者,即便他再如何努力,也終究抛不開這段情。

時間仿佛凝結,兩人對面站着,一個心裏愧疚怕說什麽出來都會驚着對方,一個卻是滿腹無力說什麽都顯得空洞,過了許久還是蓉卿先開的口,問道:“王爺出兵,你不會去吧?”

“會!”齊宵說的不留餘地,他未動聲音裏卻滿是決絕,“你們無路可選,我亦是!”

“你怎麽會沒有!”蓉卿心裏的火拱了上來,她走了幾步看着齊宵,聲音也提高了一分,“你可以回京都,做你的齊家五爺,安安穩穩的等着仗打完,将來不管是誰坐擁天下,以涼國公的實力以你和簡王的交情,齊氏依舊是百年士族屹立不倒,你根本不用冒險!”

齊宵身形巨震,晦暗的眼底,仿佛突然被人點燃了煙火般,瞬間照亮,崩現出灼人的光芒。

“你去戰場,難不成要等着哪一日和涼國公父子刀兵相見?”蓉卿說着,語氣不由放緩了一分,“齊宵,回去吧,你這十幾年為別人而活,為仇恨而活,以後就只為自己而活,做一個鮮衣怒馬,纨绔風流的貴公子,有什麽不好!”

齊宵忽然笑了起來,所有的消沉和萎靡,像是清風掃過露臺,卷走所有的陰霾和浮物,他看着蓉卿,眼眸明亮堅定的回道:“我說過,天涯海角随你去,有你蘇蓉卿在的地方,便是我齊宵的陣營,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塞住了,許久以來的空洞,被填的滿滿的,漲漲的,蓉卿只覺得心酸,卻又忍不住生氣,她瞪着眼睛語氣卻沒了方才的不饒人:“要死你去死,我不會死!”話落,她拂袖啐道,“白癡!”轉身要走,不過才走了兩步,手臂卻猛然被他環住,濕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際,蓉卿耳邊就只剩下咚咚的心跳聲,齊宵輕聲道,“好!我們都不死!”

脾氣真倔,蓉卿想要推開他,齊宵卻已先一步松開她,沉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又恢複成那個成竹在胸運籌帷幄的齊宵:“等我!”他不等回答,後退了一步,又道,“就在原地等我。”話落,深看了蓉卿一眼,幾個跳躍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齊宵!”蓉卿回頭,身後已沒了他的人影,她跺着腳恨不得抓到他捶幾下才能解氣,可是盡管她再怒,院子裏也沒有他的回應,蓉卿捂住臉蹲在地上低聲的哭了起來!

“小姐。”蕉娘抱住她,輕聲道,“齊公子對您的心,我看的真真兒的,您不要再多想了,緣分這件事說不清楚,若你們注定有緣這一生都是糾糾纏纏在一起,若沒有即便再努力,也不會有結果。”說完,輕嘆一聲,“随緣吧。”

“蕉娘。”蓉卿抱住蕉娘第一次放聲哭了起來,“他為了我留在北平,寧願做一個謀逆之臣,也不願意回去做齊家的五爺,我勸他,他也不聽我的,要是将來簡王爺真的……我心裏怎麽過意的去,我會欠他一輩子的。”

“好了,好了。”蕉娘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五爺也不是孩子,他知道取舍的結果,他這麽做也是跟着心走,再說,齊家在朝中屹立不倒,當年涼國公更是軍功無數,就算齊公子追随了簡王爺,也不會對齊家有影響,至多将來你們隐姓埋名小心度日就是,何必想那麽遠。”

蓉卿哭了一陣,心裏的氣纾解了一些,覺得好受了一些,蕉娘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她就是過不了自己這關,蕉娘見她不再哭,就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就聽他的,你什麽都不要做,等着他吧,看上天的安排。”

蓉卿閉着眼睛,一時沒了話!

又過了幾日,聽到簡王爺在北平城外駐紮的消息,大家都在猜簡王爺先會進攻哪裏,蓉卿翻開輿圖目光落在雄縣,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蕉娘看着她瘦下去的臉,心疼不已:“實在悶的慌,不如去鋪子裏看看吧。”

蓉卿點了點頭。

外面雖是劍拔弩張,但北平城內的鋪子又重新開了張,蓉卿一心料理鋪子裏的事情,請了兩位鮑掌櫃進府說話:“……現在以王府的訂單為首,盡快将一千套衣服做出來,再吩咐繡娘從現在起開始做夾襖,不要用葛布做,換上焦布!”

鮑掌櫃聽着一愣,問道:“可是這樣的話,我們的成本就提高了。”蓉卿擺擺手道,“現在生意是其次,若是将來能活命,這些都是身外之物。”

“小姐說的是。”鮑掌櫃也知道茲事體大,他們都和蘇珉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尤其是八小姐,簡王爺若是兵馬,就是生意遍布了大夏,也救不了她一條命,“小人立刻去辦。”

蓉卿應了一聲,想起牛順河家裏的孩子,就将辦學堂的事情提了出來:“請兩個先生回來,在染布坊後面空着的院子裏辦個私塾,幾個鋪子裏若是有人願意将孩子送去啓蒙認字,我們一分錢不收,免費供着。”一頓又道,“許多北平的士兵出門打仗,家裏孩子的學業也跟着荒廢了,你和那些人說,但凡想去私塾裏上課的,只要自己準備了筆墨紙硯,就可以去上課。”

這真的是件大好事,夥計們出來拼死拼活的幹活,為的就是讓孩子活的比自己好,可是盡管如此許多人還是承擔不起請先生進私塾的費用,若是小姐将這件事情解決了,将來夥計跳槽的事情也會少了很多,大家穩定下來就會一心一意給鋪子裏做事,那幾個鋪子的生意,只會好不會壞。

至于讓士兵百姓的孩子來上學也是善舉,但凡戰亂遺留最大的問題,便是滿城的孤兒孀寡,都是些可憐人,小姐這麽做也是積德積福的善事。

“好!”鮑掌櫃兄弟兩對視一眼,齊齊跪了下來,“我們替鋪子裏的夥計,還有那些百姓謝謝小姐。”

蓉卿汗顏,她沒有他們想到的那麽偉大,不由道:“你們這樣折煞我了,快起來吧,這些事就辛苦你們了。”

幾個人就讨論起城中哪家哪家的秀才或是童生閑着在家,能請了坐館,蓉卿道:“……束脩的話,就按市面上的價格十五兩銀子一年,四季衣裳,中午學館裏管一頓飯!”

“好!”鮑掌櫃應是,就和鮑全明一起去辦事,約莫過了十來日的功夫,鮑掌櫃上門來回道,“請了三個先生,一共是十八個孩子,大小年紀不同,先生說要分成兩個班授課,小人就沒有多言随他們去安排,至于婆子和伺候的小厮也挑好了,是鋪子裏一個年紀小的孩子,他家裏困難有老母伺候,雖想去上課可又不能耽誤生計,所以小人就讓他去伺候幾個先生,閑了也能旁聽。”

“您做事我放心,就這樣辦吧。”蓉卿笑着道,“将來等人多了也可以換個大點的宅子,不過也是後話,先将就一些吧。”

鮑掌櫃應是而去。

學館辦好之後,北平傳來簡王的軍報,王爺帶兵一萬直搗雄縣,将雄縣的劉常庸生擒,河間的唐甫連夜奔赴救援,卻被王爺在半道截殺,全軍覆沒!

簡王爺出師大捷,打了一個漂亮的第一仗,于此同時蓉卿也收到關于齊宵的消息,外面都在傳王爺能打勝此戰,都是因為齊宵的計策,蓉卿聽到時也只能嘆氣,不願意去想更多,就一門心思的張羅着學館的事。

可不管她想不想知道,過了幾日,簡王爺和汪重對上的消息還是傳到她的耳朵裏,汪重據守真定拒絕出兵,甚至傳言汪重在真定縣城裏日日聽書,喝茶聊天,日子過的輕松惬意,蓉卿聽到時不由皺了眉頭,汪重可以輕松惬意,但是簡王爺不行啊,起兵在于迅捷尤其在世人眼中他還是掀旗謀逆,時間拖的越久越是不利。

可汪重像是打定了主意,就算是山海衛蘇珉的兵馬和趙庭輝對上,趙庭輝節節敗退,他也穩如泰山,餘下的十二大軍駐紮在真定城外,沒有半點前去救援的意思。

“馬上就要到三月了。”蕉娘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這麽多士兵要吃喝拉撒,還要發軍饷,拖一天就是一筆龐大的支出,她非常害怕哪一天簡王爺錢不夠了,或是什麽地方出了亂子變成和遼王的一樣的下場,那四少爺和小姐可就真的完了。

“齊宵應該知道怎麽做。”蓉卿不了解簡王,但是他了解齊宵,這樣的局面下,絕對不能和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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